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個口是心非的人
兩個人最後在公交站臺分別,沈佑心上完課已經六點,沈森岳來接他,周敏行坐在副駕駛。
今天是他爸媽和幾個老友聚餐,正好沈佑心明天不上學,就帶他一起去。
吃飯地點在園區,李公堤的一家蘇幫菜,環境雅致,适合家人朋友聚餐,外面就是金雞湖。
剛進包廂,沈佑心就熱絡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喊了一通,看起來又乖又甜。
這下人齊,沈森岳跟服務員說可以開始上菜。
“小佑心都長這麽大了。”坐在他身邊的李教授很感慨地說,“光陰如梭啊。”
李教授和沈森岳是老同學,現在在北京工作,這兩天恰好在蘇州參加活動,于是有了這一聚。
“上次你見他,他才剛上初一呢,小不拉幾一點點。”周敏行說。
“這麽快就高二了,你選的理科還是文科?”李教授問他。
沈佑心點頭:“我選的物化。”
“你爸你媽兩個文科生,倒是生出了一個理科生。”李教授笑着說。
“你爸跟我說你文科更好,加上你數學中上的話,其實選文科不是更有競争力嗎?”對面的陳阿姨插話進來,她的女兒今年高一,馬上就要選科,正在愁這件事,“我女兒也不知道怎麽辦,就覺得理科班太苦,競争又太大。”
沈佑心很輕松地說:“我選科的時候沒想很多,就是覺得自己更适合理科。”
周敏行笑着說:“反正我們都随他的。”
“你們是最看得開了。”陳阿姨嘆了口氣。
“苦麽累麽,也都是自己的事。”李教授拍拍沈佑心的肩膀,溫聲道,“堅持自己的選擇,是很了不起的。”
沈佑心低頭夾菜,吃完兩口,突然轉頭和沈森岳說:“老爸,你說我要不要去上數學的補習班?”
沈森岳正在給周敏行盛湯,聽了這話,有點奇怪地問:“怎麽想起這個了?”
沈佑心抿唇,想到章随今天上公交車的背影,說:“我們班新來的學霸就在上補習班。”
“看樣學樣第一名。”周敏行笑着說。
“這可是學習诶!”沈佑心不服氣地說,“又不是讨厭的小提琴。”
“小時候看了電視非要學,學了兩年還在鋸木頭。”周敏行揶揄他,“還哭鼻子。”
沈佑心學小提琴這件事一直是飯桌上的談資,他已經脫敏,哼了一聲說:“我只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而已。”
“你真想去補課,那就去好了。”沈森岳溫和地說,“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才沒壓力。”沈佑心沒心沒肺地笑。
“這點像敏行,心态好,看得開。”李教授說。
大家夥也都笑了。
這天晚上回到家,沈佑心先把假期作業做了一半,洗澡之前拿出手機看QQ,翻了翻消息列表,發現章随還是沒有通過他的好友驗證。
沈佑心有點不高興,對着手機沉默幾秒,轉臉約了班長明天去圖書館做作業。
第二天周敏行恰好要出門采風,沈佑心跟着出門,讓他媽順路把他放在班長家小區門口。
小區對面有家面館,黑魚面做得極其好吃,沈佑心推開面館的門,班長已經坐在裏面等他了。
兩碗噴香的黑魚面,熱氣騰騰端上桌,黑魚肉沒在奶白色的湯裏,還放了一點酸菜,鮮美異常。
蘇州好細面,泡久了面條綿軟,口感會變差。趁熱吃最佳,筷子挑起,軟硬适中,勁道爽滑。
一碗面讓沈佑心感到十分滿足,他猛喝一口湯,然後跟班長控訴章随居然不加他QQ這件事。
“這人怎麽這樣子。”沈佑心撇嘴。
班長寬慰他:“你不是說他沒有手機嗎?那他可能昨天都沒開電腦,所以才沒加你。”
沈佑心覺得有道理:“也是,他怎麽可能不加我?”
班長就笑了:“而且章随不才轉過來兩天嗎?”
