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互撩
可惜,世界終是沒有賣後悔藥的,如是一想,芣苢才将将忍下的淚意便又冒了頭。
德叔實在看不下他這副樣子,擡腿給他一腳:“再哭便把你扔到月影的訓練營中,磨上個三年五載的再回來,且看你還有沒有心思見天叭叭掉淚。”
芣苢一哽,立馬收了淚意。
月影訓練營?那……那哪裏是人呆的地方。
那分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弱肉強食的人間地獄!
凡是從訓練營出來的影衛,哪一個不是趟着無數人的鮮血出來的得呢?
芣苢縮縮腦門,他這身功夫在尋常人眼中還得說一句好,若是到了月影訓練營,只怕撐不上三天,就讓人打得牙也剩不下一顆。還提什麽三年五載的,出不了一個月,德叔便可以去登記處領一筆撫恤金,再用個平板車将個奄奄一息的人廢人拉了回來。
德叔看着芣苢一副露怯的模樣,氣不平又是一腳。芣苢覺得委屈,自個分明沒哭呀?怎麽又挨上一腳?
他悄悄瞄了一眼氣急的德叔,只覺得他近日裏似乎脾氣見長。從前并不見他對哪個動過手,只一句嚴厲的話,便讓人信服了。卻說現在,白術這個月便挨了兩頓排頭,他這裏又是兩腳。
芣苢禁不住嘆息一句,做奴才苦呀,不禁要受主子的刁難,還要受大夫的欺騙,如今還要受同他父親一般的管事德叔的脾氣。芣苢如是一想,眼眶眼看又要濕了,一想到月影訓練營,連忙又吞了回去。只是吞的太急,忍不住打起了嗝。
他心中大急,生怕又惹德叔生氣,便想頓住,誰知卻是越忍便越是打得厲害,一個接着一個,一聲接着一聲。
德叔看着他這副滑稽的模樣,饒是潑天大怒也該氣笑了,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數落兩句:“罷了,這一次我便再提點你一回。”
芣苢一聽,自然歡喜,那嗝竟也不打了。
德叔嘆息一句:“這些年便是光長個子,心眼一點不長。你若是聰明日後且看看沈魚如何做的,四兩拔千金也不是憑誰都用的那般爐火純青。你這事兒旁人也幫不了你,不若去求求她,那姑娘心腸……不壞,又素來待見你,你開口她未必不幫。”
說完嘆息一句,推門出去了。
德叔心裏有些落寞,他這個管事如何也扭轉不了的乾坤,人家不過兩句軟話便将個大事化小,小事兒再順帶化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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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芣苢那兩腳,他着實是惱,不過惱是是他自己個,年近六旬,整日盯着個未足雙十的小姑娘說事,也不怪二爺生氣。唉,難道是他老了的緣故?
卻說溫方這會仍舊頂着潑了一身一臉的墨汁便是賴在柳淮揚書房裏不肯走。
直恨的芣苢咬牙且齒,他這裏還未來的及去求沈魚,溫大夫已經等不急,便開了鑼唱戲。好歹也給他留個全屍成不?
方才二爺掃過他的眼神,分明什麽情緒都未有,芣苢卻覺得未有比有更為恐怖。本來麽,未知的恐懼最為恐懼,你總歸不甚清楚,懸挂在你頭頂的那把尖刀何時會落了下來。
芣苢此時便覺得的那把尖刀已經直指他的心窩,距離不足寸許,單單只想一想,便覺得心口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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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魚換了一件普通丫環的衣物,喬裝一番,跟在尤靜婉身後,踏進了景春閣的門檻。
房裏的婆子見是尤靜婉,知這是大爺房裏新提拔的姨娘自是不敢怠慢,忙上前來行個禮,便殷勤的引至床前。
月白色的布幔子擋不住滿室的藥氣,沈魚只覺得一股一股腐朽的味道,沖人耳鼻,也只得生生忍住。
尤靜婉吩咐那床前侍候的兩個婆子将那布曼拉開,再打開窗戶透一透氣,沒得再将人悶壞了。
待那布幔子拉開,沈魚才又跟在尤靜婉身後走至床前。
寶藍錦緞被下便是一瘦得只餘下一把骨頭的身子。大夫人瘦削的臉上不帶半分血色,唇色呈青黑狀,一看便是久中頑毒,多年積累體內,且未曾解過一分。
慢性的毒并不好解,單看柳淮揚便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毒也是這個理兒。
每一日一點,終會積少成多,便是無知無覺的由着的它一點一點傳至肌理,滲透心脈,直到無藥可醫。
柳淮揚何其幸運,當年娉婷夫人當機立斷,又有溫有道這般神醫二十餘載保駕護航,才不算太過難挨。
大夫人卻是沒這般好命了,月子裏一次讓人灌了四個月的劑量,又無得力醫師可用。柳二爺差人遞的那副方子,拔毒的幾味臣藥早就抹了去,餘下的便只能吊着一條賤性命,讓人生生受着。
沈魚瞧了瞧面色,又探了探脈象,心中有了分辨。
朝靜婉遞個眼色,便一并出了景春院。
眼看天色不早,沈魚也無心寒暄,只匆匆換了衣物,緊着往栖意園裏趕。
還未踏進房門,便聽身後傳來一句陰冷的聲音:“難為你倒是還知道回來,爺還道,外院的景致太過宜人,叫你流連忘返呢。”
沈魚只覺得頭大了一圈,真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方才匆匆話別靜婉便是怕回來晚了,二爺心中不快。
這不,倒是讓她猜了個準。
也只得打起精神換一副讨好的笑臉回身道:“二爺說笑了,奴婢為保穩妥,特地往景春閣去了一朝,一時未曾注意時間,回來了的晚了些,擾了二爺休息,是奴婢的不是。”
柳淮揚聽着沈魚這般言辭只覺得心中晦澀,又想起方才書房裏影衛宮十七報的那一番話。
沈魚同尤靜婉在月桂樹下鬧得那場姐妹情深,竟是一字不落,皆入了柳淮揚的耳朵裏。
由其那句:句句斟酌,字字推敲。他便是那般難已讓人琢磨?
