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艾迪玩了一個大通宵,睡得正甜,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艾迪知道八、九不離十,又是江晶晶來查勤。所以,他把薄被蒙頭,索性不理。
其實,把電話插頭拉掉便一乾二淨,可是,這麽一來,晶晶就會飛車前來,把他吵個不休,結果他還是睡不下去。
還是裝作睡着了,聽不到鈴聲,她多打幾次電話,不耐煩,就會自動停手。
可是,電話竟響個不停,艾迪實在忍無可忍,一拿起電話筒就吼:“喂!”
“少爺!”對方法怯的:“我是珍媽。”
“什麽事?”
“方小姐來了。”
“方小姐?”艾迪搖了搖頭,睜了睜眼,他人醒過來了,意識仍在夢中。
“紫羅蘭?”他整個人徹底清醒,由床上跳起來:“什麽時候來的,她人呢?”
“早來了,見不到你,嚷着要走,”
“留住她,拉住她,不要讓她走,我立刻回來,馬上回來!”
艾迪匆匆梳洗,穿上衣服,開快車回家。
汽車停在花園,連把車駛進車房的時間也沒有了,三步兩步的走進大廳,看見紫羅蘭坐着,珍媽守在她身邊。
看見紫羅蘭,不知道有多麽的歡喜,她梳着一條馬尾,一張俏臉幹幹淨淨的,連一點化妝品也沒有,身上一條窄腳的牛仔褲,一件白色魚網T恤,仍然是小女孩的樣子,左看右看都不足十七歲的樣子。
他本來想高呼一聲飛奔向前,可是,當他一想到她昨天的冷淡,和與奇利的連手同盟,他忽然停住了,坐在和紫羅蘭相距甚遠的椅子,雙手合十,指尖托住下颔,一句話也不說。
“少爺,方小姐已經來了很久了。”
“知道了!”
“你要喝點什麽?”
“不要,這兒沒有妳的事,出去。”
珍媽立刻退出,大廳內,就祇有艾迪和紫羅蘭相對。
兩個人各據一方,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
一會,紫羅蘭站了起來,“我已經來了很久,既然你無話可說,我走了,晚上還有約會。”
“今天是妳來找我的。”
“因為昨晚你說有話跟我講!”
“啊,”艾迪冷笑:“怎麽方小姐突然有興趣聽我講耶稣!”
“我看你昨天晚上的态度很誠懇,所以,我今天來,也是一番誠意。”紫羅蘭顯然也很生氣,等了老半天,結果祇是一串冷言冷語:“我不知道你祇是嚷嚷,那麽無聊。今天算我來錯了,再見!”
“不能走!”艾迪大喝一聲:“來了就不能走!”
“這兒是什麽地方?監獄?我又沒有犯罪,而且,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我說過我有約會。”
“我知道妳有約會,妳現在就像個交際花,一天換幾個男人,妳知道嗎?妳是個最年輕,最美麗,最富有,最不要臉的交際花。”
“你呢?你是什麽?你還不是天天換女人?”紫羅蘭可不像以前那麽柔順,事事遷就艾迪,一舉一動全聽他的。
“我?”艾迪臉也不紅:“我和妳根本是兩回事。男人換女人,光榮事。女人換男人,濫交、低賤,因為,祇有男人玩女人,沒有女人玩男人,妳一直在被男人玩弄,妳知道不知道?妳已經不再純潔,不再清高了。”
“什麽?好怪的論調。”紫羅蘭重新坐下來:“男人玩女人,光榮事。女人交男朋友就是下賤。我不知道你腦子怎樣想,但是,我的男朋友很尊重我,在他們的心中,我仍然是純潔和清高的。”
“呵,哈!那潘金蓮也清高了!妳的男朋友,根本也不是好人,你們呀,全是男盜女娼,一窩子的垃圾。”
“你又是什麽?情聖?偷心賊?色魔?專騙人家感情的老千?”
“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是那些一女人自作多情,所以,我不是情聖,也并不想偷心,更不是色魔,要怪,怪那些女人!”
“包括表姨、表姐,還有那姓趙的女人?”
“妳知道的事倒不少。”
“你以為我真是小孩子?”紫羅蘭滿腹牢騷,慶幸有機會發洩:“你玩完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像你這種人,也有資格來管束我?”
