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憋屈
在一段暧昧的、不直白的親密關系裏,有一方總容易受委屈。
段青許做什麽了嗎?
沒做什麽。
她甚至回絕了那碗湯,周白芷給的蘋果雖然接下了,但一口沒吃,在今晚的所有時間裏,時不時就注意着江怡,不論怎麽看,她都沒做錯任何事情。
江怡的委屈來自于周白芷,來自于其他人,來自于段青許的不作為。
明面上來看,周家兄妹、杜源等人都是段青許的朋友,而她呢,在這些人的眼裏她就是段青許的鄰居,陳于秋的繼女,即便杜源那幾個對她不錯,可在其他人看來就是如此,所以她融入不進這個群體。她也沒打算非要融入,只是被排外難免會不好受。
人貴在自知之明,知曉自己幾斤幾兩,清楚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定位,江怡再遲鈍,也感覺出來了。
就是因為段青許沒做什麽,所以她有點矯情,覺得委屈。
特別是看見周白芷,簡直委屈到了極點。這人的心思那麽明顯,将觊觎掩藏在一舉一動裏,就差寫在臉上了,江怡心裏已經認了段青許,真的是越看越氣。
她暫時不想出櫃,可也不願意這樣,誰想這樣?
脫了拐杖,走路有點一瘸一瘸的,門啪地一關,不過沒使力,江怡素來不是那種生氣就亂摔東西、控制不住脾氣的人,相反,她自認為還挺冷靜的不吵不鬧,直接進主卧呆着。
今晚的氣溫尤其燥,悶得要命,窗戶是關着的,一進去就有種壓抑的煩悶感,她把窗戶打開透透氣,一摸褲兜,沒帶手機進來。
剛剛放在沙發上忘了拿。
因為不想出去,幹脆不管。
手支在窗臺上,望着漆黑的外面,樓下的路燈被遮擋在茂盛的樹木上,而地上是斜斜的樹影,再遠一些,一片黑暗沉寂,黑暗之外是小區外的直直的馬路,馬路上照着同樣昏黃的燈光。
夜色靜谧無邊,周圍有一點聲響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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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敲門聲,僅只兩下。
江怡沒理,兩下敲門聲過後,房間內外陷入安靜之中。
她不自覺往後看了又轉過身,別扭地吹了兩陣風,可能是覺得有些冷,便走到床邊坐下。
門外,段青許薄唇緊抿,拿着江怡的手機,久久等不到回應,約莫兩三分鐘,再敲了幾下,敲得很慢,但力道比剛剛大些。
得到的仍舊是無聲。
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從來沒有這樣過。
沉思半晌,段青許試着扭了下門把手,裏面沒反鎖,這妮子太氣,就光顧着進門。
房間裏沒開燈,借着窗口落進的微弱的光,勉強能看見房間內的家具物品等的輪廓,江怡坐在床邊,聽到門口的響動,朝這裏看了眼,但發現是她進來了時,身形一頓,但一動不動。
“你的手機。”她沉聲道,眉間郁結,快走近時又停下,低眼看着江怡。
江怡沒應聲,擡起手。
她将手機遞過去。
江怡拿過手機,悶不做聲,把手機擱枕頭底下,全然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
平時好說話,真生氣了,脾氣也是怪得不行。
沉默無聲向來最為折磨人,不願意溝通交流,一個字兒都不講。
主卧裏光線幽暗,相互之間都看不清,但氣氛顯然不對。段青許曲了曲指節,一會兒,到旁邊挨着坐下,大意是想談一談,可江怡擺明了不想,就在她坐下的同時,啪地将床頭燈打開。
床頭燈的光線并不明亮晃眼,但眼前一亮堂,氣氛霎時更加凝滞。江怡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要找睡袍進浴室洗澡。
段青許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
江怡皺眉,現今正在氣頭上,生硬道:“別拉着我。”
對方沒放開,大有不讓走的架勢。
她有點生氣,悶聲說:“段青許,放開。”
段青許神情淡淡,不像她這麽容易暴露情緒,“先坐下。”
江怡掙了兩下,沒掙脫,“我腳疼,你別拉着。”
