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凜回去的當天晚上,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不是夢的內容長,是每一個瞬間都很長,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
他不知道這是夢,昏昏沉沉的瞧見裴灼坐在自家的沙發上,在幫自己收拾着散落的啤酒罐。
陸凜走過去喚了裴灼一聲,那睫毛纖長的男人仰起頭望着他笑。
香水的味道若隐若現,角果藻,琥珀木。
陸凜眸子一緊,伸手握住了他的肩,憑着本能用力吻了下去。
裴灼整個人都被壓進沙發裏,身體下陷指節顫抖,呢喃的聲音仿佛在邀請更多。
他便給他更多。
把全部都給他。
再醒過來的時候,男人一言不發的抽紙把床單擦了一遍,頂着清晨五點半的太陽開始洗衣服。
那個夢大概是因為壓抑太久的緣故,後半程放縱到了極致,連帶着哭腔的鼻音都很清晰。
陸凜索性把所有沒洗的衣服都用手搓了一遍,然後擦桌子掃地拖地板,等一切忙完以後沖了個澡,出浴室一看才七點半。
男人盯着時鐘看了好幾秒,有些煩躁的坐回了沙發上,半天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沒放假的時候,他和裴灼一周可以見五天,周末的兩天雖然也有些漫長,但也能算給了短暫的時間去等待下一次的見面。
等待會讓再見到他時的心情變得更加快樂,哪怕過程枯燥也很值得。
這個寒假好像突然把裴灼從他的生活裏剝了出去,兩人成了平行線上的路人,毫無關系。
陸凜忍不住把那個夢的細節又回味了一遍,心裏覺得空落落的。
今天是放假第一天,他就已經想約裴灼出去了。
不僅是想約裴灼出去,還想現在就給他發微信,給他打電話。
他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急切,簡直像個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
男人看了一眼時間,七點三十二分,距離開學還有二十九天。
他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先是故作鎮定的把所有家長消息都回了一遍,同事們的無聊對話也全部都翻記錄看完,最後指尖一滑,回到了和裴灼的聊天界面。
半天都沒有打一個字。
……可不可以問你,你希望我們幾天見一次面?
你……開始想念我了嗎?
裴灼玩手機游戲玩到淩晨一點才睡,第二天一覺睡到九點半,還覺得可以再眯一會兒再起來做飯。
阿毛叼着繩子眼睛亮亮的在床旁邊看他,伸出爪子扒拉着床單。
裴灼翻了個身,意義不明的發了個鼻音,半睡半醒地打開了手機,直接看陸凜給自己發消息了沒有。
沒有,很好。
他松了口氣,揉揉眼睛起身去換衣服遛狗。
裴灼從前也被追過好幾次,但最後都沒成。
有的男人電視劇看多了,喜歡欲擒故縱,還喜歡模仿霸道總裁,動不動就是“嗯?”。
這種他不喜歡,哪怕長得再好看,多相處一段時間以後還是覺得不合拍。
還有的男人哪裏都好,體貼耐心風趣幽默,偏偏像個情窦初開的大學生,粘人太緊。
早安晚安每天都發,吃了什麽飯要說,去見誰要說,連啃蘋果被硌到牙了都要跟他撒嬌。
裴灼當時看到那條微信,毫不猶豫的就把那人給拉黑了。
這還沒開始談戀愛,就簡直跟養了個兒子似的,肉麻不肉麻。
他想和更成熟自持的男人交往。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獨立生活,不要把愛情當成唯一的消遣。
于是有獨立生活的裴灼跟霍鹿約了下午一起打網球,把狗收拾好之後徑直開車去了百萬莊圖書大廈。
那邊閑書沒有西單的多,但是考試用書很全,他想找找有沒有更合适的教輔。
寒假一到書店的小孩兒就特多,全都或站或坐的在角落裏蹭書看,空氣裏散着奶茶的味道。
裴灼上電梯時忽然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第一反應是自己打游戲打出幻覺來了,怎麽好像陸老師也在這裏。
等他走上了二樓,目光就像有自動導航一樣看了過去,發現陸凜真站在那。
書店裏帶着孩子買書的家長多,人聲本來就嘈雜。陸凜好像剛好接了個電話,在遠處背對着他和誰聊天。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純黑的大衣,銀扣泛着冷冽的光,讓人想起民國時期的軍官。
裴灼在電梯口被小孩撞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又看着他發呆,兩三步繞到旁邊的隐蔽區域,忍不住躲在書架旁邊悄悄看他。
陸凜還在打電話,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裴灼開始猶豫要不要等會過去給他打個招呼。
他旁邊的小孩抱着一套卡通漫畫歡呼一聲,開始纏着家長求他買。
一來二去裴灼什麽都沒聽見,卻看見男人往遠處走去,顯然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電話打完。
他忍不住想電話另一端到底是誰,側過身想跟過去,又覺得自己太孩子氣了一些。
我最近怎麽就這麽雙标呢。
裴灼反思了兩秒鐘,瞧見面前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該幹嘛幹嘛,把教輔買完開車找霍鹿打網球。
第二條路是假裝無意跟陸老師偶遇一下,很無辜的沖着他笑。
“陸老師,你也在這裏?”
