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個月後,農歷春節将近。
唐芸依身着藍底白圍裙的女傭制服,外面加了件藍色的毛衣,在客廳裏用吸塵器清潔地毯。
她的适應力還不錯,可以說完全習慣了當雷拓森女傭的日子。
每天上午七點,她從傭人房出發,到雷拓森的豪宅開始打掃工作,等雷拓森起床下樓來吃早餐時,她得在一旁服侍他用餐,然後送他出門上班,再到他的房裏打掃,幫他洗衣服、燙衣服。
雷拓森的作息通常八點上班,晚上七點回來吃晚飯。
有時遇到加班,他會比較晚才回來,而他規定在他到家時,她一定要在家裏等着。
她沒有異議,也很樂意等他返家來,才回傭人房做自己的事。
說也奇怪,能見他出門上班,再見他平安歸來,她會感到很放心。好像她也習慣了這個人,看着他穿她燙過的衣服,居住在她打掃幹淨的環境裏,心裏會有小小的成就感。
至少她能對他産生一點幫助。
而平常,他和她在相處上也都安然無事。
自從她生了那場病之後,他不曾再拿出銀行家善于算計的模樣來面對她。
他對她的态度變得很随和,也常露出笑容,有時還會跟她聊最近的新聞、天氣,關心她能不能适應這個家裏的生活。
也許是因為他的和善,她感覺到無形中拉近了彼此心的距離,雖然他們之間是主人和傭人,她卻沒有再那麽畏怯跟他相處,開始覺得他人不壞,有善良的一面。
雖然她不知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改變,不過,她倒是很喜歡他可親的樣子,他笑起來很迷人,說話的聲音也低沉好聽。
坦白說,她愈看他,就感覺他愈來愈帥,心底會無端地怦怦跳。
她逐漸地發現了,自己的心裏竟然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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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一早出發來工作,心情是愉快的,那愉快的節奏都像悄悄地說,她期待能見到他。
她想從他臉上看見笑容,想跟他說句話,哪怕只是一、兩句,都足夠她開心半天。
若是他加班很晚才能回家,她整天見不到他時,心底會更想着他、惦着他。
其實在這裏工作,她能見到的人不多,最常看到的便是雷拓森和阿美嫂。
畢竟這裏太遼闊了,不僅各屋之間需要以內線或手機直接聯絡,所有的傭人也都各有各的工作領域,大家難得遇上,就算遇上了,工作時間也不太方便聊天。
像她來這裏三個月,就從沒見過雷家的長輩。
雖然心裏有點好奇雷拓森的爸媽是怎麽樣的人,但總是無緣得見。
不過從其它傭人用餐時的聊天中,她得知雷拓森的父母經常出國旅游,很放心把事業交給他,而他固定會在周日上午到噴泉屋去探望他們,向他們請安。他們是一對很有福氣的夫婦。
而據她所知,他們不曾到過雷拓森的屋子來,感覺上雷家人彼此都挺尊重各自的私人空間。
她多半時間都待在雷拓森屋裏,也許她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很孤單,又舉目無親,長久和雷拓森相處之下,于是他成了她生活的重心,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逐漸地對他日久生情了。
但她只敢把這份情愫放在內心深處,畢竟他是主人,而她不僅是傭人,還是欠他錢的負債者。
她提醒自己不要因為太孤單,而他一再地對她友好,她就昏頭了,以為可以逾越彼此的界線。
她唯一能表達喜歡他的方式,就只有默默地為他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像最近,年關将近,他總是在加班,很晚才會回家來。
而無論多晚,她一定會等在家裏,雖然這是他的規定,但她也喜歡等他,見他回來,她才能安心地回宿舍休息。
鈴鈴??屋裏的對講機響了。
唐芸依關掉吸塵器,走到玄關去接聽。
“唐芸依,你工作完來噴泉屋找我報到,你得幫忙大掃除,這裏缺人手。”洛管家打電話到雷拓森的宅第找她。
她本來懷疑唐芸依和雷先生之間有特殊交情,但經過三個月,卻實在看不出任何風吹草動,而且唐芸依在工作上一直都表現得很好,為人也恬靜,話不多,她也就不再那麽留心她了。
今天是主屋一年一度的大掃除,接下來就輪到玻璃屋和雷先生這棟房了。
原本人手分派得好好的,有個女傭卻因為家裏有事突然辭職,導致臨時找不到人手,她不得已才會調派她來幫忙。
反正雷先生上班去了,并不在家,借用唐芸依一下應該沒什麽關系才對。
不過是一名傭人而已。
“哦!好的。”唐芸依毫無異議地答應了。
她住的宿舍雖然在噴泉屋後面,但她還沒機會去過噴泉屋裏。
有可能見到雷拓森的父母嗎?
