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
留了一下,然後,他昂起了頭,帶着得意的微笑向前直走。
十年了,他第一次感到徹底的痛快。
要辦的事,已經辦完了,香港沒有自來,而這十年也沒有白活。
他想笑,開懷的大笑。
女人,在他的眼中,似乎不再那麽醜惡,大概是他對女人的仇視消解了。
***
趙玉蓮提着一皮箱的鈔票,到艾迪指定的酒店投宿,等候會合。
本來,趙玉蓮的意思,一拿了錢,就到艾迪家,兩個人把錢送到銀行,可是,艾迪認為他的家不安全,起碼,大區的管理員就見過趙王蓮幾次,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兩個人就會被一網打盡。
“你的頭慮根本多餘,志良不在香港,我們的事,誰會知道?”
“霍志反不在香港,但是,我的未婚妻在,誰敢擔保她沒有請私家偵探調查我?我們拿着皮箱出雙入對,太惹人注目,我們暫時不要見面,大後天天亮,我們在酒店會合,先存好錢,然後立刻乘飛機離開香港。”
趙玉蓮認為艾迪說的話有理,祇好依從他。
她一直緊抱着皮箱,寸步不離,本來買家要給她支票,這樣就省事多了,而且又比較攜帶方便。但是,趙玉蓮一方面不信任那支票,要是拿了一張空頭支票,自己又不能再回香港找他算賬,如何是好?另一方面,滿滿的一皮箱鈔票,總比一張支票有吸引力,趙玉蓮準備把整箱鈔票奉獻給艾迪,争取他更多的愛情。
她等,一整晚沒有睡。天邊有一抹暈紅的彩霞,該天亮了吧,艾迪為什麽還不來?
她忍無可忍,打電話到艾迪的家裏,可是電話鈴老在響,卻沒有人來接電話。
怎麽辦?
去找他,帶着鈔票?萬一她剛出去,艾迪就來,那……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艾迪在哪兒。
太陽整個跳出來,窗簾透着紅光,趟玉蓮一看手表,已經是早上九時。
她急得直跳腳。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敲門,咯!咯!
“一定是艾迪!”她跑出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仆歐。
“小姐,妳的信!
“送信的人呢?”
“我不知道,是樓下櫃臺送上來的。”
趙玉蓮有點失望,付了賞錢,關上了門。
她立刻把信拆開——
“我有麻煩,但會盡快趕來,千萬不可離開酒店,危機重重。”
沒有稱謂,沒有署名,但是趙玉蓮心裏明白,她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
想打電話問樓下櫃臺是誰送信來?可是,剛拿起電話筒,立刻又放下,既然危機重重,就不要張揚,還是聽艾迪的話,在酒店躲起來。
艾迪怎樣了,他會不會有危險?
趙玉蓮很擔心。
中午十二點了,艾迪什麽時候才能趕來,她感到很彷徨。
沒有艾迪在身邊,她覺得很孤立,四周彷佛已布下天羅地網,正在等侯她跳進陷阱裏。
她很驚慌,退縮到床頭的一角。
死抱着皮箱,渾身發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
霍家。
男主人霍志良剛由美國回家,立刻發現有兩名男子等候在廳中。
“霍先生!”兩名男子都站了起來。
“我好像從未見過兩位!”
“找我有何貴幹?”
“出賣情報!”
“出賣情報?”霍志良笑了起來:“我不是政治家,不是特務,祇不過是個商人。”
“有關尊夫人的事,霍先生有沒有興趣?”
“玉蓮?”他揚起了眉毛。
“尊夫人的照片,技術如何?歡迎批評。”
霍志良接過相片一看,整個面孔立刻漲紅了,“這張相片,你們由哪兒得來?”
“拍攝的,雖然在晚上,光線還不錯!”
。你們偷拍我太太的照片,我要控告你們。”
“慢着,請看這一幀,她抱着一個男人,媚态橫生,欲仙欲死,令人看了血液沸騰,你太太呀, 一流的小電影人才。”
“要多少錢?快說!”
“怎麽一開口就講錢?我們手上,還有許多不同的相片,都是你太太的,你不想多看看幾張?”其中一個戴黑眼鏡的說:“況且,耳目衆多,我們在這兒談判也不方便。”
“跟我來!”霍志良把他們帶進書房。
戴黑眼鏡的男人,撒了一桌裸照。
“快,要多少錢?說!”
“霍先生,你有沒有留意,全是尊夫人臉部大特寫,那男人的臉孔,完全沒有出鏡!”
“對了,你們一定是和那男人串謀好了要勒索我!”
“冤枉大老爺,我們根本不認識這雙男女。其實,那男人的臉部大特寫,比尊夫人還要多,祇不過他那一份,我們已經交給我們的委托人,所以,很遺憾,你沒有機會看見他,”
“委托人,你們是幹什麽的?”
