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會從樓道裏出來的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兩手空空，出來的時候似乎有意無意的打量了下周遭，不過沈峥的車子就停在側邊角落上，此人倒是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存在。他朝向正前方打量周遭的時候，黎江晚看到此人的臉上居然還有道長疤痕，看着有些驚悚吓人。
此人走到前面那幢的小區後面的停車位裏坐進其中一輛車就開了出去，一直等到他快開到這條路的盡頭時，沈峥才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因為怕被此人發現，沈峥跟車跟的并不近，而且途中還提前算好路程讓大白開便車在半路接上跟了其中一段路，而他自己則是驅車直接去女裝店迅速買了套女裝讓黎江晚進去換上，之後他自己再和大白溝通後抄近路跟車回去。
此人顯然警惕性頗高，一直在A市整整兜了兩圈後這才朝其中一處小區那邊開去。
後半程路沈峥一直跟着那人開進去，留意到那人在其中一幢小區樓下停車，他在這排的路口那幢的小區後面的地面停車位那邊就停車了，讓黎江晚下車看下此人住在最裏面那幢的第幾層，而他自己并未下車現身。
黎江晚估計沈峥和此人之前是有打過照面的，為免引起此人的注意才特意不現身，眼下時間緊急她也沒有去問個來龍去脈就直接下車，幸好沈峥途中已經見之明的讓她在店裏換好便裝，她下車後就朝那人進去樓道口的那幢走去。
黎江晚拐進去後幸好那人還在等電梯，她也佯裝拿出手機逛淘寶起來。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那人先進去按了他要去的樓層，黎江晚留意到他按了8層，她直接按了15層，之後繼續百無聊賴的低頭刷淘寶。
到了那人要去的樓層，等到那人從電梯裏出去後，黎江晚餘光留意了下那人去的樓層前面左側那邊的門口放着一輛嬰兒車，她佯裝要去按電梯按合上的鍵又走動了兩步換了下視線，留意到右側那邊的門口擱放着滿架手工折成的紙質成品。
黎江晚餘光一瞥就收回了視線，等到電梯到了15層後她才出來打電話給沈峥，彙報了剛才自己在8層電梯口看到的場景。
“那個紙質成品是不是金黃色的？外觀有沒有像元寶？”沈峥問道。
“是金黃色的，和平時的元寶不是特別像，不過形狀勉強也差不多吧。”被沈峥這麽一提醒，黎江晚努力回憶起來。
“是這邊本地老人家做法事祭祀用的，左邊的住戶家裏有嬰兒，右邊的住戶是這邊的本地人，還有折疊金元寶的習慣。此人的反偵查意識很高，肯定不是住在8層，我們暫時不确定他住在哪一層，為免他到你現在的所在樓層查看，你直接先上到頂層天臺那邊避下，待會下來後我們再調住戶信息看下就可以了。”沈峥條理清晰的吩咐起來。
“恩。”黎江晚點點頭，說時直接往側邊的樓梯口那邊走去，很快就繼續往上走了半層上去，她一直走到半層拐彎的樓梯上，就隐約聽到了下面那層樓梯傳來的腳步聲，有些急促，是男人的腳步聲。
幸好黎江晚今天穿的運動鞋，走起路來沒什麽聲響，她繼續小心翼翼的往上面的樓梯走了幾步之後趴在靠牆那側，确保那人不會發現自己的蹤跡，就這點空隙間，她已經聽到那人直接走到她剛才出來的15層，像是來回踱步了一圈，沒一會此人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此人接起來先是喊了一聲‘光哥’，之後才開口說道，“我剛才電梯裏碰到個女的，光哥你說的萬事小心為上，我就特意跑過來看下，應該是我想多了，其餘的我回到房間後再和你說吧。”
Advertisement
此人說完後周遭就安靜下來，黎江晚這會只是在貼靠在上面那層的樓梯拐彎靠牆邊，她想要盡可能多的打聽點消息并沒有按照沈峥說的繼續往上走到頂層的天臺那邊，不過隐隐的又生怕此人會突然大步朝樓梯這邊繼續走過來。
