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黎江晚只覺得身上被厚沉的觸感壓裹住,沒幾秒那重壓感立馬消失,她驚魂未定的從泥堆裏起身,正好見着沈峥徒手捏住那條花蛇的三寸部位往地上甩去,前一刻還攻擊力十足的花蛇被這股大力砸在地上,沒一會就不再蠕動了。
“你有被咬到哪裏嗎?”黎江晚無比确定剛才被他這樣以身犯險的擋住,那條不知名的花蛇根本沒和她正面接觸上,只不過沈峥身上就難說了,她說時壓根顧不得去撣落自己身上的泥土,無比焦灼的朝沈峥身上打量起來。
“是不是咬到這裏了?”黎江晚見着沈峥下意識的往他自己的左胳膊那邊望去,因為是酷暑天,他也穿着短襯衫在身上。
果然,随即她就留意到他的左胳膊靠上面的地方有兩排略深的牙痕,看着像是毒舌的牙痕。
“你先不要走也不準動!手臂自然順直向下!”黎江晚心急如焚的近前仔細看了下他的傷處,幸好沒有花蛇的牙齒斷在裏面,她剛說完就蹲下去把她自己腳上的運動鞋的鞋帶解下來無比麻利的綁在沈峥左臂傷處上來好幾公分的地方,之後甚至都沒過問他的意見,直接就往他的左褲兜裏摸了把打火機出來。
他有抽煙的習慣她是知道的,加上之前曾經見過他從左褲兜裏掏出來過煙盒,她知道他的左褲兜裏肯定有打火機在。
“火烤可以局部破壞傷處的毒素,可能會有點痛,你忍着點。”黎江晚憑着僅有的一點常識印象,說完後就按了打火機直接往沈峥的傷口上面湊去,她這樣斜手握着打火機,那火苗沒一會就把她自己握打火機的那只手都烤的灼痛起來。
“會沒事的——”仿佛是為了安慰沈峥,黎江晚一邊拿着打火機炙烤沈峥傷處一邊開口安慰起來,其實沈峥并沒有明顯的驚慌,反倒是黎江晚自己的呼吸聲都粗重了不少,她收回打火機後,這才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打給大白,“沈峥被蛇咬了,你趕緊去車上拿幾瓶水過來,還有把急救箱也帶過來,一分鐘內趕到!”
她說的語速極快,仔細聽去,聲音還明顯有點發顫。
“放心吧,沒事。”大約是見着她緊張的如臨大敵,一直看着她手忙腳亂的沈峥突然開口。
“要不是為了幫我擋着,你也不會被蛇咬到。”黎江晚自責的無以複加,她又看了眼前方,依舊還沒看到大白的身影,她無比焦灼的看了下沈峥的傷處,下一秒她忽然湊過去,一手按壓在他受傷的左臂上,俯下腦袋就往他的傷處吮吸起來。
沈峥顯然也沒料到黎江晚的反應,整個人都明顯跟着一僵,他低頭望去,正見着她用力的把他傷處的毒血往外吮吸出去。大概是因為擔心的緣故,她還有一只搭放在他左手腕上的手心都是黏滑的冷汗,冰涼的貼在他發燙的肌膚上,在這午夜熱氣氤氲的林間裏,像是一針提神劑似的,瞬間沁入他的腑髒。
他怕自己驟然加以阻擋反倒會使黎江晚會不小心吞咽毒血下去,只得一動不動的僵站在原地。
“沈隊沒事吧?”前面已經傳來大白焦灼的問詢聲。
他一到,黎江晚立馬擡頭吐掉口中的污血,之後把擰開的礦泉水朝沈峥傷口上面沖去,反複沖洗了好幾瓶後,又用雙氧水對傷處沖洗,之後再用紗布包紮在傷口上面。
等清創差不多了,黎江晚這才就着瓶底的那點礦泉水給自己漱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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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物證也找到了?”大白确認沈峥沒有大礙後才留意到旁邊的土坑,至少沒有白費功夫,他意外驚喜的問道。
“恩,你趕緊把物證刨出來,我們好立刻回去,順便陪沈隊去醫院注射血清。”
“知道了。”大白應時就利落的刨坑起來。
收集好物證臨走前,黎江晚又吩咐大白把那條已然死亡的花蛇也帶回去。
“這蛇都死了還有必要嗎?”大白雖然看着是五大三粗的糙老爺們,看到地上那條軟綿綿的長蛇還是有點犯怵。
“便于醫生診斷是什麽毒性的蛇。”黎江晚解釋起來。
大白這才硬着頭皮拿樹枝把那條軟綿綿的花蛇撈起來帶走。
幸好黎江晚的處置得當,沈峥去醫院急診室注射了血清又重新包紮後,沈峥的傷處已無大礙了。
“下次出任務我要和小黎同組,萬一受傷了還能應急照應。”回來的路上,大白頗有感觸的總結起來。
只不過他話音剛落,就被老吳批評了,“烏鴉嘴!誰這麽上趕着要受傷!”