然後剛好可以出去吃個飯,附近好像還有電影院。
人不能只有愛情,要過得獨立一點。
裴灼想了想,還是繞了一條道過去跟他偶遇。
一路上還随手拿了兩本書,假裝低頭在翻看。
餘光中那個身影越來越近,十米,五米,兩米……
裴灼低着頭看書與他錯身而過,在等那人喚一聲‘裴老師’。
那人沒有。
裴灼怔了一下,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見那人還在打電話,根本沒有看他一眼。
玻璃牆映出那人的側影,根本不是陸凜。
剛才看那一身純黑大衣還利落潇灑像民國軍官,現在看見是個路人,又土的像是農民工進城。
裴老師扭頭就走,伸手敲了下自己的腦袋。
一天到晚想什麽呢。
結果連着五六天下來,劇情的走向都和他曾期待的那樣,不急不慢小火慢熬。
陸凜有給他發過微信,但也只是簡單聊幾句就停,距離不近不遠。
既沒有問他最近在忙什麽,也絲毫沒有要出去約會的意思。
裴灼在床上抱着手機看了好久,心裏又開始惱他。
這人真是不解風情,悶得像塊石頭。
該不會是……已經看上別人了吧?
或者是家裏有人安排相親?
正胡亂想着,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陸凜:裴老師,明天晚上有空看音樂劇麽?朋友剛好送了兩張票。
裴灼抓着手機騰地坐了起來,把旁邊趴着睡覺的阿毛都吓了一跳。
他才不信剛好這兩個字。
他勉為其難的矜持了五分鐘,時間一到就把消息回了過去,矜持的很程序化。
“有空的,去哪個劇院?”
對方很快把票務信息發了過來。
保利劇院,明晚七點半,《月亮與六便士》。
那個劇裴灼早就去看了兩遍,連歌詞都記得清清楚楚。
“好,到時候見。”
窗外又開始下鵝毛似的大雪,屋子裏很暖和。
裴灼連着挑了好幾件羽絨服,找了件看起來腰細的,又開始從十幾條圍巾裏找最合适的那一條。
等全套穿搭配完,天還沒黑。
要等到明天晚上才可以。
裴灼抱着四五條圍巾坐在穿衣鏡旁邊,瞧見鏡子裏的青年表情有些懊惱,忍不住笑。
怎麽就放寒假了呢。
寒假怎麽這麽長。
約的是晚上七點半,兩個人都是六點半到,下車沒多久一眼看到對方。
陸凜本來想買兩杯熱飲等他,真見到裴灼已經到了,暗暗譴責自己來的不夠早。
他剛好站在長階下,便等着裴灼遙遙過來。
一邊等一邊忍不住看他,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下流。
裴老師的腰真細。
裴灼這回怕自己又認錯了,都沒好意思伸手打招呼,等走近了确認是陸凜,心裏才松一口氣。
兩人遙遙對視了一眼,同時心想幾天不見,怎麽又變帥了。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臺階上的冰沒有化幹淨,劇院方雖然鋪上了厚厚的紅毯,可因為還在下雪的緣故,還是有些打滑。
陸凜幫他掩好了散開的圍巾,很自然的伸出了手。
“地上路滑,要不,裴老師挽着我上去?”
裴灼想了想,把自己的皮手套解開扣子卸下來,整齊疊好了放進口袋裏。
然後把光裸的掌心覆在了他的手上。
陸凜呼吸跟着一跳,擡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裴灼不敢接他的眼神,佯裝在專心走臺階,擡着頭全程向上看。
階梯确實滑,他走的不是很穩。
雖然裴灼一路上都戴着手套,可指尖掌心都是涼的,相比之下,陸老師的掌心都有些灼燙了。
男人握緊了他的手,帶着他一階一階的往上走。
不遠處有一大家子人在熱鬧交談,還有黃牛在前後晃悠着賣票。
兩人有意無意的十指交扣,細密的掌紋摩挲交錯,連指尖都貼在了一起。
淡淡的香水像細密的霧,沾在他們的掌中,落在陸凜的心上。
陸凜心想自己今晚回去,估計又要做夢。
得做一晚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下學期開始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