第57章 番外2
元旦過後沒幾天, 陳遇在學校的冷飲店碰見了于祁。
陳遇在外面的臺階上看着他,又想起今年上半年考試的事了。
美院單招跟其他學校不同, 考點不統一,幾乎都要美術生去學校考,時間各有不同, 這個學校的考試時間安排是2號跟3號。
陳遇是2號考,她提前一天去的,沒見到江随, 也沒見到于祁。
開學不久江随才透露, 當初他是3號考,跟她同一天坐的火車,不同車廂,住在她旅館房間的隔壁。
2號她考試, 他就在學校對面的咖啡館蹲點。
3號她回C城,他進考場。
那麽于祁呢?他是哪天考的?
考生不多吧她記得,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跟自帶隐形能力一樣, 她毫不知情。
于祁也看見了陳遇, 講電話的聲音頓時就停了,他跟那頭的黃玫說了句話就把電話挂掉,心情有些複雜。
他的理想志願就是T城美院,跟她成為校友純屬意外。
考試其實是同一天,一個考場, 可她沒有發現。
到底是不重要的人。
分明是自己沒注意到,恐怕還要怨他隐瞞。
于祁在心裏嘆口氣。
一年而已, 就有了一種人事已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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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校黃玫也考了,第二天考的,專業課過了線,但她覺得自己的文化課不行,沒敢報。
哪曉得最後文化課竟然過線了。
人生多的是想不到的事。
于祁望着臺階上的女孩,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他把手機放進口袋裏,邁腿從冷飲店的門頭地下走出來,走下臺階,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頭頂的小發旋。
“還以為你大學四年都不會看到我。”
這話裏的意思深了,更是給人一種埋怨的意味,還有幾分悵然。
于祁反應過來,有些懊惱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他不想大學的初次重逢以尴尬開始,就搶在女孩前面開口,把話題引開:“下課了?”
陳遇其實就沒聽清他說的,本想追問,聽他又問了別的就算了:“準備去上課。”
于祁笑了聲:“那還買喝的?”
陳遇說道:“公共大課,人多,坐後面,不是我喝。”
于祁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笑容不變:“他沒陪着你?”
風很大,陳遇把圍巾攏攏:“在食堂買煎餅。”
于祁驚訝道:“這個點有?”
陳遇嗯了聲:“有。”
于祁的目光落在她凍得有點發紅的鼻尖上面:“你元旦那晚的節目,我看了。”
陳遇擡起眉眼。
于祁看出她的突然疏離跟審視,無奈地安撫着笑道:“逛校內的時候看到的,很火。”
這笑容裏沒什麽雜質,只有溫潤和煦。
陳遇收起一身冷意,恢複如常:“是嗎?”
“你跟你男朋友都挺有名氣,名人一樣。”于祁看着她,“想不知道都難。”
陳遇有點不好意思:“什麽名氣不名氣的,還不就是普通的學生。”
末了問一句:“你在哪個專業?”
于祁道:“藝術設計。”
陳遇詫異地看他一眼:“怎麽沒選造型?”
于祁把口袋裏震動的手機按了:“純美術不适合我。”
陳遇沒再說什麽,人各有志。
以她的身份,不适合深聊這個話題,也不适合去評判他的選擇。
于祁料到她不會多問,性子使然,剛才那句也是随口一提,他動動俊雅的眉峰:“我原來的電話號碼還在用,有事可以找我。”
他忽然看向一處:“想你也不需要。”
陳遇下意識往後看。
男朋友帶着一身陰霾快步過來,眼底黑沉沉的,面色極其難看。
陳遇正要往他那邊走,頭頂毫無預兆地被按了一下,又被揉了揉,耳邊傳來于祁的聲音:“我先走了。”
等她回過神來,于祁已經不見了。
看來是知道自己幹了壞事,溜的還挺快。
陳遇顧不上找于祁算帳,趕緊小跑着迎上盛怒的男朋友,心想完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哄好。
江随飲料沒喝,煎餅沒吃,氣了兩節課,渾身散發着“老子想打人”的陰沉氣息。
那股子火氣到圖書館還沒消。
陳遇找書的時候,他跟着,頂了一張死人臉,看誰都他媽不爽。
江随靠着書架彎腰,口中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我就操了,于祁那家夥摸了你的頭。”
“他媽就是故意的,摸你的時候還朝我看了眼,媽的。”
陳遇無奈地順着毛:“多少遍了,能不提了嗎?”