沈魚低頭等了許久也未見柳淮揚開口,只得悄悄擡眼觀一觀形勢,卻是見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瞧,幽深的目光透着冷漠疏離,仿佛她初見他時那般,通身上下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息。
沈魚并不知曉,她一句無心之語,惹了自家二爺不快,覺得有些納悶,卻又猜不透玄機。
他獨自立在一方臺階之上,一地月光趁出一身孤寂,沈魚忍不住朝他走近,只是還未曾近前幾步,便見他濃眉一斂,冷冷喝一句:“止步。”
沈魚心中一驚,何時見他生過這般怒氣,卻是再不敢向前一步。
想了想便屈下膝去請罪:“奴婢愚笨,不知何故苦惱了二爺,爺若不快只管罰了奴婢便是,只千萬莫氣壞了身子。”
“罰你?你且說說如何罰你才能熄了爺的怒氣?”
說着便邁下臺階,走至沈魚身前,擡手挑起沈魚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同他對視。
沈魚望着他冷怒的模樣,卻是不覺得的害怕,突然擡手撫了撫他微皺着的眉心。
柳淮揚倒是未阻,便将沈魚丁點大的膽子慣得肥了起來,那只胡作非為的小手,便順着他的眉心劃過挺直瘦削的鼻梁,再至稍薄的嘴唇。
她踮了踮腳,原是想親一親他微涼的嘴角,無耐卻仍是差上一截,看着他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免不得有些惱羞成怒,惡從膽邊生。
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使了力氣便要将人往下拉,卻是不妨叫人一把抱住,往上一舉,人便落入他的懷中,小巧圓潤的翹臀下面坐得便是他堅實的手臂。
沈魚大囧,低頭望着他,抿了抿嘴低低了喚了一句爺,柳淮揚卻是不理,只往上托了一托,邁開步子便朝外走去。
姑娘的身子倒是養得好,那手臂上的觸感更是極佳,沉甸甸的有幾分壓手。
沈魚駭了一駭,她瞧得出他這是想将她帶去他的房裏。
她這個通房,如今便要物盡其用了麽?
這……這?沈魚又覺得自己并未曾準備好,便想着能不能說說清楚,求二爺緩上一緩。
如是一想便有些期期艾艾的,将說不說的一副模樣,更是勾的柳家二爺胸中一股子怒氣,一撞一撞的似要噴湧而出,卻又是怕吓着懷中嬌滴滴的姑娘,只能生生忍着,只忍的額邊一陣陣的抽疼。
這廂沈魚權衡一番利弊,打算還是提一提得好:“二爺身子現在下還未大好,依奴婢看還是少沾女色的好,左右奴婢也跑不出這栖意園去,待二爺身子好了,奴婢再侍候二爺也不遲。”
沈魚覺得她這番話說的十分的漂亮,更帶着八分技巧在其內,即将意思表達的清楚明了,又不曾直白的說破,免得忍人惱怒,她這裏正暗自得意。那廂柳淮揚卻是覺得頭疼更甚,先前有溫方在書房中鬧得那一出,他不過是顧忌着莫在讓旁人撞見,才想着将人帶進房裏,拷問幾句。
卻未曾料到她竟是想到這處去了。一番話又是說得冠冕堂皇,一副為他着想的模樣。卻是不知道這句在心裏斟酌推敲多久,才能說得出口。
柳淮揚冷哼一聲将人放下,擡手掩了門,轉身看着呆頭呆腦的沈魚又是一聲冷哼:“整日胡想着什麽,你幾時見過爺近女色了?”說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真看得沈魚心裏發了毛,才又再度開口:“爺倒是未曾瞧出,你哪裏像個女人。”
柳二爺這話說的違心的緊,也不知是誰将才抱着人家姑娘,還在心中誇一句那俏臀兒生得好。
這一句話卻是氣是沈魚一佛升天,二佛離世。她雖胸不算大,但也是能瞧出來的,實在是聊勝于無,怎麽到他這裏便看不出來了呢。
姑娘心裏一惱,腦子一蒙,便忍不住要同他仔細分辨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