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問斬誰心
腰斬,是北辰十分殘酷的死刑,由重斧從腰部将犯人砍作兩截,叫受刑的人生不如死……場面十分慘烈,觀看的人卻十分的多……
辰豈歌在高臺之上遠遠的凝視着洛閣沐,從嘴裏輕輕的吐出一個字,
“斬”
子琳聽令後立馬大聲傳到,“宣斬!”
一個宦官柔媚的聲音扯着嗓子對劊子手喊道,“時辰已到,即可宣斬!”
兩個剽形大漢手拉着重斧的鋼索,正要解開,忽然被兩只箭射中……
“住手!”
苕華身騎一匹駿馬,風塵仆仆的趕來了,她手裏的緊握着藍羽弓,所有人都注視着她,這是要劫場的節奏啊--
還好趕上了!!
苕華幾乎是從馬上翻下來的,跌倒在地上,再連滾帶爬的奔去了刑臺。
苕華看着刑臺之上的人十分的狼狽,灰黑色的囚衣沒有一塊是完整的,渾身上下都是被鞭打的傷口,深的淺的不計其數,亂糟糟的頭發披在臉上,已經看不出臉的原樣……
苕華跪在洛閣沐的身前,捧起他的臉,她沒看到那雙深褐色迷人的雙眼,代替的是兩個黑洞洞的深窪,苕華忍不住抽泣出了聲音,她在嗚咽--他的眼睛沒有了!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你……”
苕華抱住了洛閣沐,眼淚順着臉頰打在洛閣沐滿是血跡的肩膀上,痛苦,無奈……
“你怎麽不說話?”苕華輕輕的撫摸着他的雙眼,他是承受了多少痛苦。
洛閣沐緊緊閉着嘴巴,沒有說話,他看不見苕華,雙手在不住的摸着面前的人,還有溫度,真好,他忽然也想哭,可是怎麽努力半滴眼淚也沒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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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華的手又滑到他滿是鮮血污垢的下巴,眼睛裏全是洶湧的淚水,顫聲道,“他們把你的舌頭也挑了?!”
洛閣沐面無神色,完全沒有了血跡,慘白黑暗,他的靈魂早就去了地獄!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保護好靈蕭,那個為了他不惜生命代價的女子,眼睜睜的在自己的懷裏沒了呼吸,漸漸冰涼……
他也有過愛,有過恨,可是現在早就灰飛煙滅,在這被萬人唾棄的北辰刑臺之上,還有個想要保護他的人,此生無憾了!
兩個劊子手的手臂被射穿已經沒有辦法再施行,他們等在一旁,看皇上的命令如何。
苕華含恨的眼睛直直的望去那邊的高臺,一位明黃龍袍的男人也正把她望着,眼神裏盡是看不穿的幽深。
一旁的判官大人也很焦灼,他在皇上的身邊說道,“皇上,這該如何是好啊!?”
“換人,繼續!”
豔陽高照裏,一聲爆喝劃過。
苕華遠遠的都聽見了,他就這麽不留情面麽,這一刻,她竟比自己死的時候都害怕。
新換的劊子手上來了,聽到木牌卡塔落地聲音,苕華竟死死的用身體蓋住洛閣沐,不住的泣聲道,“不許你們再傷害他,要殺就先殺我吧!”
現在整個北辰的人都知道苕華深的皇上的寵愛,她是皇上女人,是皇上的心尖肉,沒有人敢碰她一根手指。
辰豈歌的龍威從來沒有人敢挑戰過,現在那個女人一再的挑撥着自己的底線,他愛她,但從來沒有動過她分毫;他處處包容她,甚至敢違背天命做有違常理的事情……
但是現在她竟然為了一個敵國的男人光明正大的給他難堪,還當着所有人的面抱着那個男人,他面色雖沉靜似水,但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他握緊了拳頭,現在就要去将那個女人給拉回來,教教她什麽叫做嫁夫随夫,三從四德!
辰豈歌龍靴剛跨出去一步,手卻被允清拉住了。
“皇上,您這樣下去會有辱貴軀!”
下面是下賤的犯人呆的的方,怎麽能染足了金龍玉體的天子呢?
辰豈歌甩開了允清的手,大步的朝下面走了過去。
辰豈歌所到之處都是唰唰跪下的聲音,瞎子都看得出來皇上發怒了。
“他的命就這麽重要!?”
辰豈歌腳步的聲音輕的像委地的雪,苕華看見了那雙龍紋繡靴,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
她愕然,擡頭望向辰豈歌,他的眼裏有些猩紅的血絲,現在正灼灼地望着自己。
他站在的地方,依然高高在上,依然平靜如素。
所有人都驚呆了,腦袋死死的磕在地上不敢擡頭目睹皇上的尊容。
苕華還是抱着洛閣沐的殘軀,啞聲道,
“你呢,別人的生命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值錢麽!?”
