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友

第24章 ☆、教訓

顧岑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将目光移至空氣處。

他在S市租住的這套房子，比梁千暮那一套大上一些，一室一書房，一客廳一廚房，再加上一個寬敞的衛生間，他一個人住也是剛剛好。

“就是什麽？”他放低了聲線，使其聽起來更加溫柔。

梁千暮躺在沙發上，無論怎麽樣都說不出那一句想你。他有些憋屈地翻了個身來，畢竟，他同顧岑之間，即便有過戀人之間的親密行為，擁抱、親吻，可是誰都沒有表明過兩人之間的關系。

“就是覺得一下子有些無事可做，想找你聊聊天。”最後，梁千暮選擇了這種較為含蓄的說法。

顧岑聽着，“你想要聊什麽？”

梁千暮睜眼，暖色系的天花板入了他的眼簾，“前幾天我路過了市一中，那裏現在變了好多。”

市一中門口不再是那一條狹窄且擁堵的小街道，在自己畢業以後的這七年裏，政府費時許久将這一片老城區修整了一番。道路寬闊了不少，學校對面的職高學生自然也收斂了許多。

校門口的那些炸串烤腸攤子少了許多，現在乍一看，已經是一副文明先進，欣欣向榮的模樣了。

梁千暮将這些變化說給顧岑聽，顧岑聽完輕笑一聲，“如果有時間，我想去看看。”

“阿岑，”梁千暮叫了他的名字，“你還會回M市麽？”

這個問題帶着他的私心，梁千暮無時無刻都在期待着顧岑回到M市來發展。不過說實話，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來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顧岑好不容易在S市找到了發展的機會，又怎麽會放棄回到這個曾經幾乎讓他絕望的城市呢？

顯然，顧岑那裏也沉默了不少，“我不知道。”

的确，這個問題，誰都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梁千暮想要撇開話題，很明顯，剛才他的那個問題讓氣氛又一次凝固了起來，“等我手上的兩場高定結束，我去S市找你啊，正好還沒去過。”

顧岑回答得很快，“沒問題。”

梁千暮挂斷電話，方才他同顧岑對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在他的腦海中無限回顧着。

他擡起手機，還未黯下的屏幕上，赫然顯示着顧岑的備注以及手機號碼。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阿岑。”梁千暮對着手機，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時間已經不早了，梁千暮收到了剛才汪棱發來的微信，明早在公司總部召開Q.I大秀事故的分析會議。梁千暮嘆了口氣，工作真是一重接着一重啊。

梁千暮沒有繼續浪費時間，他早早地躺上了床，稍微浏覽了一會會的周邊新聞，便合眼入睡。

第二日。

誰都沒想到這一次的事故，引起了公司股東層的高度注視。汪棱甚至将這次參秀的公司內部的簽約模特都一一召集了過來，當梁千暮看到唐煊也站在其中時，心中不免吃了一驚。

汪棱坐在了最中間的位置上，梁千暮則是坐在他右手邊。

“召開這次會議的目的，不用我多說了吧。”汪棱直接點明主題，沒有半句的廢話。“這次的Q.I秀，在網絡上引起了多少輿論，也不用我一句一句地讀給你們聽了吧？”

梁千暮的視線一一掃過這次會議的聽衆，所有人都知道汪棱的脾氣，現在紛紛低着頭看着手中的筆記本，不想做那個出衆之人。

可偏偏有一個人，要做那風雪中的一支寒梅。

唐煊。

梁千暮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他心想，這孩子或許是沒救了。

唐煊今天還能夠出現在這裏，顯然是因為周彥淮還沒有玩膩了他。但是他這樣目中無人的行為如果再不收斂，恐怕倒是得罪到的人，周彥淮都護不住他了。

“我現在希望公司裏，參加這一次走秀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做一下反思，反思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汪棱沒有刻意去擡高聲音來震懾他人，但是他的話，清楚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梁千暮在秀後分析過了自己手上可能出過的幾個問題，例如沒有事先做好音樂救場的準備；以及在模特上臺前，作為導演他沒有再次檢查秀服。

畢竟是現在公司的二把手，汪棱話音剛落，梁千暮就開了口，将總結的幾點一并通報。

有了他作為開頭，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原先那樣膽怯，紛紛說起了自己的問題。梁千暮聽了一圈下來，幾乎都是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說到底并沒有什麽大意義。

話筒輪流來輪流去，最後落在了唐煊的手中。

梁千暮的心中居然有些小小的期待，他倒想要看看，這個嚣張的模特圈新人會總結出什麽樣的問題來。

“我要說的最大的問題，”唐煊清了清嗓子，在場所有人都将視線投向了他，“是梁導指揮不當，才會發生這樣的問題。”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

這一次事故的最大原因正是唐煊，然而他卻公然指出是梁千暮的問題。

這擺明就是來挑事的！

汪棱額頭青筋微冒，“Berry，你可以描述一下你對于梁導這次指導行為的看法。”

梁千暮倒是從容淡定得很，他朝後一靠，等着唐煊的說詞。

唐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直接站起身來，用手指着梁千暮。

“在開秀前，梁導并沒有同設計師确認秀服的潛在問題，這是導致我摔倒的一大原因，”他停頓了下，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另外，梁導安排我們紛紛提前五個小時到達場館進行踩點與彩排，這和我的合同上有所出入，不符合我的出場費。”

