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膳
托張環的福,顧傾城與岳煜希相近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後宮,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洛白都聽說了此事,巴巴的過來問她三皇子長的可不可愛。
顧傾城表示很無語。
又是幾日,在給太後請了安之後,她果不其然被太後留下了開了小竈。
不過這小竈開的她有些心驚膽戰。
她被留下來陪太後用早膳,連同一起的還有蘇尾鳶。
這是範欣昌慣用的方式,記得前世她開始拉攏柳媛時,便是時不時喊柳媛過去用早膳,只是前世她太單純,沒注意其中變化,才落得如此下場。
“喂,”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角,非常小聲的問她,“你怎麽也在。”是煜希。
顧傾城笑道:“陪你用早膳呀。”
岳煜希撇撇嘴,顯然不相信。
“煜希的性子向來冷淡,哀家聽聞你與煜希有來往還不相信,看來是哀家孤陋寡聞了。”範欣昌落座,二十多歲的年紀勉力笑的慈祥。
顧傾城欠身,惶恐道:“妾身不過是運氣好,三皇子喜歡妾做的小東西罷了。”
“你害怕什麽,”範欣昌笑着說,示意一旁的宮女扶顧傾城起來“哀家還怕煜希還小,天天讀書讀出毛病來,你能時不時的陪陪他,哀家很高興。”
顧傾城很是惶恐的坐在位置上。
此時,岳乾朗已經走進來了,他一見這陣勢,眉頭一擰,對範欣昌行禮:“太後安。”
顧傾城蘇尾鳶岳煜希起身向岳乾朗行禮:“皇上(父皇)安。”
“快都來坐着,都是一家人。”範欣昌說。
一席無話,慢悠悠的吃完,侍女收走碗碟,奉上茶水。想着顧傾城在,岳煜希也沒早早離開,懸着小腿端正的坐着,百無聊賴的盯着地板。
顧傾城深表同情,和內疚。
範欣昌喝了口茶,侍女接走茶盞。悠悠開口:“今早的膳食可還合口。”
這本是個很随意的話頭,方便引出範欣昌真正想說的話,回答必然是奉承的。
“中肯。”蘇尾鳶抿了口茶,像是居高臨下的說。
她這回答顯然是為了刺刺範欣昌,但顧傾城覺得這很順耳。
果然,太後的臉色僵了一僵。
顧傾城偷瞄一眼,裝作喝茶的樣子。
“那南瓜糯米丸子有些膩了,”蘇尾鳶自顧自道“八珍湯太鮮,那幾份葷菜也有些太過油膩,清早還是寡淡些好。”
顧傾城偷笑,繼續喝茶。
太後皮笑肉不笑:“嫣婉儀口味倒挑的厲害,不知還有什麽不合您的口味?”那您字,她咬的格外重。
蘇尾鳶閑适的将雙手疊放腿上:“沒了。”理直氣壯的很。
“哼,”太後怒了,對着岳乾朗“哀家竟不知道你的妃子還有這樣挑剔的。”
顧傾城看見岳乾朗斜斜睨了蘇尾鳶一眼,不帶什麽情緒的:“朕的錯。”
這是赤裸裸的偏袒。
顧傾城有些喝不下茶了。
太後的臉色更難看,竟抿着唇一言不發,大有鬧脾氣的樣子。
殿裏一片寂靜,在顧傾城數到第二十塊板磚時,太後幽幽一嘆:“罷了,你們下去吧。”
那失魂落魄的無奈感,分明是在指着岳乾朗娶了媳婦忘了娘。
衆人走到門口,範欣昌又說:“沈貴人,你替哀家送送皇上。”
範欣昌喊了她又喊了蘇尾鳶一同用膳,是想在二人中選一個合她心意的人拉攏一二,扶持上位,以與在後宮獨大的柳媛對抗。更或者是兩人都想利用。但單看現在的情形,顧傾城想,蘇尾鳶對範欣昌的敵意很明顯。
顧傾城并不覺得蘇尾鳶是個傻到為了逞威風,當面頂撞太後的蠢人。
但讓她送送岳乾朗,顧傾城心中跳了下。她快速的看了一眼岳乾朗,他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
她屈膝,做出乖順的樣子:“是。”
顧傾城第一次入宮是六歲的時候,走的也是這條宮巷。青石鋪地,紅牆綿延好像沒有盡頭,陽光只在路中央揮灑。
那個時候她是跟在父親身後,小心翼翼且大膽的四處窺望。
春日的陽光很暖和,她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物是人非,不過如此吧。
“茶好喝麽?”
