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到羅主任高興了，郭大隊長就進入主題了，“所以我們蘇老師的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這個在我們整個生産大隊，是得到承認的。但是……她的學歷不夠。”
羅主任邊喝茶，邊好奇問道，“蘇老師是什麽學歷。”
蘇曼道，“小學畢業。”
羅主任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趕緊将搪瓷杯子放到辦公桌上，拿出自己的方巾擦了擦嘴，然後再次确認道，“小學畢業？能教學生？”
知道哪些生産隊裏面的人沒啥學歷，可這用小學生教學生……也太胡來了吧。
蘇曼道，“雖然我是小學畢業，可我已經通過自學學完了中學課本。我的水平絕對能夠達到初中畢業的水平。”
郭大隊長點頭，“對啊，蘇老師的姐姐可是我們隊裏的唯一的高中生。對了，就是蘇秋月同志。”
“蘇秋月同學妹妹呀。”
羅主任雖然是管着初中的，不管高中，但是當初蘇秋月上高中這事兒，他是知道的。
聽到是蘇秋月的妹子，羅主任表示更加不敢相信了。
“蘇秋月同學的成績可不好。”
郭大隊長：“……可，可她不是咱隊裏唯一的高中生嗎？成績再差也不會到哪裏去吧。”
“确實是你們隊裏唯一的高中生。不過那都是她個人原因才上去的，和成績沒關系。”
說起這個，羅主任心裏就不舒坦。
蘇秋月當初能夠上高中，完全是因為和高中那邊的老師關系好。她嘴巴甜，人也會來事兒，據說還給一些老師送過東西。
最後高中那邊推薦的時候，蘇秋月就上了高中了。
但是成績那是真的不好。
這學生上了高中之後也不珍惜，整日裏和學生們往縣城那邊跑，說是去那邊找縣城高中的學生借資料學習，開介紹信。可真的幹什麽，他們完全不知道。
當然，這些內情，肯定是不能和郭大隊長細說的，只能含糊道，“反正就是不愛學習，成績不怎麽好。”
郭大隊長挺尴尬的，以前也沒問起這個事兒。
當時蘇秋月能上高中，他還挺驚訝。覺得這老蘇家終于出了個好苗子了。以後沒準能給老蘇家長臉，
誰知道在學校裏面是這麽個情況。
蘇曼倒是不驚訝，她從一開始看到蘇秋月的那些課本就知道了。
一個愛學習的人，作業本沒多少，課本也沒怎麽翻。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天才才行。
可老蘇家應該沒這基因。
不過甭管咋樣，她可不能因為蘇秋月的原因，讓自己的計劃打亂了。
她自信道，“羅主任，請你相信我，我姐姐是我姐姐，我是我。我們兩人完全不一樣。我當初之所以沒上初中，不是我成績不好，而是因為我身體差。但是我雖然沒有出門，也堅持自學。我姐姐拿回來的試卷，我都會做。”
羅主任看着這小姑娘誠懇的樣子，确實和蘇秋月那學生不大一樣。
他笑着道，“我剛也就随便說說，并沒有說你和你姐姐一樣的意思。”
蘇曼笑着道，“這樣我就放心了，畢竟我這次來，可是真的想證明我成績好呢。”
羅主任好奇道，“怎麽證明？”
蘇曼笑道，“我想申請，參加咱們公社中學的畢業考試。”
羅主任：“……”
郭大隊長見羅主任又不說話了，幫着說好話道，“老羅啊，給孩子一個機會吧。這娃真的不錯，現在每天在我們隊裏義務掃盲，教會我們整個大隊的人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會認識老多字了。要不是因為這樣，我也不會特意走這一趟。”
聽到蘇曼的所作所為，羅主任心裏也有些感觸。對待這樣思想覺悟高的年輕人，總會多一些寬容。
“要說是來上學，我還能通融一下。可這直接考試……她沒學籍，怎麽畢業啊？”
蘇曼道，“羅主任，我就是有一個希望，希望能夠拿到一張初中畢業證。即便沒有學籍，我也不在乎的。”
反正她也不準備去考大學的，學籍不重要。拿着一個畢業證書出去唬人就行了。等過陣子她把高中的課本複習一下，再來弄個高中畢業證書。
郭大隊長嘆氣，“老羅，這孩子也沒這麽多要求，就是希望證明自己的水平達到了初中畢業的水平，以後能夠堂堂正正的給我們那邊教娃念書。”
說實在的，這事兒郭大隊長是樂見其成的。現在隊裏可真找不到蘇曼這種無私奉獻的“知識分子”了。
拿着一般人的工分，但是做的卻是知識分子的工作。
羅主任仔細一想，又看着郭大隊長那張老臉，還有蘇曼一臉的懇求期待。
最後點了頭，“給她一個參加考試的機會。如果合格了，後面我們會發一張畢業證書給她。但是學籍是沒有的。老郭，蘇曼同志，這都是規矩。”