她默默地期待,也覺得挺新奇的。
趕緊把地毯全吸過一次,收好吸塵器後,她立刻就騎着腳踏車到噴泉屋去了。
這腳踏車是提供給傭人用的,因為雷家占地遼闊,得有交通工具代步,雖然大部分的人都有自己的車子,但在往返各屋時,除了洛管家以外,大家仍習慣以腳踏車代步。
于是她就改騎腳踏車了。
她一路經過玻璃屋、游泳池,循着大樹林立的路徑,到了噴泉屋後門。
她從後門進了噴泉屋,裏頭以白色為基調,歐洲貴族風格的裝潢,地板是黑白相間的菱形幾何圖案,放眼望去氣派堂皇,許多傭人正在為家具上躐、清洗水晶吊燈。
她沒見到雷家的長輩在場,不過在大廳內找到了正在指揮傭人的洛管家。
“洛管家,我來報到了。”她說。
“好,你就去幫忙打蠟好了,這裏全是骨董家具,你得小心點。”洛管家派了差事,也拿了工具給她。
“我會的。”唐芸依領了手套和家具專用蠟,開始工作了。
此時,雷拓森的父親雷世允和母親張風和,趁着傭人在大掃除時,搭着司機開的車外出去了。
雖然他們都上了年紀,身體卻依然健朗,夫妻感情很好。
他們預計先去百貨公司購物,再到spa館去做雙人spa,晚上到餐廳吃飯後才會回家。
“世允,你有沒有發現,之前和拓森相親的那位梁小姐,好像很喜歡我們家拓森?她時常來家裏找我聊天呢!我覺得她知書達禮,人還不錯。”車上,張風和問着身畔的老公。
她年約五十六,出身名媛的背景讓她外表保養得宜,到了晚年仍是豐姿綽約,散發着優雅的貴婦氣質。
而她之所以會要拓森和梁芳華相親,最主要是梁芳華的母親和她是同一姊妹會的成員,大夥兒起哄說兩家的兒女都沒有對象,想要撮合年輕人,才會安排那場相親。
“重點是拓森喜不喜歡她吧。拓森一向有自己的看法,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就算你喜歡,也不見得能成局面。”雷世允年紀六十,出身金融世家,在業界退休後,不是和妻子出國旅游,就是在家裏寫書法怡情養性,對于兒子的婚姻,他的看法比較趨向于尊重。
“說得也是,梁小姐都來了好幾趟,拓森都沒有見她的意思,也許不是那麽中意吧!”張風和想了想後說。
“依我看,是不中意才會不想見面,那就不要勉強了。你也最好別再見那位梁小姐,以免讓人家覺得有希望,這樣誤了人家不好。”雷世允給妻子明确的建議。
“好的,我會注意的。”張風和其實态度也很開明,她知道這事勉強不來,便選擇了尊重兒子。
兩夫妻相視而笑,心裏有了共識。
晚間七點。
雷拓森難得地準時到家。
他将黑色的奔馳休旅車停在家門外,邁步走向屋子。
每當他一到家,就會期待見到他的小女傭,通常她都會等在屋裏,迎上前來替他脫外套,提公文包。
她總是含羞帶怯地問候他:“歡迎回家。”
坦白說,他喜歡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心裏會有種甜甜的感覺。
而今天,他也有話要對她說。
前陣子,他那些想投資咖啡店兼賣面包生意的朋友,又打電話來詢問他有無投資意願了。
他是可以投資,但他和友人對這個行業都不熟,只是看好市場。
若是貿然投資,風險頗高,得請個專家來領航,先把咖啡和面包做出特色,才能吸引顧客上門。
而這事讓他不禁又想到芸依說過的幸福面包,她似乎曾向往開間烘焙坊。
為了這門生意和她的夢想,他得問問她,弄清楚她是否真有做面包的專長。
如果她真的熟悉面包坊的作業,不僅會做面包,而且還做得出專業水平,說不定他可以網羅她來替他看管面包部門的工作。
他正欠缺這方面的人才。
假如可以,他倒是樂意幫她轉換跑道。
重點是,她是他喜歡的女人,他不會讓她一直做女傭的工作,那對她來說并沒有什麽成就感。
若她喜歡做面包的話,這倒是一個讓他可以更加了解她的機會。
他唇上噙着笑意,打開了家門,以為他的小傭人會和平常一樣等在門內,但今天反常的是,他一進家門,竟沒見到她的人影。
她人呢?跑哪兒去了?
