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祁瑜的思緒拉回來。
這麽晚了,會是誰?
應該不是莫少欺和墨菊,他們倆了解他最厭惡噪聲,所以絕不會如此大力的敲門,可是,平日有機會踏足他的房間的也不過兩三人。
“是誰?”
沒有人回應,然而敲門聲卻不絕。
祁瑜萬分篤定此時敲門的那人絕非莫少欺和墨菊,但他此時心裏卻并不慌張,他一步步的走到門邊,手按在門闩上。
一門之隔後的宋玉珠渾身泥濘,因為一路爬行,所以胳膊肘和膝蓋處都磨出了傷,但是她卻顧不得這些,她腦子裏只想着一件事。
她要見到主人。
這一路,她只有這一個念頭。
而當她溜進祁瑜院子的時候,發現祁瑜房間的燈還亮着,他筆挺修長的側影打在窗子上,此情此景,和那一年一模一樣。
宋玉珠啞然,心裏有個聲音卻呼喊着:主人,珠珠回來了。
我回來了。
你快開門,我也想你了。
她急切又盼望,可當門真的開了的那一刻,她卻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主人。
祁瑜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筆挺的站在他面前,他看她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完全不認識她似的。
可宋玉珠卻已經忍不住了,一下子撲進祁瑜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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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的懷抱依然是香香的,是她一直都喜歡的味道,她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止也止不住,好像要把這麽多年的委屈傾瀉出來似的,很快,祁瑜胸前就濕了一片。
祁瑜愣住了,他懷裏是一句滾燙的身體,嬌小、玲珑又無比真實。
他沒反應過來,甚至都沒看清來人的樣子,腰就被人死死的摟住,且那人的力道有愈來愈緊的趨勢。
他從未遭逢這樣強烈的熱情,乃至于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拒絕,他萬分确定自己并沒有見過這位投懷送抱的姑娘,可是簡簡單單的身體觸碰,他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作為正人君子的他是應該把她推開的,可是懷裏的人不住的哭泣和抽/動,連帶着他的心也一抽一抽的,有種莫名的難受,乃至于他忘記推開她,不知不覺還微微打開了手臂,方便她緊抱着他。
他十分不解自己為何會有這樣逾矩的反應,而有此疑問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此時站在院門口目瞪口呆的莫少欺和李媽媽等人。
“咳咳。”
祁瑜的房間內明明有四個人,此刻卻有一種尴尬的安靜。
率先打破這種安靜的是莫少欺,他假裝咳嗽了兩聲,走到宋玉珠身邊溫聲道,“玉珠姑娘,時候也不早了,先回去好不好?”
為什麽要回去?
小姑娘趴在祁瑜房間正中的大圓桌上,這可是她白天睡覺的地方,如果不是考慮到影響不好,她現在巴不得能爬上桌子蜷縮着呢。
宋玉珠緩緩的搖頭,我不回去。
莫少欺和李媽媽對視一眼,李媽媽臉都綠了,他們家姑娘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授受不親,肌膚之親也就罷了,在一個男人房間裏過夜算怎麽回事?
她再寵愛自家姑娘,也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幸好晚上這一幕沒被太多人看到,否則傳了出去,女兒家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這祁瑜祁少爺也是,小姑娘不懂事一見面摟摟抱抱也就罷了,他怎麽說也是飽讀詩書的君子,怎麽能沾小姑娘便宜還不拒絕呢?剛剛她和莫少欺站在院門那看的可是真真兒的,那外人傳說極難親近的祁二少爺可就由着小姑娘抱着呢,所謂的清高剛直都是假象,骨子裏和那些愛占姑娘便宜的浪蕩人也沒什麽兩樣。
李媽媽想着,就撇撇嘴,走過去拉扯宋玉珠,“姑娘,和老奴回去吧,別吵了祁二少爺休息,乖,聽話。”
宋玉珠瞪着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看了一眼李媽媽,又看了一眼祁瑜。
祁瑜此時頭疼的很,正坐在一旁揉太陽穴。
宋玉珠站了起來,李媽媽還以為小姑娘終于聽懂她的話要和她回去了,誰知道小姑娘卻走到祁瑜身邊,扯了扯祁瑜的袖子。
祁瑜的視線與宋玉珠相接,雖然小姑娘不能說話,但是他竟然能讀懂她眼裏的意思。
她在和他告狀:你看看,他們都趕我走。
宋玉珠這個舉動讓在場諸人更尴尬了,誰都看得出來,小姑娘是糾纏上祁二少爺了。
莫少欺幹笑兩聲,半開玩笑的解圍道,“小時候,玉珠姑娘就喜歡跟着少爺玩,沒想到現在還喜歡跟着少爺玩。”
李媽媽沒辦法,只好順着莫少欺的話說,“姑娘,明天老奴再帶你來找祁少爺好不好?”
