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個堂不能拜
大将軍府,書房。
“主子,以上就是柳氏跟小姐對話的內容。”奉命暗中探查的手下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聽到的內容一字不漏的轉述給岳陽。
岳陽沉沉點頭,“穎兒現在人呢?”
“穎兒小姐一直待在雅間裏,直到剛剛才離開,現在一個人在街上閑晃。主子請放心,有兄弟暗中保護着。”
“嗯,對了,我交代的那事處理得如何了?”
“最快今晚會送到主子手中,最慢明天早上。”
聽到所要的東西已經到手,岳陽松了口氣,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發覺已經暗下,雖然花穎有自己培養的暗衛保護,但一個姑娘家天黑了還在外逗留總是不好。他起身往外走去。
“東西一到,不管多晚,馬上送到我手中。”話落的同時,岳陽已經消失在手下眼前。
另一頭,在街上的花穎正一邊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邊埋頭向前走着,直到她踢的那顆石子“撲通”一聲掉進河裏,擡頭一看才發現河岸邊的許多店家都挂起紅燈籠。
看着倒映在河面上搖曳的燈籠,花穎的心頭有着說不出的空虛、沉重、惆悵,她想回大将軍府找岳陽,跟他說柳氏威脅她的事情,可是,她更怕岳陽知道後會不要她……
只是不管她怎麽瞞,這事都瞞不過三天的,屆時她該如何面對岳陽?她真的不知道她該怎麽做……
涼風徐徐吹拂着她布滿愁色的臉蛋,一雙陰郁的眼眸直盯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正苦惱着不知該如何抉擇時,河面上多了一道騎在馬背上的挺拔背影。
她赫然轉身一看,只見那傲然挺直的銀白色身影,一向淡然的眼瞳中彌漫着一種她看不懂的眼神,她頓時一楞,呆呆的看着馬背上的岳陽,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來接你回去。”岳陽下馬走向她,什麽也沒問,牽着她的手便往自己的坐騎走去。
手心裏的溫暖讓花穎心頭一震,看着他一向內斂而深沉的俊逸臉龐,發現他清眸中透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情感波動。
不知怎麽的,看着他的眼睛,她心頭有一種溫暖的感動在蔓延,漸漸地盈滿她一顆倉皇不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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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陽抱她上馬,發現她依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勾勾唇角,揉了揉她的發絲。“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花穎歪着頭不解的看着他。岳陽是知道了什麽嗎?
他一個翻身,也躍上馬背。“回去了,娘在等你回去吃飯。”
“好。”花穎抱緊他的腰,将整個臉頰貼在他胸膛之上。
岳陽不急着趕回将軍府,任由坐騎慢慢的前進,本來只要兩刻鐘便可以回到将軍府,卻在他放任的慢步中硬是拖了半個時辰才到家。
岳陽才剛要下馬,手下便匆匆地自府內跑出來,雙手奉上一封書信。“主子,東西剛到,屬下正要送至您的書房。”
他将花穎抱下馬,伸手拿過那封信。“給我吧。”
“我想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忙,我先回房裏去。”花穎雙眼無神、落寞的看着他,“對了,我不餓,一會兒你跟大嬸兩人一起用晚膳吧。”說完,她便要自行回房。
“穎兒!”岳陽叫住她,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屋裏休息,我跟娘商量一些事情後就過去找你。”
這一路上,花穎一直覺得岳陽有些奇怪,不像平常一樣問她今天做了什麽事情,只是圈抱着她,這讓她不由得感到有些驚疑,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她想問,可是又沒那勇氣開口,只能楞楞的點頭,“好,我等你。”
一回到屋裏,花穎将幾個丫鬟趕出去後,把自己整個人抛到床榻上,望着水綠色床幔上的藤蔓織花,滿腦子都是止也止不住的胡思亂想,突然,她有一種醒悟,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好像這些藤蔓織花一樣糾結。
也許是心太累了、也許是走了不少路,沒有多久她便沉沉睡去,恍惚間,她似乎又聽到鈴铛聲……
“盛岚、盛岚!”花穎現在心裏難過得要命,一發現自己又魂穿回到現代,連忙四處找柯盛岚,想跟她哭訴,卻在她的魂飄到廚房時怔住了。
為什麽盛岚的廚房裏有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長得竟然跟岳陽好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是什麽奇怪的巧合嗎?
