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想修道

第38章 進府

五月的正午，空氣中已帶了絲絲的熱意，好在城主府中到處都彌漫着仙氣和清氣，雖然算不得多麽純正，但聊勝于無，對我來說還是有點幫助的，也因此當我路過清氣最盛的一處府邸中時都有些駐足不前了，還是雲霄硬拉着我離開的。

“是誰之前一直嚷嚷着要來看小楚的？”在避開又一列巡邏的弟子後，雲霄揶揄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結果卻是半路就不想走了？”

我小聲賠笑：“我這不是許久沒有清氣滋潤，有點想念麽，好啦，下次不會再這樣了。你知道小楚在哪裏麽？”

“不知道。”身邊人回答得很是幹脆利落，“不過我們可以問。”

“怎麽問”三個字我還沒問出口，就見雲霄徑自現出了身形，光明正大地沿着回廊大步往前走去。

我驚呆了，他怎麽現出身形了？這不明擺着讓人來抓嗎？！

正當我加快腳步想追上他時，一個仙門弟子就從拐角處出現，和雲霄打了個照面。

我心裏就一個咯噔，看那一身裝束，那人還是上暄城內的本門弟子，肯定對這城主府的弟子萬分熟悉，不會認不出雲霄這一張陌生面孔，這下他要怎麽辦？

正當我為雲霄捏把汗時，雲霄卻是半點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甚至連避諱都沒有一下，就這麽直直走上了前，在那仙門弟子幾步遠處停下。

那弟子也一臉疑惑地停下：“這位道友有何事？”

對了，近日各大仙門都齊聚上暄城，城主府內出現幾個陌生人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雲霄要怎麽說了。

正當我心中思量時，雲霄冷淡的聲音就從前方穩穩傳來：“那翡晉楚現在何處？你速帶我去。”

——這麽直接？！這無論是誰都不會帶你去的吧！

果然，那弟子聞言，面上神情就警惕了一分，他行了一個道禮，三分疑惑七分警惕地道：“不知道友是……？”

雲霄舉起一個黑漆漆的令牌：“千機山，穆承淵。”

什麽？！

那弟子仔細看了一眼雲霄手裏的令牌，立刻神色一變，恭恭敬敬地對雲霄道：“原來是穆掌門，穆掌門初臨蔽地，尚不曾在蔽地多多走動，是以方才在下才不識得穆掌門，還請掌門不要見怪。”

雲霄冷淡地嗯了一聲，又模仿着穆承淵清冷的語氣道：“柳門主邀我一道共商讨伐魔道之事，敢問這位道友，那翡晉楚現下囚于何處？”

“翡晉楚翡小公子已轉交柳門主處置，但依舊囚于本門地牢中。”那弟子道，“還請掌門随我來。”

雲霄淡漠地應了一聲，就跟在那弟子身後走了，負在身後的手還不忘朝我勾了勾，示意我跟上。

我看得目瞪口呆。

這麽簡單就成了？！

他什麽時候順了穆承淵的掌門令牌？不對不對，他怎麽就知道這人沒見過穆承淵，要是他正巧見過呢，豈不就露餡了？！

他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我被雲霄這大膽的舉動給驚呆了，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跟上他們，連忙放輕了腳步快步跟上，一路上還頗有些做賊心虛地轉頭張望了幾番，走得忐忑不安的，生怕有什麽人突然出現戳穿雲霄的把戲。而本該最做賊心虛的那個人則是走得比那仙門弟子還要坦蕩，就好像他真是那千機山的掌門穆承淵，而不是人人喊打的魔尊遺子一樣，也不知道他這種莫名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

就這麽一帶一跟，我們三人一路走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別苑前，這別苑雖然裝飾樸素，卻是守衛森嚴，且上方籠罩着一層結界，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居所，想來就算不用人帶路，光是循着結界，我和雲霄也是能找到這裏來的，就是那些守門的弟子麻煩了點而已。

看見那幾個站崗的仙門弟子，我就心下一沉，下意識地看向雲霄。

雲霄還是一臉鎮定的神情，步履也很沉穩，一路來到了那座素瓦白牆的別苑前，都不帶停頓的。

他都不擔心那些弟子中有人認得穆承淵的嗎？！

眼看着那弟子領着雲霄逐漸走上前，而且也已經有站崗的弟子注意到了這邊，我不由得緊張起來，暗自掐了個訣，上前幾步和雲霄并排走着，準備一有什麽不對就把他們全都放倒再說。

那帶頭領路的上暄城弟子已經走到了銅門前，而那些站崗的弟子也已經有一個從臺階上走了下來。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看。

雲霄依舊一臉冷漠。

出乎意料的，那上暄城弟子并沒有言明雲霄的“千機山掌門”身份，也沒有跟他們交談此行來是為何事，只是對着他們點點頭，說了一聲“開門”，那些弟子就半句話也沒問地打開了銅門，籠罩在整座別苑上方的結界也随之打開了一個銅門大小的缺口，似水紋一樣緩緩流淌着。

我……我已經不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了。

這就成了？

就這麽簡單？

逗我呢？

號稱守衛森嚴的上暄城城主府……內的弟子竟然這樣好騙？而且這些守門的弟子都不問一聲的嗎，令牌什麽的也都不需要嗎？這這這、這也算是訓練有素的仙門精英弟子？

這雲州的仙門要都全是這副德性……怪不得這麽多年，魔修一道從來都是只被打壓，而沒有完全消滅。

“穆掌門且随我來。”見銅門和結界都已經打開，那弟子便回身對雲霄說了這麽一句，就踏步進了別苑。

雲霄緊随其上。

我這回可不敢發呆了，畢竟也不知這銅門和結界什麽時候會合上，就加快了腳步，和雲霄并肩邁進了別苑。

那弟子帶着我們徑直往別苑大堂走去，我原本以為小楚是被關在這裏面壁思過，畢竟蒼穹也有這麽一個類似的思過閣，但走到了大堂，我卻依舊沒有見到小楚的身影，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影，無端使人有些發冷。

