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魔法少年/變歐
冬季末尾的最後一場雪，在黑夜裏洋灑落下。
小林雅亮站在路燈下，細碎的雪花飄落在他的肩上和頭頂，還未積壓起來便迅速融化。
源右衛門将我扶了起來,盯着那堵牆壁看：“我試一試回溯吧？”
正當我們兩人準備行動時，黑牆上傳來了一陣異動。
噼噼啪啪的凍結碎響回環響起,霜白的冰自某一點蔓延而開，朝着四周迅速爬去。很快,黑牆便被封凍起來。不僅如此,黑牆周圍的空氣裏,也漸漸有了凝結的冰霜。
向着周圍攀爬而去的冰條，不管不顧地将一切吞噬入自己的軀體內。車輛、路燈、建築……全部被一一凍結,凝塑為冰封模樣。眨眼間,美術館的周圍便如同淪陷于冰河世紀一般，變為冰凍的世界。
小林雅亮發現了這一幕，頓時愕然。他低呼道：“都羽子小姐果然在這裏麽？”
“這是能力暴走了啊！”我舉着源右衛門，站在冰天雪地裏。
“什麽時候才會停下來？”源問。
“不知道！”
“那玉兵市豈不是……”
源右衛門的聲音,讓我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放任都羽子繼續能力暴走下去,搞不好整個玉兵市都會遭殃。
“源前輩！山階宮前輩！”
就在這時，我們聽見了小林的喊聲。
“你能看到我們？”我和源齊齊發出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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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怎麽突然就能看到了——”頂着撲面而來的冰碴子，小林回答。
小林雅亮身上頻發的意外，真是讓人防不勝防。他簡直就像是介于魔法世界與現世之間的存在，變身時能被人類所察覺，而解除契約後竟然還能觀測到我和源。
“都羽子的能力暴走了，必須得把她挖出來，然後碎裂她的魔力之源——”我回答。
迎面撲來的冰碴如同一把把刀，刮擦的人面頰生疼。我們宛如處在暴風雪的正中央，随時會被寒冷的冰雪洗禮。此時此刻，我們也只能假裝我們是三匹不畏嚴寒的俄羅斯毛熊了。
“都羽子小姐……”小林扭過頭，悚然地發現了那座黑色的高牆：“在那面牆裏麽？”
“是。”我說：“那座牆是由諸多的情感與記憶組成的。貿然接觸的話，會導致情感和記憶全部流向自己，我無法承擔這些東西，所以毫無辦法。”
“我去！”小林立刻回答。
有兩塊冰粒打在他的鏡片上，竟然讓玻璃鏡片被砸出了一片裂痕。他摘下眼鏡，丢在了地上。
“可你根本沒有魔力！也許根本看不到都羽子！”我說。
“小林曾經也是契約者。”源橫在我的面前，用他的軀體抵擋着迎面吹來的偌大冰粒：“愛莉絲，你能和他締結契約嗎？”
“那豈不是要親他？！”
“這種時候了也不能在意這個問題……”源嚴肅地說：“我在此宣布，我不會介意這件事。”
“……”我雙拳顫顫，緊張地說：“沒辦法了！源右衛門！我緊急提升你的權限！讓你成為群的管理員……不，是臨時的魔法使！去吧！試試看和小林雅亮簽訂契約！讓小林雅亮成為你的魔法少女吧！”
“……我？！”源的腦袋被一塊冰砸了一下，他歪過頭，指着自己，一臉無法置信。
“這是咒語！”我吧唧親了他一口，緊急信息交換：“去吧！源右衛門！”
源右衛門的身體僵在了冰天雪地裏，随即，他吞一口口水，露出了英勇赴死的神情，轉向小林雅亮：“小林，這都是為了都羽子小姐。你忍一下……！！”
“我的契約者。以水與炎陽為公證，以木與大地為契紙，以塵埃與暗夜為筆墨，以鮮血與鼻息為抵押，将靈魂與生命交托于偉大的魔法世界，和我締結契約，成為我的魔法少女吧。”
他用棒讀的語氣光速念完了這一句話，然後捧住了小林雅亮的面孔，絕望地大喊了一聲：“月神阿爾忒彌斯之吻——！！！”
#你等一下！我并沒有教給你這句話啊！#