“妳沒有權管我的事,我做的事,妳也不會了解。”
“不錯,我不了解你,我一直都不了解你。不過,有一件事,希望你也弄清楚。你也沒有權管我,以後請你在我的男朋友面前,對我尊重些,客氣些。”
“我絕對有權管你,我是妳的哥哥。”
“我活有哥哥,父母祇生我一個。”
“雖然我們不是同父母生所生,但是,我關心妳,妳應該知道。”
“你關心我?你什麽時候關心我了?你的眼中什麽時候有過我?”紫羅蘭忽然覺得很痛快,積郁已久的心情,忽然輕松下來,“你見到的祇是那些女人,姓趙的,姓江的,一個又一個,不知道還有多少?”
“她們?她們在我眼中,都是可憐蟲、怪物。搔首弄姿,諸般作态,整天愛呀情呀,肉麻,她們俗死、煩死了!”
“她們既然如此不堪,為什麽你還要和她們在一起?和表姨訂婚?現在,聽說你又要娶表姐了,你甘心情願娶一個怪物?”
“這……”艾迪該怎樣說呢?告訴她,奉命而為?告訴她,他真的讨厭那些一女人?他為的都是錢,不是人,他是個老千?
“好了!我相信,你永遠沒有辦法回答我的話,過去,我們曾經是好朋友,現在各有各的生活,很難再在一起,不過,我們還可以做普通朋友,希望你以後在公衆場合,不要再找我麻煩,我和我的男朋友,都是名門望族的後代,我們不想惹麻煩,鬧笑話!”
“啊!我現在明白了,妳今天來,就是為了奇利,昨天奇利受了氣,向妳投訴,妳心痛,所以來跟我談判!”
“不是為了奇利,是為了我自己。奇利,也祇不過是我衆多男朋友中的一個。”
“妳真的有那麽多的男朋友?”
“很多。”
艾迪眉頭緊皺:“妳知道我不喜歡妳交男朋友,為什麽妳偏要做我不喜歡的事?”
“我生存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你!”
“我不準你們來往!”
“我偏要!”紫羅蘭站起來:“我現在就走,回去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赴約!”
“不準走!”
“你攔不住!”
艾迪突然飛撲過去,一掌,把紫羅蘭推回椅子裏。紫羅蘭咽喉一哽,她一咬下唇,再次起來,想沖過艾迪。
艾迪又是一掌,把她推回原處。
“讓我走,讓我走!”
“不準走!”
“讓我回去,我要赴約。”
“赴誰的約?那麽緊張?”
“讓我走!”
艾迪用兩只手掌撫住她的臉頰,要她臉對着他:“妳約了誰?告訴我!”
紫羅蘭拍開他的手:“我不喜歡告訴你。”
“妳不說,還怕我查不出來?妳跟誰約會,我就打斷誰的腿。”
叫你……野蠻……”
“今晚妳乖乖的留在我這兒,不準出去!”
“你非法禁锢。”
“随便妳怎樣說,總之妳今晚不能走。”
“我的男朋友會來接我。”紫羅蘭突然奔向電話機。
艾迪搶先一步,把電話整個捧起,用力扯斷了電話線,“誰敢來,誰就遭殃。”
“你……”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因驚駭而呆木:“你到底怎樣了?”
“妳猜呢?”艾迪扔下了電話。
紫羅蘭咽了一口水,她倒退兩步,驀地她站住了:“我想,我現在明白了,你和表姨訂婚,因為她有錢,後來追表姐,因為她比表姨更有錢。現在,你在我身上打主意,大概是知道我比表姐有更多錢財。”
“妳說什麽?”艾迪最初是迷惑,後來是震憤:“妳再說一次!”
“你關禁我,然後污辱我,想讓我乖乖的跟你,你想霸占我的財産,想人財兩得!”
“妳配?”一個清脆的響亮的巴掌掴在紫羅蘭的臉上,艾迪緣發了狂:“我會看中妳,妳也不照照鏡子,妳憑什麽?妳那一點配?我污辱妳?石頭開花——夢想!”
