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晏和負着手緩緩往院裏走,面上波瀾不驚,只是心裏反複想着同遠大師的話,初時聽完之後,他立時想到這些日子‘何蘭蘭’的種種反常,本來以為她是少年老成,現在想來,只有那一個解釋了。
他不信鬼神之說,又素來多疑,心裏先是詫異愕然,随即眼裏便顯出幾分陰狠之色,難道她是用了什麽邪術特意來自己身邊的?
但仔細想想又覺着不可能,當初初遇何蘭蘭的時候她正被異族兵追殺,她若是真會這種術法,也不能斷定自己一定會救下她,移魂到他的心腹親信身上豈不是更可靠?
他一時想的有些出神,半晌才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來,輕輕捏了捏眉心,這是在外頭跟人鈎心鬥角慣了,想什麽事兒都難免往最壞處考量,其實實情只怕沒他想的這般複雜。
一路思量着進了院子,腳步一轉卻到了重岚住的側間,馮嬷嬷正在裏頭指揮人收拾屋子,見他進來,忙上前行禮道:“請少爺安,少爺有什麽事兒嗎?”
晏和垂眸想了想:“我記着你們小小姐原來做了好些繡活,現在都放在哪裏?”
馮嬷嬷沒想到他問這個,忙從大箱子裏取出個精致小匣子來,把重岚這些日子做的繡活都翻出來給她瞧,一邊笑道:“小小姐這手真是巧,這麽點大繡工就這麽精致了,長大了夫家還不喜歡死。”
晏和譏诮地揚了揚唇,取出那繡了岚字的荷包細瞧着,正好重岚這時候也一臉小跑回來了,邊揚聲道:“馮嬷嬷,我要喝…”她話說到一半,止了音,瞧着他詫異道:“大人怎麽有空到我屋來了?”
晏和擡了擡手讓下人都退下,把荷包遞到她跟前:“你瞧瞧這個,你可眼熟?”他把玫瑰粉的荷包翻了個面,讓她看着那個岚字:“我記得你大名好像不是這個岚字吧?”
重岚手裏沁出汗來,心頭突突亂跳,面上勉強鎮定道:“我不知道呀,是不是那個丫鬟繡的,放混到我的繡活匣子裏了?”
晏和皮笑肉不笑地反問回來:“是嗎?”
重岚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道:“或許是我翻書的時候瞧見這字剛好繡到了,多久之前的事兒了,我哪裏還能記得住。”她眨了眨眼問道:“你今兒老問這個做甚?”
晏和低頭瞧她,見她面上雖一派鎮定,眼裏卻掩不住的慌亂抗拒,心裏微微嘆了聲,把不悅心思壓了下去,随手把荷包放回匣子,淡然道:“沒什麽,閑話幾句罷了。”
他走到門邊,忽然喃喃道:“說起來,你剛醒重氏的老板就又昏了過去,也是一樁巧事。”
他說完便轉身回了屋,只留下重岚站在屋中,雙腿發軟,顫顫地癱坐在凳子上。
她這一晚上都輾轉反側,反複想着晏和話裏的意思,越想越覺着他是知道了什麽,可仔細想想又覺着不對,這事兒這般匪夷所思,他到底是什麽察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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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惹得馮嬷嬷夜裏來哄了好幾回,她現在也沒法子讓打消晏和的狐疑,只好寬慰自己,他只是覺着有些不對,應當不至于察覺什麽,接下來的日子得更謹小慎微了。
如此輾轉了一夜,她早上起來整個人都是恹恹的,被馮嬷嬷伺候着換了衣裳,去陪晏和吃飯,正猶豫着怎麽跟他答話,忽然就見有個小厮急匆匆地跑進來,揚聲道:“大少爺,大事不好了,刑部方才來咱們家拿人,這時候幾位老爺已經請出去了。”
重岚一驚,捧着粥碗的手都抖了一下,她隐約聽說過晏家有人參合進謀反的事兒裏,但前幾天都沒什麽動靜,她還以為是晏家人犯的過錯不嚴重,這怎麽說拿人就來拿人了?
