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伯母好——”黎江晚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眼下硬着頭皮頗為窘迫的喊了一聲，臉上立馬不自覺的發燙起來。
“臭小子！都談戀愛了也不曉得吱一聲，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俞肖芸嗔怪了一句，之後近前一步，雙手親昵的搭放在黎江晚的手腕上說道，“沈峥小時候被我慣壞了，脾氣又臭又硬，不過心眼倒是不壞的，你別介意他的臭脾氣。”
“伯母，他脾氣挺好的——”這臺詞和黎江晚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黎江晚愣了幾秒後才輕聲應道。
“媽，你先去休息下吧。”沈峥見黎江晚錯愕之下有點不自在，突然插話進來。
“哦對了，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你們手上應該還都有事情忙，那我先回車上休息，等你們下班了再說，不急。”俞肖芸說時看了下時間。
“也行，等我下班了打電話給你。”沈峥點頭算是同意。
“伯母，你要不要去休息室那邊休息？”黎江晚覺得讓沈峥母親回車上等他們下班挺怠慢的，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不用了，呆在這裏打擾你們工作不好，我回車上休息也一樣的，我今天下午不急着回去，反正有時間，你們先忙吧，晚上等你們一起吃飯。”俞肖芸說時眉目間都有點喜氣洋洋的。
她今天過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不過沒想到的是沈峥居然還談女朋友了，就他這悶葫蘆并且又臭又硬的脾性，尤其是那件事過後，俞肖芸壓根都沒指望他能談上對象，之前也沒動過心思給他張羅介紹對象，因為知曉他肯定不會聽從家裏的安排，她原本只想着幾時能解開他自己的心結都算是老天庇佑了。
眼下這一過來，剛下車就看到個眉目溫婉長相清俊的小姑娘她還覺得挺稀罕的，沒想到這才走到二樓，就得知剛剛交談過的小姑娘就是自家兒子的對象。
以她這個年紀的閱歷，看人自然是一看一個準的。
自家兒子顯然被面前的小姑娘吃得死死的，從他不經意給她解圍提醒自己去休息就看得出來。不過看面前的小姑娘偶爾一瞥看向自家兒子時的眸光，顯然也是熱戀才有的眸光。
晚上回去再了解下情況。
俞肖芸想到這時就閑适的往樓下那邊走去了，她打算等回到車上才給沈兆兵打個電話。
一直等到俞肖芸消失在樓梯拐角那邊了，黎江晚才嗔怪了一句，“伯母過來你怎麽都不提前和我說下，剛才差點吓死我了——”她說時還無意識的去拍着她自己的胸口處，又在回想着自己剛才言語舉止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放心，我媽很好相處的。”沈峥見她臉上就這會功夫已經紅撲撲起來，鼻尖上則是沁出一點晶晶亮的汗珠，他看得心頭微漾不覺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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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外面暴曬了一天，我今天是不是特醜？”黎江晚突然拿手背探了下她自己的兩頰，挫敗的嘆了口氣，之後又像是幾分僥幸的自言自語起來，“還好我早上洗了個頭才來上班，要不然我真是要崩潰了——”
“放心吧，我媽很喜歡你。”沈峥看出她的擔憂，見着她這樣大驚小怪的他又忍不住想要發笑，眼下忙不及的開口安慰起來。
“不和你說了，我做事去了！”黎江晚聽到沈峥這麽一說倒是莫名羞澀起來，胡亂應了一句後就轉身回辦公室了，不過一想到晚上要和沈峥母親一起吃飯，這一下午她也是過的七上八下的。
剛才好巧不巧的遇上他母親，又回想起她母親下來的那輛軍車的牌照數字，黎江晚心裏就大致明白了沈峥的家庭背景。
