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怪你
花朝根本不聽謝伏說什麽, 她連話都不打算接。
謝伏太會給人下套了,她但凡否認一個字,就證明那天晚上她真的去過思過峰, 繼而她否認沒有親吻過他的事情, 也就變得極其幹癟和不可信。
但這件事光是花朝否認,顯然是沒有用的。
師無射聽了謝伏拿腔拿調的話,已經壓不住怒火了。
謝伏的話像一把鈍刀,切割着師無射的理智,因為謝伏受刑的那天晚上,師無射反反複複催動雙魚同心佩, 花朝卻始終不曾接通。
師無射知道她去了思過峰,才會等在了飛流院的門口, 但師無射不知道, 那天晚上花朝還親吻了謝伏。
師無射心中被謝伏戳進心窩的這一把鈍刀, 割得鮮血淋漓。
花朝拉着他走得越快,師無射心中便越是難以忍受。
她在急着掩飾什麽?
她……真的親吻了謝伏嗎?
師無射看着花朝的後腦, 很想掐住她的後頸, 逼迫她、質問她。
她怎麽可以吻謝伏?
她跟自己什麽事情都做了, 還不止一次, 怎麽可以去親吻別的男人?!
師無射又想起了花朝曾經幫謝伏擋鞭子的事情, 還有在思過峰的那一夜,謝伏發瘋失去理智, 她也是在喊自己不要傷害謝伏。
她就這麽在意謝伏?
師無射氣得眼圈都紅了, 反手抓住花朝的力度也控制不住地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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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忍着疼,安撫着師無射:“九哥, 你弄疼我了, 松一些, 我們離開這裏吧。”
師無射手掌放松一些,定定看着花朝,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她,卻根本不敢開口。
她連好好地跟他在一起都不肯。
“我們回去吧?”花朝說,“我們……”
“你別那樣抓着她的手腕,朝朝很怕疼的,”謝伏不知死活的上前來,被師無射陰了兩次,依舊不懼。
他直接來拉扯師無射抓着花朝的手臂,嘴上又找死地說:“朝朝的皮膚嬌嫩,稍稍吮一下便是一塊可怖的紅,磕一下就要青一塊,如何經得住你這般大力揉搓?”
花朝聽了頭皮都要掀開了,心說大哥你說的這麽逼真,你這輩子也沒什麽機會揉搓我吧!
“你胡說什麽呢!”花朝用另一只手推了下謝伏的肩膀,十分不客氣。
但是謝伏笑得太賤了,滿眼的缱绻,一臉的春情,花朝推了他一下,他沒有後退,只是向後仰了一下。
“哎呦。”他輕呼一聲,甚至還朝着花朝眨了眨眼。
他這樣發騷,就好似花朝剛才推他的那一下,不是推搡,更似調情。
花朝早知道謝伏從來都是為達目的不要臉皮的,但是她上輩子領略的不充分。
因為謝伏不會這樣對她沒臉沒皮,花朝上輩子太稚嫩了,年少無知沒見過幾個男人,謝伏長成這副模樣,境遇又差,還會撒嬌賣乖,很輕易牽動了花朝“普度衆生”的心,都沒用他怎麽追,花朝就答應和他好了,好的從無二意。
這輩子她猛然領教謝伏如此深厚的臉皮,愣了一下。
她愣了不要緊,師無射炸了。
花朝只感覺她被一道靈流幻化的鞭子纏縛住,直覺要遭,眼疾手快扯住了師無射的儲物袋。
緊接着她被這股靈流淩空甩出去老遠,師無射和謝伏周身的靈壓同時蕩開,這一片深秋山林被罡風掃過,落葉急如雨下。
花朝落在遠處,纏縛在她腰身之上的靈流,在她面前化為阻隔靈盾,隔絕開了遠處已然激烈交戰在一處的兩個人。
又來。
又打!
他們沒有打膩,花朝實在是看都看膩歪了。
但是兩人才打上,花朝就看出了點不一樣,謝伏最近劍法又有精進,半空之中銀光铮铮,他的長劍密不透風地同師無射的蛟骨刀頻頻相撞,短時間竟是有種勢均力敵之感!
師無射懸浮在半空,足下乘風,身法迅疾,連花朝都難以捕捉。
兩人幾息之間交手上百個來回,便聽“砰”地一聲,謝伏被師無射重新組合的長鞭纏住腳腕,狠狠摔在了地上。
花朝手中抓着師無射的儲物袋,下意識地眯眼睛縮肩膀,但是等了片刻,熟悉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她知道謝伏肯定打不過師無射,就提前吞了顆花良明給她以謝伏的血煉制的丹藥,今天正好順便看看效果。
果然好用!