他沒見到她,心很悶,渾身的氣都不對勁了。
“唐芸依。”他站在玄關,往屋內揚聲喚了她一聲。
屋內傳來快速且零亂的腳步聲,他一聽便知道這不是她的腳步,她走路一向輕盈如風,這比較像是廚子阿美嫂的聲音。
才在想着,阿美嫂果然出現了,她恭敬地回答他:“雷先生,你回來了,我下午來做飯的時候,就沒見到芸依了!”
“什麽?”雷拓森心下一沉,唯一的念頭是他的小傭人逃跑了。
他心裏喜歡她,對她全不設防,平常也都待她不賴,他以為總有一天,她能感受到他的善意和情意。
沒想到她回報的竟是溜之大吉,急欲求去?
而這時,他想到的并不是他一向精算的金錢得失,反而心頭像是掉了一塊肉那般難過。
他胸口緊窒,難以言喻的失落感纏住所有的意念,他不想浪費一分一秒去猜想,揮手遣退阿美嫂,立刻就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打給唐芸依。
他閉上沉重的雙眼,咒罵自己竟像個傻瓜似地感情用事。
他一世英明,一向精打細算,卻因愛情栽在這小女傭手上。
老天!她這麽落跑,比有人揍他一拳更教他沉痛,且痛到心坎裏。
現下,倘若她沒在三聲響鈴之內接聽,就表示她真的跑掉,不敢接他電話了,那他所渴望的一切也将付諸流水。
手機才響了一聲,那頭竟然就接聽了。“喂!”
“你在哪裏?”聽到她的聲音,雷拓森瞬間心安了一半,立刻追問。
“我在噴泉屋這裏,你回來了嗎?”唐芸依嗫嚅地問,聽得出雷拓森的口氣并不高興。
她感到很不安,他已經很久沒有類似的反應了。
看看時間,他應該今天沒加班,而現在是因為已經到家了,見她不在才發怒吧!
但是這裏的工作還沒做完呢!
聽到她的回答,雷拓森終于放下懸宕的心,她并沒有跑掉。
但他可不想讓她知道,他以為她跑掉而心痛到快死掉了。
“沒錯,我到家了,是誰準你出去的?你去那裏做什麽?立刻出現在我面前,我現在就要看見你。”他立即下令,把懷疑她落跑的驚愕及失落的情緒,一并化成言語上的責難。
唐芸依差點被他嚴峻的語氣吓呆了,而她還來不及說半句話,他竟已挂上了電話。
“噢!”她驚呼,看着手機呆了半晌。
他竟命令她立刻出現,她又不會幹坤大挪移,好歹也讓她騎車趕路回去啊!
