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雲母提着熱水壺出去後,雲湛将手伸向靠近牆面的左耳,微啞的嗓音落在程歡的耳裏像是在打雷。
“上來。”
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大手,程歡考慮了幾秒,然後飛落在他的手指上。
“今晚別太早睡,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他微微揚起一抹笑容,淡淡地說道,語氣中卻有不容拒絕的強硬。
什麽事?
她負手而立,仰頭看向他超大的頭。
他能有什麽事需要和她商量的?
雲湛将她挪至眼前,眸光微虛,似想看清她的表情:“聽到沒?”
撇了撇嘴,程歡很想搖頭,可一想到他是為了她受傷,只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這輩子要遇到他這麽個掃把星?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心聲,雲湛沉沉地笑出聲,而從他嘴裏噴灑出來的氣息差點沒将她掀翻出去。
程歡身形不穩地跌坐在他的手指上,等他的氣息全部散去後,她才手腳麻利地站起身,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他,對他破口大罵。
她的聲音很輕,比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還要輕。
雲湛壓根聽不清她在罵什麽,端看她那架勢,他也能猜到她嘴裏罵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而他一點也不惱,宛若浩瀚星空般的眼裏含着令人心動的淺笑。
罵累了,程歡氣喘籲籲地癱坐在他的手指上。
她剛剛罵了那麽多,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那不等于她在“對牛彈琴”?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無視他,浪費她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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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沉沉的笑再次傳來,程歡一時不查,直接被他嘴裏呼出的熱氣給沖倒在他的手指間,只見小小的身軀倒栽蔥般躺着,摔得格外狼狽。
雲湛見狀,沒忍住再次笑出聲。
程歡好不容易從他的指縫間爬了出來,龇牙咧嘴地瞪着他,眼裏好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笑,就知道笑,怎麽不笑死你?
就在她氣憤難當之時,開門聲傳來,程歡下意識地扇動起翅膀,等她回過神,她發現自己正飛落在雲湛的眼睫毛上,雙手還緊緊地抱着他黑長的睫毛。
這,這個是什麽情況?
她愣了愣。
“兒子,你剛剛在笑什麽?”雲母從門外走進,一眼看到雲湛拿着手機笑得低沉,她心下驟然一松,“不是說累,怎麽還看手機?”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總有一種毛毛的奇怪感覺。
這幾天,她總覺得自己兒子的某些行為舉止有些怪異,可她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怪。
雲湛當作什麽事都發生一樣,關掉手機。
“好,不看了,這就睡。”他側過身,故意背對向她。
程歡抱着他的眼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動作而一上一下的,不知他是不是玩上瘾,眨眼的動作越來越快,害她感覺自己随時都可能被他甩出去。
氣惱的她雙腳頂在他的眼睑上,像拔河一般,用力地拔起他的眼睫毛。
讓你玩,讓你玩……
雲湛癢得不行,又不敢伸手去揉,怕自己一不小心傷到她,所以他一直強忍着,聽到關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同時一陣刺痛從眼睑上傳來,他只好無奈地開口:“別鬧。”
“兒子,你說啥?”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的雲母聽到他的聲音,頓時驚醒,“誰在鬧?”
病房裏就他們母子兩人,哪裏還有第三人?
聽到雲母的聲音,剛将手放到眼皮子底下的雲湛渾身一僵。
她竟然沒出去?
雲母沒有等到雲湛的回答,遲疑地站起身,略顯沉重的腳步聲随之響起。
程歡松開雲湛的睫毛,轉身飛到床邊,再小心翼翼地從鐵架子邊緣探出頭,只見雲母越來越近,她悄悄地隐藏起身子,結果發現雲湛竟然故意在裝睡,嘴裏還砸吧砸吧着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麽。
她就像見鬼似的瞠大雙眼。
真是神奇,掃把星竟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
雲母彎腰看了眼雲湛,以為他睡着在說夢話呢,也沒有多想,重新坐回凳子上,繼續打起瞌睡,而她壓根沒想過自己的兒子竟然可以秒睡的這個問題。
等病房裏重新恢複安靜之後,程歡扇動着背後的翅膀,從床邊探出頭。
這時,雲湛突然睜眼,眼底閃着溫柔的碎光。
吃了晚飯,雲湛用某個手機APP軟件替雲母在醫院外訂了一間客房,讓她去酒店休息,不用在醫院為他守夜。
雲母堅持不過他,只好離開去了酒店。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時,雲湛輕輕地喚了聲歡兒,黑漆漆的病房裏随之現出一道纖柔的身影。
程歡沖到病床前,壓低了聲音不悅地道:“不許叫我歡兒。”
不知是什麽原因,每當他喚她歡兒時,她總會有一種渾身酥麻的感覺,有的時候甚至還起雞皮疙瘩,而且這樣的稱呼也太過親昵了,他們之間有這麽熟麽?
“為什麽,難不成‘歡兒’是只有某人才配擁有的專屬權利?”隔着夜色,雲湛直直地鎖住她的雙眸,低啞的嗓音裏透着讓人心驚肉跳的淺笑,平靜的口味卻大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咦,他怎麽知道?