“咽不下這口氣。”江随咒罵了幾句,委屈了,“你怎麽就不知道躲?”
陳遇腦闊疼:“都說了沒反應過來。”
一句沒反應過來就能把事兒抹掉?江随的太陽穴突突跳:“那他要是摸你別的地兒呢,把手換成嘴呢?你反應不過來,白白給他占便宜?”
陳遇被問住了,這種假設除了讓自己郁悶,還有什麽意義。
江随憤怒地粗喘了一聲:“操,老子的人。”
陳遇怕他把自己氣傷,柔聲哄道:“你冷靜點好不好。”
江随似笑非笑:“要是我被一個女人摸頭發,或者親發絲,摸臉,抱一下,我跟你說是我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對方會那麽做,你能冷靜的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陳遇的嘴角瞬息之間就壓了下去。
江随很滿意她的表情變化,心裏的怒火滅了大半:“冷靜不了吧?能體會我的感受了?”
陳遇冷着臉:“你閉嘴。”
有幾個女生經過,腳步匆匆地換了個道,書都沒敢找,直接放棄。
書不找,但戲要看。
幾人沒走遠,躲在一片書架後面偷看。
那對兒情侶的氣氛不對,吵架了。
就說沒有不吵架的吧。
再般配,還不是跟其他情侶一樣,該吵就吵,吵完離分也不遠了。
都是定律。
陳遇發現了那幾道視線,蹙了蹙眉,壓低聲音警告旁邊的江随:“別鬧啊,別讓人看笑話。”
江随沒什麽表情。
陳遇把他揣在口袋裏的手拽出來,拉住,晃了下。
撒嬌了。
雖然技術還不太熟練。
江随的呼吸一頓,心跳猝然加快,他把頭偏到一邊,鼻子出聲:“哼。”
陳遇瞥到他發紅的耳根,抿嘴憋笑:“那你先去給我找位子,我再拿幾本書,就過去找你。”
江随沒動。
陳遇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嘴邊,親了親。
江随面部肌肉猛烈一抖,眼眸裏殘留的那一點冰渣瞬間融化,他又哼了聲,走了。
陳遇剛松口氣,就見江随突然轉身,闊步折回來,一把将她抱住抵在書架上面,薄唇擦着她的臉頰,在她的酒窩上咬了一口。
而後才上揚着唇角離開。
像吃到肉的大狗,腳步懶懶洋洋的,尾巴搖啊搖,惬意舒爽。
就差汪汪叫兩聲了。
本想看學校最佳情侶的吵架現場,等着拍全程,結果被秀了一臉的幾個女生:“……”
我們做錯了什麽?
圖書館裏很大很很幽靜,空氣裏彌漫着書卷被時光啃噬的味道。
夏天來挺涼快的,冬天就不行了,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氣。
陳遇找書找的投入,冷不丁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最裏面,靜出了一種陰森感,她直覺陰風撲面,看過的有關圖書館裏的恐怖電影全飄到了眼前,渾身頓時起了毛。
算了,先把找到的幾本看了吧,剩下的下次再說。
陳遇掉頭就走,匆匆出去,撞上了一人。
手裏的書掉到了地上。
跟她撞上的是個高高瘦瘦男生,結巴着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沒事。”陳遇說。
男生蹲下來,撿起散落在地的幾本書,理了理遞過去:“給。”
陳遇接過書,看着他。
男生眼神躲閃了一下,拇指後彎,往一個方向指指:“我去那邊。”
說着就走。
陳遇出聲把人喊住:“等等。”
男生條件反射地回頭。
陳遇翻翻手裏的幾本書,從其中一本裏翻出一張紙條,手指撚着拿出來:“你的東西忘了。”
打發掉紅着臉垂頭喪氣的男生,陳遇沖一處喊:“別躲了。”
江随從書架後出來,完全沒有被抓包的尴尬,他對着她笑,深刻立體的眉眼飛揚而迷人。
貴氣又好看。
陳遇看得愣了一瞬:“讓你找位子,你找哪呢?”
“位子找到了,我讓人幫忙看着呢。”
江随走過去,屈指刮一下她白嫩的臉:“寶寶,剛才帥哦。”
陳遇拍開他的爪子。
江随拿走小姑娘的書,腳步黏着她:“他媽的真是吊啊,你是我的人,怎麽還有傻逼敢打你的主意。”
“看來還是不夠,我得再宣示宣示主權,晚上我倆去食堂吃飯吧,來個互相喂飯,膩不死他們。”
“……”
陳遇白眼一翻:“安穩點,別丢人。”
“這怎麽丢人了。”江随把手臂搭在她肩上,撈着她走路:“不想你被人惦記。”
陳遇穿過一排排書架:“想想我好嗎,惦記你的人更多,我怎麽過的?”
