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陰魂不散(2)
徐寧寧此刻的思維已經進入了停頓的狀态,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慌阻斷了他的一切思考能力,不過,多年靈異節目的生涯還是提醒了他,對面的這個人,是個警察。他以前就從那些港臺的大師們的口中得知:警察是公門中的差官,故就帶有一股不息的煞氣,這種煞氣極其強烈,直追陰間的那些小鬼頭目。這也就是大多數鬼怪遇到警察都會退避三舍緣由之一。想到這,徐寧寧當即苦苦的拽着片警小周的手聲嘶力竭的叫喊起來:“救我,救救我吧,求你了。”他的嗓音已經沙啞,脖頸上青筋突起,引得路過的幾個不明所以的群衆紛紛駐足觀看,還以為發生了什麽打架鬥毆的事件。
“喂,我說,你到底怎麽了哈,不說出原因來我怎麽幫你呀。”小周給他折騰的大眼瞪小眼,執着警棍的手幹僵在半空中,不過随即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是不是有人要追殺你?”邊說他邊取下了別在胸口的對講機,準備呼叫總部支援。
“不是人,是鬼!鬼要殺我,它殺了好多人了,下一個就是要殺我,真的,救我,你是警察,你要救我呀。”徐寧寧神色慌張的四下張望,話音顫抖不止。
“鬼?”小周收住了按動對講機的手,像看白癡一樣的對向了徐寧寧的目光,轉而啼笑皆非的道:“小子,你沒發燒吧。”
“真的有鬼,它……它要殺我……”徐寧寧痛苦的緊拽住片警小周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這會兒,小周卻是聽出點名堂了,當即正色道:“我說啊,年輕人開開玩笑也沒啥,但你是在妨礙公務,知道嗎?我完全可以抓你進局子!”
“進警察局?”徐寧寧抽泣聲一止,疑惑的看向了小周。
“那是。”見自己的恐吓有了效果,小周得意的笑了笑:“所以,該幹嘛幹嘛去吧,今天我就不追究了,但得記住,不要再做出這種事情了。”
只是他的話還未完全說完,徐寧寧卻是面露喜色:“你趕快抓我到警察局吧,那裏警察多,它就不會來找我,不會來找我了。”
“你……你……”小周一時語噎,他甚至懷疑,今天精神病院是不是放假了。
“趕緊走吧,我叉。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小周無奈的揮了揮手,一看時間已經轉點了,立馬準備開溜。可徐寧寧還不容易抓了跟救命稻草,哪裏有放開的道理?
“你抓我走吧,求你了。”
“你不犯罪我抓你幹嗎,吃飽了撐的吶!”小周使勁的咳嗽了聲,這世界上當真什麽人都有哈,還有求着自己抓他進局子蹲牢的。
“要是我犯罪了,你就抓我進去?”徐寧寧狐疑的問道。
“那是自然的了,人民警察堅決打擊黑惡勢力,争取創建和諧社會。”小周整了句臺詞,胸膛挺的老高。可他這剛一挺胸,徐寧寧就搶到了一個中年女士身旁,一把奪走了她的包。引得那女子一邊追一邊破口大罵開來。徐寧寧沒跑幾步就停了,然後把包甩到小周面前:“這算犯罪嗎?”
“攔路搶劫,你小子夠狠啊!還是當着我的面。”小周這下不抓他可不行了,當即背過了他的手,拷上了手铐,和那中年女士說了幾句之後,就押着徐寧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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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小派出所裏,片警小周正用鋼筆輕輕敲扣着桌面,發出單調而有節奏的嗒嗒聲,而他對面的徐寧寧卻還在跟神經病似地念叨:“我的手機裏還有哭聲,還有它的哭聲……”
這下子,小周積聚了一個鐘頭的怒氣,忍不住爆發了。他脫口罵道:“你腦殘啊?那你不會關機啊!”
徐寧寧整個人僵住了,十秒鐘過後,突然傳來一陣格格格的聲音。我正感到奇怪,他把雙手慢慢從臉上移開,然後——擡起頭來。小周吓得坐了起來。
只見徐寧寧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嘴角不自然地向上翹,像笑又像是在哭。而那一陣格格格的聲音,就是從他嘴巴裏傳出來的,是上下牙在打架。然後,他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說:“我關了。”
小周打量着這家夥的臉,心裏暗暗吃驚。剛才的他雖然面目恐慌,但好歹有血有肉的,正常得很。可是現在,不過一個小時而已,他雙頰竟然凹陷了下去,整個臉小了一圈,只有眼皮腫大了不少。就如同重度營養不良的患者。
小周實在看得有些不忍了,當即敲了敲桌面,苦口婆心的勸導:“喂,其實我從剛才到現在,都沒聽你的手機響過,那裏有什麽哭聲呀,看你年紀輕輕的,這麽折磨自己,何苦呢,有病就要去治療,你說是不是?”說完,他敲了敲桌面:“要不要給你沖杯咖啡,提提神?”