晏和神色從容,托着袖子慢慢地給自己布菜,好似沒聽見一般。那小厮跪下磕了個頭,急道:“如今各房的老爺都趕過去了,老夫人說您在官面上說得上話,還請您去勸勸那幾位刑部的大人。”
他無可無不可地應了聲,那小厮無法,又不敢催他,只好自己急匆匆地先跑回去複命,他慢慢地喝完了粥,這才帶着重岚往正堂那邊趕,正好看見幾個衣服上打着雲雁補子的刑部官員正在往出走,晏三樂和晏家其他幾位老爺正賠笑着在一邊說話。
當中一個補子上繡着孔雀的官員打着官腔,微揚着下巴,神色略帶倨傲:“…聽說皇上等春色深了就要南巡,上頭下旨讓我們務必在皇上來之前把這事兒辦好,這到底是謀反的大事兒,我雖知道國公府上是受人蒙蔽,但職責在身也是無奈,幾位還是回去吧。”
晏三樂巴不得晏三思出事兒,只恨這回誰都帶走了就是沒帶走那個草包,因此只是面上勸了幾句就不再多話了,另外幾位晏家老爺連官銜都沒有,更是講不起話來。
那官員正要往外走,冷不丁瞧見走過來的晏和,眼睛一亮,呵着腰迎了上來,謙和笑道:“晏大人。”
晏和停下腳步,略一拱手:“鄭侍郎。”
晏家衆人看這官員前倨後恭,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有人提高聲音道:“老大你來得正好,咱們家是何等本分人家,最是忠君愛國,這點你應當清楚,怎麽會跟叛臣有所勾連?快跟這位大人說說,好赦免了你父親和幾位叔父的罪。”
鄭侍郎聽完面色發緊,心裏大罵晏家這幾個蠢貨,雖然上頭下旨要嚴查叛黨之事,但這位聽說可是未來的總督,官場上牽絲絆騰的,也不好一點面子都不給,但無論怎麽處置,總不好現在在明面上答複什麽,不然傳出去就是話柄,他的官聲還要不要了!
重岚也是暗暗搖頭,這幾個人也太不識趣了。晏和并不搭理那幾人說話,只是對着鄭侍郎,和聲笑道:“侍郎素來明察秋毫,辦事公道,本官自然是信得過的,不論侍郎最終審出什麽結果,本官都不會有異議。”
還是跟明白人說話舒坦,鄭侍郎躬身道:“那是自然,事關大人家裏人,本官自然也會親自審理,若是無事,定還諸位一個公道。”他想和晏和攀交情,特地沒帶走他老子晏三思,但聽了這話也不知晏和什麽心思,只好繼續說着官面上的話。
晏和颔首道:“大人費心了。”
鄭侍郎一拱手:“客氣客氣。”随後一揮手,帶着人繼續回去問話。
他一走,晏家各房的幾位老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求情,無非是說被帶走的那些人多麽冤枉多麽無辜,晏和都含笑聽了,卻一概沒給答複,擺擺手道:“諸位叔伯不必着慌,方才侍郎大人都說了會秉公辦理,既然大家都覺着府上是冤枉的,那咱們只用靜待結果就是了。”
留下的幾人都面面相觑,他們怕的就是秉公辦理啊。這幾人還想再勸,他語畢悠悠一嘆:“況且我如今丁憂在家,縱然有心幫着活動也無法,跟我說這個卻是沒用的。”
他說完也不管衆人信了沒信,只是拉着重岚回了自己院子。她擡起頭,小心問道:“這麽多人求大人,大人不管這事兒嗎?”
晏和半傾下身,輕輕捏着她肉嘟嘟的下巴擡起來:“你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
重岚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這就是多嘴的下場啊!五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麽?她腦子轉了轉,還是想法子把這話給圓了回去:“我爹爹原來在的時候,也有好些人來求他辦事來着,我瞧着情形和我家的有些像。”
晏和起了身:“這事兒又不會要命,不過吃些苦頭罷了,重要的是,與我何幹?”
重岚再不敢瞎接話,只是低着頭悶頭走路,他今日竟然沒出門,難得的在屋裏看書,時不時逗弄她幾句,她想着多說多錯,每次都裝沒聽見。
如此堪堪挨到下午,晏老夫人身邊的魏嬷嬷急匆匆跑了過來,勉力維持着平日的禮數,福身行禮道:“少爺,老夫人在正堂擺了家宴,現在請您過去一趟。”
晏和唔了聲:“多謝祖母好意,只是我已經用過晚膳了,只能辭了。”
魏嬷嬷面色一滞,只好說了實話,懇求道:“少爺是知道早上的事兒的,家裏幾位爺都給抓了去,二爺雖然沒動,但也被關在房裏問了好一時,只怕離被帶走也不遠了。老夫人無法,這才置辦了家宴讓家裏人都過去商量法子,您如今是最能說得上話的,務必要過去好生商議啊。”
這才有了些求人的樣子,晏和悠悠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過去吧。”
他說着就撩起曳撒起了身,重岚以為沒自己什麽事兒了,沒想到他竟然要把她也帶過去,她沒法子,只好跟在他後面往正堂走。
好容易到了正堂,就見寧氏跪在堂下,用絹子捂着臉倒也看不清神色,只是抽泣道:“…老太太說這話可就是誤會兒媳了,兒媳何時惦記過您手裏的家産?只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世道離了銀錢誰肯下功夫幫忙?您既要安兒他爹在外面幫着活動,手裏沒些銀錢怎麽成?”
