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魔法少年/林
那天晚上，都羽子站在三浦家的屋頂看了許久的夜空。
“在到達‘偏差紊亂’的危險狀态前，我會想辦法輔助你們尋找到潛伏在玉兵市的第四者。”
天明時分,她留下這句話便告辭離去。
送走都羽子後,我在寫字臺前坐下,用鋼筆在紙上列下了必然要做的事情與眼前的麻煩。
其一便是如山階宮藏之介所言,調查藤村家。
其二便是确定三浦惠現在的狀态，以保證她的安全。
其三便是調查源右衛門的坑爹劍到處是何方聖物，以及他會擁有兩種能力的原因。
我轉着筆，想到都羽子的情況,內心又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都羽子會以如此之快的速度達到“偏差紊亂”的狀态,誠然和她來者不避的态度有關。但是，攻擊她的魔物未免也太多了。同樣身處玉兵市，我就沒有受到這樣的待遇。
黑色的墨水還未幹透，敲門聲響了起來。
是源右衛門。
他似乎起的很早，才是晨光初射的時間，他已經換上了筆挺的襯衫和長褲,短發也理得一絲不茍。他走近了我,說：“早上好，愛莉絲。”
“喔。”我說。
“稍微……有些事情,想要問一下。”他說。
“說。”
“你好冷漠啊。”他憋不住了，用手指比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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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思考正事啊。”我挑眉，用鋼筆戳了戳紙張，說：“有什麽事情要問的話，就快一點問吧。”
“昨天……我去送小林回來後，聽到了你和都羽子小姐的對話。”他用眼睛的餘光瞥着我，聲音嚴肅：“都羽子小姐說，愛莉絲‘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和魔力之源’，所以才想在*那個房間*裏找回來。這是真的嗎？”
我點頭。
“怎麽會……！”源的眼眸睜大，他說：“愛莉絲竟然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嗎？”
“只是不記得成為魔法使之前的事情了。”我仰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成為魔法使之後三十二年以來的事情，我還是記得的。所以，即使前田安娜說她是我的‘摯友’，我也絲毫記不起她的存在了。”
“那麽，那個房間裏……？”他問。
“獲得比賽勝利的獎勵，就是得以進入‘那個房間’。據說房間裏裝載着精妙無窮的魔法與最為完美的幸福，還有取之不盡的財寶，可以實現勝利者所有的願望。”我說：“我确實很想借助這些東西，成為世界第一的魔法使殿下，但是那卻不是我的主要目标。”
頓了頓，我繼續說。
“我還活着，說明我是三十二年前的勝利者。那麽，我必然進入了那個房間。可是現在的我什麽都沒有，既沒有精妙無窮的魔法，也沒有完美的幸福。恰恰相反，我的記憶和魔力之源都消失了，仿佛被那個房間全部抽空了。唯一慶幸的，那就是我還擁有魔力，這就說明我的魔力之源還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幸存着，繼續運轉。”
“我成為了‘除了名字之外一無所有’的人，只記得我的名字，像是特地被制作出來的容器一樣。我很想知道……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我回來了。”
“愛莉絲……”
源怔怔地望着我，朝我張開了雙臂。
“你那是什麽反應？”我懵逼：“你想幹嘛？”
“你需要安慰的懷抱嗎？”他認真地問我。
“不需要！”我嚴肅拒絕。
雖然我拒絕了，他還是很不要臉地湊了上來，強行把我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一陣熊抱。我的臉頰被迫被怼在他的胸肌上摩擦，滿鼻子都是衣服柔軟劑的味道。最後，我艱難地從他結實的手臂裏掙脫出來，大呼了一口氣。
“你不要亂來啊！”我大喊。
“還有一件事。”源的面色更憂慮了：“你說的‘偏差紊亂’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以後，也會變成那樣嗎？”
“啊，因為魔法使在斬殺了魔物後，會承擔對方的記憶和情感。一個魔法使能夠承載的記憶和情感是有限的，達到一定限度後，那個人也許就不再是她自己本身了。自己的記憶只占據了1%，而其他人的卻占據了99%。”我攤手：“接下來就會發生不可控的變化，譬如人格分裂，自爆，能力失控，等等情況。”