聞言,段青許松開手,不過卻站了起來,她把床頭燈的燈光擋住了,默然無聲地站了會兒,看着江怡,大概是想上前碰一下這人,結果江怡躲開了。
“我要洗澡。”江怡說,轉身不看她,“別跟着。”
段青許嗫嚅,神情染上幾分沉郁,看着她的背影。江怡可能氣得有點糊塗,打開衣櫃,半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徑直随手拿了件睡袍,氣鼓鼓站在衣櫃前,忘了接下來該拿什麽。
身後斜進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三角小物什拉出來給她。
江怡稍稍擡起手,猶豫了下,轉而重新找了一條。段青許就在身後,幾乎都快從後面攬住她,這人阻斷了江怡的退路,轉身都不能。江怡退開身後的手,繞開進浴室。
現在腳傷好得差不多,完全可以一個人洗澡,因為不想出去,她沒有選擇淋浴,而是放水泡澡。
這妮子其實就是有點氣而已,而且是越想越氣,越是一個人呆着越氣,在浴缸裏閉着眼睛躺了不到十分鐘,她驀地睜開眼,後悔沒把手機拿進來。
外面毫無動靜,一點聲響都沒有。
咬咬下唇,兀自給自己搓搓,心裏酸澀得很,想到早幾天前跟段青許在浴室裏做過的事,愈發心裏憋屈,都找不到發洩的地方。
知道段青許肯定還在外面沒走,她暫時沒有打算出去,磨磨蹭蹭半天,等到浴缸裏水都涼了,皮膚都泡得有些發白才起身,擦幹身子,自己穿小物什和睡袍。
穿好,不着急出去吹頭發繼續磨蹭。
吹風機嗚嗚作響,成了浴室內外唯一的聲音。江怡看着鏡子裏,鎖骨那裏幹幹淨淨,不像之前那樣到處都是印子。
兩人在一起後,一開始是有點胡來,但慢慢都比較謹慎,特別是護工阿姨還在。段青許這人向來心細如發,大概是察覺到鄭雲他們有所發現,便格外小心,不會弄任何看得見的地方,偶爾江怡這妮子沒個度,她也會攔住。
段青許坐在床邊等,浴室裏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但久久不見江怡出來,浴室的門緊閉着。
她皺眉擡了擡眼,片刻,站起來過去。
恰巧江怡打開門,兩人四目相對。
江怡下意識想避開這人,于是往旁邊站了些,不成想段青許擡手擋住,攬住她的手臂。
“頭發沒吹幹。”段青許說,低了低眼,将她攏在懷裏,“我幫你吹一下再睡,別感冒了。”
這時候倒知道關心人,先前不見動一動。
江怡沒動,一句不回應。
段青許将人往裏面帶,順毛撸還是管用的,即便一句話不說,但抗拒的情緒不像方才那樣重。
頭發前面吹幹了的,但後面還有些濕漉漉,段青許把她帶到鏡子面前,拿起吹風機真給吹頭發。這人的手一如既往的涼,挨到頸間時,江怡不由自主瑟縮了下,稍稍避開。
吹頭發是真吹頭發,但段青許心思不在此,自始至終都在垂眼看着她。
鏡子裏,兩人的一舉一動都被映射出來,眼皮子一擡就能看見。江怡抿緊唇,當做看不見,段青許就是吃準了她的性子,什麽都不用說就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這妮子頗沒出息,本應該直接把人推開的,但看見眼下這場景,心裏到底軟了下來,她要是不在乎就不會生氣了,正是因為在乎,所以現在段青許稍微做點什麽她都分外在意。
吹頭發的舉動雖小,可明顯消掉了她大半的怒火。
感情裏誰都是摸着石頭過河,表面吃不得半點虧,其實都在被潛移默化地慢慢改變。
吹頭發用不了多久,哪怕段青許故意放慢速度。
見她沒有後續表示,還是一言不發的樣子,江怡緊緊手心,側身要出去。
段青許放下吹風機緊跟其後。
房間裏放着一杯涼白開,給江怡準備的,她晚上時不時或者睡前會喝水,睡前總要讓段青許給自己倒水,今兒不用她開口,洗澡的時候段青許就倒了。
看見那杯水,江怡心裏複雜,可仍舊不想服軟。興許是之前老是拄着拐杖走路,習慣了顧及着左腳,她走起路來怪怪的,而且有點慢。
快走到床邊,段青許卻從後面把正在氣頭上的她抱住,不讓再走,低低喊了聲她的名字。
“我們談談。”段青許說。
江怡死犟,故意嘴硬地說:“我不想談。”
段青許挨了挨她的耳畔,放低聲音:“我知道。”
江怡一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對方抱得緊緊的,她動都動不了,憋了半天,悶悶地說:“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