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楚清綏這一覺，睡了将近三個小時。
她是被一陣狗叫聲吵醒的，迷蒙地睜開眼，入目是一片青磚窄巷，瓷白的高牆，上頭綴着黑色的瓦。
路口處幾個玩鬧的孩童，連帶幾只狂吠的小狗，好奇又略帶警惕地，望着他們這群外來人。
“醒了嗎？”
忱谒眼尖，又時刻注意着她，待她剛睜開眼，他就發覺了。
“這地方還沒有發掘，少有外來的游客，這次公司的項目，就在這兒進行。”
忱谒點了總控，楚清綏這邊的車窗玻璃，就緩緩降了下去。
撲面而來的泥土氣息，混雜着一絲不知名花香。
“好香啊——”
她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怎麽也想不起來，不自覺就驚呼出聲。
“是油菜花，在鎮子東邊兒，幾百畝的花田，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他極細心地，一字一句給她解釋。
“借住的那戶人家姓楊，房子旁邊就是花田。”
“田埂上小路兩旁，長滿了像星辰一樣的婆婆納，我看了一眼照片，就曉得你肯定喜歡。”
楚清綏把視線從窗外移回來，扭頭看他，她有些疑惑，忱谒口中的——
“婆婆納？”
忱谒嘴角噙着笑，漫不經心地控制着方向盤，一臉神秘。
“到了你就知道了。”
這話說出來，幾乎吊足了她的胃口，楚清綏本來七分期待，一下子變成十分。
她沒再追問，又看向窗外。
微風浮動，春意盎然。
路兩旁栽的垂柳高大，已悄悄發了嫩芽，這麽些綠意，好似能教人把所有煩惱都忘卻。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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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戶租住的民宿，同鎮子上其他房子還不大一樣些；多是木板建成的屋子，右側給她準備的客房，門口屋檐下，懸空地面一小段距離；她試着坐那兒，卡着膝蓋窩，小腿還能晃蕩。
院子裏也有遮天蔽日的樹，蕉陰之下，另有四季常青的常春藤。
“喜歡嗎？”
忱谒站在她身後，好整以暇地發問，
楚清綏微擡着頭，目光在四周打轉，看着整個室內。
“喜歡，我還是頭一次住這樣的房子，挺新鮮的。”
忱谒一臉“果然如此”的笑，他上前幾步，引她又往裏走了一段兒。
“先坐下歇一會兒，等吃罷午飯，咱們再去看那花田。”
他給她倒茶，試了杯壁，不太燙了，這才遞過去。
“我就住隔壁那家，本來訂的是一起的，半道兒偶然瞧見隔壁這個更別具一格，我猜你應該喜歡這個，就給你換了這家。”
——其實是他興奮的睡不着，又把助理發來的照片多看了幾遍，打算再尋些好玩兒的，這才發現了這家。
“阿谒一向細心的，我真的很喜歡。”
這話說出來，并非客套，而是真心。
他看出來了。
自打回國以後見到她，她從來沒有像這樣發自內心地笑過了，即便是上次在蘇城，她面上看着還不錯，整個人卻還是透着一股悵然之氣。
如今模樣卻從內到外都輕松得很，笑意直達眼底，溫柔地能将人溺斃。
她能開心，他自然歡喜得很；以前每次見她，他心裏既盼，又怕。
怕她不展顏，怕她掉眼淚；只消她皺皺眉頭，他便是再高興，也能瞬間難受起來。
“你能喜歡是最好；我還怕不讨你歡心，怕你以為我诓你呢。”
他柔了聲音，嘴唇微抿。
趁她低頭喝茶的空當，他眼裏無限柔情，一直專注地看着她；待她擡頭前一瞬，又猛的移開視線，裝出一副平常的樣子。
“那——，你先歇着，我回去處理點兒事兒；下午再來，一道兒去瞧瞧外頭。”
楚清綏聞言放下茶杯，微微起身，看樣子準備送他一下。
“成，你忙你的，我不着急，左右還有好幾天可以玩兒的。”
她陪着走到門口，忱谒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回去。
“回去歇着吧，下午可有的瘋，攢攢力氣到時候玩兒個暢快。”
楚清綏聽了就笑，感情在他心裏，她就跟那玩鬧起來不管不顧的小女孩兒似的。
“好，我這就回去歇着。”
再是心裏吐槽，她還是心裏一動，忱谒實在是細致入微，待人好的挑不出錯處。
她是願意聽他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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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起了些小風，檐下挂的風鈴叮叮當當，像譜了一首不成調子的曲兒。
楚清綏小眯了一會兒，甫一睜眼，便看到這些情狀。
外頭的綠植随風搖曳，還有風鈴清脆的響；她想起幼時，外祖父也常在屋檐下挂一個風鈴，一起風，不曉得多好聽。
她赤着腳下床，好在是初春，地上又鋪的木板，并不是很涼。
怎麽說呢，她好久沒有這麽身心松快過了，感覺自己就像外面那身姿輕盈的小雀兒似的——
又刮來一陣風，那風鈴的響聲更歡暢了；楚清綏嘴角勾着笑，微微踮起腳尖，随着那鈴聲的節奏，緩慢但又堅定地，
微微擡高小臂，交換步伐，輕緩地旋轉着身體，身上穿的棉麻裙子也轉起來，蓬成傘狀。
大約女孩子，天生就是喜歡轉圈的，心情好的時候尤甚。
——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
她眼中是漫天的星光，赤足轉身的樣子，美好的像一幅畫。
楚清綏沉浸着，轉了好幾圈，一轉身，稍稍愣了一下，停了步子。
随後又笑得眉眼彎彎，對着外頭失神的人，
“阿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