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想修道

第36章 傳聞

巳時過後，雷聲遠去，雨勢漸小，雖然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但一看就是後勁不足，想來這一陣雷雨很快就會過去，進入長久的晴日了。雲霄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睜眼收劍起身，伸了個懶腰後就朝我走來。

我笑着問他：“不知雲少俠今日可參悟天機了？”

他一手撐着圍在水榭外的欄杆躍過來，大馬金刀地在我身邊坐下後才誇張地嘆了口氣，搖頭道：“天機難測，天機難測啊。”

“那……”我順勢朝他推出了手中的無明上虛劍譜，笑着道，“此本神界劍譜，雲少俠可想一觀？”

他一愣，朝我看來：“劍譜？”

我道：“無明上虛劍，取自道矣經第三卷 第二十七篇言人論，無明者——”

“給我看看！”不等我說完，他就一把拿過了我手中的劍譜，三兩下翻看起來。

被他打斷了話，我有些不高興，但依舊很是期待地望着他，等待他看完劍譜後的反應。

“這劍譜可是由三清戰神常清神尊親自編撰而成的，可是最最正統的仙家劍譜，怎麽樣，我對你夠意思了吧？”

在我說話的期間，雲霄已經快速翻看完了劍譜，我話音剛落，他就擡頭對我笑道：“不錯啊，花朝，這劍譜你從哪裏找來的？有這麽好的劍譜也不早點給我，你存心看我笑話啊？”

“我這不是剛想到你還可以練這個麽！怎麽樣，你到底要不要練？”

“神仙的劍譜，我不練我傻啊？”

“好啊！”我立刻笑逐顏開，“那我來教你好了！”

“喲，這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當我的師傅了？”他輕笑一聲，“原先你可是萬般不願的啊，連我喊你一句師傅你都要駁回，怎麽，改主意了？”

我一本正經道：“教你劍法跟當不當你師傅又不沖突，我喜歡教人家劍法，但我不喜歡當別人師傅。”

“喜歡教人劍法卻不喜歡當人師傅啊？”他若有所思地笑了，“那你……教過幾個人劍法？”

我對他燦爛一笑：“你是第一個！所以要是教差了，你可不能怪我，畢竟我這可是頭一次授徒，還望雲少俠多多海涵啊。”

“好說，好說。”他也随我笑開，将手中劍譜遞還給我，“不過在神女大人開壇授徒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麽事？”

他揚眉：“那當然是——”

雨勢漸停，一滴水從樹葉上滑落，悄無聲息地落到泥土裏。

我低頭望了一眼車水馬龍的街頭，又順勢遠眺了一眼流經整座上暄城的暄河，這才把視線回轉過來，移到那個正專心致志翻檢着飯菜的人身上：“……這就是你說的更重要的事？”

“是啊。”雲霄眼也不擡地道，“難道不是嗎？”

“……可你是修士，”我咬牙小聲道，“按理說你早就該辟谷了才對，怎麽可能會需要這些東西！”

他送了一筷子竹筍入口中，等嚼吧嚼吧咽下去了才道：“我不吃這些東西是不會餓死，但我會餓。再說了，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不留遺憾嘛，我可不想放着這麽多美食不享用去過那種清貧日子，反正我一沒偷二沒搶，吃個飯怎麽了？”

“那你需要每次都點這麽一大桌嗎，我們兩個人根本就吃不完！”

他就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我這不是在行善積德嘛，多點些菜，不就是多送些錢給別人？接濟一下而已，小事，不用贊揚我。”

我一拍筷子，咬牙道：“那些人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接濟！”

“哎呀，你管那麽多幹什麽。”他就皺起了眉，“反正我吃個飯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事，而且既然你都跟我出來了，就開心點，這麽多的菜你也吃嘛，來來來，笑一個？”

鬼才給你笑一個！

我心中郁卒，搞半天原來他說的大事是這個，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呢，擔驚受怕了一路，結果他居然帶着我來到這座醉不歸酒樓吃飯！

這家夥到底靠不靠譜啊，怎麽一會兒正經又一會兒吊兒郎當的。

不過雲霄還真有一句話說對了，那就是美食當前，不享用的都是笨蛋，我對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生了半晌的悶氣，終于還是抵禦不住這些菜色的誘惑，拿起了筷子。

唔……這一次的四季宴也很不錯嘛，菜色新奇，味道也好，而且這些居然都是全素的，怪不得這座酒樓生意這麽興隆了。

等茶足飯飽過後，雲霄已經放下了筷子，在一邊百無聊賴地等着我用完最後一道菜，我有心想讓他也嘗嘗幹等的滋味，便故意放慢了動作，慢慢攪拌着調羹，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來，這樣我就可以在他不耐煩的時候指責他這幾天硬拉着我給他“道外護法”的行為是多麽的慘無人道了。

只可惜這家夥的定力卻在這種不必要的時候格外的好，我都快把杯裏的調羹攪成一團糊了，他臉上都沒有一絲不耐的神色，反倒饒有興致地四處轉頭打量起酒樓內各色的人來，帶出幾分新鮮的神情來。

我就覺得有些沒趣起來，而且這行為也有點幼稚，便打算收手叫他走了，可正當我想開口喊他時，一句帶有翡晉楚三個字的話卻突兀地飄進了我的耳中。

“大師兄，我聽說那個瀾劍門的翡晉楚投靠魔尊了，是真的嗎？”