紫羅蘭那粉白的俏臉被艾迪打得紅腫腫脹得老大,像一只熟得快要破裂的蕃茄。
紫羅蘭吓得兩只腳在地上生了根,雙目由于極度恐懼而完全失去神采,就像一雙沒有生命的死魚眼一樣。她的眼淚滾滾而下,但是卻哭不出聲音。
艾迪連罵帶打,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直至他的手麻木了,聲音也沙啞了,珍媽由裏面沖出來,抱住紫羅蘭:“妳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惹少爺生氣,唉!把妳打成這樣子……”
紫羅蘭像一條木柱似的。十七年了,誰敢碰她一下,誰敢大聲跟她說一句話,她是溫室裹的一朵小花蕾,怎抵受得住狂風驟雨?
淚蓋滿了紅咚咚的臉,她還是呆呆的不動,彷佛是一座化石。
“有沒有受傷?痛不痛?啊,少爺,你怎麽下得了手,你簡直要她的命!”
“什麽?”艾迪神智有點迷糊。
“你看你!”珍媽指住紫羅蘭的臉:“你把她打成這樣子!”
“我?”艾迪終于看見那張潔白可愛的臉兒布滿深深的指痕,不,指痕已蓋過了一切,他再也見不到她潔白的臉頰,他伸出了手,想撫摸她:“紫羅蘭!”
“不,不要打,求你不要再打了!”她狂叫、號啕、掙紮。
“紫羅蘭!”
“紫羅蘭!”珍媽在抱她,勸她,安慰她。她掙紮,掙脫,突然發了瘋似的使出狂力把珍媽推倒在地上,她直往外奔。
“珍媽!”艾迪惘然。
“你辟辟啪啪的打了她十幾掌,她那薄嫩的臉皮都破了!”
“我?紫羅蘭……”
艾迪飛奔出去,找遍了整條路,屋子前前後後,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完全沒有紫羅蘭的蹤影。
她不會開車,祇有兩條腿,不可能走得那麽快,她去了那兒?
艾迪回家,立刻開車前往方家。
對講機前——
“小姐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那……”艾迪忽然記起了那女傭人:“我想見見阿萍,在這兒做工的。”
“請等一下。”
一會兒,一個穿白制服的女孩子走出來,她認得出艾迪:“原來是何少爺!”
“小姐呢?”
“小姐一早就出去了!”
“還沒有回來。她出門的時候,有沒有說去那兒?”
“沒有,好像也沒有人來接她,她是一個人出的。何少爺,進來坐會兒吧,我相信小姐很快就回來的。”亞萍開了門:“請吧!”
“我的汽車……”
“我家司機會替你停好的。”
艾迪走進去,阿萍帶他到一個小客廳。
“這是偏廳,很少人出入的,你可以安心等小姐。”阿萍向他解釋。
“謝謝妳,阿萍姐,妳真周到。”
“叫我阿萍。我祇不過是一個婢仆,每一個人都叫我的名字。”她送了茶水、糖果,就出去了,靜靜的,祇有艾迪一個人。
艾迪靠在椅背上,開始逐一分析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怎會那麽失常?那麽瘋狂?怎會動手打紫羅蘭,還打得那麽慘,為什麽?
這些一日子,他每天跟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從不關心她們,更不會管她們的死活。她祇是利用她們,為組織賺錢,彼些亮無感情(對方當然愛他,但是,他從來未付出過半點情)。既然沒有感情,關懷自然談不上。
紫羅蘭是他唯一關心的女孩子,而且是真誠而不摻入絲毫私念,他喜歡她,關懷她,重視她,紫羅蘭不單是不領情,反而誣蔑他想污辱她,傷害她,紫羅蘭的話很傷他的心,也令他瘋狂,當一個人蒙受委屈的時候,很容易失去理智。
艾迪發了狂,要不是珍媽及時出來阻止,他可能會打死她而不自覺。
想想她那滿蓋指痕的小臉,他不由得既愧疚又心痛。
等會兒見到紫羅蘭,他不知道應該跟她說什麽話,說抱歉,說對不起,一句不是,就能抵銷她的創傷嗎?
她肯原諒他嗎?
她在哪兒?為什麽還不回家。
阿萍走進來,滿面笑容,很有禮貌的問:“何少爺,在這兒吃頓便飯好嗎?喜歡吃中國菜還是西餐,我通知廚房。”
艾迪看一看手表,六時正:“小姐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
“電話呢?”
“也沒有。”
“她去了哪兒?大半天了!”
“可能去看朋友!”
“阿萍,我在這兒打擾了幾小時,實在不好意思,我走了!”