晏老夫人冷笑道:“你若是單要銀錢我也不說什麽了,可你開口就要祖上留下來的鋪面和田莊,當我這個婆母是死的不成?”
寧氏哭的哽咽:“那些衙門裏的大老爺,哪個不是眼高于頂,尋常那幾兩銀子哪裏是能瞧得上眼的?兒媳不過是怕現銀不夠反倒誤事兒,為了家裏的幾位叔伯兄弟,這才觍顏開口,娘怎麽能這般說我呢?”
晏老夫人在晏府地位崇高,就是晏三樂兩口子也不敢輕易得罪,一個是因着她是嫡母,身份高,二也是因為寧氏雖掌了管家權,但家裏的錢財還是握在晏老太太手裏。寧氏哪裏只是想要祖産,而是想要掌管整個府上啊。
這時候晏和已經帶着重岚進去,不過堂上吵得正歡,沒什麽人注意他們倆,她跑去跟晏芷坐着,晏和瞧了她一眼,随意找了張帽椅坐在下首。
晏老夫人用力一拄拐杖,怒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口子存了什麽龌龊心思,看着三思他爹不在了,想着拿了銀錢就能擺弄我們娘倆,我告訴你,做夢!”
寧氏跪在地上,哭的幾乎要癱軟過去:“娘說這話可讓兒媳怎麽活下去,當初爹特地拉了相公的手叮囑他要看顧二叔,相公到現在也不敢忘,這些日子為了二叔和其他幾位叔伯的事兒,見天兒地跑出去幫忙,自己這些年薪俸不知道搭進去多少,如今要不是實在沒錢了,我也不會厚着臉皮向娘開這個口了。”
她用絹子揩了揩眼淚:“相公不是您親生的,您不心疼也就罷了,可二叔可是您親生兒子,還有那幾位叔伯兄弟,都是一家子的至親骨肉,錢再多也買不來家裏人的性命,您難道還在乎這點銀子嗎?”
重岚暗贊了一聲高明,這話說的倒像是晏老太太不出銀子,就是要誠心害死晏三思和其他幾位被抓進去的人似的。
晏老太太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晏三思有些坐不住了,也挺身勸道:“娘,大嫂說的也有些道理,要不您就把田産鋪子分大哥他們些子吧,反正也是給咱們自家人花。”
重岚本來捧着茶盞子正在喝茶,聞言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這晏家二爺可以啊,胳膊往外拐。她下意識地去瞧晏和,見他神色淡淡的,只是眼底略有譏诮,卻并不意外。
那邊晏老太太也給氣得不輕,怒斥道:“你懂什麽?還不給我退下!”
晏三思不敢反駁母親,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旁邊有幾房相公被帶走的女眷蠢蠢欲動,都輕聲勸說道:“是啊嬸娘,這時候就不要吝啬銀錢了,錢在重要也沒家裏人的命重要,大哥既然有門道,那就把錢給他讓他試試呗。”
晏三樂做這麽多一概都是為了爵位,能真心幫忙才怪了,等他們掌了這晏府的大權,撈夠了好處,在承襲了爵位,只怕府上再無他們嫡出這一房的容身之地。
晏老夫人被你一眼我一語說的六神無主,冷不丁瞧見晏和坐在遠處,如獲至寶,忙招手道:“和哥兒,您是咱們家的嫡孫,又在外說得上話,你來說說這事兒到底怎麽辦?”
晏和起身緩聲道:“我如今已經丁憂在家,在朝裏說不上話,祖母這般問可就是為難我了。”
晏老夫人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裏着急:“可你當初做到了那般高的官位,難道在官場上一點人脈都沒有?總歸是個活動的餘地啊!”
寧氏就怕晏和出手,那他們兩口子這戲就別唱了,緊跟着道:“官場上不都是人走茶涼,縱然和哥兒原來有通天的手眼,現在沒有職位在身,說話也沒人聽啊。”
晏老夫人心裏發緊,擡眼無措地看着晏和,這時候有位衣着素簡,甚至可以說是陳舊的婦人走了出來,輕聲問道:“方才大嫂說要祖母手裏的祖産來為家裏人通關系,大嫂是否有十成的把握把人保出來?”
這話問到點子上了,重岚忍不住去打量那婦人,她本來見那婦人打扮低調素簡,還以為她是伺候的管事娘子,沒想到也是位正頭主子。
寧氏一怔,視線躲閃開去,含糊道:“世上哪有十成的事兒,你大哥只能盡全力而為了。”
那婦人又繼續問道:“若是事不成,那花費出去的銀錢又該怎麽算,剩下的大嫂是否還會還回來?”