徐寧寧頭突然往後一仰,像是從夢中被驚醒一樣,看着我愣了三秒,然後才慢慢地搖搖頭。不過随即他懶散的神色突地大變!因為他看見,他看見派出所的大門口,一襲帶着血污的白色長袍慢慢隐現而出,它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濺下老大的一塊血斑,黑色的瀑布長發垂到了地面,半掩着的面龐只有一對死魚般的眼睛空洞的不知道注視何處。
徐寧寧大驚失色,立馬身子前傾,緊緊扣住小周的手腕,目光像釘子一樣,紮在他臉上:“它來了,救我!……救我啊!”他咬牙切齒地哭叫着,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打開翻蓋手機飛速的用五筆打了幾個字,就用短信發了出去,然後狠狠的将手機砸向了那個旁人看不見的惡鬼!
手機劃出一道抛物線後準确落地,發出‘呯’的一聲悶響。也吸引了小周的全部注意力。“誰?”他反應還算不差,聽到了徐寧寧凄厲的告警,小周趕忙掉過身子仔細的張望了一番,此刻值班的幾個弟兄早就呼呼酣睡,派出所的大門也已經鎖死,靜悄悄的過道空空如也,連一只蒼蠅都看不到,又哪裏會有什麽外人的出現?見到一切如常,他剛才的那顆緊懸到嗓子眼的心立馬緩緩的落了下來,只是他還是沒來由的感覺到了某些地方的不妥,以至于自個後背的汗毛全都一根根的倒豎起來,整間局子,就好像被一塊無形的紗布籠上一層黑暗,微微的在心底發芽生長着。
正在片警小周凝神之際,一陣響亮的撕裂聲從他的腦後襲入耳膜,那股音調頻率極高,甚至尖厲讓人不禁的掩住耳朵,就如同裁縫扯開一匹布時所發出脆響。同時他感覺到無數滴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自己的頸子上,微微有點癢癢,還有些發燙,惹得他條件反射般的縮了縮脖子。
“發生了什麽事?”小周皺了皺眉,慢慢的回過了頭。迎向他的是一幅足以和修羅屠場相娉美的場景。剛才還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個‘精神病’男子,此刻……此刻正一把叉在了自己的上下颚關節處,慢慢的往下扯動,一條翻着粉紅色鮮肉的巨大口子一直從嘴角拉到了耳根,接着,他對小周報以一絲詭異的微笑,笑聲過後,猛地一用力把整條下巴撕裂下來,只留下一條長舌搭在喉間,還在不住伸縮。黑紅色的鮮血如消防車的水槍般噴桶而出,重重的砸到了小周的面龐上。
小周只是一個剛畢業沒幾個月的片警,又哪裏遇到過這種情況,當即兩眼一翻,就暈死了過去。地面上,鮮血慢慢彙聚成型,凝結成了一行似是而非的塗鴉:第五個……不遠處的手機已經碎的不成模樣,LED燈一閃一閃的,屏幕中還留着剛剛發出的短信備份:快點逃!
話分兩頭,卻說雲山市近來治安很亂,因為打擊不力,致使黑惡勢力猖獗,地痞流氓橫行霸道,倪俊生手上還有好幾樁暗自需要調查處理,倒真有點兒焦頭爛額的事态。本來他沒打算在幾起意外身亡的按鍵上耗費太多的精力,誰知道事态的發展竟讓他身不由己。
清晨,天剛蒙蒙亮,還在打着瞌睡的倪俊生就被劇烈的敲門聲驚醒,他側耳一聽,那聲兒很沉,其中還夾雜着一個人粗犷呼吸時的鼻音,不說別的,單從頻率上就可以猜出對方此刻情緒的不安定。
“誰?”倪俊生整了整衣冠,走到門邊旋開了安全鎖,映入眼簾的是市偵查隊的大隊長張訓。這個家夥辦案公正嚴厲,從不手軟,曾經當着副市長的面給他那個交通肇事逃逸的兒子戴上了手铐,自此結下了不少梁子。隊裏人戲稱他為“尚方寶劍”,上斬……不過也正因如此,很對倪俊生的胃口,兩人共事多年,竟成莫逆之交。只是張訓今番到來,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笑意,烏雲密布的。
“老張,有事?”倪俊生微一察言觀色,就瞥見了不尋常,當即腔調正了正,開口問道。張訓面沉如水,一聲不吭的把一張報紙遞給了倪俊生。倪俊生打開一看,這是剛發布的早報,上面法制版的頭條新聞被畫上了紅紅的圈子,顯然是張訓的“朱批”。新聞的标題格外刺眼,難怪張訓臉黑的跟豬肝似地:《市電視臺連續四人無端身亡,警方草率結案》,副标題是《荒村咒怨真實重現,意外死亡的結論遭到質疑。》。看到這,倪俊生哪還能受得了?他“霍”的站了起來:“這個記者太不負責了吧?簡直是信口開河!我們只是初步懷疑這幾個人是意外死亡,況且重案組還在秘密調查中,根本就沒結案!”張訓依舊板着臉:“這份早報是我市的主要媒體之一,發行量很大,對輿論的導向作用不可低估。我希望你回去能仔細研究下這份報道,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徹底查明真相。另外省公安廳負責人和安全局的痕跡鑒定專家也會在一周內趕到,希望我們能共同攜手,盡快平息外界的流言蜚語。”
倪俊生找了張椅子,點着一根黑松香煙,逐字逐句的看完那篇報道,然後猛地把報紙往桌子上一拍:“什麽咒怨索命,這種封建迷信的鬼怪奇談還能寫進法制專欄,審稿的編輯吃屎去了。而且通篇都是牽強附會,捕風捉影的兒戲。荒唐!簡直是無稽之談!”
