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下的。車爾庫喃喃地道:“這惡賊倒也厲害,這場大風雪竟困他不死。”蘇魯克忽然叫道:“咦,又有一個人的腳印!”他指着足印道:“這人每一步都踏在那強盜的腳印之中,不留心就瞧不出來。”衆人仔細一瞧,果見每個足印中都有深淺兩層。
大家紛紛猜測,不知是什麽緣故。桑斯爾忽然道:“難道是鬼?”這是人人心裏早就想說的話,給他突然說出,各人忍不住都打了個寒噤。
一行人鼓勇續向西行。大雪深沒及胫,行走甚慢,當晚便在雪地中露宿。掃開積雪,挖掘沙坑,以毛毯裹身,卧在坑中,便不如何寒冷。
李文秀的沙坑是駱駝給掘的。他膂力很大,心中敬重這位漢人英雄,便給她掘了沙坑,那是在駱駝和蘇普的沙坑之間,七個沙坑圍成一個圓圈,中間生着一堆大火。
頭頂的天很藍,明亮的星星眨着眼睛。一陣風刮來,卷起了地下白雪,在風中飛舞。李文秀望着兩片上下飛舞的白雪,自言自語:“真像一對玉蝴蝶。”
蘇普接口道:“是,真像!很久以前,有個漢人小姑娘,曾跟我說了個蝴蝶的故事。說有個漢人少年,有個漢人姑娘,兩個兒很要好,可是那姑娘的爸爸不許那少年娶他女兒。那少年很傷心,生了一場病便死了。有一天,那姑娘經過情郎的墳墓,就伏在墳上痛哭。”
說到這裏,在蘇普和李文秀心底,都出現了八九年前的情景:在小山丘上,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并肩坐着照顧羊群。女孩說着故事,男孩悠然神往地聽着,說到那漢人姑娘伏在情郎墳上哭泣,女孩眼中充滿了眼淚,男孩也感到傷心難受。
只是,李文秀知道那男孩便是眼前的蘇普,蘇普卻以為那個小女孩已經死了。
蘇普繼續道:“那姑娘伏在墳上哭得很悲傷,突然之間,墳墓裂開了一條大縫,那個美麗的姑娘就跳了進去。後來這對情人變成了一雙蝴蝶,總飛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離。”阿曼插口道:“這故事很好。說這故事的,就是給你地圖手帕的小姑娘麽?她死了麽?”蘇普黯然道:“不錯,就是她。那老漢人說她已經死了。”李文秀道:“你還記得她麽?”蘇普道:“自然記得。那怎麽會忘記?”李文秀道:“你怎麽不去瞧瞧她的墳墓?”蘇普道:“對!等我們殺了那批強盜,我要那賣酒的老漢人帶我去瞧瞧。”李文秀道:“要是那墓上也裂開了一條大縫,你會不會跳進去?”她本不想問這句話,可是忍不住,還是問了。
蘇普笑道:“那是故事中說的,不會真是這樣。”李文秀道:“如果那小姑娘很想念你,日日夜夜地盼望你去陪她,因此墳上真的裂開了一條大縫,你肯跳進墳去,永遠陪她麽?”蘇普嘆了口氣道:“不。那個小姑娘只是我小時的好朋友。這一生一世,我是要陪阿曼的。”說着伸出手去,和阿曼雙手相握。
李文秀不再問了。這幾句話她本來不想問的,她其實早已知道了答案,可是忍不住還是要問。現下聽到答案,徒然增添了傷心。
忽然間,遠處有一只天鈴鳥輕輕地唱起來,唱得那麽婉轉動聽,那麽凄涼哀怨。
蘇普道:“從前,我常常去捉天鈴鳥來玩,玩完之後就弄死了。但那個小女孩很喜歡天鈴鳥,送了一只玉镯子給我,叫我放了鳥兒。從此我不再捉了,只聽天齡鳥在半夜裏唱歌。你們聽,唱得多好!”李文秀“嗯”了一聲,問道:“那只玉镯子呢,你帶在身邊麽?”蘇普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打碎了,不見了。”
李文秀幽幽地道:“唔,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打碎了,不見了。”
天鈴鳥不斷地在唱歌。在寒冷的冬天夜晚,天鈴鳥本來不唱歌的,不知道它有什麽傷心的事,忍不住要傾吐?
蘇魯克、車爾庫、駱駝他們的鼾聲,可比天鈴鳥的歌聲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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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一亮,七人起身吃了幹糧,跟着足印又追。陽光淡淡的,照在身上只微有暖氣。但有了太陽光,誰也不怕惡鬼了。
追到下午,沙漠中的一道足印變成了兩道。那第二個人顯然不耐煩再踏在前人的腳印之中走路。蘇魯克都歡呼起來。這是人,不是鬼。然而那是誰?