幸好沒一會，黎江晚就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還有那人的皮鞋腳步聲。
聽聲音是進電梯了，黎江晚貓了半個身子下來确定電梯前面沒有人了，這才飛快的沿着樓梯飛跑了下去。
她一直跑到12層的樓梯那邊，才聽到電梯門開的聲響，黎江晚立馬貓在靠牆邊，聽到有人出來後拎起鑰匙開門的聲響。
一直等到大門被關上，黎江晚才偷偷舒了口氣。
剛才這樣膽戰心驚的尾随跟蹤，她不知不覺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眼下确保自己不會暴露行蹤後，黎江晚這才繼續沿着電梯重新往樓下走去。
等到她走回到沈峥呆着的車裏後，剛才狂奔樓梯時的餘熱才漸顯出來，加之被外面的熱浪一熏，整個人立馬就滿頭大汗起來。
“怎麽出這麽多汗？”沈峥見她坐進車裏時上半身的T恤都被汗水打濕了，他說時遞了紙巾給她。
黎江晚随便擦拭了下臉上，略為尴尬的說道，“被吓出來的，你們以前跟蹤嫌疑人時難道不覺得很恐怖嗎？”
“還好。”沈峥對她提到的‘恐怖’字眼似乎有些不太茍同，原本緊抿的唇線倒是放松了一點，他見她剛才潦草擦臉時額上并沒有擦到，正有晶瑩的汗珠逗留在上面，有好幾顆都已經彙集成更大的汗珠往下滑去，估計會刺到眼睛，他又随手抽了一張往她額上擦拭了下，只不過指尖碰觸到她的額頭時才察覺到她出的是冷汗，把他溫熱的手心也碰觸得發涼起來。
“下次不安排你做這項任務了。”他隐有歉疚的開口說道。
畢竟以黎江晚的資歷，和老道的小張大白他們比，這方面還是欠缺點經驗，不過好在女性從事這方面工作，本身性別的先天便利優勢在那裏，相對來說不容易引起嫌疑人的注意，他剛才才會想着安排她上去跟蹤嫌疑人落腳的具體樓層。
“其實也還好，可能我膽子沒你們大，多練幾次會熟悉放松點的。”黎江晚不想沈峥為自己這麽點小事擔心，随口應道。
“對了，我後來回頭跟蹤他，發現他住在12層的左側那邊，是奇數，應該是1201號。”
“恩，這樣就方便查詢了。”沈峥說完後就發動車子開回去了。
回到單位下車後，沈峥看了下她身上之前就汗濕透的T恤衫，開口說道，“先去換下衣服。”
“恩。”黎江晚點點頭，拿起她自己的警服就往宿舍那邊走去。夏天的T恤面料偏薄，汗濕後就容易印出裏面的Bra顏色，幸好她自己的宿舍那邊有放換洗的衣物。
等到黎江晚換好衣服後回到辦公室裏，沈峥已經在大白的電腦前面看大白抽調出來的住戶信息。
“付成軍，沈隊，你對這個人有印象嗎？”大白對付成軍的過往一無所知，頗為茫然的問道。
“他原名應該不是這個，現在是盜用別人的身份信息而已。”沈峥盯着身份證上的一寸頭像照說道。
黎江晚一聽也湊到大白的電腦屏幕上仔細看了起來，果然身份證上的頭像和她之前在電梯裏看到的那人長相明顯不一樣。
“那這個付成軍和他什麽關系？居然會借他使用身份證。”黎江晚嘀咕起來。
“先查下付成軍的家庭信息，打電話詢問下再說。”沈峥開口。
大白點點頭，繼而把付成軍的家庭信息抽調出來，此人父母離異，未婚，上面只有一個寡居的父親，再無其他家人信息。
電話是黎江晚打過去的，“付大爺，您好，我們是付先生就職的公司，付先生最近都沒來上班想和你您求證下——”
“騙子！我家小軍都沒正經上過班哪來的公司，而且他去年就出車禍死掉了，死人的錢都要來騙，還有沒有天理了！”電話那端的老大爺無比憤慨的罵了幾句就啪的一下挂了電話。
“原來用的是死人身份證，既然真實的付成軍出車禍死掉了為什麽會沒有注銷掉身份證？”黎江晚若有所思的嘀咕起來。
“盜用僵屍身份證的門路很多，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此人是刻意盜用死者身份證來進行日常活動的，而且死者本身的無業游民的身份以及未婚和父母離異的家庭狀況也為嫌疑人提供了便利，此人的真實名字應該叫高昌達。”沈峥之後就給大家夥分配了任務。