前幾天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多半是他父親，只不過看他那會冷淡的反應，顯然沈峥在家裏和他父親關系并不親近，估計還有不小的隔閡嫌隙，和他母親就顯得正常自然多了。
黎江晚越是抗拒晚上要和沈峥母親面對面相處，這下午的時間就過得越是飛快。
她倒是第一次希望沈峥加班加的晚一點，沒想到沈峥七點多就下班了。
兩人一起到樓下的車子那邊接了俞肖芸。
俞肖芸估計是在車上休息睡了一覺，看起來比之前初見時還要精神抖擻。
“我坐沈峥的車子好了。老商，你先回酒店休息吧。”俞肖芸下車時和司機交代了下，看得出來她對任何一個人都是和和氣氣的。
回去的路上，沈峥簡要介紹了下A市的人文地理，俞肖芸大都時候點點頭，偶爾也問黎江晚幾句，其實也就是聊幾句她現在的崗位日常工作而已。
“女孩子幹刑警真是太辛苦了，法醫也差不多，都是沒日夜的工作，你們兩人都做一線工作，以後有孩子了肯定要照顧不過來——偏偏你又要在這裏工作，我都很難照顧到，實在不行到時候把吳媽調過來照顧你們——”俞肖芸沒聊一會就深入探讨起了沈峥和黎江晚以後的生活狀況。
黎江晚知道沈峥出身高。幹家庭，本來以為沈峥母親會挺嚴苛的，沒想到她開口閉口已然把她當做家人看待，她原本的那點不自在倒是不知不覺中就消散了。
回到家裏後，沈峥要進廚房做晚飯，立馬被俞肖芸制止了，她忽然伸手輕撣了下沈峥曬成麥色的手臂，不無心疼的說道，“出門不曉得穿長袖遮下太陽嗎？都曬脫皮了。”
“沒事。”沈峥說時抽手回去，俞肖芸便不再多說。
“媽難得過來一趟，給你包最喜歡的餃子吃，你都多少年沒吃到媽做的東西了。”俞肖芸說時打開冰箱看了下，幸好裏面還有蔬菜和肉什麽的。她就拿起來往廚房走去。
黎江晚見狀也過去幫忙。
等到俞肖芸擀好面皮後，黎江晚就在旁邊依樣畫葫蘆的包起餃子，只不過她手法生疏的外觀大都略醜。
“你們平時經常在家裏做飯嗎？”大概是太久沒有得知沈峥的近況，俞肖芸似乎對沈峥的日常點滴都很感興趣。
“回來早的話會做的，不過都是他做飯。”黎江晚實事求是的應道，說到末了她倒是不自覺的耳根一熱，畢竟這種話落在沈峥母親的耳裏，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夠賢惠……
“沒想到臭小子居然還會下廚，你不曉得他以前在家裏從來都沒下過廚，和他父親一樣，兩個人臭味相投的都說君子遠庖廚什麽的——看得出來臭小子很喜歡你。”俞肖芸說時臉上又笑盈盈起來。
黎江晚不知如何應答，唯有臉上重新發燙起來。
“被男人喜歡寵着是女人的福氣，好好珍惜，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老頭子的脾氣在外人面前雖然是倔了點，對我還真是好的沒話說。”俞肖芸看出黎江晚有點緊張，還特意提起她自己的事情。
“伯母，他以前怎麽都不和你們聯系的？”這個問題的确是存在黎江晚腦海裏很久了，眼下和俞肖芸才聊一會兩人就挺投緣的，而且俞肖芸明顯很通情達理，一想到沈峥之前幾乎沒怎麽提到過家人，黎江晚的心頭疑團就越來越大，糾結之下還是直接問出口了。
“都是老頭子的緣故，父子倆都是一樣的臭脾氣就杠上了。他不服從老頭子的安排，光曉得折騰自己，之前不顧全家的反對跑去邊疆呆了兩年，之後又跑到人生地不熟的A市，老頭子被氣得撂下話讓他再也別回去，臭小子居然就硬心腸的沒回去過——這兒子就是不貼心，也不曉得體諒為人父母的心境，老頭子再有過錯也是他父親年長一輩——”俞肖芸說到這時，臉上的喜氣倒是不知不覺中消退了。
黎江晚聽出沈峥和他父親之間應該發生過什麽事情，父子關系才會如此緊張，眼下他母親才提口幾句心情就低落了不少，她歉疚的開口，“伯母，對不起。”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可是她眼下能做的也就是止步于此。
她是惟願沈峥能夠和他父親早日解開心結的。
“沒事——不過江晚，伯母也有事情要拜托你——”俞肖芸說到這時，神色倒是不知不覺中隐有凝重起來。
“伯母你說什麽事，我會盡力而為。”
“臭小子特軸，老頭子聽到消息說臭小子現在在追蹤一個大毒枭，老頭子的意思就怕萬一有個什麽，不想讓他再插手下去。可是他這性子一旦拿定主意就很難勸得動，我看他應該會聽你的話，要不然你幫伯母勸下他。伯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是就這麽一個兒子，多年前已經出過一次意外了，萬一有點意外什麽的，我真的是連想都不敢去想——”