她趕緊脫下手套,跑去向洛管家說一聲。“洛管家,雷先生回來了,我得過去工作了。”
“好,謝謝你的幫忙,你快回去吧!”洛管家的薄唇露出一絲笑容,今天她暗地觀察唐芸依,覺得她工作很勤快,人也很合群,對她的印象更加分。
她暗自打定主意,改天她就拉攏唐芸依當她的內線,好替梁小姐多打探一點雷先生的消息。
“是。”唐芸依腳步毫不停留,很快就到後院去牽腳踏車,騎上之後,她拚命踩啊踩的,迎着冷冬的寒風飛奔到雷拓森那兒。
把單車停在屋子後門時,正好阿美嫂做好晚餐,騎摩托車準備下班回家了。
“芸依,你是去哪裏了?雷先生在找你呢!他好像有點不高興哦!”阿美嫂熱心地對她說。
“是,我這就進去。”唐芸依回應,急忙地跑進屋裏,深怕他生氣。
她覺得他并不只是有點不高興,而是極度地不高興。
寂靜的屋內沒有半點聲音,她只聽見自己急喘的呼息聲。
一進客廳,她見到他颀長的身影就立在落地窗前,看着屋外的湖畔,背對着她。
他動也不動恍如雕像一般,樣子凜然難犯。
她揪着一顆心,放慢了腳步,怯懦地走到他身畔,說了一聲:“雷先生。”
雷拓森不發一語,緩緩地轉過身,冷酷的雙眼瞪向她紅撲撲的小臉,審視她擔心的表情,發現她并不是那麽不重視他。
他終于真正感到寬心,多少也有一點安慰,總之他并沒有失去她。
他竟然自己吓自己。
他一回到家,沒有看見她,那種慌張又失落的心情令他感到很陌生,他從來沒有過那種無措的感覺。
而且他并不是有意兇她,真實的處境是,他也對自己過度的反應感到不悅。
不過他一定得讓她明白,沒有他的允許,她不能離開他,一進家門就沒見到她的空洞感覺,教他思之欲狂。
“誰準你離開這裏的?”他語氣嚴峻地問她。
唐芸依怯怯地迎視他烈日般灼人的眸光,心忽然被燙着了,他的眼神并不全然是光火的,反而隐藏着擔心的情緒。
她心底不禁感到訝異,他是擔心她跑掉了嗎?
一進門沒見到她在家裏,他很震驚嗎?
她心底冒出絲絲的抱歉,和止不住的奇異悸動。
“洛管家說噴泉屋人手不夠,要我去幫忙大掃除,所以我就去負責打蠟了,到現在都還沒做完呢!”她細聲說。
“洛管家是嗎?她好大的膽子,明知道你是我的人,她也敢動?我立刻革她的職。”雷拓森陰鵝地說,拿出手機撥打洛管家的號碼。
他并不是作勢要威吓唐芸依,而是真有意這麽做。
他不滿意一個下人随便動他的人,何況在唐芸依進雷家之前,他就已說過她是他專屬的了。
洛管家會這麽做,根本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什麽?不要啊!她只是要我去幫個忙而已,你這樣太小題大作了。”唐芸依着實吓了一跳,他竟因為洛管家找她幫忙而要把人革職?這未免太嚴苛了。
而他一下要她當他的女傭,一下子又說她是他的財産,如今她竟又變成他的人了?
她什麽時候變成他的人了?
聽了真教人忍不住臉紅呵!
而她實在想不出可以勸他別沖動的好法子,一時心急之下,她想也沒想地踮起腳尖一把奪下他的手機,藏到自己背後。
“你,真的膽子愈來愈大了。”雷拓森的黑眸因震驚而變得深不見底,沒想到她竟敢搶他的手機。
瞧她即使搶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卻是擔心又慌亂的樣子,他真的想氣她,卻也氣不起來了。
但他還是會讓她明白,挑釁他是要付出代價的。
“手機還來。”他沉聲命令,伸手要她立刻歸還手機。
“不,別因為我而傷到其它人。”她堅持着,雙眼無辜地看着他,對他猛搖頭。
“你竟敢搶主人的東西?還教訓起主人來了?”他傾下身,大手繞到她背後要奪回手機。
“不是呵!不是這樣的,我怎麽敢教訓你?我只是個小傭人。”她退後一步又一步,背後的手左閃右躲地護着手機,不讓他奪回去。
“小傭人?”他屢屢撲空,卻也順勢朝她節節逼近,最後幹脆将她逼到牆角,讓她再也沒有退路。
“噢!”她的背碰到冰冷的牆,這才驚覺自己再也沒地方可退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望向他。
雷拓森雙臂抵在牆上,困住她,黑眸緊盯着她的眸子,指控她的諸多罪行。
“你确定自己只是個小傭人而已嗎?”