江随睨她一眼:“你怎麽過的?”
陳遇的語氣平淡:“看該看的,想該想的,不該看的不該想的都當是屁,勵志不做傻逼。”
江随啧了聲:“小姑娘,你講話好粗魯。”
陳遇十分漠然的樣子:“跟我男朋友學的。”
江随捏了捏她柔軟的耳垂:“那樣的男朋友你也喜歡?”
陳遇嘆口氣:“年紀輕輕就瞎了。”
江随:“……”
不是周末,排隊掃碼的人依舊不少。
沒制造出什麽聲響。
都是要面子的人,再瘋再皮也會有所收斂。
陳遇跟江随從裏面出來,那些人都齊刷刷地往他們這邊看,又稀稀拉拉移開視線。
一副“我不是成心想看的,我只是不經意”的樣子。
陳遇走到隊伍後面:“借書證給我。”
江随玩她散在背後的長發,嗓音懶散:“嗯?”
陳遇說道:“借書證。”
江随指尖纏她發絲的動作一頓:“在我這?”
陳遇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回頭看他:“早上不是你揣包裏了?”
江随無辜跟她對視:“有嗎?”
兩人大眼看小眼,木頭人一樣持續了幾秒。
江随把繞在指尖上的發絲散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沒事兒,我找人借。”
陳遇冷聲道:“不準找女的。”
江随:“……”
他低低笑起來:“好,我聽話,找男的。”
片刻後,陳遇跟江随坐到了三樓四邊的位子上面。
角落裏靜悄悄的,冷得出奇。
陳遇從大帆布黑包裏撈出保溫杯,熱水袋,本子,筆,零食等,桌上很快就滿了。
江随在一堆東西裏頭翻翻,翻到一袋夾心餅幹,撕拉一下拆開,拔一片出來,送到她嘴邊。
等她咬了一口,他才沿着她咬過的地方吃。
這種甜不拉幾的,江随不喜歡吃,覺得黏糊,難受,J,但他的小姑娘喜歡,他又忍不住去嘗試。
最後幹脆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吃她吃過的。
江随掃一眼小姑娘借的所有書籍,想到她最近上課時的種種舉動,挑了下眉:“小陳同學,下周就要考試了,你是不是慌了?”
陳遇被戳中心思,沉默了。
江随桌子底下的腳夾着她的腿:“不慌啊,我家小陳同學就泥塑稍微弱一點點,石膏跟人體都沒問題,線描更是沒得說,棒棒的。”
陳遇輕描淡寫:“我想拿第一。”
江随一愣。
認識她這麽久了,頭一回聽她說出這類話。
勝負心不強的啊他記得。
江随耐心等着下文。
陳遇轉開筆帽:“我跟我爸媽打了賭,只要我考到第一,寒假就可以去埕山,我想……”
話沒說完就被江随厲聲打斷:“你要去埕山?我怎麽不知道?”
陳遇看一眼他充滿怒氣的樣子:“現在不是知道了?”
江随皺着眉頭,緊盯着她,滿臉風雨欲來:“那你跟誰去?”
陳遇翻着書:“跟一個智障。”
江随有點懵,手指指自己:“我?”
陳遇木着臉:“智障。”
江随摸她小手,懶洋洋笑:“那不就是你男朋友我。”
陳遇:“……”
江随是文科生,學渣文科生,他為了考上這學院,死命把自己爛成泥的文化課成績往上扯拽,備考那會又是背書,又是背筆記,直接背出了心理陰影。
高考完了,大學上學期也要結束了,他看到書還是有一點反胃。
好在造型學院大一在基礎部,沒什麽教材,一切都圍繞着通過實踐來提高造型能力。
這會他能坐在圖書館,聞着書上飄出的油墨氣味,沒有厭惡的離開,純屬是因為愛情。
不過,讓他看書記筆記是絕不可能的,他只能看自己的小姑娘。
江随用火熱的眼神看了會,拿出手機戳戳,錄起視頻:“今天是2006年1月7號,現在我在美院圖書館,趴在我旁邊的是我的……”
陳遇正在彎腰撓腿,聞言頭一扭。
江随被她的馬尾甩到臉,寵溺地笑着嘆息:“女朋友。”
陳遇往攝像頭外躲:“別拍我。”
“不拍你拍誰。”江随把她拽近點,“乖一點,不動啊,讓我好好拍拍。”
陳遇臉上的熱度持高不下:“我有什麽好拍的。”
江随深深看了她一會:“哪都好。”
陳遇愣住。
江随的鞋子親着小姑娘的鞋:“說兩句。”
陳遇不自在:“關掉。”
“不關。”江随把手機對着她,“我要錄下來,以後慢慢看。”
陳遇無語。
人在身邊,視頻有什麽好看的。
這話陳遇沒說出口,她怕江随聽了發神經,在圖書館亂來。
江随不知道媳婦心裏所想,他勾着她的椅子,讓她離自己更近:“小陳同學,你對你男朋友下半年的表現滿不滿意?”