“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謝謝妳。”艾迪站起來。
“我送何少爺去車房。”
“小姐回來麻煩妳請她給我一個電話。”
艾迪把汽車駛出方家,感覺到很疲倦,想立刻回家休息,可是看不見紫羅蘭,心裏老是放不下,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紫羅蘭才能安心離去。
他把汽車駛停在方家對面一棵大樹下,在那兒,可以清楚地看見方家的大門口,如果紫羅蘭回家他一定可以見到。
等,等,太陽西沉,黃昏來臨,很快又夜幕低垂,艾迪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但是,奇怪得很,他竟然一點也不餓。
他祇是一心一思想念紫羅蘭,已經深夜了,她為什麽還不回家,她去了那兒,她是哭着奔離艾迪的家,她一定很傷心,她會不會?……不會,紫羅蘭是個很有思想的女孩子,況且,她也沒有理由為他做傻事。
艾迪一反常态,忽然希望紫羅蘭和她的男朋友去跳通宵舞。
就算她堕落,也總比……唉,別提了,無論怎樣說,一切由他而起,他難辭其咎。
無限期的等,他的脖子也伸酸了,眼睛開始有點迷蒙,他眨着眼睛,支撐着,天上晨曦漸露,第二天開始了。他極力地提起精神,可是,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在車廂中睡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他聽見汽車聲,他揉了揉眼睛,一輛銀灰色的勞斯萊斯由方家駛出來,車內除了司機,就是那穿着黑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汽車飛快地開走了。
趕得那麽急,他們去哪兒?
紫羅蘭呢?
他看了看表,九點鐘了。
他連忙下車,按鈴。
“請問找那一位?”
“阿萍,女工阿萍。”
“請到後門。”
後門?後門在那兒,屋子那麽大,花園那麽廣,他繞遍了整個花園,終于找到一扇黑色的鐵花大門。
艾迪按了門鈴,一會兒,一個老女傭走出來:“找誰呀?”
“阿萍!”
“阿萍?”那女傭上下打量艾迪,很詫異阿蘋竟然有一個比電影明星還要強的朋友:“你等一下哦!”
很快,阿萍出來了。
“阿萍,小姐回來了沒有?”
“小姐出事了,剛才警署打電話來。”
“她?”艾迪的心髒幾乎由胸膛跳出來:“小姐遭遇了意外?”
“今天早上,有人在櫻花道的一個山坳上找到小姐,她躲在一個小樹叢裏。”
“櫻花道?我就住在那兒!”
“那兒是不是有一個樹叢?”
“是的,在我屋子後面那個小丘上。”
“我們正在讨論,小姐為什麽要躲在那兒?聽說躲了一天一夜。”
“剛才我看見妳家的汽車駛出去,是不是去警署接小姐回來?”
“不,去醫院。”
“醫院?為什麽?”艾迪再一次心跳。
“我也是聽到的,小姐好像吓呆了,所以警方把她送去醫院休養。”
“吓呆了?”艾迪心裏最明白,最清楚,是他闖的禍。他不應該打她,她那弱小的心靈,受了重大打擊,要是因此而瘋了……
該死,何艾迪你真該死!
“何少爺,你臉色不太好,好像睡眠不足,是否為小姐擔心?”
“小姐在那一間醫院?”
“山頂醫院!”
艾迪飛車直駛上山路,很快到達山頂醫院。
停好車,他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紫羅蘭在那一間病房就醫。
“把整間醫院翻遍了,不相信找不到紫羅蘭!”他懷着無畏的精神,橫過停車場。
忽然他發現了方家的勞斯萊斯。
“請問你是……”
“何艾迪,你們小姐的朋友。”
“二O八……”
“謝謝。”
“喂!喂,何少爺……”
艾迪已經跑進醫院,看見樓梯便跑,到二樓,找到了八號病房,他看見房門上,放着一個謝絕探訪的紙牌。
怎麽辦?來了,就非要見到紫羅蘭不可。
他鼓起勇氣,在房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門悄悄開了一條縫,半邊女人的臉,她很輕很輕的問:“什麽事?”