顧傾城一驚 目光相撞的一瞬間快速低下頭:“哈啊?”什麽茶?他剛剛是不是看見我偷看他了。
“剛剛在景徳宮和的茶水,你很喜歡?”岳乾朗道“改日朕讓人送一些去你宮裏。”
“噢,”她懵懂的點點頭,又覺與理不合:“謝皇上。”她怎麽覺得,岳乾朗是在笑話她一直在看好戲。
她忍不住又想去偷看他,卻正好撞到岳乾朗的目光,顧傾城又慌忙低頭。有些窘迫,是許久沒與他獨處了?還是因為以另一種身份與他相處?顧傾城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該做怎麽樣的反應。
主要是她到現在還沒想清楚,自己說該堂堂正正的面對他,還是要暗地裏對滅她顧家的人實施報複,但如果,如果當年的事件乾朗也有參與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從來不敢面對這一問題。或許她真的是屬鴕鳥,躲一日是一日,埋着頭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朕聽聞,沈太傅家教甚嚴,怎麽?”尾音延長,很有調戲的意味“難道太傅疼愛幼女,不忍管教?”
顧傾城下意識的梗着脖子反駁:“才不是……”對了,她現在不是陪他長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了。
“是妾見了皇上忘了本分。”
穿過長長的甬道,是一處小花園,名為杏花村,植慢了杏樹,林間只餘一條羊腸小道方便通過。正直杏花凋謝的時節,一陣清風拂來,洋洋灑灑的就飄了滿天花瓣,宛若下雪。
顧傾城伸手去擋要飄到面前的花瓣,擡手的指縫間,男子烏發高冠,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衣袂飄飄。
“你盯着朕做什麽?”
顧臉上刷的一紅:“你……皇,皇上肩上有花瓣。”她裝模作樣的去拍空無一物的肩。
岳乾朗臉上似有笑意:“嗯,走罷。”
空中的花瓣在空中打了幾個圈,歸于塵土。
她急忙跟上。
跟着岳乾朗到得昆殿時,柳媛已不知在外面候了多久,她拎着飯盒,畫了精美的妝。
可岳乾朗不待見她,并且不待見的很明顯,他直接在她面前路過:“有事?”
她趕忙回答:“妾做了……”
“朕用過早膳。”
全宮上下都知道他有在太後宮裏用早膳的習慣,從未間斷,可柳媛還是巴巴的等了許久,尋了這麽個借口。
看着柳媛僵硬的臉龐,顧傾城忽然想起來碧兮對自己說的。
自前皇後過世後,皇帝再沒踏入過鳳霞宮。
惡人有惡報,顧傾城想,現在的柳媛看起來什麽都有,實際上她除了空有一個皇後的位置,什麽都沒有。或許這樣幹熬着一個人,使她見而不得,得了不如不得,是最好的煎熬。
回頭看她時,柳媛的目光,那目光是她死前柳媛看她最後一眼的樣子,那樣的憎恨而又惡毒。
她緩緩啓唇:呵,可憐。
柳媛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瘋狂。
顧傾城轉過頭,不再看她。
不夠,這樣不夠。她昔日所受的苦難遠比她現在更痛苦。
深宮靜谧,那一句句纏綿悱恻的諾言,情比金堅的感情,将它一點點的刨析于時光裏,不過是罂粟罷了,迷人與一時,痛人一世。
用完早膳,岳乾朗的工作是批改奏折。
大夏并沒有女子不得幹政一說,只是岳乾朗性子偏冷,故能在其書房貼身侍候的嫔妃少之有少,目前也只有顧傾城一人。
沈玉錦是第二個。
岳乾朗掀袍坐下,執筆:“過來替朕研墨。”
這顧傾城前世常做的事情,研起來輕車熟路。只不過那時她愛耍小家子脾氣,研不過一炷香就鬧着說手酸胳膊疼,纏着他嘻嘻鬧鬧便是一晌午過去了。
想想過去覺得甜,而後又覺得苦澀,哪有的日子,再也不能有了。
為什麽不願告訴乾朗自己的真實身份呢,是不願,或是不敢?顧傾城想,更多的是不敢吧。
顧家一夜之間沒落,而岳乾朗至今沒去查明,顧傾城不敢去細想,午夜夢回,那噩夢就像是真實,她不敢去猜測,岳乾朗當年是否真的參與其中。
狼嚎靜靜摩擦過紙面,他擡起筆,沾上墨:“朕聽聞你與小希相處甚好,說是做了一手好菜?”
“是,”顧傾城眼光閃了閃,煜希有沒有告訴她自己的手藝和前皇後很像。或許,他能猜些什麽,鬼使神差的“三皇子說妾做的小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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