周圍屬于上暄城法力的氣息緩緩流動着，但有一處卻有點不對勁，那就是挂在牆上的那副壁畫，那裏的法力流動總給我一絲凝滞的感覺，正當我想細看時，先前給我們領路的弟子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巧的令牌，對着挂在牆壁上的壁畫一照，又默念了幾句口訣，那副壁畫就逐漸隐沒在了黑暗中，一個一人高左右的門洞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果然是障眼法。

“翡小公子現下就囚于此處。”那弟子對雲霄道。

我原本以為雲霄會直接走進去，沒想到雲霄卻問了這麽一句：“柳門主現在何處？他請我來共商事宜，為何卻不見蹤影？”他這是在揣度着穆承淵的語氣說話？可是有這個必要嗎，都到這份上了，那弟子難道還會懷疑我們不成？

那弟子聞言，便道：“翡小公子乃夫人幼弟，夫人對翡小公子叛出師門一事一直不肯相信，且對城主将小公子囚于此處頗有微詞，城主開解無果，便請了柳門主一道前去勸慰，還請穆掌門在此稍待片刻。”

雲霄就沉吟片刻，慢慢道：“想來，我與翡門主也有一段交情，翡門主遺孤竟會投身魔道，實乃出乎我意料，若翡門主泉下有知，想必也會傷心不已，我便先去勸勸他，早日回頭才是。”

“穆掌門仁慈。”那弟子便道，“本門規矩，地牢重地，門內弟子皆不可擅入，接下來的一段路我就不能帶了，還要穆掌門自己下去才行。不過因為夫人要求，此苑內現下只囚了翡小公子一人，穆掌門直接走到最裏處便可。”

“好。”雲霄颔首一笑，“多謝這位道友。”

“不敢當。”那弟子道，“那在下就告辭了，穆掌門請自便吧。”

目送着那上暄城弟子離開，我又等到外面的結界和銅門都合上了，這才現出身形，饒有興致地對着雲霄笑道：“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一手，裝穆承淵裝得還挺像的嘛？”

“裝他有什麽難？”雲霄也笑了，“只要一直維持着面無表情的面孔并且端着個清高派頭就行了，他這種人假扮起來不要太容易。”

“不過你也還真是膽大，居然用這一招。”我道，“你不會那天在琉清閣時就想到了這一天吧？所以才提前拿了穆承淵的掌門令牌？”

“我又不是神仙，哪裏會想到這一天。”提起這個，雲霄的神色就變得有點差，他哼了一聲，道，“是那姓施的給我的。”

施睿隐？

我狐疑道：“這令牌是他給你的？什麽時候？”

“那天晚上我出去跟他攤牌的時候。”

“攤牌？攤什麽牌？”

雲霄聳肩：“我告訴他我身上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叫他別白費心機，他就給了我這麽一個東西，說是遲早會有用上的時候，看來他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天啊。”他似笑非笑地感嘆，“不愧是隐護法……”

“他給你令牌，你就這麽接了？也不怕有詐？”不應該啊，他不是特別讨厭那施睿隐的嗎？

“一塊令牌而已，能有什麽詐，而且我這身修為是白得的嗎？”他漫不經心道，“反正也沒什麽壞處。要是遇到像剛才那麽笨的仙門弟子，還能當個差遣不是？”

差遣……

“你也真膽大，要是這裏有人認識穆承淵怎麽辦，你不就露餡了？”

“那就露呗，”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反正他們也不是我的對手。”

“那你萬一要是碰上穆承淵本人呢？”

“我不是和他打過了嗎？他也不是我的對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雲霄對我一笑，現出頰邊兩個淺淺的酒窩，“我們今日來此的目的是為了看那小鬼，反正我們也平安無事地走到這裏來了，別的事就別糾結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好了，先去看看那小鬼再說。”他說着就矮身走進那一人高的門洞裏，我無法，也只能跟上。

門洞後是一條長長的臺階，有些黑，只在兩旁燃着幽幽的藍火，在黑暗中散發着瑩瑩的光芒，我從外面進來時還有些不能适應，差點一腳踩空，還是雲霄扶了我一把才不至于摔下去。

“站穩了。”他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格外沉穩。

我小聲對他道了個謝，想了想，甩了個結界覆在我們身後的門洞上，就繼續跟着他走了下去。

我的雙眼很快就适應了黑暗，這裏果然是一座地牢，也的确如那弟子所說的一樣，兩邊都有許多空置的牢房，那些閑置在一旁的鎖鏈煞氣铮铮，一看就是專門用來關押那些有法力的修士的，看得我不由得為小楚擔心起來，那翡晉依雖然是他的親姐姐，可是有柳呈殊在，小楚會被怎樣對待我還真是沒有把握，只能和雲霄加快了步伐往裏走去。

好在這條甬道并沒有多長，我們走了不久，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比之我們分別時多了幾分頹廢與狼狽，整個人都靠在鐵欄杆後的牆壁上，也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讓我心下一緊。

“小楚！”我忍不住叫道。

小楚靠在牆壁上的身體就動了一下。

他緩緩擡頭，面上幾道泥印清晰可見，帶着幾分茫然。

而等我和雲霄走近時，他的神色卻陡然變得驚恐起來。

“花朝姐姐！雲霄大哥！”他一下子撲在牢門上，高聲喊道，“你們不要過來，這是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