陳遇翻一頁書:“哪方面?”
江随手肘壓着桌面,上半身前傾着看她,無辜狀:“是要分床上床下?”
回答他的是胳膊上的一掌。
小姑娘只是看着又淡又冷,其實人很軟很糯,手勁不大,下手輕飄飄的,江随佯裝吃痛,嗓音低低啞啞的:“這麽兇,自己男人都打。”
陳遇心裏靜不下來了,氣息也有點紊亂,氣的瞪罪魁禍首一眼:“你不看書就回去。”
“還趕我走。”江随對她微笑,“我是不會就這樣被轉移話題的,接着剛才的問,所有方面,怎麽樣?”
陳遇用眼角觀察四周,發現沒人來這邊角落才舒口氣,她揉揉腦門,男朋友一天不作就不行,自己還得陪着。
江随屈指敲上她拿着筆的手:“問你話呢。”
陳遇睫毛微顫,冷冷淡淡道:“表現的馬馬虎虎吧,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江随拖長了聲調:“哇,要求挺高啊。”
陳遇不理他。
江随勾她小手指,語氣像是在問幼兒園小朋友:“那你喜歡你男朋友哪裏?”
陳遇來一句:“哪都不喜歡。”
江随揶揄:“哪都不喜歡的,你也要,這麽不挑?”
陳遇看着他。
江随對她這樣的眼神毫無抵抗力,滾了滾喉結,誘導着哄道:“你說你哪都喜歡,你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帥的,我就給你當人體模特兒,好不好?”
陳遇臉一抽,不自覺腦補了些東西,眼神都飄了:“不好,不用了,謝謝。”
江随嘆氣:“跟我還客氣什麽。”
陳遇:“……”
江随錄完一個視頻,自己戴上耳機聽,滿臉的傻逼笑容,還笑出聲。
陳遇看不下去的把一本書推過去。
江随掃了眼,是他高中看過的衛斯理系列,其中一本,兩年前出的,他房裏就有。
雖然這系列連同其他武俠科幻小說一起,陪伴他度過了青春期的每個夜晚,可他如今不愛看了。
有了媳婦,還看什麽小說。
陳遇的神情十分微妙,這家夥游戲不玩,葷菜不吃,現在連小說都沒了興趣,不會是被什麽怪物附身了吧?
江随微微側臉,投過來目光,滾燙炙熱,黏黏糊糊的。
陳遇心頭一燙,沒被附身。
江随把手機往桌上一放,撐着頭看她,直勾勾的:“想說什麽?”
陳遇掰核桃,薄皮的,一掰就開了。
核桃仁被她剝出來放在手上,最大的那塊塞到了江随嘴裏。
“你每天無聊嗎?”
“無聊什麽?”江随咬着核桃仁,聲音模糊,“課那麽多,人體和石膏都是一開的,一張畫就畫一周,還要給你改,跟你讨論畫法技巧,剩下時間談戀愛都不夠。”
陳遇慢悠悠:“我倆上課下課都在一起,還不夠?”
