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微笑着看着門從外面被關上,陳雲天的笑容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偌大的房子裏,又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個并不能稱之為“家”的地方,成為了他唯一的保護殼。
他瑟縮在裏面,躲不開遍地的孤獨。
昨夜的垃圾還在,吃剩的食物還在,随處滾動的酒瓶還在,可是人怎麽就不見了呢?
仿佛偷來的一般珍貴的快樂,居然溜走的這樣迅速。
陳雲天突然想起了不知道從哪裏看到過的一句話:人前繁華,人後孤獨,虛榮。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啊,終究成為了一個他最讨厭的、虛榮的人。
他慢慢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窗簾,強烈的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陽光刺眼,他強勢的正視着光照來的方向,眼眶酸澀腫脹,卻一滴淚都沒有掉出來。
金色閃耀,光芒萬丈。
我幾乎是夾着尾巴跟着白菖蒲回了家。
雖不覺得自己有錯,可我在他面前還是莫名的心虛,見他只顧着開車并不搭理自己,我索性別過頭,不再看他。
這種我始終處于弱勢一方的相處方式,讓我覺得疲憊不堪。
他憑什麽總是這樣對我呢?
憑什麽這麽無視我的感情?
昨晚的酒勁還沒有徹底過去,我閉着眼睛,難受的直想哭。
你他娘的,老子可能是上輩子滅了白菖蒲全族,這輩子才在他面前這麽憋屈。
可是再憋屈難受,還是要上班賺錢的。
我洗過澡後站在衛生間裏的鏡子前,看着面前這張毫無血色的寡婦臉,于是掏心掏肺的往自己左右臉上各扇了兩巴掌。
清醒一點啊別再傻了啊認清現實啊快遲到了啊!
當我頂着紅潤的臉蛋從衛生間出來之後,白菖蒲已經去上班了。
這個龜兒子,壓根沒辦法放心裏。
我剛給自己鼓起的志氣,一下子又癟了下去。
到了工作室,程盛那小子正趴在我對面的辦公桌上睡的正香,哈喇子在桌面上流成了河。
這一看就是昨晚上沒睡好覺,也是,面對着白菖蒲這個千年大長蟲,能順順當當的活下來就不錯了。
我把從樓下快餐店買來的豆漿扔到他桌子上,吓得程盛渾身一激靈,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傻愣愣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醒了沒?”我一邊收拾着桌子一邊問他。
“沒有。”他氣若游絲的搖搖頭,感覺自己的身體醒了過來,但靈魂還在沉睡着。
“醒了沒?要不然您回家睡醒了再過來?”一個像被人掐着嗓子一般尖細古怪又娘炮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他骨瘦如柴的小身板随即出現在我身邊,巴掌大的小臉上挂着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
“沒……醒了!”看清楚問話的人是誰之後,程盛“哐唧”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恨不得對着王富貴做幾個俯卧撐,以表示自己現在精力非常充沛。
王富貴呲着牙看看程盛的兩個大黑眼圈,想到他剛來工作室時青春朝氣的樣子,不禁惋惜,看了我兩眼陰陽怪氣的說道:“真是什麽樣的師傅教出什麽樣的徒弟啊!”
“謝謝老板誇獎。”我麻利的說道:“什麽樣的老板帶出什麽樣的員工,我們這麽優秀離不開您的教導。”
辦公室裏的其他同事沒忍住,一個個跟漏氣了似的,吃吃的笑了起來,大王甚至還和程盛擊了兩次掌。
在這裏工作的幾年間,王富貴已經習慣了我說話的風格,如果這麽簡單就被我惹生氣的話他早就被氣死了。
他伸出仿佛老鷹爪子一樣皮包骨頭的手指着我,顫顫巍巍的說道:“小姑娘這麽尖牙利嘴的,以後誰敢娶你?等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程盛不好意思的提醒他道:“老板,她已經結婚了。”
我配合的伸出手,把手指上的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光速被“打臉”的王富貴原本拉的老長的臉馬上收了回去,他沖着我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一下嘴吧,假裝剛才的話題沒有被提起過。
“都不用工作的啊?很閑是吧?啊?”王富貴開始轉移話題,他搖頭晃腦的在每個人的辦公桌前轉悠了一圈,最後又停留在了我的辦公桌前。
講真,要不是我熟知王富貴,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了。
要不然,他娘的為什麽總是跟老子過不去。
難不成,上輩子我屠殺白菖蒲全族的時候,殺紅了眼把王富貴全族也給滅了?
就算是這樣,那也是上輩子的事情,跟我有個屁關系。
“常青啊……”王富貴語重心長。
“老板,我真的很忙,您要是不着急的話要不等我忙完再說?”我随便從電腦上打開一張照片,裝模作樣的修了起來。
王富貴眯起了眼睛,他不懷好意的看着我,小眼睛不靈不靈閃着光:“我倒是不着急,既然你這麽忙,那你的老公,我就幫你招待了。”
鼠标差點被我捏碎在手心裏。
程盛看見了辦公室門口的人,他激動的喊道:”師娘,你怎麽來了?是來看我的嗎?”