“兩天夠久了,我們還一起吃飯了。”沈佑心說。
“誰有你自來熟啊。”班長放下筷子,開他玩笑,“章随看起來就不太好攻略。”
“高冷男神?”沈佑心托着下巴,有點小臭屁地說,“冰山我也能搞定。”
“理科大學霸诶,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了。”沈佑心握拳,給自己打氣。
班長笑着說:“洪烨不也是理科好?你怎麽對他不積極?”
“洪烨是只會做題,不會給人講題,要他沒用。”沈佑心搖搖頭,進行合理分析,“章随講題超清楚的。”
“明白了。”班長點頭,“你是盯上他了。”
沈佑心嘿嘿笑:“畢竟我數學發揮不穩定嘛。”
等到了下午,沈佑心正蹲在圖書館的書架旁邊找書,手機一震,點開看是洪烨給他發的垃圾話,回完往下一劃,看到章随通過了他的好友驗證,時間是十五分鐘前。
沈佑心瞬間心情變好,把相冊裏珍藏的圖片發給他,理直氣壯地說:“這個可愛,快換這個!”
章随隔了五分鐘才回他,十分簡單,只有六個省略號。
沈佑心就有點不高興了,噼裏啪啦打字,打到一半卻看到章随的頭像跳動了一下,那個古早的默認像素頭像變成了一只可愛的小金毛。
“哇,這個口是心非的人。”沈佑心小聲編排他,把輸入框裏的字全部删掉了,換了一句話發過去。
“你好呀,在幹嘛呢?”
章随看起來沒什麽閑聊的欲望,簡單地回複:“查點資料。”
沈佑心發了一串比大拇指的表情包,看起來十分無聊。他其實不是喜歡纏着人聊天的性格,但章随這種惜字如金的人卻讓他特別來勁。
沈佑心又是給他發早上吃的黑魚面,又是給他拍圖書館的書架,一籮筐的話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冒。
章随很客氣地回複他,每句話不超過五個字。
後來章随說他要下線了,沈佑心才止住了自己的快樂分享,他放下手機,後知後覺自己的腿麻了。
沈佑心扶着書架站起來,這才想起正事來,剛剛聊得太開心,都忘記問章随是上的哪個補習班。
于是周一一早,沈佑心到教室連書包都來不及放下,就轉過身跟章随說話:“随哥,我要問你個事。”
章随看他一眼,點了下頭:“你問吧。”
“你上的哪個補習班啊?”沈佑心很期待地看着他,又補充一句,“我幫別人問的。”
章随愣了下,報了個機構的名字,如實告知:“我上的是競賽輔導。”
沈佑心的熱情頓時歇了,他的自我認知十分清晰,數學對他僅限于考試需要,競賽不是他這種凡夫俗子搞的東西。
沈佑心又想起崔文博說過章随的哥哥以前也是走競賽的,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等他再擡頭想找章随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被拉走去打掃包幹區了。
洪烨過來找沈佑心,一屁股坐在章随的座位上:“真恐怖,大早上的,老班就開始找人談話了。”
“不就是分析期中考嗎?又不恐怖。”沈佑心輕松地講。
“你考得好當然不害怕,按照我這次的成績肯定進不了實驗班。”洪烨很發愁地講,“這還不恐怖?”
“這要看期末考的,你好好準備啦。”沈佑心安慰他。
沈佑心伸手摸洪烨的頭,動作就像在摸狗:“你別坐別人的椅子了。”
“小氣,章随又沒有潔癖。”洪烨趴在桌子上耍賴皮。
“你确定他沒有嗎?”沈佑心很懷疑地講。
于是洪烨低頭看章随的桌肚,罵了一句:“靠,這個人是不是尺子精轉世啊?”
高中生東西多,除了課本試卷課外作業,還有各種生活用品,洪烨自己的桌子像個垃圾堆,沒少被班主任罵過。
而章随的桌子,東西也不比洪烨的少,但堆放得整整齊齊,讓人一眼看了就覺得桌子的主人有很嚴重的強迫症。
洪烨站起來,抱起胳膊評價:“好無趣的人。”
沈佑心托着臉,胳膊支在章随空無一物的桌面上,莫名其妙地看着洪烨:“有嗎?我覺得章随超特別的,很有态度很酷,你該好好學學,別整天咋咋呼呼,一點都不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