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在報道中拒不接受警方關于死者是意外身亡的推測,一口咬定“如果無法證明是他殺,那就是一起‘靈異事件’”。這個粗暴的論斷的依據荒誕不經,竟是該死亡小組前番拍的那部叫做X咒怨的紀錄片。透過密密麻麻文字,從不看裝神弄鬼節目的倪俊生才第一次聽說,這些死者所在的小組,在幾周前去過一個叫做谷英村的明國舊址,此地歷來都有咒怨猛鬼的傳說,據說所有踏入村子的人,都是在離開後不久莫名其妙的死亡,有時候連屍體都找不到,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了。為了怕讀者不懂某些詞彙,該作者還特地解釋道:所謂【咒怨】指的是含怨而死的人所下的詛咒,在死者生前的居所積聚沖天怨氣,凡觸碰者必死,并産生新“咒怨”,将恐怖死亡不斷蔓延,而“咒怨”就永遠死守兇宅,詛咒每一個來客……
“以訛傳訛,故弄玄虛,還詛咒?文革的時候破四舊砸了多少廟宇,我也沒看到有什麽神魔鬼怪跳出來作祟!”倪俊生緩了緩勁,平息下怒火,對着張訓笑了出來。在他看來,這篇報道,不但不可怕,更多的卻是搞笑。
“這些先擱在一邊,我們退一萬步想,假若真有黑手在背後操刀的話,那麽他的智商,洞察力和反偵察水平已經到了一個可怕的位置。四個命案現場,竟沒留下一絲一毫的指紋和鞋印,當真叫人折服。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什麽?”倪俊生被張訓引到了話題上,立馬知道了對方的意思,原本舒展開來的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團。
“好像他長了翅膀,而且還會隐身似地。”張訓深深嘆了口氣,面色難看的要死。
“唉!我說老張啊,最可怕的其實不是鬼,而是人!”倪俊生将報紙甩出一條抛物線,重重的丢在了垃圾桶裏,才回過頭來。
“呵呵,我看你現在不像警察,倒像個哲學家喽,好了,我們來探讨下這樁案子的蹊跷吧,争取梳理出一點頭緒來,破了它。讓那些流言不攻自破。”張訓會意一笑道。正在兩人專心攀談之際,辦公電話卻不合時宜的嗚嗚響了起來,尖銳的音調搭配震動的話筒,讓人心煩意亂,把兩個人剛剛起來的思緒一下子打到了九霄雲外。
“喂!”倪俊生頓了頓,拿起話筒,不悅的說。
“是倪局長嗎?”對方的話音急促,就如同剛完成了鐵人三項賽。“我是三平路的馬元,我們這片兒出事了,出大事了。”聲音越來越含糊,怕是這個叫做分局長連口水都噴在話筒上了。
“有情況就彙報,別拐彎抹角的。是黑社會搶劫,需要特警支援嗎?”倪俊生敏銳的分析道。
“不是,昨晚上我所裏的一個民警逮着了一個瘋瘋癫癫的男子,當時他正在搶一個女士的皮包,被抓個正着。結果……結果……他……今早上巡視臨時看守所時,發現他死了!”對方音帶哭腔,幾乎是喊着說完了話。
“死了?”倪俊生大駭,一個小流氓死在警察局,這事情還真鬧大了。要是被媒體知道了,恐怕不管是非,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所有矛頭指向雲山市的警察局了。“媽的,怎麽死的!值班的民警又是怎麽看守的。”倪俊生胸口起伏不定,竟有些喘不過氣來,差點背了過去。
“值班的民警意外的全部睡過去了,清早起來還是聞到了一股子濃烈的血腥氣,才慌亂的四處查探到,結果……結果發現這個家夥竟然被撕開了上下颚,娘的,整個下巴都跟腦袋分了家,現場一片血漬,當先兩個弟兄立馬翻了白眼,人事不清。真是……慘絕人寰……慘絕人寰吶!”
“你等着,我馬上趕過去。”倪俊生挂掉電話,一個箭步就沖到衣服架子那,披上警服就要走。“我跟你一起去。”馬元接口道。
“好!你先去門口開車,我去叫人。”倪俊生從口袋掏出鑰匙,看也不看的就丢給了馬元,自己小跑着奔向公安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