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專門接待賓客的溫室偏廳裏,雷拓森正坐在長桌的主位上,而三名賓客則坐在長桌的兩側。
他們都是雷拓森學生時代的朋友,也是所謂的富三代,同時更是精明幹練的菁英人士,投資眼光精準的生意咖。
他們洞察了咖啡與面包兼賣的複合式商機,都想投入資金享有這塊市場大餅,并邀請雷拓森一起投資。目前的初步計劃是以獨特的裝潢、特色招牌面包、和各式調和咖啡為賣點,打入市場。
但雷拓森願意跟他們相談,卻不見得會同意投資,他唯一要确認的是,投資報酬率有幾成?是否有投資的價值?
“森,咖啡店兼賣面包在國內近來已經成了趨勢,在市場飽和之前,進場是有必要的。”
“沒錯,而且現在人手一杯咖啡,再加上兼賣面包,價格都很平民化,也很貼近生活,商機無限。”
唐芸依推着餐車進了偏廳,聽到他們在談論面包,她心頭忍不住震了震。
雷拓森要和朋友一起開面包坊嗎?
開一間面包坊曾經是她的夢想呢!但,現在那已經離她太遙遠了。
她充耳不聞,逼着自己做好手頭上的工作。
她向雷拓森和賓客們行個禮,面帶笑容地先将杯盤放到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再将茶點端上,然後将茶一一注滿桌上的杯子。
她察覺雷拓森和賓客因為她的出現而突然停止了交談。
她有點緊張,無法分神去留意雷拓森,只能專注地工作,深怕一不留神,虛軟的雙手就會把茶水倒在客人身上。
而幸好,她拿捏得挺好的,沒有出錯。
“請慢用。”她微笑地說,退開站在牆邊,等候指示。
她眼看着客人們都端起茶來喝,以夾子拿了點心到盤子上吃,雷拓森也端起茶杯,她暫時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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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拓森沒有評論什麽,但他已将他的小女傭所有的表現全看在眼裏。
她伺候人還真有模有樣,态度也挺得體的。
而且他注意到,她回來的時間正好是十一點無誤。
不過他也觀察入微地發現她臉色紅得不太對勁,通常要是害羞的臉紅只在雙頰,她卻連額頭都泛紅。
是太緊張了嗎?
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她。
唐芸依察覺雷拓森的兩道視線射了過來,望向他深沉的眸子,有點不安,不知他有什麽指示?
“森,你覺得這個咖啡面包坊的提案是否可行?依照我們的研究,在那些精華地段開業的話,一年內一定可以吃下整個臺北市的商圈。”坐在雷拓森右側的賓客詢問他提案的事,見他沒留心聽,又再喚他一次。“森。”
“可以再評估。”雷拓森不着痕跡地把視線從他的小傭人身上收了回來,端起杯子作勢飲茶,不讓人看出他是為了誰而分神。
唐芸依暗自慶幸雷拓森不再盯着她瞧,開始和賓客們談話了。
她盡力地表現出很專業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直視正前方,更對他和來賓的談話聽而不聞。
她記得從前家裏有賓客來訪時,女傭們都是這麽做的,而她也會依樣畫葫蘆。
不過她其實大略聽懂了,他們好像在談論咖啡屋兼作面包坊的事情,她難以想雷拓森會想投資那種平民化的行業,他對咖啡或面包又了解多少呢?
她感到好奇。
而在站了許久後,疲憊感加深了,使她好想睡。
她沉重的眼皮快合上了。
噢!她偷偷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試着不讓自己睡着。
見客人的杯子快見底了,她趕緊移動向前,再将所有人的杯子注滿茶水,勉強地支持到十二點午餐時間。
這時雷拓森和客人們移駕到餐廳去用餐了。
她再也忍不住地頻頻打哈欠,收拾好長桌上的杯盤,拖着沉重的腳步再到餐廳去伺候用餐。
餐廳裏的旋轉式圓桌上,廚娘阿美嫂準備了十道好菜和一道湯品。
唐芸依一聞到美食的香氣,便發現自己肚子餓了,這個月以來,她的胃口都很差,也無心去吃東西,幾乎已經忘記好好吃一頓飯是什麽感覺了。
而此刻她即使餓了,也要等雷拓森和賓客們用完餐,才能輪得到她吃飯。
“盛飯。”雷拓森對她說。
“是。”唐芸依立刻進廚房裏去,阿美嫂已經在添飯了,她把熱騰騰的米飯盛在碗裏,放在托盤上交給她。
唐芸依看着粒粒晶瑩飽滿的白米飯,肚子忍不住地咕嚕叫。
她忍耐着,口水往肚子裏吞,将托盤上的白米飯端了出去,一一放到雷拓森和賓客面前。
此時他們彼此交談的話題是球賽,氣氛很輕松的樣子。
“森,說真的,你是打哪裏找來的女傭?長得很讨喜又很可愛的樣子。”賓客甲話鋒一轉,當着唐芸依的面向雷拓森提起這件事,還多看了她兩眼。
唐芸依極腼眺地微笑,退居一旁不敢多言,心下有些忐忑,不知雷拓森會有何反應?