她心慌到答不出來,他男性的氣息、逼人的氣焰壓迫着她。
他的問話彷佛也有弦外之音,說不出的暧昧氛圍朝她進逼而來。
“別想要狡辯了,你明明就是個大膽的小傭人,不但敢任意離開你的崗位,還敢搶我手機,看我怎麽罰你。”他的話充滿警告的意味,語氣卻極其低柔。
“情況不是那樣的,就只是洛管家那邊缺人手,我去幫忙而已,難道只是暫時去幫忙都不行嗎?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她的心跳好急,呼吸也困難了,他冷峻的臉就在她眼前,強壯的體魄離她只有一指的距離。
她好怕他會看出自己此刻的慌亂,不只是因為怕他殃及無辜,更是因為他的貼近。
他本身就有魔力,足以牽動她的每根神經。
“我不喜歡一進門沒有見到你。”他的低語猶如惡魔般的霸道。
她驀然臉紅,無辜地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下次若再這樣呢?”他直盯着她閃爍如星的眸子問,他要她明白,他不喜歡一進門沒見到她的感受。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她暈紅着臉說,看着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她的心跳狂野地飛馳着。
“很好,手機還我。”他一手溜向她的背後,結結實實地扣住她的一雙小手,另一手将手機拿了回來。
她終究還是敵不過他的力氣,挫折地垂下雙肩說:“求你不要開除洛管家,她沒有錯,你這樣殃及無辜,簡直是苛政猛于虎。”
“苛政猛于虎?”雷拓森濃眉壓低了,雙眸更加深不可測地盯着她,唇裏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她的話。
她看着他冷笑的眸光,幹涸的喉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總之,這件事一定要有人受罰。”他壞壞地恐吓她,就是不想輕易原請。
而實際上是,他不要同樣的事再上演,她得待在他的屋子裏。
她只屬于他,是他私人的,任何人都不得動她。
“那就罰我吧!是我不應該離開這裏。”她濃密的眼睫無奈地低垂認罪了。
“終于知錯了。”他唇上綻着冷笑,心底卻泛出一絲暖意,他就是要她徹底明白,她不能擅自離開他。
因為他不想失去她。
“那你要罰我什麽?”她有點怕,緩緩揚起暈紅的雙頰,瞅着他嚴肅的神情問。
“那就罰你喂我吃飯吧,我餓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說,看着她有點擔心又有點好奇的可愛模樣,沉沉的笑聲已卡在喉間,随時有笑出來的可能。
他放開她,徑自轉身走進餐廳。
可他發覺他的小傭人還不跟上來。
他放慢了腳步警告。“要我加倍罰你嗎?”
“不是的,不要啊!”唐芸依聽到他罰人的方式後,簡直是險些失了魂,一時還驚魂未定。
他竟要罰她喂他吃飯?是開玩笑的吧!
