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分別
将進臘月便叫人覺得寒意刺骨,今年冬天冷得緊。
這樣冷的天氣并不适合外出,二爺臨行便有些瑣事要忙,沈魚無事兒便只能窩在自家房裏翻翻話本,寫寫字帖權當消遣。
有時也同千月扯一扯閑篇,奈何她是個不多話的,常常說個幾句便沒了下文。屋子裏安靜的便只剩下翻書的聲響。
沈魚放下手中的話本偷眼瞧了千月一回,心裏無端嘆息一句:這般美人做個侍婢當真是可惜了,若是二人一同出去……沈魚摸摸自家的臉,撇一撇嘴憑自家相貌……倒是更像個婢子。反觀千月一身氣質冷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更像個貌美性冷的大家小姐。
禁不住在心頭埋怨一句柳二爺,同她尋的什麽侍婢喲,無論氣質還是外貌生生壓過她不止一頭,好在她還沒這麽忌諱,若換個尋常人定是覺得侮辱。
不過幾日相處下來,也叫她發現千月雖是性情有些冷,待她卻是可稱盡心盡力。
二爺起程的日子便定在本月初九,沈魚雖是在他面前未露出半點離愁,眼下卻是有些惆悵生了出來。朝夕相處這麽些日子,突然分離這般久怎麽能叫人不唏噓一回。
飽滿的筆尖沾一沾墨,潔白的宣紙上躍然幾個勁秀大字:還未別離便盼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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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沈魚起了個大早,陰測測的天空叫人覺得煩悶,沈魚從她住的廂房裏走到潤澤堂裏時便叫淩冽的寒風刮了個透徹。
她掀開門口挂着的棉簾子邁了進去,搓了搓手哈起一股子白氣。
柳淮揚已經起了身,正由芣苢侍候着洗漱。沈魚自發的接過芣苢手裏的溫帕子遞了過去,一邊瞧着他擦拭的動作一邊道一句:“今兒天氣并不大好,奴婢瞧着這天怕是要下雪,若是不着緊,爺還是尋好日頭好的日子再起程罷,也穩妥些。”
柳淮揚将手中的溫帕子扔進一旁的銅盆裏,斜斜瞧了她一眼,隐有笑意:“怎麽,可是舍不得爺了?”
沈魚抿了抿嘴角難得一臉嚴肅,不依道:“爺—奴婢這廂同您說正經得呢,您又打趣奴婢。“柳淮揚瞧着她惱怒的小模樣也不急,只執起姑娘冰冰的小手朝門邊立着的千月微微皺了皺眉頭,千月察覺擡了擡眼,還有什麽不明白,身便尋了個小巧的銅壺遞了過來。
柳二爺臉色這才緩了緩,一臉笑意的對沈魚道:“早前便同你說過一回,天寒地凍的無需早起一回,左右爺過一兩個月便可回來,送不送的沒什麽打緊。”
他這話聽在沈魚耳朵裏是他體貼,可一幹侍候的人确不這般想,各自默默心道一句:若是小魚姑娘當真聽了爺一說法,怕是苦是可是他們這群人了。小魚姑娘自是自家爺的心頭肉,便是忤逆了爺也是不舍得說一句重話的,他們這一杆子人确是沒這般待遇的。如是一想禁不住又在心裏記上沈魚的一回好。
沈魚侍候用了早膳,德管事兒過來回禀一句,這便要動身。
柳二爺體諒天氣太過寒涼,只肯沈魚将他送至栖園門前。
他摸摸姑娘凍的微微泛白的小臉,朝他身後的跟着的千月同白術囑咐一句:“需盡心侍候姑娘,若叫爺發現一點怠慢,絕不輕饒。”
見千月同白術齊聲應是,這才轉了笑臉同沈魚道一句:“外面風大回去罷,待爺到了漠北,得空便同你通一通信函。外院人多事雜,難免有些不入流的事物,你獨自一人留在栖意園裏無事兒便莫要出去了。”
沈魚點了點頭,乖巧道一句:“爺只管安心罷,奴婢呀一定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靜婉誰喚奴婢奴婢也是不見……”頓了頓又忍不住又道一句:“漠北雖遠敵不過再見可期,願爺一路順風,奴婢便在栖意園裏乖爺歸來。”
柳淮揚緊了緊她身的淡碧色鬥篷,又摸了摸姑娘露在外面如光水滑的烏發,溫熱的唇碰一碰姑娘小巧的額頭,微微一笑便轉身由德叔扶着上了馬車。
大夫溫方緊随其後,他走至沈魚面前嘆息一句,那般貧嘴個人此時卻沒了話頭,原想伸手拍一拍姑娘的肩膀,又忌諱裏馬車裏的人心眼堪比針尖,那只手突兀的擡起又突兀的放了下去。沈魚瞧的一頭霧水,只離情正濃,哪裏又來的心思問上一回,遂囑咐兩句便将人送上了馬車。
只瞧着那寒風更盛,天空陰的越發厲害起來,瞧着早就不見的馬車有些憂心的道一句:“只期望莫要真的下雪才好,雪天路難行,可別阻在路上了……”
說完搖了搖頭便叫千月同白術陪着回了栖意園。
卻是堂前将将坐了不過一刻,早先送別時的寒意才将驅散個幹淨,便見白術掀簾而進恭敬道一句:“姑娘,大爺處的尤姨娘過來了,可要見?”