大家只當宋玉珠是個孩子,孩子就是任性,喜歡一定要得到,誰也不會把宋玉珠的癡纏往歪處想。
祁瑜當然也不會往歪處想,但是他看着眼前這張潔白無瑕的臉,卻很難再把對方當做孩子了。
不動聲色的甩開小姑娘的手,祁瑜溫和的說道,“宋姑娘,聽話。”
宋玉珠手裏空空的,心裏也空空的,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千辛萬苦跑來和祁瑜團聚,對方為什麽要趕走自己,她只是想和以前一樣,和主人一起生活、和主人一起睡覺……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
但是,看主人的表情,他是很明确的對自己說不可以的,主人決定的事情通常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好吧。
宋玉珠垂下頭,落寞的聽見李媽媽叫了轎子。
沒關系,現在已經可以走路了,她明天等主人睡醒了,再來找主人好了。
可是,她真的很舍不得主人。
以前每天跟在主人身邊習慣了,現在一刻見不到主人,都會沒有安全感。
她一邊跟着李媽媽走出門,一邊頻頻回頭看祁瑜,眼裏寫滿了不舍。
祁瑜在這樣含情脈脈的注視下,臉竟然有些燙,不自然的別過視線,拒絕再和這個小姑娘目光接觸。
這場鬧劇直到半夜才算收場,莫少欺望着離開的宋玉珠的背影“啧”了一聲,又看了看祁瑜,忍不住問,“少爺,你說這事怪不怪?”
祁瑜這一晚上心情都算不上平靜,此時,他好不容易平複心情,又聽莫少欺問起,只好轉過臉,“嗯?”
莫少欺道,“東院和西院隔那麽遠,且每個關節點還是有人守着的,宋姑娘是怎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溜進你的院子的?而她剛剛能恢複走路,就迫不及待來找你,而且……”莫少欺頓了頓,“看她見到你那副反應,證明她來找你是有計劃性的,而且她見到你很激動,看起來還很喜歡你,一副不願意離開你的樣子……”
莫少欺這麽一分析,祁瑜倒不自在起來,尤其是最後三個字“喜歡你”,更是讓祁瑜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強裝鎮定,點點頭,“是不尋常,能悄無聲息的跑來,了不起。”
莫少欺打量的審視祁瑜,末了竟笑了出來,“少爺,你和宋姑娘,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胡說什麽?”
莫少欺不敢開太過分的玩笑,“我只是覺得,憑着兒時那點情分,能讓昏睡七年之久的小姑娘再次醒來還對你如此……莫不是一見鐘情了?”
祁瑜冷笑一聲,臉色終于冷了下來,“少欺,你有心還是想想如何治病如何和侯府交待才好。”
如今的懷遠侯府已經不是當年的懷遠侯府,宋玉珠是宋輝的寶貝女兒,如今倒是個燙手山芋了,治的好她的病便能功成名就,治不好她的病,恐怕懷遠侯宋輝那裏不是那麽好說話的。
“少爺,病我已經治的差不多了,關于離魂症,醫書上的記載本來就不多,很多大夫根本就不知道這種病症的存在,我還是從師父那裏聽到的這種說法,而師父也從來沒有治好這種毛病的先例,頂多能延續病者的生命,但能讓病者完全恢複正常……呵呵,不是我吹牛皮,宋姑娘能醒過來已經是奇跡了。”莫少欺道,“她現在主要是癡傻,依我看,這毛病是治不好了,癡傻的原因無非有二,要不就是受了外界的刺激摔傻了,要不就是天生的,依我看,宋姑娘兩種原因都符合,傻是擺脫不了了。”
祁瑜不禁又想起來小時候誤闖他清修之地的小玉珠,當時的她确實也是懵懂天真過了頭,和現在一模一樣……
也許,正如莫少欺所言,這個小姑娘天生就是個傻的。
傻姑娘,可憐的傻姑娘。
他在心裏嘆息,想到當年的小姑娘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再過不久就該回金陵了,眼下是議親的年紀,這樣的小姑娘着實前途堪憂。
他不知不覺為她擔心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那麽水靈的軟軟的小姑娘,不應該被尋常男子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