“私家偵探,我叫錢貴。”
“私家偵探?誰是你的委托人?”
“一位小姐,那男人的未婚妻!”
“啊,我明白了,你們是兩邊收錢,好,我買下底片,開一個數目吧!”
“對不起,我們委托人已經付足了錢,所以,我們不可以再收你一分一毫。”
“你們,”霍志良開始紛亂了,“你們到底要什麽?”
“你想要回底片,可以,祇要你和趙玉蓮離婚,我們會把一切交回給你!”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離婚?”
“因為我們的委托人痛恨趙玉蓮勾引她的未婚夫,因此,她要令趙玉蓮人財兩空,女人的報複心理,你應該了解的。”
離婚?那麽性感、迷人的女人,放棄可惜,霍志良想,“要是我不肯離婚?”
“那麽,我們會把你太太的裸照零售、批發、一批批的賣出去,至于你的親戚朋友,生意上的搭檔,商場上的廠家,我們當然不會遺忘。總之,人人有份,絕不落空。”
“不,”霍志良抹着額角上的汗水:“不要,千萬不能。”
“妻子偷漢,對你,是一種侮辱,人人知道你無法滿足妻子,不中用,所以才會縮着頭做烏龜,唉!戴綠頭巾,是最丢臉的事,以後人人會叫你王八蛋。”
“她為什麽做這種事,太不争氣了。”
“霍先生,你一定滿肚子火,不過如果你想找尊夫人,打她兩個巴掌,那你一定會失望,因為,昨天晚上,尊夫人已經私奔了!”
“不,不可能,她知道我今天回來。”
“不信,叫一個傭人進來,查問一下。”
“他和那男人跑了!”霍志良渾身冰冷乏力地倒在椅背上。
“他?他們已經把他交給委托人。他呀,可苦了!”錢貴一邊說,一邊解開一個大包袱,他把一只化妝箱出來。
“這是我太太的東西,怎會在你那兒?”
“請看看裏面的首飾。是尊夫人的吧?還有一袋美金,是她送給情郎的,不過,委托人已經把這些一東西轉交給我們了。”
“啊!天!”
“霍先生,你考慮一下。”錢貴說:“如果你肯接納我們委托人的要求,我不但可以把底片交還給你,而且,首飾、鈔票,我們無條件歸還,你的意思怎樣?”
霍志良搖了搖頭。
“你不答應?”
“全都答應。她既然已經背叛我,我還要她幹什麽?這種下流女人,也不配做我的妻子。”霍志良汗顏無地,更聲長嘆。
“那成交了!很好!”錢貴把化裝箱包妥:“你和趙玉蓮辦妥離婚手續,我立刻把一切交還。保證你不會吃虧。”
”可是,玉蓮已經私奔了,就算我願意和她離婚,也沒有辦法知道她的蹤跡。”
“霍先生,我差點忘了告訴你,趙玉蓮為了和情郎私奔過好日子,你心愛的古董,內內外外,大大小小,都給趙玉蓮變賣了!”
“什麽?”霍志良整個人跳了起來。剛才,他對不貞的妻子還有絲毫的留戀,現在是巴不得她死無全屍:“她竟敢偷我的古董?”
“不信,你自己去查查!”
“哼!”霍志良跑出去,錢貴和他的搭檔,相視而笑。
一會,霍志良滿頭大汗的跑進來:“那天殺的賤人,果然把我的古董全偷了。”
“女人一旦變了心,就會心狠手辣,她沒有等你回來毒死你,霸占你的家産,你已經算是很幸運了。”錢貴得意的笑。
“你是私家偵探?”
“我是呀,剛才已經自我介紹過了!”
“我給你一萬元,你把那婊子找回來。”
“我另外收費,恐怕委托人……”
“這是另一回事。一萬元支票,拿着。”
錢貴收下支票,他說:“趙玉蓮帶着一皮箱的鈔票,在等她的情郎。她還不知道她的情郎已自身難保,她還在癡癡地等!”
“替我把她抓回來!”
“對不起,霍先生,你的一萬元,祇能到一間酒店的名字和房間號碼。”錢貴把一張紙推到霍志良的面前:霍先生,自己的事,自己去辦,我等你們離婚的消息。”
“不用等了!”
“怎麽?又改變主意。”
“離婚太麻煩,拖得太久。如果她不幸死亡或自殺,那豈不更方便?”
“霍先生,我們祇是私家偵探。我們并非殺手。”
“誰說要殺人?生死由天注定。她要死,我們也救不了,是不是?”
“殺人是犯法的。霍先生,希望你不要冒險,和她離婚吧!”
“我那麽富有,有名譽,有地位。你以為我會自己動手殺人?錢先生,放心,我會給你一個圓滿的答複。”霍志良笑着,不過皮肉可沒有動一下:“告訴你們的委托人,我同情她,我會替她出一口氣……”
***
第三天的早上,艾迪在家裏接到大姐的電話:“立刻來見我!”