一聽這話，我就下意識地手下一緊，循着聲音看過去，就見四五個年輕男子正圍着一張靠近樓梯的八仙桌坐着，那些男子俱都身着一襲青灰長袍，袍袖上紋着太極圖案，和那天跟在穆承淵身後的童雲穿得一模一樣，顯然是千機山的弟子。

問話的是一個長着一張圓圓臉的男子，坐在他對面一個神情稍顯嚴肅的男子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他們說話時聲音都壓得極低，尋常人聽不清，但我有法力在身，因此聽得清清楚楚。

圓圓臉就笑道：“我怎麽覺得這事有點蹊跷呢？那翡晉楚和柳呈殊的恩怨也有一段日子了，怎麽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莫不是那位柳門主想不到什麽好的振興瀾劍門的法子，便把前門主遺子給推出來做靶子了吧？可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啊。”

他大師兄便瞪了他一眼，冷聲道：“這種空穴來風的話少講，我們都不知事情真相如何，就不要輕易下定論，是真是假，三日後的仙門大會上就會揭曉，你在這裏亂說也不會有什麽用，反倒給師門惹麻煩。”

“大師兄教訓的是，師弟記下了。”那圓圓臉便笑嘻嘻地應了，顯然沒有将他大師兄的話放在心裏。

那大師兄自然也看的出來，但也并沒有繼續就着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道：“好了，吃飯吧。早點吃完，我們也能早點集合，掌門前幾日已經來到了城中，等了這幾天，想必已是等得急了，哪有讓掌門等弟子的道理，快吃吧。”

“說起這件事，我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另一個男子就舉着手中的飯碗道，“大師兄，八師弟，你們說那柳門主要所有仙門一道共同懲處翡晉楚是要幹什麽？若是為了告知天下人他降魔除妖的決心，也不用那麽大張旗鼓吧？”他嘲諷似的笑了一聲，“他不會以為那魔尊會來救那姓翡的小子吧？”

“為什麽不會？”圓圓臉就笑道，“四師兄，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為，魔尊是什麽樣的人？”

“這話何意？”

“那我換句話說好了。”那圓圓臉幹脆放下了筷子，雙手擱在桌上稍稍往前傾了一傾，一臉神神秘秘地道，“四師兄，你以為，那魔尊是男是女？”

“——！八師弟這話的意思是……？”

“我聽聞啊，那魔尊是個喜穿紅衣的妖豔女子，而且還喜好男色，長印山附近的所有男子都被她采了個遍，聽聞她最近已經開始連八歲稚童都不放過了，當真是色中餓鬼，這下你明白了吧！”

色……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我對面的雲霄。

雲霄給我一個從容不迫的笑容。

诶？奇怪，他不生氣麽？

那邊的對話仍在繼續。

“女子？”那四師兄疑道，“可我聽說，那魔尊明明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白衣少年，且面上時常帶着笑意，看上去毫無危害，許多人就是這樣被他迷惑，才生生交出了性命的。聽聞當初的翡門主也是因為那魔尊的外貌而起了輕視之心，這才導致中了那魔尊的詭計，入陣身亡啊。”

圓圓臉道：“四師兄此言差矣，翡掌門何等人物，若那魔尊當真是一個少年，就算他再怎麽面上無害，翡掌門心中定也會對他有三分防範，但若是女子，那就不一定了。常言道，溫柔鄉，英雄冢嘛。而且你想，那魔尊若是個男子，怎麽會去救那翡晉楚？那翡晉楚雖然頗有些天分，但魔道難不成還缺了一個小子不成？聽聞那姓柳的已經和魔尊打了個照面，想來定是确定那翡晉楚對魔尊非常重要，這才搞了這一出衆門問責的戲來的，為的可不就是引那魔尊前來？那魔尊肯定是個女的！”

“……可距現今魔尊出世不過十六年，那魔尊若當真是個好色成狂的女子，那也太……”

圓圓臉啧了兩聲：“那魔尊出世是不過十六年，但之前可是被困在無地山數十年，指不定早就修煉了幾十年也說不定，要不然，她怎麽統一魔道的？靠她的美色？”

“好了。”沉默許久的大師兄終于開了口，“這裏人多耳雜，你們幾個少說兩句。都吃完了？吃完了那就走吧。”

“哎哎哎大師兄，我還沒——”

“剛才你說了那麽一大串話，想來定是已經吃飽喝足了，好了，我們走吧。”

“美色哦？”等那幾個千機山弟子離開後，我立刻轉回頭，調笑地看向雲霄。“雲少俠，對這一番話，你有什麽感想啊？”

“沒什麽感想。”雲霄撐着腮道，“他們說得很對啊。”

“……你說什麽？”

他擡眸看向我，笑意明亮：“我說，他們說得很對。現在一統魔道的正是那個好色成狂的女人，喜穿紅衣，好采男色，說得挺對的啊。哦對了，他們還說漏了一點，就是那女人在每采一個男子之後就會吸光那人的全部精元與陽氣，用來提升自己的修為。那個女人……”他靠近我，低聲笑道，“比我這個魔尊遺子還要可怕上數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