她驚悚的飄到抽油煙機旁邊,驚駭的指着坐在餐桌邊忙着用筆電處理公事的男人。“你這裏怎麽會有男人?”而且這男人長得……
她知道幾年前,作風強勢的盛岚感情上受過傷害,加上曾經差點遭到可惡的上司非禮,因此對男人非常不信任,不可能讓男人随便進到她的屋子裏。
柯盛岚只是冷冷的睐她一眼,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那男人是誰?”花穎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是你男朋友嗎?”
“八字都還沒一撇,什麽男朋友!”柯盛岚嘴角不屑的扯了下,不過含笑的眼眸卻洩漏了她的好心情。“之前有一晚我留在飯店的廚房設計菜單,當時很晚了,我肚子餓,就做了盤炒飯給自己當消夜,可那家夥突然擅闖廚房,你不在了,我也不想一個人吃飯,就請他一起吃炒飯。
“後來沒多久,國外有間大飯店的人來挖角,這家夥就是那間飯店的CEO,我沒答應,這家夥就親自出馬,我根本不知道他是那間飯店的CEO,他就這樣一直纏着我,很煩,趕都趕不走。”
“盛岚啊,我覺得他應該就是你的真命天子耶!”
“你還讓不讓我活?我怎麽找也不能找一個長得比女人還要妖嬈美麗的男人,出去人家會說什麽?”柯盛岚橫她一眼。“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他是鮮花,而我就是那一坨牛糞!免了,我要找就找一個長相差不多的,這一種頂級花美男我無福消受,我覺得我跟他當姊妹還會好一點。”
“可是……盛岚啊,我長得也很平凡啊,了不起就如你說的是清秀佳人,可是你卻鼓勵我把握岳陽,這樣不是前後矛盾嗎?”
“要你把握男人,跟這家夥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口中的這家夥跟……”花穎指着正忙着工作的某個家夥,“岳陽有八分神似,我剛剛看到他,還以為岳陽也穿越了!”
柯盛岚頓時瞪大眼。“不是吧,你的男人就長這樣子?!”
“所以我才更覺得驚奇,你說……你口中的這家夥,會不會是岳陽的轉世啊……”
“怎麽可能,你想太多了。”柯盛岚擡手往花穎的額頭拍去。
“痛!”雖然只是靈體,花穎還是吃疼的低呼了聲。
“得了,你是靈體怎麽會痛?說吧,你今天怎麽了,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發生什麽事情了?”
聞言,花穎整個人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般垂頭喪氣。“盛岚,我也許不能嫁給岳陽了。”
“發生什麽事了?”
“柳氏今天來找我,要我離開岳陽,我不答應,她就要去報官抓我這逃奴……”花穎洩氣的将今天的經過同柯盛岚說了,“我不敢讓岳陽知道這件事,我怕他知道我是丫鬟以後會不要我……”
“你應該要跟他說實話,如果他因為你曾是個丫鬟就不要你,這種男人也不值得你愛、不值得你為他付出,你早點離開也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老實跟他說我是個丫鬟?”可一想到要跟岳陽坦白,花穎就感到有些惶恐不安。
“沒錯,老實跟他說,他要是真的愛你,就不會介意你的身分,要是真的介意你的身分,你便走人。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聽到沒有?!”