艾迪匆匆趕去見大姐,一進門,大姐便交給他一份報紙。
艾迪坐下來,看完新聞,他搖一下頭:“太殘忍,一定是霍志良安排的!”
“霍志良痛恨她變賣了他的心愛古董。原來趙王蓮三年前偷過一只花瓶,霍志良已經警告過地,再有下一次,就要她的命!”
“豔女陳屍郊外,被劫匪先奸後殺,太殘忍!”艾迪不斷搖頭:“還是恩愛夫妻呢,真是太絕情了!”
“艾迪,你不是一直想報仇嗎?”
“不錯,仇是要報。不過,我祇是要令她身敗名裂,我無意要她的命,我們也無權殺人。”
“人,不是我們殺的。怪祇怪霍志良心狠手辣。”阮大姐攤着手:“她的死,與我們何幹?這根本就是他們的家務事!”
“無可否認,事件的開始,是由我而引起的。”艾迪的內心難無歉疚。
“算了!艾迪。趙玉蓮本來就不是好女人,就算她沒有過上你,也會遇上別人。她又不是第一次玩小白臉,這種人,早晚會出事。”大姐的看法,和他完全不同:“她死了!對我們都有好處,如果她不死,就算和霍志良離了婚,她也會糾纏着你。如今,一了百了,你可以安心去對付江之儀和江晶晶了。”
“是的,一切都完了,”艾迪站起來:“我現在該做些什麽?”
“暫時你可以休息一下,先由阿标安排一切,他要在江之儀和江晶晶的身上花點功夫。
“阮大姐在逗他開心:“趁這幾天空閑,陪那小妞出去玩玩。”
“妳說的是紫羅蘭?妳不是禁止我和她在公衆場所露面?”
“以前是因為對江之儀有所顧忌。現在,反正晶晶加入了,也不在乎多一個紫羅蘭。一場沖突,是飽不了的。”
不過,她已經很久沒來找我了!”
”為什麽?”
“不知道,這個人很怪,喜怒如常。”
“你一向對女孩子很有辦法!”
“她不是那種談情說愛的女孩子,我從未在她的身上下過功夫。所以,對于她,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幸好,她不是我們的獵物。”
阮大姐滿含深意的笑了笑:“但願你不要愛上她就好。”
“不,不會!”艾迪十分堅決:“我祇愛兩個人,媽和大姐。”
“真的,”大姐由衷的笑:“你彷佛在我身上澆了一瓶蜜糖……”
***
艾迪回到家,立刻打電話給紫羅蘭。
“小姐還沒有起床!”
“已經下午一點鐘了,她還沒有起床?”
“昨晚小姐參加通宵舞會,快天亮才回來。她上床還不到六個鐘頭。”
“竟然參加通宵舞會!”艾迪很生氣,追着問:“小姐是不是和周柏加去鬧通宵?”
“昨天是張家表少爺生日,”方家的女傭突然問:“請問你是哪一位?”
艾迪叭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第二次打電話去,另一個女傭人告訴艾迪,紫羅蘭和江少爺出去了。
“哼!”艾迪氣得憤火中燒:“一天換一個男人,簡直像個交際花。真是太不自愛,太不檢點,太……”他忽然跑去找珍媽:“紫羅蘭這幾天有沒有來過?”
“很久沒有來了,自從那晚你帶她回來,她渾身濕透,此後就沒有再來了!”
“她再來,就趕她走,不準開門。”
“少爺,為什麽……”
“不要問,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也許是太空閑,艾迪一個人在家裏,他十分留戀過去和紫羅蘭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一起下棋,一起看武俠小說,嬉戲說笑,猜謎語,玩拼圖游戲,填CROSSWO-RDS 。他仿佛看見紫羅蘭躺在他的床上,一面看漫畫一面吃巧克力的情形。
他承認,她很純真,很可愛!
沒有一個女孩子比紫羅蘭更好,這是可以肯定的。不過,她最近也似乎逐漸變質了。什 原因使她變得那麽厲害?以前,她不是一直對那些男孩子不睬不理?自從放假後,她天天到他家裏來,就算他出去了,她也會乖乖的留下,從不會因為寂寞而接受男孩子的約會。
令她改變的原因,難道是因為他和之儀訂婚?
她不滿意這門親事?故意做他不喜歡的事,向他抗議?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喜歡之儀。當然,如果她知道他是個老千,和之儀的接近是身不由主,她可能會原諒他。也可能擱致紫羅蘭對他的鄙視。想想自己的身份,自卑感就由心底生根。
從未到過紫羅蘭家,很想去見見她,可是回心一想,又不敢冒這個險,要是紫羅蘭翻臉無情,對他毫不理睬,叫他怎樣下臺?再說,除了執行“任務”,他從未主動找過女孩子。
算了!把時光埋在寂寞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