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完以後，溫妤寧非常覺得她現在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
在她的人生中，像這種胡扯的事，還是很少的。
再有什麽意外，她真的很難應對。
“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你們聊吧。”
說完，故作心平氣和地轉過身，走到門口時，還準備把病房門給帶上。
剛握住門把手往外帶，下一秒一只修長的手按在門框上，骨節分明。裴敘白淡淡道，“我送你。”
“不用了——”剛拒絕到一半，溫妤寧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他不會是要為剛剛的事找她要說法吧。
——
夏季悶熱，陽光穿過濃密茂盛的樹葉在地上落下一塊一塊的光斑。
兩人走在有樹蔭的地方，不會曬，就是互相都沒開口。
溫妤寧覺得氣氛實在沉默。
暗呼吸了一口氣，問，“你不是來看明瑩的麽，她不要緊吧？”
裴敘白視線看着前方，沒什麽語氣地說，“沒什麽問題。縫了幾針醫生讓她回家休養，非腆着臉說怕有後遺症死皮賴臉要住院。”
“你說傷個腿能有什麽後遺症，溫醫生？”裴敘白扯了扯唇角，“骨質疏松？還是骨質增生？”
溫妤寧默了默，鄭重道，“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她本來也奇怪，明瑩的傷口其實看起來嚴重，但還到不了要住院的地步。
原來是這樣。
路上偶爾有幾個行人，大多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他們。裴敘白戴着帽子和口罩，裝扮得很嚴密，暫時沒有被發現的風險。
兩人一路從住院部往外走。
說完了許明瑩的話題，裴敘白沒再開口，壓在眉骨的帽檐遮住眼睛，看不見其中情緒。
氣氛一時有安靜。
該說些什麽呢。
不是他有話要對她說的麽？
溫妤寧微微垂着頭想。
“溫妤寧。”
耳邊忽然傳來他的聲音。
溫妤寧立即擡頭，“嗯？”
裴敘白停下腳步，轉過頭直直地看着她，“你還挺會占我便宜。”
“我記得你只比我大兩個月吧？”
他一字一句，抑揚頓挫，“媽、粉？”
！果然是為了這事。
他就是為了剛才的‘羞辱’來找她算賬的。
溫妤寧盡量鎮定，‘善解人意’地解釋，“沒事的，反正是無痛當媽。”
——你才大我兩個月，當我媽粉？
——沒事的，反正是無痛當媽。不違背生物繁衍規則。
看，多麽合理毫無漏洞的解釋。
裴敘白：“……”
——
302病房的王爺爺已經定下了手術日期，溫妤寧跟着主任，他兒子王志國确定了費用以及一系列的流程，然後拿着手術同意書讓他簽。
王志國看了眼，臉色很不好，對這份告知書有異議的樣子。但是也沒說什麽，簽下了名字。
後來她才知道王志國和別的家屬吐槽，說讓他簽這份同意書，就是想治死了不負責。
到了做手術那日，溫妤寧不是第一次進手術室，進的次數越多，她逐漸也變得更冷靜，一個能獨立主刀的外科醫生，需要許多年的臨床經驗，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張主任不愧是心外科權威專家，看着他熟練，有條不紊地進行手術，期間還提醒了她刀口問題。
一場手術進行了六個多小時。
不僅是張主任，連溫妤寧都感覺到了疲累。
手術室門打開，溫妤寧深呼出一口氣。張主任對家屬說，“手術成功，病人現在轉進ICU進行監護。”
王志國臉上露出了欣喜又感激的笑容，連忙對着他們道謝，“謝謝醫生，辛苦你們了。”
臉上喜悅和感激又無比真誠，讓人動容，溫妤寧見過很多次。
對于普通人來說，無論是家人還是自己生了病，醫生對于他們而言，是唯一的一塊浮木，他們所有的希望，都落在醫生身上。
溫妤寧也替他們感到高興。
手術過後，大量的體力消耗，溫妤寧躺在椅子上休息，順手開了一瓶可樂。
——
晚上下了一場雨，地面濕漉漉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踩濕褲腳。
溫妤寧下了公交，一邊接着母親的電話。
還是老生常談，讓她盡快找個男朋友。