“可是……”花穎咬着下唇,手指不安的扭着。
柯盛岚看着她忐忑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怒喝道:“把你的奴性給我收起來!你在怕什麽?等到跟他老實招認、他不要你後,你再來害怕不安,你都還沒跟他說就怕成這樣。”
“我只有面對你的時候,奴性才會跑出來。”一說到奴性,花穎就不開心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面對柳氏的時候,态度有多強硬,一口就跟她回絕了。”
“是嗎?”柯盛岚滿臉不信。
“是真的,要不然她怎麽會給我三天時間,以柳氏的性子,她一定叫我當晚就滾的!”
“那很好,你不想離開岳陽,又擔心柳氏威脅,與其終日惶惶不安,倒不如老實說,說不定岳陽根本一點都不介意,況且你別忘了,他當年跟你求親時可還是一介布衣,是個什麽都沒有的老百姓,比當人家奴才的高不了幾階,憑什麽發達了就來嫌棄你的出身。”
“好,我知道了。”
“你要記住,任何人都沒有權力看輕你,就連你自己也沒有,要是你自己都看輕自己的出身,那還有誰會尊重你呢?”
柯盛岚的話如醍醐灌頂一般,使花穎豁然開朗。她用力地點頭,“我知道了,盛岚,謝謝你跟我講這些。”
“想清楚就好。過來,我教你我最近研究的一道新菜色,嘗過的人都說贊,連外面那家夥也說好吃,要放進菜單裏。”柯盛岚指着她正要開始處理的一道新菜。
花穎順着她的話又看了眼外面那家夥。“其實,盛岚,要是這個家夥真的很不錯,我想你可以試着與他交往看看,我希望你也能有一個很好的歸宿。”
柯盛岚擺擺手。“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的事情,感情的事我自有打算,你還是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柯盛岚這話才說完,花穎尖叫了聲,然後她便消失在空氣中……
一聲尖叫後,花穎猛然坐起來,魂魄像是突然被扯回一樣,讓她整個人很不舒服,臉色蒼白地喘着大氣。
“穎兒,你怎麽了,作惡夢了嗎?”岳陽掄着衣袖替她拭去額頭上的冷汗。
她有些倉皇的看着坐在床邊的岳陽。“岳陽,你怎麽來了?”
“我不是說晚點要過來找你,有事與你商讨。”見她回神了,他為她倒了杯溫開水,“先喝杯溫水緩緩。”
花穎一口氣将整杯溫水喝下,同時回憶着方才柯盛岚所說的話,決定趁只有她跟岳陽兩人在一起的時後,将她曾是丫鬟的身分老實跟他說。
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會承擔。
岳陽現在的身分不可同日而語,他要是無法接受,她也能諒解。
有哪個有身分地位的男人會想要娶一個奴婢當正妻?而她也不想委屈自己當人家的妾,兩人只能好聚好散。
她正思索着該怎麽開口,他溫暖的大掌已撫摸着她表情沉重的臉龐。“好點了嗎?”
她微微颔首。“岳陽,我有一件關于我的事情要跟你說。”
他笑着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同你說。”
她拉住他的衣袖,緊張的看着他,“岳陽,讓我先說,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我怕我等等又沒勇氣跟你說出口了。”
岳陽靜靜地看着花穎仿徨失措的神情,點頭。
“岳陽,我今天去見了……”花穎用力咬了咬下唇,想一口氣将事情說出,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很害怕。
“你想告訴我你去見了柳氏,然後她威脅你離開我的事情?”
“你知道?!”她驚呼一聲。
“在柳氏找你之前,我已經知曉你的一切,如果你是要跟我說你曾是個丫鬟,配不上我這将軍的話就不用說了。”岳陽直接道出,擡手将手掌輕貼在她臉上,帶着粗繭的手指細細撫摸着她粉嫩的臉頰。“我不會接受的。”
“岳陽……”
他食指覆在她的唇上,不讓她說下去,雙手捧着她的臉,溫柔的目光将她整個人包覆起來。
“穎兒,我心裏住着一個人,我只想陪着她一輩子相伴到老,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花穎咬着下唇點頭,“知道……”
“告訴我那人是誰?”