沈魚一聽,禁不住眼前一亮,怕是靜婉那裏曉知了二爺今日出府,怕她心裏不是滋味,這才過來陪她一陪,權當寬慰。
若是平日裏二爺在時,旁人自是不敢貿然敲一回栖園的門,白尋一回不自在。便是不在也要掂量幾分,尤靜婉來的巧,将将門前沈魚同柳二爺話別倒是提了一句,眼見二爺也應了,白術自是不敢慢待。
沈魚起身新自泡上一壺花茶,那廂白術便引着人進了門。
尤靜婉一襲緋紅鬥篷帽檐滾着純白如雪的兔毛,将個原就傾城明豔的臉趁的更是動人三分。
尤靜婉解下鬥篷,接過沈魚遞來的熱茶來不及飲上一口,只瞧了一眼一旁立着的千月朝沈魚遞了個眼色,沈魚便知她此行定是有事兒同她說上一回。
只笑盈盈同的千月道一句:“早前我配了一副花茶,原是想送給尤姨娘的,今兒倒是巧,人親自來了我便不必再跑上一回,勞煩姐姐去我房裏的鬥櫃裏取來。”
千月淡漠的瞧了尤靜婉一眼,見其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尋常貌美女子罷了,又見兩人似乎感情基好的模樣,只點點頭邁了出去。
見人出去,沈魚便尋個離她近的地界坐了下來,笑着道一句:“有什麽要緊事兒,弄的這般神神秘秘的,還要屏退左右。方才那是二爺新同我配得侍婢喚作千月,人雖是冷了點,卻是心腸不差的。”
尤靜婉哪裏有心思同她讨論一個侍婢的臉色好壞呢,只開門見山的問她一句:“小魚我問你,你可知二爺此行去漠北為的何事?”
沈魚一愣:“二爺身負皇職,能驅使他離天聖安自然都是公事,靜婉何出些言,可是哪裏不妥?”
尤靜婉瞧着她一臉茫然的模樣頗有些恨鐵不成的鋼,只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纖指點點沈魚額頭:“你呀你呀,平日我三番四次同你耳提面命要你着緊上心二爺一衆事兒,你次次皆當作耳旁風,如今也是心大,竟是連二爺那裏漠北之行的真正目的半點不知。”
她一番話卻是叫沈魚露出一臉茫然之色,目的?什麽目的?總不成二爺瞞了她要去漠北娶親去罷。
如是一想便又覺得有些惡趣味,收了心思只捉住尤靜婉的胳膊搖上一搖作一臉洗耳恭聽狀:“那便求靜婉同我這個無知的人解一解疑惑。”
尤靜婉瞧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更是覺得氣不順,只撿了重要的話同她說一說:“先頭大爺那裏也是從相爺府裏得的信,言說漠北有員大将喚作常慶年的同相爺是舊識,那人膝頭有個孫女正值待嫁,不知怎麽叫天家知曉,又想着二爺房裏沒個正頭奶奶,這才起了那牽線的心思……那常慶年不曉二爺其人,又想着柳紀兩府的關系,這才特修書一封給相爺,想叫幫着打聽一回……剛巧那日我往書房裏送一碗參茶,這才聽了一耳朵,原想一早過同你知會一句,哪成想這栖意園的門是這般難進……若不是今兒二爺離了府,怕是我依舊叫人擋了回去……”
一席話說罷又執了沈魚的手道一句:“小魚你可要早作打算才好。”
她這番話如同個平地驚雷只震的沈魚一時愣在了當下,等反應過來才彎着一雙含煙水眸道一句:“是該仔細打算一回。”
尤靜靜瞧她神色如常還能說話一回,還當她一早便已經知曉,只嘆息一句:“倒是你心思寬……也是,咱們這般出身還是心思寬些好,總想着鏡中花水中月那般不切實際的,到了不過單單落下癡心妄想罷了。”
聞她所言沈魚也不過微微一笑,語氣裏終是流出一絲落寞:“兩情相悅終是抵不過家世門楣的顯赫麽?”她聲音很低,低的幾不可聞,尤靜婉聽得并不真切,只關切的喚她一句:“小魚……”
沈魚稍稍一頓,漾出個明媚笑容:“不說這些叫人掃興的話了。”瞧着将将進門的千月起了身,接過她手中的琉璃盅遞給尤靜婉:“前幾日無事兒特地為你配了一味養顏滋補的養生茶,如今大奶奶懷着身子……你也該将身子養好了才是……”
尤靜婉如何不曉她話中的意思,把個俊臉一紅輕輕推了一把:“整日便這般沒個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