她快步跟上他,急急地追着他問:“你說的是真的嗎?哪有人罰喂飯的?吃飯你自己吃就好了啊!又不是貝比。”她嘟起小嘴。
雷拓森俊臉上已是笑意深濃,但他堅持不回頭,不理會她的追問,徑自地走進餐廳,當他坐定長桌上的主位時,臉上的笑容已斂起,只留下深切的眼波注視着她。
唐芸依在餐桌旁站定腳步,僅離他一步的距離,可她卻遲遲不敢上前,雙手揪着圍裙,滿眼慌亂地不敢看他。
“還不快點?想餓死我?”雷拓森看了餐桌上美味的晚餐一眼,今天阿美嫂做的是牛排套餐,以迷疊香炖煮而成的經典菜色,鮮嫩多汁又可口。
刀叉也都擺好了。
“可以罰別的嗎?”唐芸依臉紅到脖子了。
“可以。”他盯着她楚楚可人的小臉說。
她眼眸湛亮,以為他真的那麽好說話。
“我喂你吃飯。”他酷酷地說,唇上愛笑不笑的。
“什麽?不不,我傍晚時已經吃過了,幫忙工作時,洛管家有提供點心,我吃得很多,現在不餓呵!”她害羞到說話結結巴巴,發現自己想得太美了。
兩相比較之下,當然是她來喂他了,要他喂她,那簡直比滿清十大酷刑還要折磨人。
她是在傭人宿舍吃飯,他要是去傭人宿舍喂她,讓其它人看到了,她會羞憤而亡的。
為了不要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她只好……喂他了。
“想通了就坐下來吧!”他拉了桌旁的椅子坐下,也要她別光站着,他想和她接近一點,就近看看她動人的小臉呢!
“是。”她羞怯地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你未免也坐得太遠了,這樣切牛排,手會抽筋吧!”他戲谑說。
“哦!”她只好起身,把椅子搬近他一些些。
他不滿意地看了一眼,兩把椅子仍有一臂之遙,他索性伸手将椅子再拉近自己,命令她:“坐。”
她看着兩張快碰在一起的椅子,心底好生驚悸,但她怎違抗得了她專制的主人?
毫無辦法地坐了下去,她揪着一顆狂跳的心,緊張又害羞,聲音虛弱地問:“有迷疊香牛排、羅宋湯、綜合色拉和配菜丹麥餅,你想先吃哪一樣?”
“牛排先來,再來是湯,還有其它。”他說了順序。
“是。”她手指微顫地拿起刀叉切開已炖到軟嫩的牛排,送到他的嘴邊。
他直盯着她閃爍的大眼睛,張開嘴吃下她送來的美食。
她無法直視他連吃東西都很酷很帥的臉,又無法不看着他,只好暫時別開眼,垂下紅豔豔的雙頰,再切牛排,然後将鮮嫩的牛肉喂進他口中。
她重複着切肉、喂他的動作。
只是一般小小的動作,卻在彼此之間造成了某種奇異的氛圍,像有某種親密的電流在他們之間游走。
那種說不出的親昵感,逐漸在她心底擴散。
她對他的喜歡漸漸從心底冒了出來,讓她深怕自己會因太過投入而迷失。
感到困擾,卻又沒有退路。
“有什麽方法,可以讓你不再怕我?”雷拓森吃完了牛排,望着她羞紅的臉,徑自拿了桌上的紅酒倒進高腳杯裏。
“我沒有說過怕你啊!”她放下刀叉,等他喝好了酒,她已拿了湯匙要喂他喝湯了。
“那你的手幹麽一直發抖?太冷了嗎?”他好笑地問。
“沒有啊,別管我呵!”她紅着臉,淡淡地說。
“叫我別管你?”他眯起眼。
“對不起,我忘了我是你的女傭。”她苦笑。
“你真的那麽認命當我一輩子的女傭嗎?”他試探地問她。
她揚起雙睫面對他,對他突來的問話,她有點無法回答。
“我簽了賣身契,不是嗎?”她自我解嘲地說。
“賣身?”他有趣地重複,黑眸饒富興味地盯着她說:“說得也是,你是我的人。”
她暗自咬咬唇,紅着臉,覺得有踩自己腳的嫌疑。
不過這也讓她明白,他為何要說她是他的人了,因為她的确是抵押給他,以償還一億元債務。
“我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吧!”她悄聲低嘆。
“說不定有。”雷拓森卻說。
她不知所以地看着他,不知他為何會這麽說?
但他的眼神好正經,不像胡說耶!
她好想知道他要對她說什麽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