“我……”她的臉微微紅了。
“穎兒,我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只想要告訴你,除非是你自己放棄,否則對你,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岳陽的話觸動了花穎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她只覺心頭一暖,眼淚瞬間從眼眶掉下,嘶啞的問:“你不介意?”
“你要真介意我這大将軍的身分,那我辭了這大将軍的官位,與你一起回玉林鎮賣雞蛋糕便是,身為一個平民老百姓,這身分總配得過你這個大丫鬟了吧!”他擰了擰她哭紅的鼻子,調侃道。
她破涕為笑,“你要是為了我辭官,皇上還不把我的頭給砍了。”
“要真如此,為夫就絞了頭發出家,從此不問紅塵俗事。”
“皇上肯嗎?”
“不肯也得肯,誰讓他把我這一輩子除了母親以外,最愛的女人給砍了。”他一副痞子樣的說着。
他的話像顆定心丸,讓她不再動搖,擡眼迷蒙的望着他蘊着柔情的黑眸。“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大約半個月前。”岳陽斂下故意逗她而擺出的輕浮神情,自衣襟裏娶出一封信塞到她手中,“打開,有了這個,你就不用再害怕他人的威脅。”
花穎抽出信封裏的那張紙,一看,不禁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看到的。
是她的賣身契!
“客棧開幕那天,我無意間聽到柳氏跟葉翩翩的丫鬟小翠提到你,便留了份心,沒想到她們竟然要以此要脅你,于是我就先下手為強。”他點了點她手中的賣身契,“你放心,官府那邊除了奴籍的手續已經辦好,你現在已經是良民。”
她一頭撲進他懷中。“岳陽,你真好!”
他捧着她的臉,如海般深邃的眸子緊緊鎖着她。“穎兒,以後不管外頭風雨有多大,為夫都會為你遮風避雨。答應我,不會再有離開為夫的念頭。”
不管花穎在商場上是如何的成功,靠着穿越,比別人多了些見識,也深受未來世界影響,較為獨立自主,可她終歸是個弱女子,她還是會渴望有一個深愛她、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用一雙強而有力的臂彎,在她累的時候抱抱她,提供一個可靠的肩膀讓她依靠。
而岳陽就是那個她認定可以讓她終生依靠并付出的男人。這麽好的男人,她又豈能随便地說放棄就放棄。
她擡手做發誓狀。“不會了,以後永遠都不會。我要緊緊地将你的褲腰帶抓緊,不會再有想要松開的念頭。”
岳陽突然扯出一抹誘人的笑容,傾身在她耳邊邪惡的說着,“等我們成親,為夫的褲腰帶随時都可以讓你親手松開。”
她微眯着眼看着他染着邪氣的笑容,慢慢體會出他話中的含意,臉蛋倏地爆紅,嬌羞地低斥了聲,“岳陽,你怎麽可以這麽邪惡!”
他狂笑一聲,一把将她壓在床榻上,啄了下她氣呼呼的嬌嫩紅唇。“當然,為夫也不介意偶爾交換一下,換為夫親手松開你的裙帶子。”
“你的司馬昭之心一點都不掩飾。”她瞪圓了眼,岳陽怎麽可以這樣毫不掩飾的對她說這麽露骨的話。
“有何好掩飾,我們都要成親了,娘說下個月三號是好日子,讓我們把婚事辦了。娘子,你怎麽說?”他性感溫暖的薄唇貼在她嫣紅的唇瓣上,啞着魅惑的嗓音問道。
“下個月三號……那不是不到半個月嗎?”
他的唇瓣摩挲着她驚訝呢喃的粉唇。“我拒絕聽到一個不字,如若不說好,婚禮就改在三天後,一切從簡,不宴客、不發帖子,在大廳拜堂後直接把我的娘子扛回新房。”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霸了?”