寧氏語塞,怨恨地一眼瞧了過去,冷笑道:“敢情是六弟妹沒了相公,也不願這趟渾水,便站幹岸說風涼話。”
晏老太太終于吐出一口氣,感激地瞧了那婦人一眼,冷着臉沉聲道:“老六媳婦說的沒錯,要把這錢給你也可以,但得說說事成之後怎麽清算?”
寧氏當然說不出如數奉還之類的話,便只是含糊道:“有那般多人要救,花費多少也是沒準的事兒,娘現在問我,我也說不出啊。”
她說着又流下淚來:“娘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在這家裏熬油似的熬了這麽些年,幫着管了這麽多年的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還能貪墨了這些銀錢不成?”
重岚忍不住按了按額角,晏家這群人也真是奇了,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應該怎麽把人撈出來嗎,怎麽被寧氏扯着全跑偏了路,一個勁兒地折騰怎麽分家産?
晏老夫人氣得夠嗆,魏嬷嬷忙上前幾步給她撫胸順氣兒,她阖着眼急急喘了片刻才算是理清了輕重緩急,也不搭理寧氏了,直接轉臉問向晏和:“你真的沒半點法子了嗎?這可是你親爹啊,他若是出了什麽事兒,你以後的仕途又如何能平坦順當?咱們府若是倒了,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這才算是終于回歸正題,幾個男人被抓進去的女眷都齊齊地看向他,晏和掖了掖袖子,漫聲道:“我會盡量幫着活動,其餘的還得看當今聖上的意思了。”
這話還是說跟沒說一樣,晏老夫人急的心頭猶如有把火在燒,直直地瞧向晏和,正想再逼問幾句,冷不丁瞧見他的臉,眉眼如春波麗華,恍惚中竟極像那位過世多年的二兒媳婦,她心頭一跳,整個人委頓在椅子上,那逼迫的話也再說不出口了。
寧氏眼珠子轉了轉,心裏巴不得晏和不這個幫忙,他們兩口子好拿捏整個晏府,便借着這個由頭上前給她撫胸順氣,一疊聲地罵道:“你們都是死人啊,怎麽不看顧着些老太太。”又對着底下人道:“今兒這家宴眼瞧着是開不成了,都散了吧,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她說完瞧了眼晏和,心裏暗暗盤算着,怎麽讓他出府一段時間,她和晏三思才好籌謀這個爵位啊。
晏和帶着重岚回了院子,她挪啊挪挪到他身邊,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大人你晚上沒吃飯,餓不餓啊?”
剛才家宴被叫走之前兩人其實都沒吃飯,家宴上雖擺了飯,但對着那麽一大家子誰能吃得下去,重岚就沒那個胃口,想必晏和也差不多。
他聞弦歌而知雅意,偏頭瞧了她一眼:“你還餓着?”
重岚用力點了點頭,一臉狗腿地在他耳邊悄聲道:“我去給大人做點吃食先墊墊?”
她就是懂事有眼色這點,讓人也難讨厭的起來,他低頭看她,小臉上出現的熟悉神情讓他怔忪一瞬,随即調開視線道:“你去吧,讓下人跟着。”
重岚嘿嘿笑了聲,帶着馮嬷嬷和兩個丫鬟往外走,晏家的大廚房共有兩個,主子一個下人一個,各房的小廚房暫且不論。她略想了想,直奔主子用的廚房過去了。
正好這時候廚房也沒什麽人,她給了賞錢之後就在廚房裏忙活,差遣廚下的人打下手,煮好了鮮白的一鍋魚湯,又命人去擀面條,用魚湯下了面,撒上青翠的蔥花,一大碗魚湯面就做好了。
馮嬷嬷看着明晃晃的竈火,看的心驚肉跳,嘴上疊聲叮囑道:“小小姐小心點,可別燙着自己。”她說完又贊道:“小小姐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手藝了,難怪得大人喜歡。”
重岚沖她一樂,又把選好的肥鵝命人切成長條,再放進淺盞裏去炖,自己加了麻油香油還有香醋,準備涼拌兩個小菜。
小時候重家二房家道中落,她也是做慣這些事兒的,不到半個時辰就準備停當,用食盒裝了準備給晏和提過去。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有位打扮的豔麗妩媚的娘子大步走了過來,重岚小短腿沒停住,一時不慎就撞了上去,幸虧才做好的食材沒有灑出來。
那娘子穿着桃紅半臂,肩上搭着同色披帛,瞧着不像是正頭娘子的打扮,面上還帶了些火氣,被她撞了之後尖聲怒道:“怎麽走的路,沒長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