“那都羽子小姐……？”
“我現存的記憶裏找不到偏差紊亂的實例。但是，據我的導師說，偏差紊亂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在偏差紊亂發生之前将魔力之源摘除或損毀。”我說：“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看到人類都羽子了。……她變成人類的模樣，可真是不敢想象啊。”
“愛莉絲也會變成那樣嗎？”
他的手掌忽然落在了我的頭頂。
我強硬地拍開了他的手。
“早呢。”我站了起來，說：“我的容量比都羽子大多了。畢竟，我的記憶已經被抽空過一次了，能夠承擔的東西比她更多。”
“喂，愛莉絲，今天要出去約會嗎？”源扶着衣櫃門，忽然問我。
“約會？”我歪頭。
“不不不——是按計劃調查藤村家。”他趕緊打補丁。
“也行。”我答應了。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愛莉絲會承擔我所受到的所有傷害吧？那如果我受傷的是○○部位，你會怎麽樣？”
……
……
“我會長出一個大○○。”
既然是打着約會的招牌，那就要好好打扮一下。只可惜我的衣服太少了，除了校服就只有幾套穿過無數次的日常衣服。在衣櫃前撥拉了幾下，我放棄了打扮的想法。
端詳着等身鏡裏的自己，我竟然有些嫌棄這些穿習慣了的衣服了。
像我和坂田○時這樣的角色，為了确保人物的獨具一格和印象深刻性，都會在一整季的動畫裏以同樣的衣裝登場，衣櫃裏常備五十件一模一樣的衣服。但是，看久了同一款造型未免膩歪。
鏡子裏的少女穿着白色的花邊領襯衫，束着雙馬尾長辮子。容貌讓我自己來描述，當然是美得天花亂墜人神共憤，神田優看到我要自殺，提耶利亞看到我要絕望，照橋心美看到我都要吐出一句“哦呼”。
只可惜，衣服的花樣太少了。
要是作者有良知的話，現在就該給我的衣櫃裏添加一些新衣服。
這樣想着，我重新拉開了衣櫃大門。
叮。
一套東北印花棉衣褲靜靜地躺在那裏，配套的紅底福字高筒襪和喜氣洋洋五谷豐登紅圍巾也安靜地躺在一處，仿佛在對我發出無聲的嘲笑。
#誰特麽要穿這個了！摔！
最後，我還是老實穿着習慣穿的日常洋裝和源一起出了門。出門前，我看了看櫃子裏的東北印花棉衣褲套裝，将他們鼓鼓囊囊地塞進了背包裏。
我直覺這套衣服能派上用場。
“愛莉絲……你的包裏是什麽？”源問我。
“不知名的神秘道具。”我回答。
調查的第一站是電影院，我們決定去電影院放映廳裏查看藤村晚秋的線索……個頭啊！
“為什麽要來電影院？！”我指着手裏的電影票怒怼源右衛門：“看的還是愛情片！”
源右衛門正在和前臺的售票小姐談笑風生，兩位售票小姐都露出了嬌羞的笑容，笑意盈盈地望着這個俊朗帥氣的少年人。看到這幅和樂融融的景象，我就很憤怒，抄着皮鞋就沖了上去。
雖然在電影開場前，我追着源右衛門跑了好久。在電影開場後，我還是鑽入了放映廳。
既然錢都花了，不看未免浪費。
放映廳裏暗了下來，唯有熒屏上的光投射在觀衆的面頰上。
我朝一旁瞥去，發現源也沒有在專心看屏幕，也在偷偷地看我。
“為什麽不看屏幕？”我說。
“那你為什麽不看屏幕？”他也問。
……
一陣沉默，場面一片尴尬。
他頓了頓，低垂眼簾，說：“我想，我不看屏幕而看着愛莉絲的理由，和你是一樣的。”
“……”我撇過頭去，說：“那我說三二一，我們一起說出那個一樣的理由，好嗎？”
“好。”他應了。
“三，二，一。”
光落在他的面頰上，模糊了他五官的輪廓。眸子的一角，倒映出屏幕上的光源。我們兩人的聲音，于同時響起。
“屏幕上還在放廣告。”
“屏幕上還在放廣告。”
……想什麽呢！這是一個搞笑輕小說啊！嗚嗚嗚嗚！
大熒屏上的光變幻莫測，長長的廣告還在繼續着，觀衆們都在聊天啃爆米花玩手機，廣告的聲音在放映廳裏的每一個角落傳遞着。
“奇犽！跟我回村啊！”
“8月31日r~ry~回家的誘惑。奇犽·揍敵客，手辦同步好評發售中。”
#等等！這次回村的人換了一個麽！不是佐助了麽！！#
電影時長一個小時二十分鐘，看完電影後恰好是午飯時間，我和源右衛門順勢到附近的咖啡店進午餐。
咖啡店裏氛圍寧靜，小提琴獨奏的背景音樂使人心情放松。我手拿着菜單，視線在精心拍攝的甜品照片上游移着。
咖啡店的服務員大概是在這裏打工的學生，雖然穿着侍應生的服裝，卻透着一股學生專屬的活潑朝氣，為人還很自來熟。她取出別在胸前的圓珠筆，走到我和源的餐桌前，笑眯眯地問：“出示學生證的話，可以打折噢。高中生情侶嗎？”