白菖蒲原本就尴尬的微笑徹底僵硬住了,他不可思議的看着程盛,欲言又止。
我把手中的鼠标沖着程盛砸過去,急急忙忙的轉過身——真的是他。
即使是不在學校上課的時候,白菖蒲依然穿着西裝和襯衫,在這個炎熱的季節,卻也不顯得累贅。襯衫袖子挽起了半截,露出了手臂上的肌肉線條,他擡起胳膊,沖我招了一下手,示意我出去。
在我還愣神時,辦公室裏的其他人都反映了過來,除了程盛和王富貴,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白菖蒲。
齊刷刷的倒吸一口氣之後,他們開始毫無顧忌的議論起來,壓根當我不存在。
“哎呀這就是常青的老公啊!長的真帥!有點像混血啊!”
“就是說啊長的真好看啊,你看看那眼睛那鼻子……真是一朵鮮花被插在了常青身上。”
“啧啧真是太可惜了呀!”
“太可惜了呀!”
“可惜了呀!”
“呀!”
……
呀你個頭,可惜什麽?哪裏可惜了?我也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啊,怎麽就配不上白菖蒲了?他不就比我好看那麽一點點嗎?我憤憤不平的瞪他們一眼,可是沒有人把我放在心裏。
“你怎麽來了?”我帶着白菖蒲來到辦公室外的露臺上,此時站的位置正對着太陽,眼睛被光線刺的睜不開。
“還在生氣?”他沉着聲音說道。
我眯着眼睛看向他,突然心軟,什麽氣都沒有了。
白菖蒲伸出手遮在我的額頭上面,把我拉到了有陰影的地方。“我已經和我家裏的人都說了。”他微低着頭看着我,眼眸深沉。
我一聽,把他的手打到一邊,激動的說道:“誰讓你說了?我還沒同意要離婚呢!你幹嘛這麽着急告訴他們啊!”
見我急得跳腳的樣子,白菖蒲微微一愣,馬上就笑了,他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額頭,說我:“你想什麽呢?我是和他們說,我要帶你回去看他們。”
枯萎許久的花朵紛紛擡起了頭,争先恐後的綻放出了鮮豔的臉龐,迎着陽光輕輕搖擺,順着清風把種子灑向遠方。
于是方圓十裏,遍地生花。
他的意思是,不和我離婚了?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裏面有一只快樂的氣球在慢慢鼓起。
騰飛上空。
“如果你想離婚的話……”白菖蒲冷了語氣,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吓得我心中的氣球猛地癟了下去。
方圓十裏的花,老子要連根拔起。
“我不同意。”他說。
算了,今天陽光這麽好,方圓十裏的花,就繼續開着吧。
“我要請假。”我沖到王富貴的辦公室裏,義正言辭的對他說道。
他不理我。
我又說道:“我要請假。”
王富貴依舊不搭理我,他坐在轉椅上晃悠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又端着水晃悠回了辦公桌前。
我咬着牙,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我要請假。‘
他終于從電腦前擡起了頭,一臉嫌棄的看着我:“還有臉要請假?你看看你這個月,整天不是遲到就是早退,怎麽好意思說請假!還請假……”
“我懷孕了。”我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
王富貴手裏端的水被盡數潑在了鍵盤上。
他臉上那副表情震驚到……怎麽形容呢?就好像聽到我說自己下了一個蛋一樣。
我如願以償的走出王富貴的辦公室,一拉開門,所有偷聽的同事們如鳥獸般散去,一個個跟沒事人似的火速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裝模作樣的工作。
見他們裝的這麽認真,我也不忍心戳破,跟程盛簡單交接了一下工作後,道了個別就走了。
剛走出辦公室門口,身後便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你太速度了你!”
“恭喜你啊!”
“雙胞胎呦!”
“啥玩意兒!最好是龍鳳胎!”
……
我有點焦慮,要是他們知道我只是拿着懷孕當理由請假,實際上并沒有懷孕時,我可能會被這群人打成終生不孕不育。
不過那也是回來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擔心還為時過早。
此時白菖蒲正在樓底下等我,我們要一起回家收拾東西,然後坐飛機去東北。
去見他的家人。
直到坐上飛機,我都有點不敢相信現實。
我狠狠心,一巴掌使勁拍在大腿上。
白菖蒲身體一僵,他咔嚓咔嚓的轉過頭看着我:“你幹什麽?”
我說:“我想确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白菖蒲揉着大腿沖我說:“你确認你的,拍我腿幹什麽?還使這麽大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