溫妤寧今天跟了三臺手術，很是疲累，“媽，我現在醫院的工作真的很忙，沒什麽時間……”
“再忙也不能誤了終身大事。”溫母毫不動搖地說，“世界上那麽多醫生，別人怎麽就能找到對象，難道就你一個人忙？”
“……”
“我記得你有休息日的吧？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別總是埋頭看書，你是想當一輩子的書呆子？再不然你們醫院裏，看看有沒有單身的醫生啊？”
溫妤寧無奈地說，“他們好像都有家室了。”
溫母：“就知道只有你不争氣。”
“……”
和溫母說了一會兒，溫妤寧照例讓她好好休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的要及時和她說。
電話裏溫母不在意地說，“我自己的身體有數，用不着你操心。”
然後丢下一句威脅的話，“自己再不努力，那我就找人和你相親了。”
成功讓溫妤寧感受到了她的急迫。
相親啊……
溫妤寧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暫時真的沒有這個打算。
……
自從知道溫妤寧也是裴敘白的粉絲之後，林夏找到了同好，和溫妤寧的感情簡直就是急劇升溫，有什麽關于裴敘白的消息都要和她聊一聊。
食堂裏的飯一如既往的寡淡沒有滋味，林夏興致勃勃地和溫妤寧聊着最新消息，
“這林嘉豪是怎麽敢碰瓷我們裴裴的啊，還接班人，我笑死，他臉上的褶子比百年老樹的年輪還要多，唱功也差得一批。”
“不是我就服了，不帶裴裴就沒流量了是吧？”
這小嘴毒的抹了鶴頂紅似的。
溫妤寧還不太了解情況，“怎麽回事啊？”
“這個林嘉豪出了首新歌，”林夏解釋，“他和裴裴是一個公司的，宣傳特別不要臉，無限碰瓷，什麽裴敘白的接班人，下一個裴敘白啊之類的。這林嘉豪還連續手滑點贊。”
“結果你猜怎麽着，都這麽碰瓷了，這林嘉豪上線來一句：【我就是我，誰的接班人都不是】嘔……又當又立。”
林嘉豪出道一年，粉絲數不多，自然是被裴敘白龐大的粉絲壓着打。
公司官博下面全都是粉絲的質問，讓公司不要消耗裴敘白。
公司那邊扛不住壓力，很快讓林嘉豪團隊撤了之前的碰瓷通稿。
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但讓林夏覺得被紮心的是，林嘉豪的粉絲雖然沒有什麽攻擊力，但一句話，還是紮到了她這個事業粉的心。
【我們哥哥發了新歌，你們有嗎？】
他們——
沒有。
今年大半年都快過去了，距離裴敘白上一張專輯也一年多了，他的新專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林夏長籲短嘆，“裴裴的專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來啊，不僅沒有新專輯的消息，連單曲的影子都沒有。”
“我好想聽新歌！！！不說專輯，發首單曲也好啊！之前的歌都被我聽包漿了。”
“但是我估計吧，至少這兩個月內都沒有希望了。前段時間的采訪，記者問他新歌的計劃，他都說暫時沒有呢。”
裴敘白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公司給他的規劃他是絕不會聽的。
他什麽時候發專輯，發單曲，取決于他什麽時候有心情。
就很難受。
溫妤寧也想聽新歌，不過她感覺也是遙遙無期。
上次在許明瑩的病房，她給明瑩轉移話題還催了他新專輯的事，雖然他當時随意配合了句會盡快。
但是她覺得，那只是敷衍客套而已。
回到辦公室，溫妤寧打開微信，看到她和裴敘白最後的聊天還停留在她給她轉發的感冒文章上，他并沒有回。
那次在醫院裏，她領了‘媽粉’的身份後，他不會不開心了吧？
她說完‘無痛當媽’的解釋後，兩人已經走到外科樓附近。
溫妤寧便松了口氣順勢和他揮手道別。
轉過身，似乎聽到了他在身後低低說了，“也行。”
不知道是回的她那句無痛當媽的解釋，還是什麽。
溫妤寧只好發揮媽媽粉的關切，“回去的時候要小心哦，好好休息，早點睡覺。”
然後十多天過去，兩個人就再無交流。
現在想想，他當時的表情是……忍耐？
那種，看在你是我同學的份上，懶得計較？