“不夠,”江随的視線一寸寸吻着她漂亮的眉眼,“上課是上課,你都不讓我親,也不準我抱,那叫什麽談戀愛。”
“我懶得跟你說。”
陳遇把核桃裏面的碎皮吹掉,吹不下去的就用手撚。
江随瞥了瞥,勾起一邊的唇角調笑:“小陳同學,我的強迫症跟潔癖都傳染給你了啊。”
陳遇面無表情:“多慮了謝謝。”
江随忍俊不禁,捏住她的臉揉揉:“看書吧。”
他靠向她,肩膀蹭上去:“來來來,需要我幹什麽就直說,我要助我家小仙女考第一。”
陳遇誠懇道:“你保持安靜就好。”
“……”
江随在圖書館騷了半個下午,晚上蔫了。
因為他吃小雞炖蘑菇,不小心被雞骨頭卡到了喉嚨,咳出了血。
陳遇吓到了,慌慌張張帶他去醫院,醫生說沒看到雞骨頭,應該是咽下去了,就是喉嚨破了,才會疼痛,并且有異物感。
沒讓住院,只是開了些藥。
江随碰碰臉色還白着的小姑娘,牽她的手,骨節分明的五指扣進去:“回家了。”
陳遇悶悶道:“以後不吃小雞炖蘑菇了。”
“小雞炖蘑菇有什麽錯?”江随說,“你不是最愛吃那個?”
陳遇有些後怕地攥着他的手:“那也不吃了。”
江随的餘光掠向小姑娘,這是吓到了。
以後吃飯得注意些,他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她還不得倒了,這麽在乎他。
江随是既高興又心疼。
陳遇見江随不說話,眉心狠狠一跳:“不舒服?”
江随搖頭。
假的,老子現在咽口水都疼,媽的。
陳遇不走了,仰頭盯着他:“醫生還有說別的嗎?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事情?”
江随在長廊俯視她眼裏的自己:“瞞你什麽,就被雞骨頭劃傷了喉嚨,你當我是電視裏得了癌症,怕被知道的主角?”
陳遇被他的形容弄得臉色更差:“真沒?”
江随哭笑不得:“沒有。”
陳遇審視了他一會,抿抿嘴:“那要不我們再去別的醫院看看?”
江随嘆息着把她抱到懷裏,手掌按着她的後腦勺,一路往下撫:“沒事的,不慌,不怕,你男朋友是要陪你到老的,好着呢。”
陳遇深深吸口氣,緩慢地,徹底吐出來,腦子裏繃緊直顫的那根弦才一點點放松。
褲子口袋裏貼着大腿的手機響了,陳遇摸出來接聽。
江随聽她打電話,面色一會黑一會紅,等她打完,沉沉出聲:“你跟咱媽說了我卡雞骨頭的事?”
陳遇收起手機:“說了。”
“操。”
江随低罵了聲,說話聲一時沒控制好,重了點,在空蕩蕩的長廊被放大好幾倍,聽起來頗為淩厲駭人:“這麽丢人的事,你幹嘛說?”
長廊一片令人心驚膽戰的寂靜。
陳遇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江随一個快一米九的爺們,愣是沒骨氣地倒抽一口涼氣,脊梁骨都竄寒意,他抓着她的手扇了自己一下:“我錯了。”
陳遇無動于衷。
江随的腦袋耷拉下去:“哥哥真的錯了,不生氣了好不。”
陳遇咬了下嘴唇,情侶之間吵個架沒什麽,正常的,很普遍的現象,沒什麽。
但是……
陳遇的聲音裏聽不出多少起伏:“別什麽都不問清楚就對我吼。”
江随這時不敢有想法,哪怕他覺得自己挺冤,他揉着小姑娘細細白白的手指:“是是是,領導,您說。”
陳遇适可而止,平靜地跟他解釋:“我媽也被雞骨頭卡過,所以我才想問問她。”
江随嗯嗯:“為我好。”
陳遇拿走江随手裏的病歷本跟處方單,一把塞進斜挎在身前的小包裏,徑自往電梯口走,突然又停下來,轉身看着跟在身後,像一只做錯了事的大狗一樣的男孩。
“我覺得我有點恃寵而驕了。”
江随堪稱驚悚,祖宗發現了?他低咳:“沒有吧,哪有。”
“有,”陳遇垂眼看地面,蹙眉思考着說,“我想了想,其實你剛才不算吼,我見過你發火吼人,不是那回事,是我……嗯,矯情了點。”
滿臉的自我反省,懊悔,煩悶。
江随半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麽懂事的小姑娘,他哪來的福氣能擁有。
“寶寶。“江随摟住她細軟的腰,晃了晃。
陳遇一聽他這麽喊,立馬拔開他的手,走的利落飛快。
沒走多遠,就被撈到了一個寬厚的背上。
陳遇嫌難為情,快速掙紮着,聲音清寒地命令:“放我下來。”
江随牢牢箍着她的腿,背着她進電梯,可憐兮兮的說道:“我喉嚨疼。”
陳遇下意識不動了,安靜地在他背上趴了片刻,湊到他耳邊,柔情似水地說了兩字:“活該。”
江随的面部抽動:“我現在是說話疼,咽口水疼,接吻肯定也疼,怎麽辦?”