喊完這句話，源還是久久親不下嘴。小林雅亮竟然掰住他的面頰，主動地想要來上吧唧一口。眼看着他們兩人就要真的親上，面頰的距離越來越近——當距離只剩最後下一厘米時，一陣深藍色的光忽然自小林雅亮身上湧起暴開。
“這是……”小林擡起手——他的手腕上重新出現了回環的折扇契痕。
“怎麽辦到的？！”我震驚：“源還沒親下去，小林就重新締結了和都羽子的契約嗎？！”
小林雅亮沒空理我，二話不說，便朝着冰雪的盡頭跑去。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冰封的地面上，幾度因為光滑的冰表而滑倒，摔得滿手滿臉都是傷痕，卻不管不顧。最終，他跑到了那堵被冰封起來的黑牆前。
他的手茫然無措地在冰表上抓了一下，這樣的抓弄沒能留下任何痕跡。
“都羽子小姐……你在裏面嗎？”他呆愣地喊了一聲，然後試圖用拳頭去砸碎冰面。
一下、兩下、三下……他的拳頭已經通紅，被摩出了無數劃痕，可冰面依舊完好無損。
冰面忽然消解開一小塊，黑牆裏顫顫着掉出了一只手。
雖然只有指尖一小部分，但我确定那就是都羽子的手。
小林二話不說，立刻握住了那只手。他的一只手不夠用，就将另外一只手也探進去，竭力想要将她往外拔出。黑色的怨氣腐蝕了小林雅亮的肌膚表層，讓他的手掌迅速地變紅脫皮，發出滋滋的輕響。
就算如此，都羽子的身體卻紋絲不動，依舊深埋在黑牆裏。
“都羽子小姐！”他焦急地大喊了一聲。
他的大喊有了答複。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如同從空中降下的天音，便這般在耳旁響了起來。
“請放手吧。”
小林将那只手握得愈發緊了，即使他的手臂也逐漸開始被腐蝕。
都羽子清冷的聲音，依舊在繼續着。
“已經變成這幅模樣的我，大概是不值得拯救了。”
小林将手朝着黑牆裏探得更深，他幾乎要将自己半邊的身體也陷入牆壁中。身體被腐蝕的劇痛，讓他痛苦地皺起了眉頭。然而，即使是面對那樣的痛苦，他也未曾有松手的跡象。
“雅亮君，其實妾并非一個嚴謹而完美的人。”都羽子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你所認識的那個我所擁有的性格、認知與回憶，都來自另外一位魔法使身上。我在許多年前，殺死了她，然後獲得了她近乎全部的記憶和情感。因為對身份認知的紊亂，從此，我便以她的身份開始生活。”
小林雅亮一眨眼睛，愣住了。
“雅亮君之所以對我如此執着，是因為我曾用自己的信念去引導了你的生活。然而，那些信念卻并非是真正的我所擁有的。十六年前的我，只是一個膚淺又庸俗、沉迷于美貌的人。那樣的真正的我，并不值得你朝我伸出手。所以，請放手吧，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小林雅亮的手頓住了。
只是在他停頓的這幾秒裏，他掌心裏的那只纖細手掌便快速地滑脫了他的桎梏。
“都羽子小姐！”小林幹脆把半個身子都紮進了黑牆裏。
“天哪……”我望着眼前這一幕：“打電話叫英志郎先生來吧。”
“會毀容吧？”源右衛門聲音警覺。
我以為，小林雅亮會一去不複返。因為他的身體可能會被那堵黑牆腐蝕到只剩下骨架，然後他就會幹脆地丢掉小命。但我忘記了，他是一個意外頻發的魔法少女。
不知為何，包裹在黑牆上的冰開始逐漸溶解，仿佛遇到了什麽可怕的熱源。
我定睛仔細一看，附近的冰竟然都在融化中！
我眯眼，努力地盯着黑牆，最後發現了一件極為震撼的事情。
“……能力……重組？”我喃喃自語着。
曾經，在平濑家裏，小林搖搖頭一臉無可奈何地說自己絕對不會擁有“必死的決心”這樣的東西，畢竟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廢柴。而現在，他不僅擁有了覺悟，還成功地進行了能力重組，用新獲得的能力融化掉了都羽子暴走所造成的冰凍封鎖。
随着冰塊的融化，小林雅亮竟然将都羽子從黑色的牆中挖了出來。
他的身體已經不成模樣，仿佛接觸了什麽可怕的酸，像是一只擁有一半人形的怪獸。即使如此，他也緊緊地抱着都羽子，沒有任何松手的跡象。