“我是來……”
“噓!”她用手按在唇上,回轉頭,看了看,然後閃身出來,關上了房門。
是那永遠穿黑旗袍的中年女人。
“伯母!”艾迪禮貌甚恭。
“伯母?”她淺淺一笑:“你一定誤會了,我不是方家主人,我祇不過是管家方嫂。”
“方嫂,我叫何艾迪,我……”
“原來是何少爺,我記起來了,在江家小姐的府上,我曾經見過何少爺兩次。”她很有禮貌的問道:“我是否彙該稱呼何少爺為姑爺?”
“不,方嫂,我和江之儀已經解除婚約,我和江家已經沒有瓜葛了,我和紫羅蘭一直是好朋友,我知道她出了事,所以,我想來探望牠,可否讓我進去見她一面?”
“小姐剛好睡着了,她很是疲倦,讓她好好的休息一天吧,何少爺的盛情,我代表小姐答謝。”
“聽說紫羅蘭在櫻花道的樹叢被人發現,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何少爺是住櫻花道的?”
“不錯,昨天我和紫羅蘭……”
“小姐沒有跟我說過半句話,”她連忙截住艾迪,她彷佛知道不少:“我問過小姐,她不肯說,我是個下人,當然不敢過份幹預主人的事,所以,小姐失蹤一天一夜的事,我還是在警方的口中才知道二一的。”
“警方怎樣說?”
“小姐告訴警察,她昨天本想去看一個朋友,可是她在櫻花道遇上劫匪,她吓慌了,所以躲到樹叢去,一直到今天才被發覺。”
“警方相信她的話?”
“也許相信,因為,搶劫、奸殺的案件實在太多了。不過,我絕對不會相信。第一,如果她被搶劫為什麽她的牛仔褲內的二百元,沒有被拿走?還有她身上挂着的玉牌,價值超過五萬元,劫匪也沒有拿走。第二,如果說小姐因為不肯合作,而給劫匪痛打,為什麽她除了臉上,別的地方都沒有受傷?難道劫匪打人還要選部位?第三,我們小姐年輕貌美,任何劫匪見了,必會劫財劫色的。醫院檢查過了,小姐不但仍然清白,而且連給人非禮的跡象也沒有,這就叫人費解?”
“方嫂,其實,我……”
“不過,小姐說的話,我們是應該相信的,小姐從小就不喜歡說謊,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這次總算有驚無險。”
“方嫂,我坦白告訴妳……”
“何少爺,請你和小姐合作,話不要說太多。”方嫂态度挺溫和,但是一語雙關:“小姐顯然在維護一個人,既然如此,就成全她好了!”
艾迪低垂下頭,心裏很難過。
“何少爺,回家休息吧!我看你的樣子很疲倦,你有誠意,明天可以再來。”
“方嫂,我可以看她嗎?我不會打擾她,祇是看她一眼。”
方嫂緩緩搖一下頭:“明天吧,何少爺!”
“啊!”艾迪非常失望:“紫羅蘭的臉部傷勢怎樣?”
“小姐面皮薄,腫了。過兩天可能會轉藍、轉青,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兒的醫生,會很小心的照料她,現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和心境平靜。目前,她不适宜再受刺激了。”方姨點一下頭:“我要回病房看守小姐,再會!”
“方嫂!”艾迪叫住她:“明天我來,妳一定要讓我見紫羅蘭。”
“再見!”
艾迪快快地離開醫院。
在停車場上,方家的司機走過來叫住他:“何少爺,沒見到小姐?”
艾迪搖一下頭。
“我本來想勸何少爺,但是何少爺跑得快,我們小姐是不會接見任何人的。”
“你有沒有見到小姐?”
“我?我那有資格?”司機說:“除了方姨,很少下人可以接近小姐。”
“我開始發覺,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了。唉!”
艾迪嘆着氣開車離去。
非常,非常的疲倦,他渴望有一張床。
但是,他沒有立刻回家,他先去花店,訂了一籃新鮮的三色紫羅蘭,要他們把花送去醫院。又另外訂明天的一籃,才駕車回家。
一下車,珍媽就走過去問:“少爺,你怎麽整天整夜沒有回來,找到方小姐沒有?”
“珍媽!”艾迪拖着疲乏的腳步:“妳讓我靜一下好不好?”