陳遇摸摸他腦後的一截整齊發梢,短短的,有點硬:“別接了呗。”
“那不行,”江随把她往上托托,“你想親我的時候,我豁出這條老命也得上。”
陳遇:“……”
江随要忌口,只能吃流食。
有媳婦的人了,脆弱得不行,喝點水他都疼得直抽氣,皺着個眉頭說自己難受,東西壓根不想吃,沒胃口。
陳遇沒辦法,就喂他吃,你一口我一口,陪着吃了一個禮拜的粥。
各種粥,五花八門,全是陳遇在網上找的菜譜,用盡了心思。
一個禮拜後,江随又生龍活虎了,就是瘦了些。
有時候小病小痛的,很折磨人。
陳遇看得心情不好,喜歡一個人,情緒太容易被牽動了,她開始給江随燒好吃的,素食上大做文章,花樣繁多。
公寓的小工作室裏,江随捧着小碗吃玉米烙,吃得津津有味:“明天開始不要燒飯了啊,說好了我燒的,最近都是你燒。”
陳遇在一旁臨摹石膏,聲音從鉛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裏穿出來:“行。”
她對一天三頓飯已經沒什麽要求了,只要能咽下去就好,不挑。
江随抓着鐵勺,扒拉扒拉碗裏的玉米烙,喉間吐出一聲喟嘆:“媳婦兒,你真好。”
這稱呼跟寶寶有得一拼,陳遇筆下的線條歪了,也重了,她無奈擦掉:“好嗎?”
“好啊。”江随喂她吃玉米烙,“你一個肉食動物,竟然陪我喝粥。”
陳遇嚼了嚼吃下去,無言以對。
想到什麽,她突兀問道:“你要吃一輩子的素嗎?”
江随撓撓眉毛:“我只吃三年。”
陳遇的眼神變得古怪,三年?怎麽還有個這麽具體的時限?
“這裏頭有什麽名堂?”
江随起先不說,架不住小姑娘的眼神追擊,他就把情人節那天的事說了。
他媽的有些臊得慌。
陳遇呆愣好半天:“……你是不是傻?”
話音未落就被江随捏住臉,撈過去,跟她接了個玉米烙味兒的吻。
工作室也當書房用,除了兩個畫架,一堆畫具,幾個人體骨骼模型,還有一面書架。
都是些造型藝術方面的書。
陳遇畫着畫,江随就規整她翻亂的書,一本挨着一本,一排貼着一排,流蘇的小書簽拖了一溜。
工作室籠罩在溫馨的氛圍裏。
江随人在理書,注意力一直放在畫畫的小姑娘身上,哪有問題就會當場給她指出來。
在這方面他既嚴苛又犀利。
“你不畫嗎?”陳遇改着他指出的地方。
“明天就放假回去了。”江随踢着個凳子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來,“沒心情畫。”
陳遇想不通這兩者有什麽關系。
江随把腦袋搭在她肩頭:“成績還沒全出來,你要是拿不了第一,埕山就去不成了。”
陳遇頓時明白了,敢情是在煩這個。
“去不成就在市裏玩。”她說,“來我家也可以,我爸媽白天都在廠裏,要到二十六才放假。”
“再者說,我覺得不比某個單科,比總成績的話,我應該沒問題。”
江随心裏頭的郁結被疏通了,眉間的陰雲也一掃而空:“那我準備準備。”
陳遇不解:“準備什麽?”
“埕山你能自己爬得上去?不可能。”江随啄她耳廓,“我即将要準備背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上山,這是項大工程,是要載入裏程碑的偉大事跡,我不得做個思想工作?”
陳遇:“……”
還是不要反駁了,萬一真的被他說中,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臉。
陳遇快畫完的時候,江随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根棒棒糖。
糖紙剝開的細微聲響驚動了陳遇,她的視線從畫上移過去,一愣:“哪來的這個?”
“大風刮進來的。”江随把糖紙G垃圾簍裏,将棒棒糖送到她唇邊,“考你一下,阿爾卑斯糖有個說法。”
陳遇吃口糖,叼住,草莓味的:“什麽?”
江随撩了下她彎彎的睫毛:“阿爾卑斯,愛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