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胥苗一向起的早。
不過這個早晨, 卻是周紙硯叫醒的他。
“前輩?”
他發現自己睡在床邊的地毯上, 漸漸清醒, 扶額起來, 昨晚的畫面像撕裂般碎片, 重新整合進入他的腦袋……
唔。
他擡頭清晰地見到周紙硯嘴角微微掀起的幹皮, 臉頰就不由得泛紅,舌尖發幹。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胥苗見他的臉色稀松平常, 看樣子是完全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他松了口氣, 又覺得有那麽點遺憾。
“沒什麽, 對不起……我起晚了。”胥苗害羞地對他笑了笑。
周紙硯伸了個懶腰, 對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氣,笑着說:“沒事,你去床上躺着再緩緩,我先去刷牙, 嘴裏怎麽有一股酒味,奇了怪了。”
胥苗一個踉跄, 差點沒在自己家地毯上滑到。
……
家裏冰箱不剩什麽新鮮的食材了, 早飯是叫的外賣。
胥苗怕現在的周紙硯挑剔吃不慣這些小鋪子裏的早飯,用家裏僅剩的兩個生雞蛋, 給他煎了兩個荷包蛋, 熱了一杯牛奶。
但周紙硯在他這好像也不怎麽挑食, 什麽肉餅豆漿都吃得一幹二淨,跟在片場裏挑食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比他想象中的要好養活多了。
“前輩,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莫非還想跟我待在家裏待一天?”
胥苗嗆着了,喝了口豆漿才緩過來。
“今天,應該會出門。”
“去哪玩,能帶上我嗎?”周紙硯好奇心滿滿。
“去新公司……”
這個問題有點敏感了,不過胥苗還是如實回答:“潘哥新公司那邊有幾個投資人要開會,想讓我過去一起聽一下關于新公司的一些決策規劃。”
他給潘文殷創業資助了一筆錢,也算是投資人之一。
“呵,他還是一天悠哉的日子都不打算給你。我跟你一起去。”
胥苗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我是文墨傳媒的老板,論經營娛樂公司,我是有絕對發言權的,到時候沒準還能給你們提一提什麽建設性的意見。”
胥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他洗腦的。
現在是他和潘哥都想把自己留在各自公司,應該屬于是敵對的兩邊,可他最後還是拗不過周紙硯,開車帶周紙硯去了潘文殷的新公司,參加投資人的第一次會議。
于是,嶄新的小會議室裏,所有人看到周紙硯摘下口罩墨鏡,坐在胥苗旁邊,還拿着一本筆記本打算旁聽記錄,都傻着不說話。
潘文殷:……
投資人A:……
投資人B:……
合夥人CDEF:………………
潘文殷沉着臉,把胥苗拉了出去。
“你把他帶來幹什麽?你傻了?想把商業機密洩露給對手?”
胥苗也有些為難:“我們應該幾年之內,還成為不了文墨的競争對手,讓他聽一下應該沒事吧……他拍戲受了傷,這兩天在橫鎮休息沒事做。”
潘文殷竟然無言以對。
他又重新打量了下胥苗上下,語氣放緩了些:“你們昨晚是不是混在一起?”
“啊?”
“呵,身上的味都一樣——”
酸臭味。
潘文殷吐槽,眼中露出了視愛情為糞土的鄙夷目光。
他早看出來這兩人不對勁了,一次次要說是巧合也太巧了。
別的不說,胥苗對周紙硯的心思,他現在百分之百可以确認了!
怪不得他覺得自打胥苗進了《棄仙》劇組出來後,整個人又變得憨了許多,本來不怎麽高的智商現在基本為負數了。
都是被周紙硯那只騷狐貍給坑的。
胥苗又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臉不覺又紅了。
可當會議要正式開始時,周紙硯又懶得聽這群人開會,帶着耳機到隔壁房間回避去了。
潘文殷和胥苗也捉摸不透他到底跟過來是幹什麽的。
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
周紙硯才又進來,單獨找潘文殷說話。
胥苗回避,在門外等得焦灼。
他知道兩個人肯定是因為自己合同的事而在談條件,但現在這節骨眼上,潘哥不管怎麽樣,都是不會同意自己去文墨的。
周紙硯他又拿什麽籌碼去談呢?
