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周星期天上午的課結束之後，有七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一中的同學們戲稱這種短暫的不足半日的“半日假”為“放風時間”。
往常的放風時間，楊雅雅通常不會回家。而現在不一樣了，哪怕只有三個小時，她都想往家裏跑。即使老媽出差在外，老爸要上班，并沒有人在家。
咳……沒人在家更好，因為這樣的話，老爸會讓她去亓周哥哥家吃飯。
以前的話，楊雅雅是寧願在家自己吃泡面，也不去亓周家的。也不為什麽，就是年紀輕、臉皮薄，覺得在別人家吃飯多少有點不自在。
不過吃泡面的情況很少，因為若她知道老爸老媽不在家，她也就索性留校不回家了。
“l計劃”裏說，要多見面。能和對方見面，就不要只限于隔着屏幕。
楊雅雅站在亓周家門口，先低頭檢查了一遍着裝，才伸手去按門鈴。
“雅雅來了呀？”周女士，也就是亓周的媽媽，一開門見到來人就笑吟吟道，“快進來呀！”
楊雅雅乖乖地向她問好：“阿姨好！”
“哎！不用換鞋啦，直接進來就好。”
雖然周阿姨總是這麽說，但楊雅雅每次來都會自覺換鞋。
從這小小的一件事，就可以窺見出一二分為什麽亓周的父母從小就喜歡她的原因：乖巧、有禮貌、規矩懂事。
“雅雅呀，要等一會兒才能吃飯呢。”周女士從吧臺倒了一杯鮮橙汁，走過來，“你先坐一會兒看看電視，或者去書房做一下作業吧？”
楊雅雅雙手接過，“謝謝阿姨。那我去書房做作業啦。”
離亓周的房間最近的就是書房啦。轉過身的楊雅雅狡黠一笑。
經過亓周房間時，楊雅雅裝作不經意地往裏面瞟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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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居然不在裏面……
快吃午飯的時候，也沒見亓周的身影。
楊雅雅勤快地主動幫周阿姨端菜、拿碗筷。站在消毒櫃前，楊雅雅狀若随口問道：“阿姨，拿多少副碗筷呀？要拿亓周哥哥的碗嗎？”
“不用不用，三副就好。”周女士解下圍裙，“周周去學車了，中午在那邊吃。”
“這樣……”
就像握着一顆包裝精致的奶糖，憧憬地剝開糖紙，卻發現，裏面的糖是化的、壞的。
吃完飯，楊雅雅回家裏睡了個午覺。
傍晚時，洗了澡，在亓周家吃過飯，周女士開車送她回學校。
亓楊兩家的女主人關系好，且亓家在y市沒什麽三代內的親戚，兩家真有點“遠親不如近鄰”的意味。
周女士自己沒有女兒，對楊雅雅也同對待親閨女差不離了。
由于周女士給楊雅雅塞了一大袋水果、牛奶等零食，周女士自己拎起來都頗感沉甸甸的。她略一思索，翻出了櫃子旮旯裏的y市一中的車輛出入證，于是一路把紅色的奧迪開到了楊雅雅的宿舍樓下。
楊雅雅伸手搭上車門的內扣手，“謝謝阿姨，那我走……”
“哎，阿姨送你上去吧。”周女士跟着下了車。
楊雅雅拒絕不了熱情的周阿姨。然後，楊雅雅就帶着幫她拎着大袋零食的周阿姨上了七樓……
周女士是第一次送雅雅上宿舍。
楊雅雅怪不好意思的，想說讓周阿姨分點東西給她抱，周阿姨不讓。可她說話間分明有點喘了。
楊雅雅從來沒有這麽嫌棄過學校領導的安排，她們從高一到現在快高二了，還是住最高的七樓，說好的升一個年級降兩層樓呢？低他們一級的高一在學期末都搬到了四樓，他們這群準高三竟然還住在最高層，還沒電梯……不是說規定六層以上的樓要配備電梯嗎……
宿舍裏有兩個舍友，舍長和阿八。她們一見到跟着楊雅雅進來的家長，都禮貌地問了好。因為楊雅雅的床在上鋪，細心周到的舍長有些拘謹地站起來，請這個中年美人坐自己的床。
周女士擺了擺手，笑道：“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雅雅，我先走了呀。”周女士摸摸楊雅雅的腦袋，走向門口。
楊雅雅送她到樓梯口，“阿姨再見。”
“再見。”
楊雅雅目送着周阿姨，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宿舍。一只腳才踏過門檻，楊雅雅立馬被從門邊竄出來的阿八抓着問：“二雅，那是你哪位親戚啊？”
“不是，是鄰居阿姨。”
“我就說呢，怎麽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阿八聳了一下肩膀，又晃回自己床邊坐下，“那阿姨真好看啊，年輕的時候啊，一定是個大美人。”
楊雅雅瞥她，“難道我很醜嗎？”