七人這時所走的方向,早已不是李文秀平日去師父居所的途徑。她忽然想起:“這強盜恐怕不是去和盜夥相會,而是照着手帕上所織的地圖,獨自尋高昌迷宮去了。”她說出了心中的推測,蘇魯克等呆了一陣,齊聲稱是。桑斯爾道:“這一帶沙漠平日半滴水也沒有,漢人強盜不會到這裏來的。”蘇魯克大聲道:“他逃去迷宮,咱們就追到迷宮。就追到天邊,也要捉到這惡強盜。”
部族中世代相傳,大沙漠中有座迷宮,宮裏有數不盡的珍寶,只誰也不認識去迷宮的道路,在大沙漠中迷了路可不是玩的,因此從來沒人敢冒險尋訪。現今漢人強盜有了地圖在前領路,沙漠中的冰雪二三十天也不會消盡,後面又有大隊人馬接應,那還怕什麽?
何況,蘇魯克向來自負是大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他只盼車爾庫示弱,退縮了不敢再追。可是車爾庫絲毫沒害怕的模樣。
李文秀道:“對,我們一起去瞧瞧,到底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座高昌迷宮。”她想父母為此喪身,如果自己能找到迷宮,也算是完成了父母的遺志。
阿曼道:“族裏的老人們都說,高昌迷宮中的寶物,能讓天山南北千千萬萬人永遠過快活日子。千百年來這樣傳說,可是誰也找不到。”蘇普喜道:“要是我們找到了,大家都過快活日子,那可真好!”阿曼道:“難道我們現在的日子不快活麽?”蘇普搔搔頭,笑道:“快活得很,快活得很。”他實在想不出,世上還有什麽東西,能令他過的日子比現在更快活。最好,媽媽沒死,哥哥也仍活着。
李文秀卻在想:“不論高昌迷宮中有多少珍奇的寶物都給了我,也決不能讓我的日子過得真正快活。”
在第八天上,七人依着足跡,進入了叢山。山石嶙峋,越行越難走,好在雪地裏足跡明顯,只山勢險惡,道路崎岖,其實根本就沒路,不過跟着前人足印在山坡山谷間穿行而已,眼見前面路程無窮無盡,雪地裏的兩行足跡似乎直通向地獄中去。
蘇魯克和車爾庫見四周情勢兇險,心中也早發毛,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兀自鬥口。蘇魯克說:“車爾庫,你在渾身發抖,吓破了膽子可不是玩的。不如就在這裏等我吧,倘若找到財寶,一定分給你一份。”車爾庫說:“這會兒大逞英雄好漢,待會兒惡鬼出來,瞧是你先逃呢,還是你兒子先逃?”蘇魯克道:“不錯,咱爺兒倆見了惡鬼還有力氣逃走,總不像你那樣,吓得跪在地下發抖。”
兩個說來說去,總離不開沙漠的惡鬼,再走一會,四下裏已是黑漆漆一團。蘇普道:“爹,便在這裏歇宿,明天再走吧!”蘇魯克還沒回答,車爾庫笑道:“很好,你爺兒倆在這裏歇着,以免危險。阿曼,你跟爹爹來,駱駝,桑斯爾,咱們不怕鬼,走!”蘇魯克“呸”的一聲,在地下吐口唾液,當先邁步便行。李文秀見他們二人鬥氣逞強,誰也不肯示弱,只得也跟随在後,阿曼卻累得支持不住了。
蘇普、桑斯爾撿了些枯枝,做成火把。七人在森林中尋覓足印而行。黑夜裏走在這般鬼氣森森的所在,誰都心驚肉跳,偶爾夜鳥一聲啼叫,或樹枝上掉下一塊積雪,都令人吓一大跳。奇怪的是,森林中竟有道路,雖長草沒徑,但古道痕跡仍依稀可辨。
七人在森林中走了良久,阿曼忽然叫道:“啊喲,不好!”蘇普忙問:“怎麽?”阿曼指着前面路旁的一只閃閃發光的銀镯,說道:“你瞧!這是我先前掉下的镯子。”那镯子在七人之前兩三丈處,卻不知何以忽然會在這裏出現。阿曼道:“我掉了镯子,心想只得回來時再找,怎麽又會到了這裏?”車爾庫道:“你瞧瞧清楚,到底是不是你的。”阿曼不敢去拾,蘇普上前拾起,不等阿曼辨認,他早已認出,說道:“沒錯,是她的!”說着将镯子遞給她。
阿曼不敢去接,顫聲道:“你……你丢在地下,我不要了。”蘇普道:“難道真是惡鬼玩的把戲?”火光之下,七人臉色都十分古怪。
隔了半晌,李文秀道:“說不定比惡鬼還糟,咱們走上老路來啦。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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