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清一清
姜景久久說不出話來。
很簡單,他沒錢。
曾幾何時,他堂堂一個伯爺也會為了三五倆銀子,幾鬥米折腰了,他長這麽大,一輩子順風順水的,別說幾千倆銀子,就是上萬倆甚至更多的都随手丢出去過,像他們這種人家出身,大部分當主子的都沒有為了銀錢發愁,甚至被女人嘲笑過。
身份擺在這裏,他們壓根就不缺銀子花。
現實就是,他姜家缺了。
在信上被衛莺嘲笑了好幾回姜景還能抵得住,如今當着他的面兒衛莺還是一副譏諷的語氣,絲毫不給他面子,頓時讓姜景惱羞成怒起來:“你還好意思問銀子,我姜家十幾家鋪子,還有好些莊子田地,一月怎麽就只進賬萬倆銀子了?你這個當家夫人是怎麽當的?!’’
姜景梗着脖子質問起來。
他還沒問她這個伯夫人是怎麽當的呢,她還反問起他來了,女人果然都是會胡攪蠻纏的,她要把這裏裏外外管好了,哪裏會缺銀子的?
那可是十幾家鋪子莊子啊,還有不少田地山地,這麽多出息,養這一家老小還養不活了不成?這分明就是衛氏管理不當造成的,以前母親打理府上中饋的時候可從來沒說過缺銀子這話,他父親一個大老爺們也從來沒有為了銀錢操過心,怎麽到他這裏就忙完了外頭還得操心家務了?
“萬倆你還嫌棄,你怎麽不說你那五表妹管了個月餘,只進賬了六千倆呢?’’
“這,這五表妹才開始管理中饋,自然不熟悉,但你不同,打從你進府開始這府上的中饋便是你在打理。’’姜景越說越覺得是如此,他看着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但身姿挺拔,兩人對面站着,跟嬌小的衛莺相比,他足足高了她一個頭,這會兒子斜眼看她,頗有種居高臨下的姿态。
這姿勢十分有壓迫性,他渾身上下又經過戰場洗禮,氣勢添了冷硬,讓衛莺都不由得後退兩步。
姜景臉上裂開笑,帶着兩分得意。
看吧,他就說哪有女人家不怕自個兒當家的?
他還擺了擺手:“罷了,誰讓我是你男人呢,娶了你這種連中饋都不會管的婦人,也只有操心的命了,你要是管不了,求求我,我給你管管,不就是下頭的管事們嗎,幾句話的事兒!’’
多大點事啊,管事們貪了銀子,當主子的還能奈不何他們去?姜景從鼻子裏哼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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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莺頓時似笑非笑起來:“你要管?’’
“是啊,我管,爺讓你看看,什麽才叫管家!’’姜景大言不慚的,在衛莺跟前放了狠話。
衛莺一口應下:“行,既然伯爺要管,我待會兒就讓人把賬冊給伯爺送過去,我就等着看伯爺的手段了。’’
“你等着看好了。’’
話落,衛莺轉身走了,姜景一楞,朝她喊:“你上哪兒去,不是要伺候我洗漱嗎?’’
想得倒是美,衛莺頭也不回:“多的是丫頭伺候你。’’
還想讓她伺候他,想什麽呢?
“這女人,脾氣可真大。’’姜景念道,以前還當真是被騙了,以為衛氏賢惠溫婉,平常連話都是輕言細語的,成親兩載,這麽多日日夜夜他還是到現在才發現衛氏的真面目。
真真是瞎了眼了。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吃醋就行。’’對着衛莺喊了兩句,姜景頓時跟找回了面子似的,哼的一聲回房洗漱去了。
堂屋裏頭,老太太坐在上首,幾個兒子媳婦依次坐在下頭,老太太臉色不大好,底下幾位爺也不敢開口,更不提那些恨不得縮着脖子的姨娘們了,直到衛莺走了進來,老太太沒好氣的說了句:“你來做什麽,不是在伺候你當家的嗎?’’
那模樣,半點瞧不出方才在姜景跟前的弱小無助,又病秧秧的模樣。
衛莺擡腿往裏頭走,只道:“伯爺這麽大個人了,哪裏需要我伺候的?’’說着一落座,她在老夫人身上打量幾眼,“母親這身子看來是大好了啊,剛見到還瞧着有幾分弱,轉身就精氣神兒足足的了,咱們大爺可真是靈丹妙藥,一回來母親身子都好了。’’
就差沒指名道姓的說老太太裝病了。
梁五不高興得很:“大夫人這陰陽怪氣的說誰呢,這些日子也沒見大夫人過來孝順孝順,這會兒倒是有臉說這些。’’
說歸說,她是不敢跟上回一樣走到衛莺身邊指責她,生怕又被衛莺給甩上一巴掌。
也是有兩分乖覺,她一開口,衛莺還當真想甩她兩巴掌的,讓她胡說八道!