她悄悄地朝他看去,他的視線竟也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是揶揄的,不以為然的。
“我怎麽看不出她很讨喜又可愛的樣子?不就只是個傭人而已嗎?”雷拓森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唐芸依,面無表情地端起碗,吃了口飯。
他淡漠的回答,只因他不想透露唐芸依的來歷。
他很清楚他的原則是除了自己,其它人沒有必要知道他和唐芸依之間的約定。
就算是他的朋友,他也不會說出她是來抵債的。
他不想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就算他的父母問起,他的回答也将是一樣的。
不過他的父母也沒那個空閑,他們的活動通常滿檔,以他們對他的信賴,更不會管他請誰來當傭人。
他只要大家将她視為平凡的女傭就行,但沒想到她本身的光芒仍是吸引了別人的注目。
尤其是,他不希望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注意到她的美麗。
唐芸依伫立在一旁,小臉脹紅了,心底有狠狠被刺傷的感受。
她知道自己在雷拓森眼底絕對不會是可愛的,但他當衆說出來,教她很無所适從。
“我覺得她的氣質不像是傭人,反倒比較像出身高貴的小姐。”賓客乙也有感而發地對雷拓森說。
“我也這麽覺得。”賓客丙也加入了,還頗有趣味地轉頭問唐芸依。“小美眉你幾歲了?有沒有男朋友?”
“我……”唐芸依躊躇着,不知該不該回答他們。
她也不曉得為什麽這些客人都會注意到她?她并沒有做出什麽惹人注目的舉動啊。
她窘迫地再望向雷拓森,卻見他竟回瞪向她,臉色嚴峻,像是又不高興了。
“怎麽不回答客人的問題?”雷拓森冷淡地詢問。
唐芸依看到他唇上勾着一抹笑,像是很有興趣聽她回答,眼裏卻閃着兩盞冷錢。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覺得他的樣子像在警告她不得說錯話似的。
“我二十二歲,沒有男朋友。”她攝聲說,也替自己找了個脫身的理由,不再讓賓客把話題圍繞在她身上。“不好意思,我去看水果和甜點準備得如何了。”
她行個禮後,很快地退到廚房去,這才稍稍地喘了口氣,本能地拍拍胸口,安撫自己。
“芸依,你怎麽了?”正在切水果的阿美嫂見她一臉慌張的樣子,好意地探問。
“沒什麽,我來幫忙。”她搖頭,将阿美嫂切好的水果擺盤。
約莫五分鐘,她再返回餐廳時,賓客們已經有了別的話題。
她暗自欣喜,在一旁為他們再添飯,并在杯子裏注入飲料。
最後阿美嫂端來水果和甜點,他們對甜點沒興趣,只吃了水果,很快地移駕到客廳,向雷拓森道別離去了。
客人走後,唐芸依落得輕松,開始收拾桌面,将碗盤全數收到廚房內,放進洗碗機裏清洗。
廚子阿美嫂也把廚房整理幹淨,準備午休了。
“芸依,我的休息時間到了,我先回家去吃飯了,下午才會再來準備晚餐,晚點見喽。”阿美嫂說。
唐芸依問:“阿美嫂,那我要去哪裏吃飯呢?還是我可以吃這些剩下的飯菜?”