首先派小張和賈洪新換上水電工的穿着，到此人所在的樓層那邊樓道牆上的水表箱搗騰了下，留意到并無來人出入，這才小心翼翼的把攝像頭安裝在了那層的側邊樓頂的壁角上。
一切就緒。
整個大隊二十四小時都輪流觀察監控裏的動靜，一直蹲守了好幾天，途中此人都沒有下過樓，中間點過幾次外賣，不過每次此人都是出來把門掩好後走到樓道上拿外賣的，顯然是不想讓外賣小哥看到門縫裏的任何情況。
等到第四天，他們通過監控才蹲守到此人從住處離開，驅車去了外面。
等到嫌疑人開車離開了小區，沈峥直接帶着在下面蹲守的小張從樓上那層攀爬下來潛入進去，在裏面的角落上安裝了攝像頭，之後才原路退出來。
當天晚上高昌達就回來了，手上拎着個不起眼的利落皮包。
沈峥和黎江晚他們這會直接在頂層的天臺上實時監控房間裏的情況。
高昌達回去後先是從冰箱裏拿了一廳啤酒喝了起來，又抽了幾支煙，之後才起來打電話。
他大概是渴的厲害，一邊喝啤酒一邊打電話，電話則是按了擴聽的。
“榮哥，我今天才出去随便兜了一圈，就已經有十五筆訂貨了，定金也到手存進去了，和上個月比直接翻倍，看來咱們要再幹票大的。”
“下個星期就有筆大單子，萬事小心為上，等我決定好交易地址了再通知你。”擴音的電話那端傳來五十開外的男子的聲音，音色沙啞，應該是天生的公鴨嗓，然而這并不影響他說話時的高高在上和頤指氣使的架勢，顯然是高昌達的直屬老大。
正好旁邊的電腦屏幕亮着，借着屏幕上的光亮，站在側邊的黎江晚突然留意到沈峥的眸間閃過一點幽光。
她記得幾天前剛發現高昌達的時候，沈峥的眸光也是這般令人生寒。
她愣在那裏，過了幾秒後才想明白他眸間幽光的含義，分明是久等的獵人終于守到了獵物，他雖然不動聲色，隔着幽暗的光線，她都能感應到他在摩拳擦掌着。
顯然，他等電話那邊的公鴨嗓的陌生人，已經等太久了。
也許幾年，也許遠不止此。
旁邊的小張還在感慨慶幸幕後的大毒販終于初有輪廓而開心不已，黎江晚腦海裏回想起沈峥眸間閃過的幽光，第一次沒有為着案子的進展而放松一點，反而神經都沒有緣由的緊繃起來。
第二天早上接班蹲守的賈洪新就有新的進展彙報過來，跟蹤高昌達後反映他驅車往A市下面的西部山區驅車開去，很有可能是前往制毒點。
沈峥聽了彙報後直接臨時開會并且請示局長，要求增加警力臨時組建專案組跟進此案。
“此案省裏已經早就開始追查了，讓緝毒大隊負責籌建專案組跟進，和你們無關，這個案子你們就別插手了。”未料到局長沒有多想就一口回絕了。
黎江晚得知這個決定後，為着自己那點不能提及的私心，居然默默的松了口氣。
“這是誰的意思？”
黎江晚還是第一次看到沈峥臉上的冷笑，比刀刃上的寒光還要令人心驚發寒。
“什麽誰的意思，就是上級組織的命令而已。我可警告你，你現在還在記過期間內，可別再給我整出點什麽事情，安心做好你自己的手頭工作就行了——”局長沒好氣的應道。
沈峥忽然啪嗒一下甩了手上的資料，沒有應答就直接離開了會議室，原本他精心收集整理的厚資料立馬被震散在桌上，整個會議室裏都沒有緣由的鴉雀無聲起來。
黎江晚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何開導，更何況她私心也不希望他會插手此案。
晚上洗好澡後她想着這點心事，随手亂按到了其中一個頻道，正好是新聞時間，黎江晚看到畫面上的某個領導視察的畫面，她随口嘀咕了一句，“好巧，我記得這人之前來過我們的單位——”
她說的是實話，這人就是去年有次局長小心翼翼陪同視察的老人家，六十開外，這會出現在電視上也依舊精神矍铄的，而且眼下因為沈峥就坐在旁邊，她嘀咕時随意朝沈峥臉上望了下，忽然明白過來那會看到老人家時覺得似曾相識感覺的緣由。
因為，沈峥的眉宇間，明顯和這個老人家有幾分神似。
“是嗎？”沈峥輕飄飄的應了一句，黎江晚卻聽出了他言語間少有的漠然冷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