等他們回到辦公室後,天色已經大亮,在林間找到的瑞士軍刀和圓規上面的指紋鑒定出來後,和劉超身上的完全一致。
有劉超先前的招供,他們立刻動身前去逮捕了黃賢平。
黃賢平被帶到審訊室後還是拒不承認。
“你知道劉超喜歡你自己的親生女兒,為怕他起歹意,幹脆認他為義子,順便方便他給你賣命辦事。”沈峥坐他對面,面無表情的開口。
“無中生有,我和他只是純粹的上下級關系,他也壓根不認識我女兒。”黃賢平憤憤不平的替自己澄清起來。
“是嗎?那劉超的錢包裏怎麽會有你女兒的頭像證件照?這張照片已經有些磨損了,顯然是被他随身攜帶了很久。”沈峥說時遞了張照片出來給劉超看,“這是劉超的供詞,希望能夠幫助恢複你的記憶,還有五年前和八年前泰和去世高管的案子,劉超只參與了五年前的那起案子,八年前的第一次命案是你自己單人行動的,不過劉超也在供詞裏提及到你兩次的作案手段幾乎一致。”
“這完全都是他臆想亂編的!現在都講究證據,你們有什麽證據?”黃賢平依舊不承認。
“劉超還清楚記得五年前作案時的那天,正好是你女兒大二開學的時候,他因為作案緣故,讓你女兒幹等了半天才去學校,你女兒還因此對他生氣。你要是沒印象的話,我可以派人把你女兒接到這裏回憶當時的細節場景,看下時間點是否對得上。”沈峥說完後又翻閱了幾張他手上的資料,看似無意的開口,“從資料上來看,你女兒在生物制藥方面很有天賦和熱忱,現在才研二就已經跟着她的導師在實驗室裏做項目了,她手上好像有個項目即将出成果去國外參賽——不知道請她回來做筆錄會不會影響她的項目進度——”
“命案是我犯下我,和我女兒無關!她對此毫不知情!你不要去影響她的進展!”黃賢平這才忽然改口,之後對他自己精心策劃的所有命案都一一招認。
等到黃賢平結束供詞後就被押走了,黎江晚也累得頭昏腦漲的,等到收拾資料往辦公室那邊走去時,她忽然後知後覺的開口,“對了,我們還有問題忘記問了,黃賢平對那兩個高管還有黃賢珍的謀殺是因為泰和內部的争權原因,那他為什麽要對錢偲宇動手?”
“他是黃仲康去世兒子黃賢安的私生子,如果黃賢珍有意外,他實際上就是泰和的下一任接班人。”旁邊的沈峥神色如常的應道。
“私生子?”黎江晚錯愕的可以。
“我之前讓小張去調查過錢偲宇的背景資料,那時沒有查到很多信息。後來我讓小張去調三十年前泰和工廠裏女工人的信息,果然有找到一個錢姓女子的資料,他走訪多名退休後的工人才得知那個錢氏女工以前是車間的一名織機工人,和當時下廠歷練的黃賢安談過戀愛後來主動辭職,因為黃仲康的門戶偏見不允許他兒子和那個錢氏女工結婚,當時的黃賢珍也是極力反對此事,外人對此所知甚少。”
“那錢偲宇怎麽說他從未見過他父親?”
“黃賢安生性懦弱,不敢反抗黃仲康和黃賢珍,出于心裏虧欠的負罪感,對錢偲宇母親在經濟上予以補助,并未和她一起生活過。後來黃賢安和錢氏女工大概都是因為心病的原因,在錢偲宇十六歲的時候,兩人在同年先後都因病去世,錢偲宇就孤身一人去了國外。”
“所以錢偲宇在出國前其實經濟條件是挺不錯的,接受了優良的教育,但是出國後的他就沒挪用過他母親留下的錢財,有過清貧靠體力勞動的艱難時期,手上才會有不合常理的老繭。現在黃仲康顧慮到潛在的人事危險又把他從國外找回來,但是一看到錢偲宇就會想起他自己不成器早逝的兒子,又不是特別待見他。”黎江晚回憶先前和錢偲宇接觸的點滴,開口說道。
“基本如此。”沈峥微微點頭,算是認可黎江晚的分析。
“對了,還有那個劉超送黃賢平女兒入學的細節你是怎麽知道的?劉超并沒有提到過。”黎江晚又想起沈峥之前盤問黃賢平時的細節。
“猜的。我之前查過記錄,第二個去世的高管時間正好是當年的9月1日,都已經事隔多年了,黃賢平自己對當日劉超有沒有送他女兒入學的細節未必記得,但是他自己心裏有鬼,我提到此事,他的右手小拇指微微發抖了下,他的內心防線已經接近潰散。”
“那他女兒什麽參賽的細節事情你又是幾時知道的?”黎江晚已經對面前這個推理缜密的沈峥崇拜的無以複加了。
“是我臨時編的。小張給過我他女兒讀研的專業資料,也查過黃賢平的通話記錄,他和他女兒最近的通話記錄是兩個月前,顯然他們的關系不是很親密,所以黃賢平對她女兒的近況肯定了解不多,我編的他也未必能聽出真僞。黃賢平離異,卻又執意争取他女兒的撫養權,而且我剛提到他女兒,他整個人都有了反應,證明他女兒在他心裏很重要。”
“你知道黃賢平不願意他女兒過來看到他受審,所以才特意提起?”
“生于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會有軟肋,即便是最兇殘的犯罪嫌疑人也不例外。他女兒,就是他的軟肋。”沈峥點頭應道,漆黑的眸光突然望向不知名的遠處,隐有莫可名狀的情緒氤氲上來,眸光沉沉,深不可測。
黎江晚忽然覺得,她其實剛剛認識面前的這個男人。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沈峥,他的軟肋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