還得是親爹可靠。
師無射此刻面容冰寒,花朝在他身後看着他翩然落地,周身煞氣靈壓層疊蕩起,引動周遭落葉亂飛,瀑布激流缭亂,水汽沉沉掃開,簡直要将方圓數裏活物的熱血都凍透。
花朝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間看到了上一世那個陰郁沉默手段狠辣的魔界帝尊。
而被擊倒在地的謝伏,撐着手臂半起身,他發髻都被打散了,長發之上沾了落葉,弟子服有兩處被罡風撕裂,但是竟也不顯狼狽。
他擡手慢慢抹了下唇邊血跡,一條腿支起來,一只手臂搭在膝蓋上,姿态随意,面上甚至帶笑,只有雙眸微紅。
他之前手中提着的活兔子已經在他不遠處死透了,而謝伏此刻,便像是一個在山間化形的白兔精。
他看向花朝的方向,微微歪頭,笑着說:“別怕啊朝朝,我沒事……”
正朝着這邊走的花朝聞言腳步一頓,誰是要關心你啊!
不要臉的玩意。
花朝不上當,但師無射又上當了。
關心則亂,加之之前花朝就幾番維護謝伏,師無射就以為花朝又要去管謝伏,他忍不了,連架都不想打了,他又不能真的在這裏殺了謝伏,因此轉身扯下披風,把花朝一卷,連她腦袋都蒙住了,扛着她禦劍而起。
山林中亂撞的靈壓消散,樹葉翩然落下,謝伏盤膝坐在一片枯敗之中,面上笑意消散幹淨,取而代之的是陰鸷。
花朝被師無射“秋風掃落葉”一般,卷到一處無人的山洞裏面。
這裏離弟子們落腳的地方也很遠,師無射給山洞設下了禁制,這才把從頭到尾沒動也沒掙紮的花朝,從他的披風裏面扒了出來。
這山洞裏面靜谧漆黑,肉眼什麽也看不見,只有将靈力附着在眼睛上,才能正常視物。
花朝頭發亂了,大頭朝下飛了一路,倒控的面上色如春花,眼神空蒙。
師無射看了一眼,便心中驟緊,呼吸徹底亂了套。
和瀑布邊上完全不同,在那裏好歹算是天地高闊,師無射還能壓抑住自己。
但是這裏隐秘漆黑,黑暗助長滋生的不僅僅是罪惡,還有一直壓抑的,無處安放的渴望。
這裏顯然是一個猛獸巢穴,到處都是獸爪印記,不過沒有猛獸存在,應當是被棄用的巢穴。
師無射靠在溝壑深淺不一的牆壁上,将花朝面對面抱在自己懷中。
他先是擡手,把花朝散亂的發撫順,而後擡手捧住了花朝的臉,手指撫過她的眉目,鼻梁側臉,最終扆崋停在了她的唇邊。
師無射從開始輕撫花朝的嘴唇,變成擦、用力地擦,把花朝的唇都揉變形了。
她皺眉道:“你,唔,做什麽!”
師無射停下,還覺得不夠,一雙琉璃的眸子在這黑黢黢的山洞之中,深暗的不見底。
半晌,他才有些艱難地問花朝:“你吻他了嗎?”
花朝:“……”她遲疑了一下。
就這一下,師無射就瘋了。
他捏住花朝的腮狠狠吻下來,壓抑了這麽久終于失控,他緊緊扣着花朝的後頸,另一只手臂攬着花朝的腰身,一絲縫隙也不許她躲開,一口氣也不許她喘上來,簡直要就地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花朝喘不上氣,腦子不清醒,想到她曾經看到的那些書,有些書中記載,獸類的食欲和獸欲,是連在一起的。
師無射此刻就像個發了狂的獸。
好久,花朝快窒息了,擡手砸他肩膀的時候,師無射才總算是放開了花朝,又變成極其溫柔地用鼻尖一下一下碰花朝的臉頰,耳朵,不厭其煩。
和師無射在一起,某些時候的體驗,花朝其實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她所有的經驗都來自謝伏,謝伏從來都是克制的,就算偶有放肆,能讓別人失控,他自己卻不會。
他從沒有如師無射這般,将失控喘息和急切吞咽的聲音毫不掩飾地讓花朝聽到,讓花朝分明又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悸動,他讓她知道,他在為她發瘋,因為親近她而變得癫狂。
這過于濃烈的情緒像深海,将花朝淹沒,也讓她窒息,更讓她的心跳無法選擇地同他漸漸重合。
她此刻什麽也看不清,她沒有用靈力附着雙眼,她卻能夠想象出師無射現在的表情和眼神,她見過無數次。
她在他狂亂的情緒之中颠簸,她不敢看清師無射此刻的神情。
她不能夠适應,她不太能理解,為什麽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渴望成這樣。
花朝甚至覺得,這是不體面的。
但這不妨礙花朝喘得像是才跑了八百裏,渾身骨頭都被揉酥了。
而這不過只是一個吻而已。
等到師無射終于停下,将額頭抵在花朝的額頭,整個洞穴之中,只能聽見彼此深淺不一的呼吸。
“我們回去吧……”花朝莫名開始害怕,一個吻她就憋到心髒開始發疼,若是真的做了什麽,以師無射現在的瘋勁兒,花朝很難不耽誤接下來的行路。
他将頭抵在花朝肩頭,壓抑着自己洶湧的情緒,箍在她腰上的手掌青筋凸起。
他想到了什麽,只是想到,就嫉妒得要發瘋。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花朝:“你和謝伏做了嗎?”