“不想為夫當惡霸,就趕緊點頭了,你說,嫁不嫁?”
她沒好氣的瞅他一眼,雙臂勾上他的頸子,主動獻上自己的唇。“好,嫁,下個月三號我就把自己嫁給大将軍,可好?”
碧藍如洗的天空,不時有幾朵璀璨的煙花沖上天際,大将軍府裏裏外外紅通通地熱鬧一片,府外圍滿了一群看熱鬧、等着發賞銀的百姓。
今天是大将軍岳陽與未婚妻花穎成親的日子。
雖然這對新人只想要低調完婚,請幾桌酒席慶祝一下即可,可是偏偏皇帝老兒不答應,還下令禮部着手幫忙辦理婚事。由禮部插手,婚禮自然是辦得盛大又隆重。
雖然沒有十裏紅妝,卻也是八人大轎加百擡的嫁妝,伴随着噴吶聲與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熱熱鬧鬧的将新娘迎進将軍府。
在前來觀禮的衆人引頸期盼中,新郎新娘跨過門檻,進入熱鬧的大廳,跪在喜堂中間紅色的喜墊上。
禮官見新郎新娘已跪妥,扯着嗓子高聲喊道:“一拜天地——”
“且慢,這個堂不能拜!”忽然間,一道響亮的聲音由外而內的傳來。“不能拜,這新娘不是個好貨,大将軍千萬不能娶這女子!”
這一聲叫喚讓衆人楞怔住了,原本喜氣洋洋的喜堂瞬間一片寂靜,賓客們你看我、我看你。
新娘都迎進門,眼看就要拜堂了,竟然有人上門來鬧事?!坐在主位上的岳大嬸跟新郎官岳陽眉頭瞬間打結,究竟是誰前來鬧事?
婚禮進行到一半被人打斷,花穎心急得也想要掀開喜帕看清楚究竟是何人來鬧場,卻被媒婆給阻止,怕不吉利,不許她自行揭開喜帕。
“這是?”連今日特地代表皇室來觀禮的太子跟二皇子也困惑的自椅上起身,走向岳陽。
不一會兒,兩個婦人領着京兆府尹從層層疊疊的賓客中擠了出來,一看見一身喜服的新郎新娘,其中一名婦人便指着新娘,聲音拔尖,高亢的說:“官老爺,那個即将拜堂的新娘就是我家裏的逃奴,花小蕊!”
逃奴?!這兩個字一出,整個喜堂裏又是一陣嘩然,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看向花穎。
看到柳氏跟汪氏的出現和她們犀利的指控,跟着父親一起前來觀禮的葉翩翩,狠戾的眸光直朝花穎射出,嘴角扯着陰沉的冷笑,等着看好戲。
聽到逃奴兩字,花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察覺到她的倉皇與不安,岳陽緊握着她冒着冷汗的手給她安慰,低聲的安撫她,“別怕,一切有我。”
他厚實含着暗勁的掌心傳來的溫暖與力量,頓時安撫了她所有的不安。“嗯。”
一看到汪氏,坐在主位上等着兒子和新媳婦跟她磕頭拜堂的岳大嬸也坐不住了,向前拉着岳陽,焦急的小聲問着,“陽兒,汪氏跟那個女人來破壞你的婚禮,究竟有何目的?”
岳陽拍拍母親的手臂,亦是低聲安撫,“娘,不用緊張,一切交給我處理。”
聽到兒子這樣跟她保證,岳大嬸又道:“你好好處理,千萬別傷了穎兒的心,我可就只認她這麽一個媳婦。”
岳陽閃爍着寒冰的雙瞳寒意逼人,直鎖着柳氏跟汪氏這兩個居心叵測的女人,還有他們身後國字臉一臉嚴肅的京兆府尹屠譽,和一群來抓人的官差身上。
屠譽看見一屋子的權貴,連忙向前,先向太子與二皇子請安,後又問候葉宰相等人。
岳陽向前抱拳,朝屠譽行禮,“屠大人,在下今日娶妻,不知您這是何意?”