坐在唐煊身邊的那個小模特因為緊張，額頭沁出密密的細汗來。

他的這種行為，無疑是在自毀前程。這一通指責，得罪的不光光是梁千暮啊。

“咳咳，”梁千暮在說話前清了清嗓子，他終于擡眼，對上了唐煊的視線。“首先，十分感謝Berry所提供的對于我存在的問題的指責。我承認，在秀服方面，的确是我的疏忽。”

他的這一句話，似乎讓唐煊認為，這是在向自己服軟，臉上微微露出了些得意的笑容。

“其次，你提出的有關合同上的工作內容以及出場費的問題，”梁千暮的手指無聊地在桌面敲打着，視線依舊緊盯于唐煊的面孔上，“因為是臨時接受的走秀，我對這方面了解不多。”

“但是，”他話鋒一轉，語氣中是旁人從未見到過的嚴厲與不可置疑，“希望你清楚，這是我執導的秀，在我的秀上，我的話就是聖旨。”

他看着唐煊的表情，由得意轉變為吃驚，再由吃驚轉變為難看。

會議室內，沒有人再多說一句話。

最後，汪棱将話柄攬過，揮手示意唐煊坐下。

梁千暮扪心自問，剛才的一系列，是自己沖動了麽？他的老脾氣似乎又回來了，怎麽都無法控制住。

汪棱還在做着最後的總結，可是梁千暮已經一句都聽不進去了。

散會時，他沒有同任何一個人說話，最先走出了會議室。

公司裏似乎剛才那場會議沒有存在過一般，每個人都幹着他們自己該幹的事情。梁千暮清理了下個人郵箱，發現了幾封走秀的邀請函，他粗略地掃了一眼，然後通通轉發給了蔣羽然。

剛剛點擊了“發送”按鈕，梁千暮的手機就響了一下，有人給他發送了一條新微信。

他解鎖一看，居然是有一陣子沒有聯系的方皓源。

【今晚有時間麽？一起吃個飯。】

梁千暮的大腦飛速轉了轉，一想到在不久的将來，Mclord高定秀就要如期舉行了，便會意地笑了笑。

【方總開口，自然是有時間的，告訴我時間地點就可以。】

沒過多久，方皓源的消息就回了過來。

【石川路辛迪國際酒店，我會在大廳等你。】

梁千暮草草回複以後，便打開繪圖軟件，開始設計舞臺。

自從方皓源将Helena的成衣秀交托于他，從此打開了梁千暮事業的康莊大道後，他的一切要求梁千暮都會如約去做。他的第一場高定秀，亦是方皓源提供的資源。到現在為止，兩人合作了已經不下五次。

下班時間點一到，梁千暮便關閉了辦公室內的一切設備，抓起車鑰匙就朝外走去。

這個時間段，路上堵得很，尤其是石川路。短短的幾百米，梁千暮開了将近半個小時。最後當他在酒店樓下看到早已正裝等候的方皓源時，自然是先低頭道了歉。

“沒有關系，我猜到了。”方皓源帶着他朝着這家去年剛剛成為M市最頂級豪華的餐廳走去。

梁千暮跟在他身後，一路上的侍應生紛紛朝着來賓點頭招呼。

“方總今日怎麽有空？”入座後，方皓源舉起了面前的紅酒杯，而梁千暮則是以水代酒同他碰了碰杯子。

輕抿一口上等紅酒，方皓源用餐巾擦了擦手。“我剛從紐約回來，想着很久沒和你見一面了，就發了消息。”

梁千暮笑了笑，“現在真的是承蒙方總厚愛了。”

他同方皓源之間的關系，也在這三年裏發生了不少的變化。

原先梁千暮記得，方皓源對着自己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愛理不理的樣子。這就是為什麽當方皓源承諾将Helena成衣秀交給自己時，梁千暮會驚訝萬分。

原本就是兩個毫無關系的人，他實在不知道這座聯系的橋梁究竟是誰。

後來，一次方皓源無意間的透露，他才知道。

這一切背後的始作俑者，是梁頤。

三年前，自己回家坦白一切之後，梁頤主動找到了方皓源，讓他提供些資源給梁千暮。

他知道時，內心五味具雜。自己一切的開端，正是方皓源給的那次機會，然而這又是梁頤在背後的推動。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是在走後門。

這也是為什麽，在一開始，方皓源對他的話語中，總是充滿着尖酸刻薄，甚至是刻意的挖苦。後來，梁千暮用實力向他證明，他并不是一個只會借着關系的無用之人。

這也是為什麽方皓源會對他改觀的一個原因之一。

“聽說你前陣子接受的那個商業秀，出了不小的問題。”在方皓源眼中，Q.I秀都提不上姓名了。

梁千暮笑笑，“只是一個小小問題罷了，不算什麽。”

方皓源擡眼，視線聚焦在梁千暮的臉上，“你果然還是心地善良啊，千暮。一個被包的小模特都騎到你頭上了，你居然和我說小小問題。”他笑笑，又拿起一旁的紅酒，喝上一小口。

梁千暮微怔，他沒想到方皓源居然連這個都能知道。

“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情，他只是缺乏社會經驗而已。”梁千暮不想在背後捅其他人的刀子，便想趕緊将話題挪開。

方皓源聽了他的回答，挑了挑眉，“你就是這樣，也難怪我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