珍媽看了看他,明亮的雙目失神、深凹,雖然面白無須,但頭發散亂,人頗憔悴。
珍媽不敢多說一句話,默默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踏上栖梯。
艾迪撲倒在床上,又倦又餓,躺下來,伸伸四肢,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他很疲倦,但是,心事重重,閉上了眼睛,腦海像走馬燈不停的轉着,他想起過去和紫羅蘭在一起的歡樂日子,他們多麽接近,兩個人甚至同時躺在一張床上看小說。
以前,紫羅蘭天天在他的家中等候他,而他,卻抛下她去應酬那些女人,現在,他跑了一天一夜,可是想見她一面都不可能。
他感覺和紫羅蘭之間,距離越來越遠,雖近咫尺而隔天涯,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很失意,很落寞。
然後,他在極度困倦下睡着了。
很久,很久,他從惡夢中驚醒。
他跳起來,喘着氣,肚子餓得呱呱叫,他看一看鐘,八點。他足足睡了十七個小時。
他按下對講機的ON:“珍媽,盡快給我弄點吃的,我趕時間。”
艾迪洗了一個澡,人似乎神氣起來了,他梳洗後,換上一襲水藍色的西裝。
到樓下飯廳,坐下來,看見東西就吃,一口氣喝了兩瓶牛奶、四個雞蛋、六塊“多士”、燒腸、腌肉,還有香蕉和蘋果。
“珍媽,還有沒有?”
“少爺,你已經吃了不少東西。”
“妳知道嗎?我兩天兩夜沒有吃過東西。不過,我也沒有時間再吃,我要去醫院探望紫羅蘭。”
“方小姐進了醫院?”珍媽非常緊張,神色大變:“她為什麽要進醫院?發生了什麽事?”
“等我見到她,回來再跟妳講,好不好?”艾迪抹一下嘴,拿起車匙。
“你還沒有見過方小姐?”
艾迪搖一下頭,開了汽車便走,先去拿了那籃訂好的鮮花,然後立刻趕去醫院。
跑上二樓,看見方嫂站在甬道上。
“何少爺,早安!”
“方嫂,紫羅蘭的精神好點沒有?”
“昨天晚上,醫生替她打了一針,她睡了十幾個鐘頭,現在精神好多了。”
“臉上的傷痕?”
“黑一塊,青一塊,紫一塊,一兩天,是不會好的。不過,不要緊,醫生說是皮外傷害。”
“我現在去看她。”
“不,何少爺!”方嫂用身體擋住艾迪:“小姐已經吩咐過,她不見任何一位客人。”
“連我也不能例外?”艾迪焦急:“方嫂,妳昨天叫我今天來的,我全依妳,怎麽?……”
“很對不起,何少爺,我向你道歉,昨天是我自作主張,說出了我不該說的話,其實,我祇不過是個下人,我并不能代表主人。”
“紫羅蘭有沒有說,她什麽時候才肯見我?”艾迪禁不住有點生氣。
“小姐請你不用再來探望她,你對她的關心,她很感激,不過,她很快就要離開香港,辦妥手續她要移居外國。”
“她要走了?為什麽?她曾告訴我,她喜歡香港,她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城市比香港更好。”艾迪趁方姨不備,竄上去,推開八號病房的房門,可是房內空空如也,根本沒有紫羅蘭的蹤跡:“你們把紫羅蘭藏在那兒?我要見她,我要跟她說明白。”
“小姐不在醫院。”
“那她一定回家了,我去找她!”
“何少爺,你去,也是白走一趟,小姐住的地方,你永遠找不到。”
“她決心不見我,她為什麽這樣恨我?”
“小姐沒有恨你,祇是有她自己的苦衷,何少爺,回家吧,你沒有辦法找到小姐的。”
“不,我看不見她,我不會走!”
“小姐叫我交一件東西給你,小姐說,你看完了,自然就會明白一切,”方嫂把一本銀白色的冊子交給艾迪:“請回去吧,何少爺,這兒是醫院,應該保持肅靜。”
艾迪翻開冊子,原來是一本日記,裏面有他的名字,艾迪很高興,他把手上那籃花交給方嫂:“我依妳的話離去,但是我必會再來,見不到紫羅蘭我死不瞑目。”
“何少爺,你何苦呢?”