源右衛門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的笑容十分具有殺傷性，讓侍應生小姑娘頓時紅了面頰，露出又遺憾又羞澀的神情。
點好餐後，侍應生小姑娘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她走後，投向我們這桌的目光卻更多了。在這裏工作的女侍應生們像是得到了偶像的情報一般，竟然齊齊朝這裏投來視線，專注地望着源右衛門。
……啊，受歡迎可真是麻煩的事情啊。
這樣想着，我望向了窗外。
透過落地窗的玻璃望出去，恰好可以看到一派平和的街道。一月的天氣還很寒冷，往來的人們都裹地厚厚的。不過，枝頭上卻有完全不畏料峭寒意的綠芽悄然萌發而出。
就在這時，玻璃上猛然趴了一個人——戴着眼鏡的瘦弱少年。
那是小林雅亮。
我扭過頭，假裝什麽都沒看見，托起了咖啡杯慢慢喝了一口。
小林雅亮拍了拍窗玻璃，努力地朝我們喊了什麽。
“源前輩！源前輩！”好像是這兩句話。
這家夥怎麽跟鳴人似的啊！
怎麽！他也要帶源右衛門回村嗎！回哪個村啊！
因為我和源右衛門的無視，小林雅亮拍玻璃的速度更為頻繁了。侍應生們受了驚，餐廳的領班則走到了門口，大聲地呵斥他的行為。
小林雅亮不為所動，最後竟然突破了領班和侍應生們的重重防禦，跑到了我和源右衛門的面前。他一把将手臂撐在餐桌上，大聲說道：“源前輩！只要跟着你們，就一定可以再見到都羽子小姐吧？！我決定了！一直、一直跟着你們，直到見到都羽子小姐為止！”
我眉頭一挑，正打算用冷言冷語把他吓退，源右衛門竟然笑眯眯地答應了。
“好啊。”他說。
他竟然這樣答應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跟着我們吧。”源右衛門阖上一只眼，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希望你不要半路被氣跑。”
小林雅亮松了口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推了推眼鏡，說：“謝謝你，源前輩。”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被迫圍觀了源右衛門式秀恩愛全過程。
源右衛門替我抓娃娃的時候，他在身後圍觀。
源右衛門替我挑衣服的時候，他在身後圍觀。
源右衛門替我買甜點的時候，他在身後圍觀。
“那個三人行是什麽情況啊……有一個男生被迫圍觀嗎？好可憐噢。”
“落單的那個是真·電燈泡了吧。”
路人們的竊竊私語，讓小林雅亮有些惶恐。
最終，源右衛門終于放過了小林雅亮。我們三人逛街逛到了一家服裝店，源右衛門指了指換衣間，說：“小林，你也去試一試衣服吧。我替你挑了一套，你要相信前輩的眼光。”
小林一向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于是他很聽話地去了。同時，也為不用圍觀我倆的強行秀恩愛而舒了一口氣。
我露出了微笑。
三十秒後，試衣間的簾子被刷的拉開，小林雅亮震撼地舉着一套東北印花棉衣褲走了出來，目瞪口呆地說：“這……這是……”
這還沒完。
甜品店。
我：“小林，這是我調給你的黑森林蛋糕，試試看味道如何？”
我遞過了東北印花大棉衣。
小林：“……這是黑森林蛋糕嗎？！”
書店。
我：“小林，這本漫畫的男主角很像你呢，你看一看？”
我遞過了東北印花大棉衣。
小林：“……這是哪門子的漫畫！”
夕陽西下，一天的約會結束。小林雅亮被無處不在的東北印花棉衣褲折磨的精神崩潰，哭喪着臉放棄了繼續跟着我和源。現在，終于只剩下我和源兩個人了。
夕光落在源的臉上，讓他的面孔顯得極為柔軟迷人。
“愛莉絲，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他扭過頭，目光竟然很溫柔。
“啊……？”我怔住。
“因為今早聽到了你說的那些話。所以，我想我必須提前說出來。”他認真地說。
“你說吧。”我低頭。
寂靜的小巷裏，只有我和他的呼吸聲。
“我……”他張口了。
就在這時，我們的身旁響起了一聲吶喊。
“源前輩！！山階宮前輩！！我回來了！！”
我和源右衛門齊齊扭過頭，發現小林雅亮又站在了我的面前。他上套紅綠相間東北印花大棉衣，下穿厚實的棉褲，腳踩紅色福字高筒棉襪和涼拖鞋，頭戴一頂虎頭帽，整個人紅紅火火，年味十足。
“你們繼續！”他大喊道。
我僵硬地扭過頭，問源：“你剛才……想說什麽來着？”
“……”源沉默了許久，才張口。
“我在這裏提前給你拜個早年，預祝你雞年大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