“伯母，我之前已經勸過了——還是讓他去做想做的事情吧，這樣他才能解開心結，要不然他會因為死去的戰友愧疚一輩子的。等他自己親手了解此案，他以後心裏才會輕松回去。”黎江晚開口應道，神色頗為平靜。
俞肖芸沒想到黎江晚看着文文氣氣的，分析起來倒是條理清晰。
“恩。”俞肖芸點點頭，是聽進去了，兩人都安靜的包着餃子，不過為着擔心的同件事情，神色都有些黯然。
旁邊鍋裏的湯水已經煮沸了，發出一點規律冒泡的聲響，然而也只是徒添一點沉重的氣氛。
等到餃子快包完了，俞肖芸突然又開口說道，“江晚，伯母還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黎江晚點點頭，等俞肖芸繼續說下去。
“老頭子也就是嘴硬，其實心裏很想他回家一趟，私下也來看過他的工作單位。我以前勸過臭小子很多次，他都不聽勸，你幫伯母再勸勸他，讓他回家一趟。其實老頭子早就消氣了，就是下不了臺面，他是長輩縱然之前有做的不對的地方，總不能讓老頭子先低頭服輸——”俞肖芸說到這時，聲音隐有哽咽起來。
“伯母，你放心吧，我會說服沈峥回去一趟的。”
“恩，那就好。”俞肖芸這才重新高興回去，不複剛才的黯然神傷。
等到餃子蒸好端出來後，沈峥果然很喜歡吃。
俞肖芸特意多做了，還有一半則是直接放在冰箱裏速凍起來。她估計是還有別的事情，吃好飯後就發地址給她司機過來連夜就趕回去了。
黎江晚想起俞肖芸拜托自己的事情，也沒想好要怎麽和沈峥開口，為了這點小心事她晚上其實都沒睡着。
她察覺到沈峥躺下去一會後又起來往書房走去，一直呆了個把小時後才回來睡下。
沈峥這次躺下不久就睡過去了。
她知道，他是太累了。
黎江晚微側過來，在黑夜中聽着他規律的呼吸聲響，心頭才覺得說不出口的安穩。她在黑夜中發了好一會的呆，之後小心翼翼的起來朝書房走去，開燈把門掩上。
書桌上果然還放着一大堆沒來得及收起的資料。
每天早上兩人都是急沖沖出門的，所以他才會如此放心的把這一堆的資料都放在書桌上。
黎江晚看到最上面的是張素描畫的平面圖，她盯着那幅畫看了很久，隐約覺着是某幢大廈天臺處的詳細構圖，上面還定位了好幾個點，不知道是什麽用意。
她又翻閱了下側邊一沓高疊的報刊，看着上面的紙質都已經明顯泛黃起來，估計是多年前發行的報刊。黎江晚拿了幾份浏覽起來，随即就留意到她自己家裏B市的報刊，而且上面的日期還都是大寶出事第二天的時間。
黎江晚飛快的把每一份都翻閱過去，這才在其中一份的角落裏找到他圈劃的記錄。
她又再回頭看那份天臺的平面圖，忽然就明白了是當年大寶出事的水晶大廈的頂層平面圖。
原來他早就在默默的調查大寶當年出事的前因後果。
可是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就連她自己這樣的當事人，她甚至都已經不能完整的回憶起事發時的細枝末節了。
他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把這些資料都收集過來，默默的調查，不過是不想再次觸及她的灰色記憶。
她看着那沓高疊的資料，心裏百轉千回。
這個男人，她黎江晚這輩子都跟定了。
黎江晚知道沈峥是不想讓自己無謂的擔心，粗略看過後就把這些資料都放回原位，她快整理的差不多的時候，忽然留意到最下面還壓着一份報刊。
是隔壁省會城市的日報，時間點居然也是巧合的和那沓報紙都在同一天。
只不過整個版面都是對隔壁省會城市前一天四月十五號特大緝毒行動失敗的報道，上面還有幾名通緝在逃重犯的黑白頭像照，看起來觸目驚心。
黎江晚認得其中一個在逃犯，就是現在盜用僵屍身份證的高昌達，只不過那會的高昌達臉上還沒這道疤印。
她争分奪秒的看下來，讀到上面的大隊七位成員壯烈犧牲那幾行字，想到沈峥為此一直內疚至今，心情不自覺的無比低落起來。
黎江晚把整個版面內容看完後，又把排第一的重犯名字輸入手機頁面搜索起來，果然立馬跳出無數條信息，全都是此重犯手段極其殘忍令人發指的行徑報道。
她沒看幾條報道，手腳就已經冰冷起來。
前所未有的擔憂襲遍她的大腦。
她不知道要怎麽辦。
她能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