“能夠證明自己的水平，我已經很滿足了。”蘇曼驚喜道。“羅主任，我真心的感謝你。”
說着還鞠了個躬。
畢業考試時間還要三天才到，蘇曼可以提前回去準備一下，等考試那天直接過來考試就可以了。
蘇曼和郭隊長又是一番感謝的話，才離開羅主任辦公室。
走在校園裏面的時候，郭大隊長還感慨，“蘇老師啊，你當初要是能上初中也挺好的，你說你這水平……”
雖然沒考試，但是郭大隊長覺得蘇曼懂那麽多的故事，肯定是個文化水平很高的人了。
比蘇秋月要強。
蘇曼道，“只要想學習，啥地方都成。我自己也能學。現在這樣也挺好，我要是來上學了，誰給咱隊裏掃盲呢。我現在一心一意的就想多做好事，給他人帶來幫助。”這樣就能掙很多很多聖母點了。
郭大隊長被她這番話說的不住的點頭，“好，這思想覺悟，沒的說的。咱隊裏就是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
兩人走出校園的時候，正碰着一些學生從外面走進來。都留着學生頭，抱着書本。看起來還帶着點兒城裏人的洋氣。
當然，這份洋氣僅限于郭大隊長眼裏，蘇曼倒是沒看出什麽洋氣。
不過她倒是從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現在她已經通過原主的記憶，将身邊的人都回憶了一遍，這會兒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目前的姐姐蘇秋月同志。
蘇秋月長的高挑，眉目清秀。不過因為這個年代營養不良的特色，所以也看不出多好看。
蘇曼和她長的有些像。都像李春花。不過氣質卻很不同。
如果說蘇曼長相屬于那種溫和清淡，蘇秋月則屬于那種神采飛揚的。
這會兒蘇秋月正在高談闊論。聽那些女學生們嘴裏笑嘻嘻的只言片語中，她們談的并不是學習，而是談縣城百貨商店裏面的新産品。什麽新來的布拉吉之類的。
郭大隊長也看到蘇秋月了，道，“喲，你姐呢，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蘇曼道，“算了，她忙着呢。我想早點回去上學，和她一說話，又要耽誤時間了。以後機會多。”
郭大隊長也不耐煩和這些女學生們打交道，于是裝作沒看到一樣，帶着蘇曼就走了。
倒是蘇秋月走過去的時候，眼神一瞟，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不過回頭看的時候，人又走遠了，只看到背影。她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
她妹子那個人，平時怪裏怪氣的不愛講話。也不愛出門，不可能跟着別人跑出來的。
“哎秋月，你看啥呢。”
蘇秋月笑着道，“沒看啥，想着就快放假了，咱又有一陣子不能見面了。”
其中一個短發女生笑着道，“哎喲，別說這種話。咱還不能見面？回頭你說一聲，咱一起去縣裏逛逛去。你說的對，就算沒錢買，咱也要去見世面。”
也有女學生附和，“對啊，你不是在縣城高中也認識人嗎，啥時候帶我們認識認識。我也認識個縣城的人。聽說縣裏單位時常在招工，咱到時候也多個消息。”
蘇秋月笑道，“有機會吧。”這機會當然是沒有的，她自己還想認識呢，可能去哪裏認識縣城高中的人呀。人家那可是城裏人。
想到剛剛在縣城見識的一切，她心裏心生向往。
又有些挫敗。
現在家裏人都以為她上了高中，就能進城裏工作。但是實際情況哪有這麽簡單。
城裏那些單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人家都是爹媽是工人，子女去接替的。要麽就是中專學校對口分配的。而她這樣的高中生，在縣城高中也有不少。高中生也不是直接就能進廠裏的，還要去考試。
她沒有城裏戶口，參加招工考試都沒資格。人家單位壓根就不接收。
她經常去縣城，都知道縣城很多高中生是待業在家裏的。
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她現在都不知道到時候咋和家裏人交代。
她現在之所以這麽往縣裏跑，也是為了能夠多進城找機會。可去了城裏，除了去百貨商店裏面逛，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找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