“一般傭人都會輪流回宿舍吃飯呢!不過你是專門派在先生這裏的人,應該問一下雷先生才好。”阿美嫂無法作主,歉然地對她笑了笑。
“是,我知道了。”唐芸依明白自己是歸雷拓森管的,得先問過他才行。
阿美嫂向她告別,從屋子的後門走了,唐芸依聽着摩托車發動、随後遠去的聲音,四下突然變得好安靜。
她的心被突來的孤寂感填滿。
“唐芸依!”雷拓森不滿的吼聲在寂靜中響起,吓醒了陷在沉思中的她。
“有,我就來了!”她立即跑出去,在餐廳裏就見到雷拓森從大廳朝她走來,像要興師問罪地瞪着她看。
她腳步躊躇地放慢下來,戰戰兢兢地走到他面前,雙手交握,因心慌而低垂着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雷先生。”她瑟縮着肩,細聲說。
“我警告你,以後最好別在我的客人面前擠眉弄眼,引起太多注意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或者你比較想讓別人知道你的來歷,引起同情,好讓人英雄救美地把你贖走?”雷拓森嚴厲且不客氣地指責她。
唐芸依蒼白的小臉擡起,無辜地搖頭。“我沒有。”
“你沒有,那是他們太瞎嗎?要是你沒做什麽,怎麽會有風吹草動?我告訴你,我的朋友都很富有沒錯,但你也要記得,你跟任何人交往都要經過我的允許,而我現在更清楚地告訴你,我不會允許你跟我的朋友往來,所以你想勾引他們連門兒都沒有。”雷拓森說得殘酷且不留情面,就是為了杜絕所有不必要的後患。
她在他的朋友堆裏成為引人注意的話題人物,這讓他很不舒服。
他不喜歡她被別人談論、被盯着看,甚至跟她交談。
他将她視為自己的私人財産,她的一舉一動都要經過他的同意。
他要她認清她是他一個人的。
唐芸依啞口無言,不知要如何去為自己沒做的事情辯駁?
他突然在她身上加上一堆莫須有的罪名,好像她就如同他所說的那麽無恥似的。
可是她什麽都沒做啊!她完全不知道他的朋友為何要注意到她?
但她知道她怎麽說都是錯的。
他是主子,就算是專制無情、硬要無中生有地替她安上罪名,她也要認了。
而且她實在累慘了,現在的她只想吃飯休息一下。
“怎麽不說話?”雷拓森皺起眉頭,問道。
“我肚子餓了,你不是有供應午餐嗎?”她虛弱地回話。
雷拓森滿腹要她小心注意的詞句,在聽到她有氣無力、輕飄飄的聲音時突然打住,細瞧她紅紅的小臉,的确是帶着憔悴的倦容,而她的眼底眉梢更顯得毫無生氣。
她柔弱的樣子總能打動他。
“你不覺得自己有錯嗎?堅持不打算認錯嗎?”他将眼中的一絲憐惜壓下,強硬地繼續這個話題,不想受她的影響而動搖。
唐芸依覺得他在強人所難。
她并不是因為想吃一餐飯才認錯,她也可以不要吃。
但他針對她而來,能消弭這一切的就只有她了。
可她的自尊心呢?
傭人難道就沒有自尊心嗎?
也許并不是沒有自尊,而是她應該以更圓融的态度來面對所有的一切,不該把事情弄僵。
她必須息事寧人。
“對不起,我錯了。”唐芸依心底很掙紮,但仍強逼着自己說了。
雖然這麽做很難,但她也明白身為一個小女傭,和主人辯論是沒有用的。
雷拓森揪着濃眉,盯着她失神落魄、一副怎樣都無所謂的樣子,心底升起巨大的怒火。
若他看不出她是在敷衍,那他恐怕是瞎了。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敷衍嗎?你應該保證不再犯同樣的錯,你得明白自己已經不是公主了,你就是我雷拓森的女傭,女傭就該有女傭的樣子。”他奮力扣住她的手腕,掐緊了她,将她拉到身前魔鬼般深沉地警告她。
而就在他扣住她的手腕時,他也驚覺到她的皮膚是燙人的溫度。
但他忽略了,他只想調教她,他不接受她只是表面上的順服,實際上卻心不從他。
“噢!”她疼得眼底泛出淚來,受傷更深了,他尖銳又無情的批判一再地鞭撻着她的心。
她快挺不住了。
她不知道要怎麽做他才會滿意?
“對不起,我保證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會記得女傭該有女傭的樣子,我會改進的。”她的雙眸滿是無奈的淚水,內心充滿無助。
雷拓森瞪着她蓄滿淚雨的雙眼,在心底詛咒自己。
他幹麽弄哭她?
他的原意只是要警告她不要惹人注目,他不要她暴露了來歷,他不喜歡有人和他一樣注目着她,如此而已。
為何又離題地放狠話傷她?
