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聲嗚嗚,吹亂了人的衣裳和頭發。
今天出來游玩實在不是什麽好主意,你說這麽冷的天,待家裏喝杯熱茶多好;可怨不得忱谕會和虞韶在一起,越是這樣的天兒,他倆還非就要出來。
志趣相投的一丘之貉。
楚清綏同忱谒站一起,看着面前勾肩搭背的小夫妻,冷臉腹诽。
“阿綏去換衣服吧,穿這些可怎麽騎馬,別是這回又摔下來,還怪衣服呢吧?”
忱谕挑着眉,不懷好意地勾着笑,滿眼嘲弄。
阿綏:“……”
虞韶見狀趕緊幹咳兩聲,示意忱谕閉嘴。
“阿綏呀,你別聽他胡說,個嘴臭的;你去換衣服吧,正好讓我看看,咱們阿綏的騎術,有沒有長進。”
忱谕一直用餘光看着忱谒,待她說完,又立刻接着,
“阿谒就跟我來吧,先去挑匹馬,再喚馬場的人給準備一套騎裝。”
楚清綏沒有多想,就同虞韶一道去了女更衣室。
她倆前腳剛走,忱谕的面色就迅速冷了下來,眼神另有些陰戾。
“忱谒。”
他語氣冷然,透着一絲絲厭惡。
“我說過的吧,”
“不要糾纏阿綏,你想跟你那個媽一樣攀高枝兒我不管,盛城那麽些貴小姐,你勾搭誰不行?”
忱谕走到忱谒面前,湊到他左耳處。
“阿綏她善良,楚家可不是吃素的,你有命耍手段,也得有命去享受。”
忱谕擡眸,不再看忱谒一眼,
“這不是警告,是勸誡,看在你也姓忱的份兒上。”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就一私生子,上不得臺面,哪兒敢圖她什麽。”
那聲音低沉,直直從背後傳來。
忱谕突然停住,不知道他想辯解些什麽,轉頭不明所以地看着。
“我倒是做夢都想攀她,在她跟前兒當朵她喜歡的茉莉都成。”
忱谕皺着眉,突然發現,他好像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了。
“可是人家看我不上,我也求不來,”
忱谒眼神冷的像冰,他每說一個字,心裏都像針紮一般。
“我這麽說,你滿意了嗎?”
忱谕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沉默;一時之間,室內只餘沉寂。
他心裏倒是明白得很,
——可惜實際行動卻總是不自量力,幻想居多。
忱谕不再看他,但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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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穿上騎裝,是極飒爽的。
楚家将獨女教導的十分優秀,這類技藝多少都有涉獵,寵而不溺。
那套暗紅色的騎裝,穿在楚清綏身上,削了些柔婉之氣,倒多了點兒巾帼不讓須眉的英華。
這在平時是極少見的。
風聲鶴唳之際,她已經騎着那匹棗紅的馬兒,馳騁五六圈兒了。
虞韶不敢這樣跑,平日大大咧咧的女孩兒,居然只敢騎在馬背上,由未婚夫牽着,慢悠悠地晃。
忱谒沒有駕着馬兒跑,只是任由它漫無目的地走着,自己則從始至終都看着一個方向,偶爾眼中人動了,他的眼神也就動了。
心之所向,目光所及。
傍晚時分,風漸漸停了,有淺淺的粉藍色晚霞,另有稀疏白淨的雲朵。
忱谕和虞韶同乘一馬,無關痛癢的打鬧着;楚清綏有些累了,出了圍欄,坐休息區的長椅上,時而擡頭看天,時而低頭瞧他倆。
真美好啊,這情真意切的。
她瞧着瞧着,不自覺就露出些笑意。
面前覆蓋些陰影,随後整個被擋住,楚清綏擡頭,仰視着他。
兩相對視,她先開了口——
“阿谒?”
她無甚異常地,說完就低下頭,平視前方。
“坐吧。”
她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個足夠大的位置,示意忱谒坐下。
忱谒聽她頭一句,還怔愣了一會兒,說讓他坐,又忙不疊坐下,生怕她反悔似的。
他眸子裏還有些茫然,純粹是被那句阿谒給擊懵了。
他這名字,不大好起些婉轉親切的小名的;幼時所有人都直喚他忱谒,後來回了忱家,忱父偶爾喚他阿谒,就連忱谕,也只有在旁人面前做戲時,才會叫一聲阿谒。
她興許那會兒聽了他的請求,才會學着忱谕改了口;可即便這樣,他心底還是有許多歡喜,抑制不住地翻湧上來。
她縱容他,不止這一次;仔細想想,她是性子那般淡漠的人,每每他提些要求,好比那時候一同逛街,又好比後來的稱呼,她也都順了他。
你說,如何不讓人高興呢?
忱谒控制不住地勾起嘴角,眉眼也彎的很好看。
長椅旁邊的地上,生了些來不及除掉的狗尾巴花,倒也是生命頑強,高高地夠到靠背上。
挨得很近,忱谒心裏止不住地緊張,他無意識地伸手,拽了一株,放手裏捏着。
楚清綏沒注意他,一直都看着場內,忱谒眼神幾轉,最終盯向了手裏的那株草。
“清綏。”
楚清綏下意識轉過臉,就見面前伸過來一只手,骨骼分明,指節修長;最重要的是,掌心放的東西。
——是一枚用狗尾巴草編的指環。
楚清綏腦子裏突然開始嗡嗡的響,她眼前一黑,恍惚着,沒有伸手去接。
過了很久,久到忱谒已經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她才艱難的伸出手,拿走了那個指環。
像是魔怔了一般,她看看手裏的東西,又看看忱谒,表情越來越奇怪。
“這東西——”
她笑了一下,但從忱谒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笑,說是苦笑也不為過。
“你怎麽也會啊?”
也?
除了他,還有誰會給她楚大小姐這樣寒酸的東西?
忱谒忽然想到,從前暑假回外婆老家時,是誰教給他這個玩法。
他又是因為誰,才得了她楚清綏如此不一般的優厚對待。
就像美夢被惡狠狠地打破,他面色瞬間不可抑制地變得煞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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