屠譽一點也沒有顧慮岳陽和花穎的顏面,也不看太子跟二皇子都是今天的坐上賓,像是怕這喜堂裏的客人聽不到似的,大聲地道:“疾風大将軍你別急,這叫柳氏的婦人,指控大将軍今日即将迎娶的新娘是明珠縣清河鎮李府的逃奴。”
“逃奴這事,屠大人可查清楚了?”岳陽冷哼了聲反問。
“下官自知今天是疾風大将軍的大喜之日,如若沒有确切的證據,又豈敢帶着手下前來抓捕逃奴。”
“這柳氏指控我即将過門的妻子是逃奴,那旁邊那位呢?”岳陽看着汪氏,眸子漫上一抹厭惡之色。
“汪氏指控花穎當年污蔑她,害她坐了一年的冤獄。”
“喔,是這樣子的嗎?!可有證據證明?”
“她們兩人皆有呈上證據,因此下官才前來提人。”
“屠大人,我們先不談柳氏的指控,先來談談汪氏這事。”岳陽幽深漆黑的眼眸中寒芒湧動,冷冰冰地看着屠譽。
“屠大人,當年汪氏到我府上偷竊銀兩及食物,這都是鐵一樣的事實,別說雙河村有許多人證可以證明,就是今天婚宴現場也有很多證人,他們皆可以證明花穎并未污蔑汪氏,且玉林鎮的衙門皆有紀錄。
“屠大人,在下不知道你所謂的證據是什麽,可你憑什麽認定花穎陷害汪氏?”岳陽同時暗示府內的呂管事一眼。
“汪氏指控花穎污蔑她偷竊兩百兩銀子,她實則只在櫥櫃裏順手拿走三兩銀子,并指出花穎趁人之危,霸占原本屬于趙家的良田,她要求本府尹做主,要花穎歸還當時屬于趙家的土地。”
“屠大人單憑這一點指控就認定花穎污蔑他人,莫非在屠大人的眼裏認為拿走三兩銀子不叫偷,要順走兩百兩銀子才叫偷?”岳陽譏笑反問。“原來屠大人是這麽當官的!”
屠譽頓時一陣面紅耳赤。
“還有霸占一說根本子虛烏有,當年趙家繳不出汪氏的罰金,準備賣地,花穎非但沒有責怪趙家出了一個賊人,更同情趙家,以德報怨,出了比市價還要高上兩倍的銀子買下當時那一大片只值三十兩的無用荒地,這些買賣紀錄府衙皆有登記造冊,一查便知。
“汪氏口中的良田,便是當年花穎高價買下的那片荒地,那片荒地經過花穎努力的開墾與改善,才有今天的規模。”
不一會兒,呂管事手捧一個紫檀木匣子進入喜堂,将這匣子交給岳陽。
岳陽高舉這木匣子,将裏頭的幾件文書拿出。“為了避免各說各話,口說無憑,日後有所争執,當年我便謄抄了一份畫押筆錄,上頭皆蓋有府衙的大小官印,還有證人的手印。
“以及當年那塊荒地的買賣文書,上頭都注明了買賣原因,也在衙門做過登記,這些都是可以查驗的,還請屠大人親自過目。”說完,岳陽将手中那幾份文書遞給屠譽,讓他親自看個仔細。
屠譽看清楚這幾份保留了三年多的文書,表情僵硬的抽搐了兩下。
蓋有官印的手抄筆錄跟當年是何種原因進行買賣全都記載得一清二楚,屠譽萬萬沒有想到岳陽做事如此滴水不露,頓時有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預感。
屠譽沉咳了聲,口氣不再似方才那般冷硬。“既然大将軍有文書為證,待下官查核後再向大将軍禀明。可今天下官前來最主要目的是柳氏指控您的未婚妻是李府的逃奴,還請大将軍見諒,讓新娘拿下喜帕給柳氏認人。”
“看來屠大人今天是故意來尋本将軍晦氣的。”岳陽眸底滿是寒光,森寒的語氣宛如冰霜。“屠大人,不知岳某是否平日有得罪于你,否則你為何要在岳某的大喜之日上觸岳某黴頭?!”