果然,十分鐘不到,潘文殷先摔門而出,臉上的愠色非常明顯。
“潘哥,你們談得怎麽樣了……”
潘文殷使勁地松下了領口,一肚子氣:“他居然說讓我別白費力氣,說我們這個公司肯定辦不成,還說什麽你不用多久會簽到文墨手底下由柳迪帶!尼瑪這小子真以為自己人生順風順水,就不把別人的努力放在眼裏!這不是咒我……我就不信他媽的能順一輩子!”
胥苗:“……”
結果後面周紙硯一出來,潘文殷立馬又噤了聲,不說話了。
就算再生氣,他也不敢當着周紙硯的面發,只會私底下跟胥苗逼叨牢騷。
周紙硯看起來倒是一身輕松,邁着修長的腿,過去搭住了胥苗的肩:“前輩,我們回家吧。”
聽到“回家”這兩個字,潘文殷差點沒氣吐血。
他就知道周紙硯突然敢這麽嚣張,肯定是因為把他家胥苗的身和心都已經捏得死死的。
沒準昨天晚上他們兩個就在胥苗家裏,做一些羞恥不可說的事情!
完了完了,沒了胥苗這顆搖錢樹,他的經紀人事業算是前功盡棄了。
胥苗夾在中間,為難地看着這兩人,不止是糾結。
就在這時,周紙硯接到了一個電話,他面色從容地接了起來。
兩分鐘後他又回來,說自己臨時有點事,不能跟胥苗回去了。
胥苗忙問:“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周紙硯笑笑:“沒事,會有人來接,我的腿也沒事了。”
胥苗點點頭,只好停住腳步,目送着周紙硯離開的方向。
潘文殷在一邊冷冷觀察,道:“不是,我說你那依依不舍的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胥苗一頓,立刻做了下表情管理:“我有嗎……”
潘文殷悶哼一聲。
心想這兩人遲早要把自己給活活氣死。
周紙硯不在身邊,胥苗也就沒那麽想回家了,幹脆留在新公司裏和潘文殷一起吃午飯。
飯間,潘文殷板着一張臉想跟胥苗談心,試圖把他的心從周紙硯那邊拉回來。
“胥苗,我們合作幾年了?”
胥苗答:“七年了。”
“那個周紙硯跟你認識才多長時間?”
“……目前來說是五個月。”
“所以你相信潘哥還是相信他?”
這話問的,他只能無辜地說“相信你”。
潘文殷肅聲:“那你也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咱們公司做好的,到時候你躺着不用拍戲,拿拿分紅就夠你吃喝的。你要是跟了周紙硯那小子,哪天他玩膩了你,把你甩了,因愛生恨,到時候把你雪藏都是有可能的!娛樂圈裏攀附上金主,到頭來吃虧栽了的事你聽得還不夠多嗎?”
胥苗:“潘哥,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五分鐘後,一通電話突然打進了潘文殷的手機。
是名導張尤田打來的。
聽到是張導的電話,胥苗不禁屏息了下。
張尤田是國寶級的電影導演,拍的都是入圍世界電影獎項的經典之作,要是有幸能跟他合作算是一些演員的終生夢想了,周紙硯就跟他合作過三回。
胥苗當然也想跟張導合作。
而且上一世胥苗還聽潘文殷說起過,這位大導演是他的人生偶像。
潘文殷內心一陣激動,但暫且按捺住,拿出了一個經紀人該有的工作狀态:“喂,張導您好,我們胥苗這邊的戲已經殺青了,你要是覺得有什麽合适的角色他,我們随時都能過去試鏡,争取一下——”
不知道那邊張尤田說了什麽,潘文殷一下就懵了,然後連連點頭應聲。
胥苗見他這反應,更是好奇了。
張導到底說了什麽,能把他給震驚成這樣?
就算是找自己拍電影的男一號,估計潘哥也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挂掉電話之後,潘文殷還處于懵逼的狀态。
胥苗:“潘哥,張導打電話都跟你說了什麽?”
潘文殷沒緩過來,嘴巴一張一合,都像是慢動作:“張導說,他在網上看了我兩年前導的那部短片,很欣賞我,想請我去他的新電影當實習導演,問我有沒有興趣跟組學習,然後簽到他的團隊工作!”