她吃驚地瞪大雙眼,定定地望着他。
只有師父和大師兄喚她“歡兒”,每當二師兄、三師兄也這樣喚她時,最後他們總會被大師兄整得很慘,所以其他人都叫她“小師妹”或者“呈歡”。
看她像是陷入回憶中,一張俏臉時而開心時而哀傷,雲湛沒有出聲打擾她,而是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眸色極為深沉,即便是半躺在床上,依舊如那暗夜裏蟄伏不出的猛獸,冷靜得懾人。
房間裏“噗噗噗”地冒着濃郁的酸氣。
程歡深陷在回憶之中,對此毫無所覺,過了好一會,她才從回憶中重歸現實。
“反正不許再叫我歡兒。”照她的年紀,做他祖宗的祖宗都綽綽有餘,從他嘴裏聽到這個稱呼,會讓她覺得自己還沒長大。
程歡心裏是這般想法,可在雲湛聽來,卻是另外一種意思。
房間裏的酸氣又濃重了幾分。
“從今晚開始,我要你假扮我的女朋友。”雲湛面色淡然地說道,墨眸裏藏着不容人察覺的深幽。
他不管她的心裏有誰,但從現在開始,他會将那些人一一驅逐出境,因為……他要進去!
假扮他女朋友?
程歡剛想開口,可一時太過緊張竟咬到自己的舌頭。
唔,好痛!
淡淡的甜腥味瞬間充滿口腔,她捂起嘴,轉身背對向他,痛得直跺腳。
掃把星,名副其實的掃把星。
她能不能打爆他的頭?
雲湛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便好整以暇地靠在枕頭上。
舌頭上傷口處的痛一陣陣傳來,程歡一邊緊咬着牙齒,另一邊則掀開嘴唇,嘶嘶嘶地吸入冷空氣來緩解疼痛。過了兩分鐘後,終于不再覺得痛的她才轉身重新面向他。
她的目光充滿怒氣,他的瞳眸卻如深潭般沉靜。
“誰愛假扮你的女朋友找誰去,反正別扯上我。”她吃飽了撐的,為什麽要聽他的話?
雲湛聽這麽說,也不生氣,反而将雙手枕在後腦勺處,漫不經心中又透出一絲優雅的痞氣。
這樣的他,她還是第一次見。
程歡挑釁地一挑眉,眼裏更添俏皮之色。
雲湛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線,不疾不徐地說道:“不知道紅梅花茶,味道如何。”
威脅,這是□□裸的威脅!
他想摘她的花瓣泡茶喝,怎麽不怕毒死他?
“給你,都給泡茶喝。”氣呼呼的程歡捧起別人送來的花束一把扔到他的懷裏,唇瓣氣得直發抖,“看喝不死你。”
她咬牙切齒地輕哼一聲,轉身拉了把椅子坐到角落頭裏。
畫圈圈,畫圈圈,畫圈圈……
深邃幽暗的眸底隐隐地浮現出一抹笑意,他輕咳了一聲,完全忽視掉她身上的怒氣,問道:“作為我的女友,知不知道明天該做些什麽?”
誰是你的女朋友?少臭美了。
程歡低垂着頭,一聲不吭,完全将他的問話當成耳邊風。
“歡兒?”慢悠悠地喚出兩字,倏然間變得沉冷的聲音猶如冰雪一般沒有絲毫溫度。
程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轉頭怒瞪向他:“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這句話一出,就表明她承認了自己身份。
雲湛似有如無地揚了揚唇線,垂下眸,斂下眼底差點盈眶而出的笑意。
“很好,今晚早點休息。”話音一頓,他的視線落在她極其不滿的臉上,随即閉上眼道,“期待你明天的表現。”
輕啐一口,在他躺下後,她朝他做了個鬼臉。
第二天早上,天剛微微亮,雲母就到了醫院,打開房門的瞬間,她一眼看到趴在病床上睡得正香的紅色身影,眼裏先閃過一絲困惑之色,随即心下大喜。
難不成是臭小子的女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裏的早餐放在一邊的小桌上,然後滿臉好奇地向程歡靠近。
雲湛睡得很淺,在她開門進來時,他就已經醒來。
當他睜開時,剛好看到她彎下腰,滿臉喜色地打量着程歡的睡顏。
不錯不錯,長得可真标致。
看看這嫩嫩的皮膚,簡直吹彈可破。
雲母開心得笑眯了眼,但見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眼看着就要碰到程歡睡得紅撲撲的臉,結果卻被雲湛的聲音給吓了一跳。
“媽,歡兒剛坐了一晚上的飛機,讓她再睡會。”
“哎呦。”雲母擡手拍了拍胸口,“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怎麽能讓她就這樣睡在這裏,你好歹也給她訂個房間,先好好休息一下啊。”
“咳咳……”雲湛低下頭,掩眼底幽深莫測般的笑意。
雲母正一臉嫌棄地斜睨向他,突然,凳子翻倒在地聲音響起。
程歡狼狽地坐在地上,眯着惺忪的睡眼,嘀咕道:“怎麽回事,妖塔也會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