“岳大将軍,不知你此話何意?”
“屠大人,誰不知道這元貞國的習俗,拜完堂入洞房之前,新娘的喜帕是不能揭的,否則這對新人将會黴運纏身、發生不幸。你今天故意讓本将軍即将過門的娘子在未拜堂前揭喜帕,不知是何居心?”岳陽緊盯着屠譽。
屠譽這才猛然想起習俗裏有這一說,先前他急着完成宰相交代之事,卻忽略了這點,讓他頓時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只能硬着頭皮道:“岳大将軍,下官辦事一向是秉公辦理,絕不徇私枉法,并不是有意尋大将軍晦氣。”
“好一個秉公處理,今天這種日子你都能前來破壞,岳某還真不知道屠大人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敢做的。”岳陽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看着岳陽不怒反笑的神情,屠譽心下随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箭已在弦上,方才也鬧了那麽一大場,他回不了頭,只好壓下心中忐忑,義正詞嚴道:“大将軍,如若您的未婚妻是李府的逃奴,大将軍娶了她,日後就是李府的奴才。大将軍功在社稷,是朝廷的棟梁,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因此下官才鬥膽了,請大将軍見諒。”
“屠大人口口聲聲說我的未婚妻是李府的逃奴,執意要她揭開喜帕,也不知屠大人有什麽證據證明她是李府逃奴?”
“柳氏手中有花小蕊,也就是花穎的賣身契,上頭有花小蕊的手印。”屠譽拿出那份賣身契。
“也就是說,只要比對手印即可?”岳陽說着,朝一旁的呂管事使了個眼神。
呂管事火速命人取來印泥,搬來一張桌幾。
“是的,只要比對手印即可。”
岳陽譏笑了聲,“屠大人不覺得自己方才是本末倒置嗎?”
一旁随即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的議論,“就是啊,那方才直接印手印比對就是,還要人家新娘子揭喜帕,多觸黴頭!”
“依我看,這屠譽根本就是故意來找碴的。”
“太子跟二皇子都在這裏,他還敢這樣鬧,背後肯定有人施壓。”
“就是,否則一個逃奴而已,事後私下說一聲揭過去就算了,還跑到婚禮上來鬧場,根本就是居心叵測。”
岳陽看了眼已經備好的印泥跟紙張,低聲在花穎耳邊說了句,“穎兒,別怕,我們去蓋個手印證明。”随後牽着她的手在印泥上壓了壓,蓋在白紙上。
一旁的丫鬟随即拿着幹淨的帕子,仔細的為花穎将手上的泥印給擦拭幹淨。
岳陽兩手夾起那張蓋着手印的紙張,懸在屠譽面前。“屠大人,請比對。”
屠譽取出那一張賣身契,正要仔細的比對兩方的手印,一直未出聲的太子語氣溫和卻威嚴地命令,“拿過來本宮過目。”
方才屠譽只是稍微瞄了一眼,便發現兩個拇指印根本不同,現在太子開口了,他想昧着良心說指印是一模一樣的都不可能,只能沁着冷汗将兩份手印呈上。
“太子殿下,花穎簽這賣身契時年紀還小,指印難免有出入……”屠譽趕緊找了說詞,欲替這個結果找借口。
太子冷睐着兩張指印,冷聲道:“年紀再怎麽改變,手上的指紋都是不會變的,屠大人你是要告訴本太子,花穎的指紋變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