她是不是過分了？
點開他的微信，溫妤寧思索着要不要再解釋一下，可是想來想去，她給自己設定的是條死路，壓根無處解釋。
算了。
溫妤寧關上手機，可能是她想多了，裴敘白估計都沒放在心上。
——
302床的病人術後恢複良好，差不多已經可以出院了。
查房的時候，王爺爺的兒子王志國見到他們，每次都是真誠地感謝。
而且在住院期間，一直都是他在一旁照顧，很孝順。
雖然之前嘴上有很多難聽的話，但家屬和醫生的‘矛盾’其實也就是那些，有的家屬只是無知，說他壞，也着實談不上。
溫妤寧知道他們是農村戶口，對于出院手續還有報銷政策，他沒上過什麽學，一直是溫妤寧教他的。
現在溫妤寧在他口中已經成了一個菩薩心腸的好醫生。
送完資料回來，剛在位置上坐下啓動電腦。就看見林夏風風火火地快步進來，将手上一疊的病歷本放在桌上，然後拉過凳子到溫妤寧旁邊，兩眼放光，激動得像過年一樣，“草！裴裴，竟然，發了新單曲！！！”
兩個字一停頓，可見她有多激動和不敢置信！
“你聽了沒有？！！太好聽了！這首歌的旋律和意境都絕了，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夏季的雨，燥熱又冰冷，無情而有意。”
溫妤寧眨了眨眼，才緩過神來，“不會吧？發了新歌？前兩天不是還說這兩個月內他都不會發的麽？”
林夏也沒想到，“我也不知道啊，早上看到工作室發出來的預告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呢。超話都瘋了，大家都沒想到！”
“回去我要聽一晚上！”
“！！！”溫妤寧也沒忍住，開心地哇了一聲。
要不是還在辦公室，兩個人差點抱在一起，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追了同一個星的美妙之處就是，對方懂你開心的點，會和你一起為同一件事情開心激動，給你同樣的情緒反饋。
微博熱搜已經被裴敘白承包了。
一打開就是【裴敘白新歌】，【好聽】，【新歌見雨】各種熱搜。
這首新單曲上線不過幾個小時，就已經登上了各大音樂平臺的熱榜前三，評論破百萬。
這就是頂流。
不僅如此，還有蹭流量的營銷號，樂評人開始分析評價裴敘白這首單曲，從曲到詞，幾乎是一致的好評。
“從早上開始，我已經聽了兩個小時了，真的好聽。”
“從不追星，也讨厭飯圈那一套，但是裴敘白的歌，我竟然大多都聽過，看到他發新歌的第一想法就是去聽。說真的，這首歌，很牛逼，加了好多的樂器。”
“不是學音樂的，淺淡一下我的感受：被上帝吻過的嗓子，帶着磁性的低啞，娓娓道來敘述着，像是在你耳邊說了一個童話故事一樣，期待，失落，低迷，然後——怦然見雨。”
“啊啊啊啊啊樓上好有才啊，我都有畫面感了！不像我，只會說一句：卧槽！”
“我還會說：好聽好聽好聽！！！”
下班後溫妤寧坐在公交車上，帶上耳機，打開期待了一天的新歌。
低磁的聲線緩緩進入耳膜。
就像林夏描繪的那樣。
冰冷又燥熱，無情似有意。
最後一段，起伏至高.潮而又戛然而止，給人無盡的遐想和壓抑。
好聽。
溫妤寧詞彙也很貧乏，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聽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打開微博超話，準備發條彩虹屁贊美一下。
她一直覺得，美好的東西，就值得贊揚。
【老公——】剛打下這兩個字，溫妤寧忽然就覺得有點異樣，删掉，重新寫：【太好聽了我的寶，愛寶貝鵝子每一天！】
……
除了激動，熱搜下面也有很多網友在讨論，為什麽裴敘白會突然發新單曲：
“裴裴一貫随心所欲，可能就是想發了吧？”
“應該是早就在制作了，不然也不可能那麽快發出來的。”
“是不是因為林嘉豪碰瓷的事？”
“肯定不是啊，裴裴怎麽可能給這種事一點眼神啊！”
“意外之喜，我們哥哥真的好善良啊！！！”
“這個夏天遇到了心軟又善良的神。”
磕CP達人許明瑩躺在床上刷手機，看見這條評論，賤兮兮地回複，“不是哥哥善良，是嫂子親自催了而已。”
作者有話說：
預言家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