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緣起緣滅（4）
陌上花開，情深幾許，本以為，三生魂牽，唯君是念，相識，相賞，相知，相愛，然後天荒地老，一切只不過是虛幻一場，就這樣吧，顧旬塵，我們這輩子不要再有任何的糾葛……
她不知道，在那個黑色的夜晚，她如何開着車，翻山越嶺，回到這座孤獨無助的城市，然後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将血淋淋的董曉傑送進手術室，她的瞳孔放空，她聽不到一切的聲音，連旁邊有人幫她包紮，她也完全感受不到，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變得蒼白，一下子，被掏空了。
安靜的手術室門口，只聽得那滴答響着的時鐘聲，那雙黑色的瞳孔，晶瑩的淚珠一滴滴打在那沾着血跡的上衣上，濺出一朵朵水花，卻意外妖豔如地獄盛放之花，她微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也被沾濕，眼角泛紅，時間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黛瓦白牆，輕風細雨，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些回憶，終成碎片。
手術的時間尤其漫長，她的腦袋隐隐開始發痛，陣痛如被刀刺一般，她痛苦看向窗外，天漸漸破曉，黎明即将來臨，大地朦胧罩着輕紗，殘星搖搖晃晃欲墜，她眼睛濕潤，望着這即将蘇醒的一切……
一輪紅日披着血氣上來，天空也被染成了血紅色，雲團似初綻放的血色之花，葉稀微動了動那慘白幹枯的薄唇，她站起，沿着醫院那通道走着，一切只是一個新的開始，她渴了，她想要喝水，她走着，毫無目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醫院的人漸漸多了，她不小心撞了人，她也不知道，她的目光緊緊鎖在了那掉在地面上的報紙……
男的，眉目俊朗，女的，笑靥如花。神秘之子顧旬塵攜愛妻出國，恩愛無比……
那時最寂靜的沉默，她一步步，面無表情，跨了過去，她重回這手術室，董曉傑被推了出來，渡過危險期，進了這重點監護室，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葉小姐嗎？顧先生……。”
“不用說了，拿來吧……。”葉稀聲音清冷。
男子果真拿出離婚協議書……葉稀伸手，拿過男子手中的鋼筆，簽下“葉稀……”兩字，他們之間，形同陌路。
男子看着她，嘴角顫動，“葉老先生，轉回了x醫院……。”
葉稀動了動嘴唇，回答，“我知道了。”她轉身，向門外走去，沒有回頭。
她迎着衆人奇異的眼光走出了這醫院，她身上血淋淋，她心裏也血淋淋的，她選擇回了這別墅，她上了公交，早晨的公交上空無一人，司機擔心一直望着她，沒有開車，她輕啓朱唇，“師傅，該開車了……”
司機望着她，“小姑娘，怎麽了？身上還那麽多血跡……。”
葉稀望着窗外，此時的紅日已經完全升起，她迎着這晨光，嘴角微勾，“離婚了……。”
司機怔了，“現在的年輕人，怎麽就那麽輕而易舉離婚呢？是外遇吧，這外遇向來就是婚姻的殺手……。”
葉稀望着窗外，沒有再說話。外遇，向來是婚姻的殺手。
這熟悉的別墅內，充滿了生活的點點滴滴，特意壓制而下的記憶翻滾而起，紅色的本子卻刺痛她的眼睛，速度真快。她走進房間，她換了一條白色長裙，很好遮擋了她身上一部分傷，她的頭，又開始陣痛，她捧着自己的腦袋，陣痛倒在了地上，淚流滿面，她的身體本已經無力站起，她強烈的離開欲望，驅使她站了起來，她若無其事站了起來，收拾東西，至少，她要走的幹脆。
她拖着行李箱，似乎想起什麽，伸出手，摘下戒指，放在那鮮豔紅色的本子上，緣來花開，緣去花落。
突然，別墅的座機響起，她自然反應過來，走去了接，“喂，請問顧先生在嗎？”
葉稀清冷答，“他不在……。”
女聲又慌張問，“是顧夫人嗎？葉老先生的情況比較緊急，你們趕緊過來一趟吧。”葉稀早已甩了電話，拖着行李箱跑了出去，一路跑着，用盡全力跑着，爺爺，千萬不要出事……
葉稀下了出租車，便一直狂奔到這x醫院，淚水和汗水融為一體，“醫生，我爺爺怎麽樣了？”
醫生解釋，“不知道是不是轉了醫院的原因，現在馬上得動手術。”
葉稀點頭，緊張抓住醫生，“麻煩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爺爺……。”
醫生直搖頭，“如果沒有最新研究的醫療機械還有專家，這根本救不了……。”
葉稀疑惑，“不是有了嗎？”他對她說的。
醫生望着她，“顧先生，突然，撤資……”
葉稀望着他，竟回答不上一句話，她瘋狂地翻找這錢包，她把所有的錢財都翻了出來，“你們……先動手術，我……一定會湊夠錢的。”
葉稀無助望着他，“求求你們了……。”醫生說不上話，葉稀匆忙跑到這醫院的電話前，“能不能借我打個電話……”醫護人員驚呆看着她的樣子，把電話給她，只是，她撥通了這所有記得的電話，沒有任何接通的……
她用這最後的自尊，作為賭注，撥通了顧旬塵的，她現在可以為了爺爺，再去祈求他，可是，那又怎麽樣，沒有機會……他沒有給她機會，依舊是關機。
五月的天氣，總是那麽多變，一會晴空，一會電閃雷鳴，昏沉沉的天空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冒着大雨沖了出去，雨滴打濕白裙，身上傷口紅色血跡再次染上白裙，裙上如聚成了深深淺淺的繁花，那雨水與血跡，水墨般交織的印花，妖嬈怒放，這白裙像被侵蝕，她的信念不過一個，救爺爺，貸款……
雨滴傾瀉而下，昏天暗地，一片漆黑。過往的人群來來往往，毫無色彩，她越是奔跑着，她的頭越是疼痛，她仿佛再次看到了那艘飄進冥界的黑色船只。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她看不見遠方，看不見世界，那個蒼白的世界，她只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砰……。”人生就像一場戲，就在這一瞬間，她一不小心當了這悲劇的主角……
她嬌小的身體飛了出去，白色的衣裙變成了血色，那朵空谷幽蘭浸染了地獄的血色，雨滴打在那慘白的臉龐，似乎想要洗盡鉛華，清冽如水。一切，一切，終成過眼雲煙，誰也不再欠着誰，從此，只不過是過客……
在這場纖塵絕舞的愛戀中，掌心再也留不住那曾經的溫暖，花落滄桑了流年。
她指尖随着雨滴跳動，仿佛又聽到那句“小稀，……。”有些薄涼，有些厚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