她還沒開口,一向渾得很的姜三爺先不滿起來了,毫不掩飾的對梁五表示厭煩:“你可閉嘴吧,看着溫順的人,怎麽滿口胡話呢。’’
“老三!’’
姜坤轉向老太太:“母親,你看看梁玉華說的,什麽叫不去?這事兒我可知道啊,母親生了病,不說大嫂,就是劉氏那也是跑了好幾趟的,結果連門都進不了,咋了,合着現在全成她梁玉華的功勞了?’’
二爺姜淮都有幾分不滿,看了看梁五,有幾分不悅:“可不是,我還以為是柳氏不盡心呢。’’誰知道壓根就是母親不準人進去。
梁氏接連被兩個兒子戳破,老臉有些挂不住,說白了,這事到底是她做得不厚道,不過她向來威風慣了,這會兒臉上挂不住,不由得瞪了瞪:“怎麽,她們幾個不孝順的我還不能不見了不成?’’
柳氏也坐不住了,道:“母親這話說的,兒媳哪裏不孝順了?’’喊她跪祠堂,她跪了吧?柳氏看了眼衛莺的方向,心道,若是說大嫂不孝順頂撞她還是信的。
衛莺半垂着頭,睫毛輕顫,露出光潔小巧的下巴,整張臉跟渡了一層光似的,朦朦胧胧的,有一股說不出的寧靜安然,讓人看了浮躁的心都平複了下來。
這個大嫂确實跟以前不同了。
柳氏以前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衛莺嘴巴利索了,連腦子都開竅了些,這會兒才發現,這個大嫂從頭到尾的,整個人氣質都大變了個樣。
這不聲不響的,一下就成這樣了?柳氏心裏狐疑得很。
這頭,劉氏也不依起來:“母親這話說的,兒媳一直安分守己,就連上回被母親罰跪祠堂兒媳雖然不知道緣由也沒有推脫,去祠堂跪了,如今母親這樣說可真真是讓兒媳無地自容了。’’
說着劉氏抹起了眼淚。
三爺姜坤哪裏見得這個,當下就一副要問明白的模樣:“是啊,劉氏她到底做了什麽要被母親罰跪祠堂?’’
姜坤非要梁氏給個答案,二爺姜淮也有幾分埋怨,老太太氣得捂着胸:“好,好啊,合着你們這是怨我老婆子了是不是?!她們為什麽罰跪,那是她們不孝順,你們兩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是不是也要學她們不孝我這個當娘的了!’’
就是梁五沒弄明白,她不過質問衛莺,怎麽惹得其他幾個跟姑姑離心了呢?
二爺姜淮被老太太一質問,一下弱了下來:“不,不是這個意思。’’
姜坤撇了撇嘴:“不孝那也得有個由頭吧,母親你說說她們做了什麽,若是劉氏有不對的,兒子親自壓着劉氏給母親賠罪!’’
就是非要一個答案了。
老太太能說她是一時氣不順,在柳氏和劉氏兩個兒媳婦身上發嗎?自然是不能的,她撇過頭就開始捶着胸口:“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辛苦養大的兒子就沒有個孝順的,全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老頭子啊,你趕緊從莊子上回來吧,回來看看你的好兒子們……’’
還沒嚎完,姜景大步走了進來:“母親,你這是怎麽了?’’說着立馬轉頭不滿的看向姜坤,“三弟,不是大哥說你,從小母親就最疼你了,你怎麽能對着母親咄咄逼人呢。’’
連二爺姜淮都被他瞪了好幾眼。
姜坤扯了扯嘴,疼他?
疼他就是把各種吃喝玩樂的擺他房裏讓人引着他玩,疼他就是讓他不務正業?疼他就是把他引上纨绔子弟的路子?
要不是他姨娘不斷派人來告誡他,只怕姜坤還當真被蒙在鼓裏,把梁氏當成生母一般孝順着,哪裏知道差點認賊做母,尤其是給他娶親的時候,大哥是聖旨賜婚就不說了,連二嫂柳氏那也是老太太親自挑出來的,輪到他了,直接丢了些畫像給他去讓他自己挑,上頭的女子出身還全是小官之女,這是生怕他有了妻族的助力搶了大哥二哥的地位啊。
打從那時候開始,姜坤就看透了老太太。
梁氏看着姜景,一個勁兒的招手:“老大快來,還是你孝順,還是你孝順啊,不跟那兩個白眼狼一樣,母親沒有白疼你。’’
梁五含羞帶怯的看着人,白白的臉上都泛起了一層粉。
姜景順從的在老太太身邊坐下,道:“母親別擔心,府上的事兒我也知道了,過兩日待我親自把賬給清一清,保管叫母親再不缺銀子花。’’
他說得大氣,老太太卻臉都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老太太……為她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