他死盯着她委屈的淚眼,心底升起罪惡感,窒息般地難受。
“去休息吃飯吧。”他甩開她,轉身走人,阻止自己再多看她一眼,也阻止自己生起太多的憐憫。
“請等一下。”她吸了吸鼻子,喚住他。
“什麽事?”雷拓森伫足,頭也不回地問。
“阿美嫂說傭人要去宿舍那裏打菜,我也是去宿舍那裏吃飯嗎?”經過了方才的一番羞辱,唐芸依已經學會壓下自己的自尊,咬牙問道。
“沒錯。”原來她要說的是民生問題。
他竟有點淡淡的失望,不過,他想要她說什麽呢?
說她能體悟出他的心思嗎?
不,他們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有某種界線橫隔在他們之間,他們不太能理解對方。
但可惡的是,就是那種距離感吸引着他!她總是一副楚楚可憐又什麽都不太行的模樣,惹得人想保護她。
他是真的喜歡她,不是他的個人英雄主義作祟,可他卻又無法把真正的想法表達出來。
其實他最渴望的是想縮短彼此的距離,見識她原本的性情,了解她心裏真正的想法。
他想了解她。
但他們的關系将讓彼此永遠無法有內心的交集吧!
他是不可一世的主人,永遠拉不下臉來。
而她則永遠認為自己只是個小女傭,不會對他打開心門。
在不對等的關系中,他竟也不知要怎麽做,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我晚上也住宿舍嗎?”
“對。”
“那,待會兒我幾點回來?”
“四點,回來打掃。”他随便說了個時間,編派了工作給她。
他其實從來不管傭人們的工作流程,那是洛管家的事。
但既然是他專屬的女傭,她的工作就該由他分派。
他高興叫她做什麽是他的自由和權限,換個角度看,也可說這裏從此歸她打理。
而此刻他沒興趣再聽她說話,他的心底滑過一絲苦澀,随即走人上樓去了。
“是。”唐芸依很慶幸自己可以離開這裏,即使只是兩個小時,轉換一下地點和心情,對她來說都是極需要的。
她噙着受傷的淚,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他的屋子,開車去了傭人宿舍。
雷家的傭人宿舍就在噴泉屋的後方,外觀以白牆砌成,裏頭的右側有餐廳,提供五菜一湯,以自助式供應。
除此之外,宿舍外也有一個停車場,讓騎摩托車或開車的人在從外面回來時,能有地方停放。這裏也有提供腳踏車,專門供洛管家之外的傭人往返各屋時使用。
洛管家分派了女子宿舍裏的一間住房給唐芸依。
她心情低落地吃了一點飯菜,就進到房裏。
雖說是傭人房,但規劃得還不錯,如同飯店式的管理方式,每個住宿的傭人都有單獨的十坪躍層套房。
房門是以刷卡進入,只要人待在房裏,管理室中房號上的小小燈泡就會發亮。
而一出房門就會自動上鎖,管理室的燈也會熄滅。
門卡可以歸個人所用,洛管家那裏也還有備份以便管理。
而十坪大的住房空間裏,分為上下兩層,下層是間獨立的小衛浴設備,一道小小的階梯上去則是上層的睡鋪和樣式簡潔的桌椅,環境很幹淨清爽。
門旁則有對講機,方便聯絡。
唐芸依從小到大沒有住過宿舍,她提進了自己的行李,習慣性地洗了澡,換了睡衣,調好鬧鐘,再爬到上層的睡鋪,一躺下身,才發覺自己已經累得動彈不得。
入睡前,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雷拓森無情的責備,心底陣陣難過,淚又流了下來。
身處在這陌生的環境,又遭遇一連串的打擊,她沒有安全感地蜷起身子,抱着自己低泣,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再也敵不過滿身的疲憊,才滿面淚痕地睡去。
下午四點。
“洛管家,我沒看到唐芸依的人影,你去找找她是不是還窩在宿舍裏,如果是的話,問問她,是不是要我親自到宿舍去請她。”雷拓森在書房裏上網,一見時間到了,卻沒看到唐芸依出現,打了手機給洛管家詢問。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明明心裏惦記着她是否有吃飯了,是否不再哭了,說出的話卻還是不怎麽動聽。
“雷先生,請容我查一下再跟您報告。”洛管家說道。
“盡快。”他想見到她。
“是。”
雙方暫時先結束通話,洛管家推了推眼鏡,板着臉,很有效率地立刻回到宿舍調查。
她在管理室裏見到唐芸依的房號還亮着燈,顯示唐芸依并沒有步出房門,便立刻按對講機通知她。
對講機響了很久,竟沒有人接聽。
洛管家眉頭深鎖,內心充滿疑慮地拿了備份門卡,走向唐芸依的住房。
她的旗下并沒有懶散的傭人,全都是訓練過的人才。
但唐芸依是雷先生親自應征來的新人,說是他專屬的人,所以她對唐芸依并不怎麽了解。
她刷卡開門,下層的衛浴間沒人,走上小階梯,她竟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唐芸依,雷先生找你,你怎麽還在睡?”洛管家走向床沿,想搖醒她,一接觸到她火燙的皮膚便吓了一跳。
“唐芸依!你還好吧?你醒一醒啊!”洛管家試着再搖醒她,但她怎麽樣都沒有清醒的跡象,傾身摸摸她的額頭,溫度也是異常的燙人。
洛管家立刻拿出手機,打給雷拓森。
“雷先生,唐芸依好像病了,她在發高燒,叫也叫不醒。”洛管家焦急地說。
“什麽?”雷拓森心緊擰着。
他想起他是發現過她體溫不太對,但他忽略了。
他自責自己的掉以輕心。
“我現在立刻過去。”雷拓森果決地說。
洛管家心底暗驚,雷先生的語氣聽起來很急切,她在雷家十年,可說從雷先生十八歲起就認識他了,他可從來不曾來過傭人宿舍啊!