花朝:“……”她又遲疑了一下。
師無射猛地用力,快把花朝腰骨勒斷了。
求生欲促使花朝趕緊找補:“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這輩子沒有。
“你別聽謝伏胡說,他最是心機深沉!”花朝拍着師無射肩膀說,“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和你交手幾次,劍術精湛了不少,他在偷學你的蛟骨刀陣,你以後別被他給騙了再和他動手了!”
師無射聞言,身上的緊繃、後脊的僵硬、那些侵透在骨頭裏的酸澀嫉妒,終于寸寸融化在了花朝的否認裏面。
他放松了手臂,下巴擱在花朝肩膀上,氣息都軟了下來。
他們沒有做。
師無射後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他真不知道若是花朝和謝伏做了,他會怎麽樣。
他能怎麽樣?
“你以後不要理會他。”師無射半晌才開口,出口就是命令,帶着冷硬和霸道。
但是說完之後,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和花朝說話,又趕緊用鼻尖戳了花朝兩下,用商量的語氣,在花朝耳邊道:“好不好?”
花朝根本沒在意他的語氣,她現在就想趕緊回去。
她有點熱,沒來由的熱,可能是師無射身上太熱了吧。
“我本來也沒有搭理他,你剛才不理他,我們現在就已經回去了。”
“我們走吧?”
師無射“嗯”了一聲,但是沒動。
花朝要起身,師無射按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回來了。
花朝感知他的狀态,面色更紅了,像熟透的蜜桃,一掐破皮肉,就汁水流淌的那一種。
她的眉目秀雅端麗,平日裏絕沒有這般的極妍之色,非動情不能見。
師無射看得有些癡,他低頭啄吻她,感覺到她脊背發顫,竟然低低輕笑一聲。
說道:“壯壯別怕,就……再待一下。”
“就一下。”師無射難耐道,“稍微等一會兒就好。”
等兩個人解了山洞禁制出來,花朝只感覺自己整個脫了一層皮一般疲憊,卻分明什麽都沒有做。
他們從頭到尾,只在師無射失控之時接了個吻。
但是她挂着師無射手臂出來,站到山洞外面了,腦子還亂亂的,腳像是落不到實處。
“走吧。”師無射召出長劍,要拉花朝一起。
山風吹來,吹透花朝單薄的衣裙,花朝向前邁了兩步,還沒等搭住師無射的手,就整個如遭雷擊一般地僵死在原地。
她面上先是空茫了一下,而後血色如海水倒灌一般洶湧而上,眨眼之間,她臉紅得要滴血。
她觸電一樣松開師無射的手,原地抱着自己蹲下,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
師無射不明所以,連忙彎腰扶花朝,結果被花朝極其激烈的呵斥:“別碰我!”
師無射愣了。
她感覺自己……黏黏的。
花朝慌張極了,羞恥的頭頂在冒煙,眼淚簌簌滾下來。
“你怎麽了?”師無射急得不行,伸手按在花朝頭頂,探入靈力查看她的狀況。
花朝流着淚擡眼狠狠瞪他,眼中盛着慌張和埋怨,咬牙切齒又帶着哭腔道:“都怪你!”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上輩子這輩子都沒有過。
花朝會把這種事情,當成一種手段籌碼,一種任務責任,甚至是修煉渠道,也會享受,卻稱不上渴望。
她不知道她也會……如此真切迫切的渴望一個人。
花朝生平,或者說兩世初識什麽叫做欲念,人已經是被沖擊得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