“這……是你自己說的啊。”阿八故作為一臉難狀。
“piangliang——”楊雅雅也半真半假地“心碎”。
“雅雅哪裏醜啦，明明很漂亮的好嗎！”舍長剛才去陽臺收衣服了，這會兒進屋只聽到後面的半截對話。
阿八輕嗤了一聲，“舍長你就說吧，在你眼裏有哪個女生不好看？”
舍長：“不好看啊？很多呀，比如阿八呀……”
“舍長果然有眼光！”楊雅雅朝舍長豎起了大拇指。
阿八：“……”
三人整理收拾完各自的東西，一起結伴去教室。結果在路上碰到老羅。估計老羅是來不及去班上叫同學了，他一瞅見三女生，緊着招手讓三個女生上前，吩咐她們去圖書館搬一下語文的新習題卷。
圖書館二層資料室的地面放滿了習題卷，她們三人小心地繞過一摞摞嶄新的印刷品，找到裏邊坐着的管理員。
管理員聽說了她們的來意，很有些驚訝：“你們班的男生怎麽不來搬？”
“我們班的女生當男生使。”阿八撇嘴道。
一份卷子的厚度近兩厘米，兩個班一百多本，三個人分攤下來，每個人手上的重量也不小，搬起來真的挺吃力的。
老羅一走遠，阿八就開始抱怨：“我靠，重死爹了。”
“對啊……”
視力最好的舍長看着側前方，遲疑地說：“邱宇琛他們好像在那邊……”
“快，快叫他們過來搬！”阿八猶如看見了曙光，直接扯開嗓子朝那邊幾個看不大清的身影喊：“邱宇琛！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e！”
那三個男生小跑着過來了。
她們這才看清，除了邱宇琛，其他兩個男生都是1班的。他們三個也不推辭，爽快地接手了三個女生的任務。
楊雅雅跟着舍長道了謝後，正等舍長和他們轉述老羅的吩咐，感覺背後的衣服被拽了一下。
“怎麽啦？”楊雅雅偏頭問身後的阿八。
“沒……可以走了嗎？”阿八小聲道，“我想……快點回去背單詞。”
“呃……”這麽扔下舍長不好吧。楊雅雅想着反正也沒差那幾分鐘，就用氣音和阿八說：“等一下舍長。”
阿八低着頭，“嗯……”
“……那我們三先走了，辛苦你們了。”舍長朝三個男生笑着揮揮手。
盛夏的傍晚來得遲，過了六點半，紅日還在天邊不欲離去。
紅彤彤的晚霞……映得阿八的整張臉也帶上了紅色……楊雅雅本想問阿八一些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算了，回教室再問。
結果一坐下來，挨個檢查作業的化學課代表正好查到楊雅雅她們桌，被這麽一打攪，楊雅雅的腦子裏只剩下化學作業中做錯的題了。
化學化學，特別難學。元素、分子、物質、反應……各種零零碎碎的知識就像一團麻繩，楊雅雅怎麽捋都捋不清。從初中到現在，化學一直是她最劣勢的科目。
就連一向不太幹涉她學業的老爸都說過好幾次：要是雅雅的化學成績能提個十分啊，考一本就穩了。
那時候擴招還沒這麽厲害，一本還是蠻有分量的。
一本，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說不難，是因為在這所省重點中學的重點班，按以往的情況，一本率可達到90％，意味着十個重點班的學生中，有九個能考上一本；說不易呢……兩個重點班一百二十來號人，楊雅雅最近的考試排名均在一百名以後……
而且，她上一世的高考成績離一本線還差了将近二十分。
腦子裏想着這些，手中的筆就無意識地在稿紙上亂畫。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紙面上已經布滿了亂七八糟的線條和不規則的圈圈。
“不看書淨在這畫畫？”
楊雅雅被身後的聲音吓了一跳，趕忙坐正了身子，翻過那一頁抽象派的稿紙。
餘光裏，腳步輕至弭聲的淩波微步派高手老羅從後邊走上來，在自己的桌旁停了下來——
楊雅雅窘得呼吸都放輕了，偏老羅還彎着腰湊近來“研究”她的化學作業：
“有這時間還是研究一下習題吧。”說完，老羅背着手走開了，還搖了搖頭。
“呼——”大胖抽出壓在英語書下的手機，大大松了一口氣，好險，差點就被老羅抓到了。
大胖看到前邊被抓包的三歪，忍不住幸災樂禍：“三歪，三歪！”
即便前面的女生不理她，也絲毫沒減少他的嘲笑谷欠：“畫了什麽？給我看看呗！”
“看個鬼啊，吵死了！”阿八啐他。
大胖嘟囔：“這麽兇，小心沒人喜歡。”
……
連着兩個周末，楊雅雅都沒能見到亓周。
“l計劃”裏的“經常聊天”雷打不動地執行中。考慮到避免亓周會厭煩，楊雅雅調整了策略，每兩天才在微信上找亓周一次。
從天文聊到地理，從音樂聊到科技。楊雅雅每次開好了話題，準備好了接下去的聊天走向，已經在腦海中預演了如何不經意地抖個機靈……結果總被不按套路的亓周帶偏了方向。
心有點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