因為傭人生病而讓他親自過來,更是不曾有過的事。
她不敢遲疑,立刻到宿舍門口等着替他引路。
十分鐘之後,雷拓森飛車而至。
“雷先生。”洛管家見到車子迎了上去。
“唐芸依在哪裏?”雷拓森一下車便着急地問。
“請跟我來。”洛管家說,快步領着他走進宿舍裏。
裏頭有些傭人看到雷拓森竟來到傭人房,全都驚訝地立正靠邊站好,向他行禮問候。
但雷拓森沒空理會任何人,他只想快點見到唐芸依。
“她在上層的睡鋪。”洛管家進到唐芸依的房裏後便立即說道。
雷拓森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小樓梯,洛管家則緊跟着他。
一到上層,他便見到唐芸依像只小蝦米般縮在床的角落,身上穿着雪白的棉質睡衣,長發披瀉在肩上,小臉通紅地睡着。
光只看着她,他的心都無端地痛了。
“你到底怎麽了?”他顧不了形象,單膝上床,傾身查探她,大手摸摸她的額頭,試試她的溫度。
她竟沒有反應,也沒有回話。
他心下一沉,立刻命令一旁的洛管家。“請白醫生來一趟。”
“雷先生,是要請白醫生來傭人宿舍嗎?”洛管家很不确定地問,白醫生是雷家的家庭醫生,一般來說,傭人生病的時候,通常都是自行去看診,要請白醫生來傭人的宿舍替一名傭人看診,是前所未有的事。
“到我那裏,這裏太窄了,醫生來了不方便。”雷拓森毫不遲疑地一把抱起燙人的唐芸依往樓下走,他決定将她安置在他的客房裏。
洛管家感到很不可思議,雷先生向來很冷靜自持,喜怒都不形于色,怎麽會對一名小女傭如此關切?
他眼底流露的可是極度的擔心呢!
怎會這樣?
這唐芸依到底是什麽來頭?
以她多年的管家經驗,見識過無數名門閨秀,她确信唐芸依進雷家報到時,身上的衣着都是價值不菲的高檔貨。
就連此刻她身上的那件雪白純棉睡衣,也是昂貴的精品。
哪一個女傭買得起名牌日用品?
而且看雷先生焦急的模樣,這兩人之間好像不太單純的樣子。
她得暗中了解一下。
雷家的大小事沒有什麽是她不知情的。
而且她答應了梁芳華小姐的要求,要當她的內應呢!
很久以前,她曾在梁家幫傭過,梁小姐到雷家來作客時便認出她來了,得知她現在高升為雷家的管家,很以她為榮。
她看得出梁小姐很喜歡雷先生,在相親後更時常來家裏拜會雷家的兩位長輩,很受到雷家長輩的厚愛,是最有希望當上未來女主人的人選。
但梁小姐從未受邀到雷先生的住屋作客,所以深怕是有什麽因素阻礙了她和雷先生,很想了解一下雷先生最近的動靜,曾私下央求她幫忙。
她視梁小姐為雷家未來的女主人,這點小忙她是一定要幫的。
若是唐芸依和雷先生之間有問題,她勢必會告訴梁小姐。
這是她這小管家向未來女主人邀功的大好機會。
她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