艾迪搖一下頭,拿着日記走了。
坐上汽車,艾迪迫不及待的翻開了日記——
書店初遇的情景,雍雅山房的黃昏,因張國材的追逐令她倒在艾迪的車前,艾迪帶她回家敷傷。江之儀的舞會,彼此互通姓名,成了朋友。以後兩人在一起的愉快的時光,一一重現在艾迪的眼前,艾迪一點也沒有忘記,彷佛就在昨天。
……表姨告訴我她要訂婚了,我很替她高興,二十八歲的女人選不出嫁,到底有點不太正常。可是,當她告訴我,和她訂婚的人就是艾迪,我差點沒有暈了過去。可是,我仍錢不相信,表姨又告訴我,今晚她要和艾迪去跳舞,于是,我八點鐘就到江家等。果然,八點半鐘艾迪本接了表姨,他們手拉着手走了,多麽親熱。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我靠在屋子外的牆上哭泣。我迷迷蒙蒙的,不知道站了多久,後來,竟然下起雨來,我就等候在雨中……
……艾迪罵我,我反駁,長久以來,我對艾迪總是千依百順,他向我發脾氣,我忍了,他罵我,我也忍了,我從不做他不喜歡的事,甚至一件衣服,他不喜歡我穿暴露出的衣服,我就不穿。他不喜歡我交男朋友,我對那些男孩子根本不看一眼。而他現在,竟然抛下我和另一個女人訂婚。如果那女人比我強,我沒話說,但是,表姨比艾迪大六年,樣子又不大漂亮,我不相信艾迪會真心愛她。我曾經勸艾迪,他不聽,于是我絕望了,深夜五點要紫叔送我回家。
……也許淋了雨,我躺在床上,病了好竣天,柑現天沒有啻叼日記了,實在也沒有心清丫.分明知道艾迪是表姨的未婚夫,可是,我仍然忘不了他,這些一日子,我快要想瘋了。
表姨親自打電話來催請我參加她的訂婚舞會,艾迪果然和她訂婚?為甚麽?世界上,沒有人比表姨更好?他就這樣抛下我,太忍心。
為了不甘示弱,我帶了周柏加一起去。周柏加約會我的次數多過四打,今天,他突然接到我的電話,高興得要死了!
艾迪看見我和周柏加在一起,很不高興,可是,我又何嘗喜歡他和表姨在一起?當他把訂婚戒指套在表姨的手上,我的心,被撕裂得發痛,我咬住下唇,半句也不吭。
艾迪既然不要我,我也不必聽他的話。我開始多交男朋友,一天一個,忙得連寫日記的時候也沒有。艾迪說得對,我現在簡直像個交際花,人家交際花和男人來往,是為了金錢,我呢?我又為了甚麽?
真的,瘋狂能麻醉自己,可是,當午夜夢回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仍然祇有一個艾迪。
為什麽不能夠忘記他,世界上,又不是祇有他一個男人,我真是個傻瓜、大笨蛋?
……傳來艾迪和表姨解除婚約的消息,我興奮得不得了,我想得很天真,以為艾迪終于
發現她真正愛的人是我。
但是,才祇隔兩天,有人看見艾迪的臂彎上,換了一個晶晶表姐。
我失望叉痛苦,實在的,也有點恨艾迪,他一連換了幾個女人,為什麽?他愛她們嗎?不!那他一定是個玩弄女性的魔鬼!這樣的男人,怎值得我愛!
多想想艾迪的缺點,加深對他的痛恨,恨他啊!紫羅蘭,妳為什麽這樣不争氣!
玩,天天和男孩子玩,一天趕好幾個約會,把時間填滿了,這樣,我就不會再想他!
哈!路易斯向我求婚,我會嫁給他?他根本不知道,我永遠不會愛他們,他們當然也不知道,我心裹另有別人。
愛一個人,好不容易,一旦愛上了,死也不會放手。方姨說,如果我再沉迷下去,我真的會死在他的手上,那……就讓我為他而死吧!
啊!他好兇,要和奇利打架,他不喜歡柏加,也不喜歡奇利,為什麽?為了嫉妒?他一向很令靜很理智,很有條理,可是,看他今晚的樣子,在大庭廣衆之下鬧事,瘋狂的叫人可怕。
他到底為了什麽?
他口口聲聲說有話跟我說,好,明天一早我去見他,聽他有什麽話說。
如果他仍關心我,不能夠忘記我,我就坦白告訴他,為了他,我願意和所有男朋友斷絕來往,不過,他也要依我一件事,不要再和那些女人鬼混。我會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