“準備一下！”我對源右衛門低語，随即朝着小林喊道：“把她的魔力之源丢過來！”
小林的手指上血肉斑駁，半裸出了內裏的骨架。渾身的劇痛，讓他發出痛苦的低號。在低着身體顫抖了一會兒後，藍色的球體被挖了出來，又被朝着空中丢去。
“源右衛門，上！”我遙控。
“好。”源右手一轉太刀，立刻朝着魔力之源劈斬而去。
剛韌的刀刃甫一接觸到球體，便将其裂為兩半。內裏儲存的情感與記憶便流瀉而出，化為黑色煙氣，朝着空中飄逸而去。魔力的引誘，使得周圍的魔物們也蠢蠢欲動起來。
趁着魔物大軍還未湧到，源右衛門動作行雲流水，收起大太刀，拔出坑爹劍，兩手交錯，又朝着藍色球體的碎瓣劈去。
“回溯！”
魔力之源于溯回為完整的形狀。
我仔細地盯着那顆藍色的球體，确認記憶與情感确實沒有被回溯入內，這才松了口氣。
看來這一次回溯，将時間回溯到了魔力之源剛剛出場的全新狀态。
就在這時，輪胎碾過地面的刺耳嘎吱聲驟然響起。一輛黑色的跑車一路沖撞而來，在美術館前戛然停下，融化的冰水被滾動的輪胎飛濺而起，射了我和源右衛門一身。
車門被推開，平濑英志郎手持香煙走了下來，嚷道：“是誰啊！是誰需要我的吻！”
“……我……！”小林雅亮顫巍巍地舉起了手。
“連嘴都沒有了要怎麽吻啊！”英志郎扔掉了煙頭，說：“直接給你魔仙堡巴拉拉能量吧！”
下一秒，粉色的肌肉蓬蓬裙大叔又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他扭出一個妖嬈的姿勢，用仙女棒指向了小林雅亮，口中念念有詞：“巴拉拉能量！變歐噴霧！”
biu——
七彩的光束直直撲向了小林。
在一團炫目的七彩光芒裏，小林雅亮暈了過去。
“喂！大叔！他直接暈過去了啊！”源右衛門指着小林：“你真的是牧師嗎？！怕不是個假牧師吧！！”
穿着蓬蓬裙的大叔吸了一口煙，朝着空中吐出白色的煙圈，淡定地說：“我是不是真牧師，你要試試看嗎？！”
他一手拿着閃亮仙女棒，一手彈着煙灰，這模樣仿佛一位在《守望先鋒》打上了3000分的鑽石級天使，忘記奶人，整天沉迷躲在牆角抽煙。
小林雅亮的身體在逐漸複原，除了*的健全，他的鼻梁上竟然還tm重新長出了一副眼鏡。
……這家夥的本體難道是眼鏡嗎！
這個設定怎麽這麽眼熟啊！
“其實對小林用回溯也可以吧？”源收起了兩把武器，說：“這樣就不用麻煩大叔。”
“年輕人，你太天真了！”英志郎坐在了自己的跑車前車蓋上，翹起二郎腿，姿勢風騷。吊帶襪下肌肉蓬勃的小腿一晃一晃：“所謂回溯也只是把東西回到從前的狀态而已，該發生的事情一樣會再次發生。”
“也就是說……”
“已經過去的事情是不能改變的。你對小林用了回溯，影響小林身體的怨念就會回到望月小姐的身體裏。就像剛才你對她的魔力之源用了回溯，那些怨念又會重新徘徊在世間，等待都羽子小姐再次吸收承擔他們一樣。”
“這樣啊……”源低下頭，走近了源右衛門，低頭查看了一下昏過去的兩人。他将手探到小林的鼻端上，摸了一下那副眼鏡，随即把眼鏡摘了下來。
biu的一聲，又一副眼鏡長了出來。
源右衛門呆，随即把新長出來的眼鏡又摘掉了。
biu的一聲，又是一副眼鏡長了出來！！
源右衛門開始雙手并用，瘋狂摘眼鏡，轉眼間他的腳旁便堆滿了小林雅亮的眼鏡。就連我也目瞪口呆地注視着一幕，喃喃自語：“這什麽妖術……‘無限眼鏡制’？‘dglasseswork’？”
“這哪叫妖術？！”英志郎嚷道：“只是順便治好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眼鏡真的是身體的一部分嗎！！！
“啊，對了。英志郎的那一招叫做‘變歐噴霧’對吧？”我摸出了源右衛門的手機，戳開了一個手游，切到了召喚界面：“麻煩對我用一下。”
“好的。”英志郎照辦。
随即，我信心滿滿地朝着屏幕戳下了神聖的一指，畫出了我認為最完美、最黃金分割、最優雅高貴的召喚符！
“變歐了嗎？”
“……”
……帚神……
這到底哪裏變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