“他?朕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苕華的聲音忍不住加大了幾分。
辰豈歌眉頭輕皺,臉色有些陰郁,“別鬧了,跟朕回去!”
別鬧了?苕華輕聲嘲諷着,自己哪裏又在胡鬧,洛閣沐曾經是那麽的視自己的生命如己,為了自己犧牲了太多,現在自己連保護他的能力都沒有麽,自己就是個害人精,苕華心中的自責慚愧比什麽都還痛苦。
“放了他!”
苕華只要這三個字,其餘的什麽都不重要。
辰豈歌的眼睛像蘸了墨一樣,很深。
剛剛那句話已經是他的極限,辰豈歌不再說話,蹲下身來輕輕拉動苕華的身子,可是苕華卻很執拗,怎麽也拉不動,将洛閣沐抱得死死的。
洛閣沐什麽也聽不到,感覺到身上之人在掙紮着什麽,就更抱緊了她幾分,伸出去的雙手摸到另一雙滾燙的手時,他忽地頓住了,是辰豈歌嗎,是他要來帶走苕華!?
……也罷,她終究是要走的,自己又何必貪戀着最後的溫存,洛閣沐推開了苕華,你走。
辰豈歌借勢一把拉過苕華的身子,将她穩妥的抱在懷裏,沉眸瞥了一眼洛閣沐。
苕華全身殘剩的力氣幾乎都用完了,只能又哭泣道,“放了他,放了他!”她的嘴裏一直在重複着三個字。
辰豈歌哪裏依她,抱着人就直接走了,也不搭理苕華的胡話。
苕華在辰豈歌的懷裏奮力亂掙紮着,沒有用……她一口咬住了他禁锢着的手臂,很用力,直到嘴裏嘗到一絲血腥味才肯放開。
這點疼痛辰豈歌眉頭都沒皺一下,思索着她的牙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鋒利,是時候将它磨一下了。
辰豈歌回到了高臺上,目光冷冷的投向了判官大人,
“今日吉時已到,立即開斬!”
忽然灰色的烏雲盤踞在上空,一陣勁風吹過--
随後只聽見啪嗒的一聲,重斧落地,哐镗砸在鐵檻上!
頓時血流成股,向四周散開,形成各種形态的蜿蜒的血蛇……
閣沐,對不起……
苕華的心又開始抽痛了起來,一直在邊咳嗽邊哭泣,擦幹淨嘴角流出的血,趕緊的藏在袖子裏,不讓辰豈歌發現。
他現在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心的距離卻從來沒有感覺如此遙遠過,感覺這次去了一趟漠北回來一切都變了。
一場殘酷暴力的斬腰之行在曲曲折折中很快就結束了,辰豈歌又對子琳說道,“回宮!”
……
辇座雖大,但苕華和辰豈歌坐在一起,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苕華身心俱裂般的倚在一旁,閉着眼睛不說話,對面的這個男人可以暴怒得失去所有冷靜,也可以在暴怒之後像現在這樣的平靜似水……她真是越來越不懂他的心了。
突然一個颠簸,苕華被抖動的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下一秒就迎上了辰豈歌的眼眸,他一直都在注視着自己。
苕華忽然覺得被別的女人抱過的他有些令人厭惡,她故意的坐開了些,挪了挪,衣衫微微拂到他的錦袍……
終于,有人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你就這麽的厭惡朕!?”辰豈歌輕聲道,眼角眉梢,滿是譏諷。
苕華苦笑,“不敢!”
“你都去劫場了,還有什麽不敢!?”
辰豈歌再一次被她的冷漠所激怒,一把拉過她細胳膊,他的手心有些幹燥溫暖,卻燙的苕華冰冷的肌膚有些灼熱。
“我只是不敢厭惡您,皇上。”苕華沒有自稱臣妾,而是我,低低的道。
辰豈歌的手微微僵住,朕該那你怎麽辦?!
洛閣沐是北辰勝利抓回來的俘虜,這個俘虜不一樣,他是聖雪國的三皇子,他知道聖雪國的很多軍事機密,辰豈歌原本以為可以從他口中知道點什麽,可是洛閣沐寧願被挑斷全身經脈、挖眼、斷舌、割耳……也不願意說出半個字,他一心尋死,辰豈歌就成全了他……得知他與苕華有些江湖淵源,就打算不告訴苕華洛閣沐行斬之事,朝廷內外都傳瘋了,可是唯獨南宮殿一無所知……今天他萬萬沒想道苕華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刻來到刑場,給他這麽大的打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