他又盯着那通電話,狠拍了自己的腦門一把。
是真的!
天上掉餡餅了!
“好事啊潘哥!當導演不是你的夢想嗎!”
雖然張導不是來找胥苗拍戲的,但他也真心替潘文殷高興。
要知道上一世潘文殷的人生目标,只不過是能以新晉導演的身份見張尤田一面而已,這下能直接跟在他身邊學習了,比什麽都強。
張尤田帶出來的實習導演,好幾個都是國內的名導,有這個師傅,比學歷什麽的都重要。
“那潘哥,你要去嗎?”
“廢話!這麽好的機會我能不去試試!我可是做夢都想當導演!”
邊上一圈不知情的人看着潘文殷,沒想到這男人一把年紀了,還會為了夢想這件事瘋狂。
終于,有人默默地問:“那咱們這家新公司怎麽辦?”
“這的确是個問題……”
潘文殷陷入了短暫的痛苦之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問題,又看向胥苗,眼裏突然多了一些歉意:“反正現在公司也沒有開始正式運營,只是審批下來而已,大部分資金都沒動過,要不我連人帶公司,一起賣給周紙硯好了,反正他不是想接手嘛。”
“賣……人?”
是打算把自己“賣”給周紙硯?
胥苗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深呼吸一口氣:“那剛才你說的,我以後不用拍戲、躺着收分紅的事還算嗎?”
潘文殷:“……不算了吧。”
胥苗:“那我要是将來被文墨雪藏了呢?”
潘文殷很敷衍地安慰他道:“不怕,到時候等哥混成了大導演,一定找你做男主!”
胥苗忍不住無奈一笑,又想到這麽一來,自己就能跟周紙硯簽約了,成為他手下的藝人,心裏突然也能夠理解潘文殷剛才那陣子什麽都不管不顧的沖動。
能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抛棄所有,未嘗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只不過他總覺得,這裏面有哪裏怪怪的。
……
張尤田挂掉電話,跟坐在對面一同吃飯的周紙硯打了個手勢,笑了兩聲:“最近可是好幾個國外名校畢業的導演專業的好苗子來我這裏應聘,我都沒要。這份人情,你可得還我。”
周紙硯端起酒杯,應承道:“一定一定,其實我現在就能還上你老這個人情。”
說着,他又把胥苗的一段樣片發給了張尤田:“張老,聽說你下部電影是講美食的,男主角還沒定,你看看他怎麽樣?”
“你公司藝人?”
周紙硯:“嗯,準确來說,是準老板娘。”
張尤田:“……”
張尤田也知道他說話經常不着邊,沒在意,戴起老花鏡,仔細端詳了起來:“長相是挺符合的,演技麽也還算過得去,比你還是差了一點。”
“他會做菜嗎?”張導問到了重點上。
周紙硯皺眉了下,笑說:“現在估計還不會,只能勉勉強強煎個荷包蛋什麽的,但荷包蛋煎得挺好吃的。”
張尤田嗤道:“這個角色是一個民間廚藝高手,要是廚房都沒下過的演員,說實話我不打算考慮,畢竟好廚藝也不是光靠這一兩個月就能練出來的,現在演員市場競争這麽大,找一個會做菜演技又好的也不難。不過既然是你推薦的,那就先備選着,會給他一個試鏡的機會。”
他話鋒一轉,察覺出這裏頭有點不對勁:“不過我怎麽覺得,你這不是在還我人情,倒像是在推銷賣一送一呢?還想強買強賣呢?”
……
夜裏,胥苗還是沒想通白天的事,打了個電話給周紙硯。
“喂?”
周紙硯那邊像是在睡覺,懶洋洋的,低啞的嗓音帶着磁性:“嗯,怎麽了前輩?”
胥苗也壓低了聲音:“潘哥的事,你聽說了嗎?”
“嗯,他下午就已經跟柳迪聯系了,會有人來交接你的工作,過兩天我們就能簽合同,你原來用順手的人,跟我說一聲,我都可以讓他們一起來文墨。怎麽,聽你的語氣是不太高興?”
胥苗忙搖頭:“沒,我當然是高興。我就是沒想明白,張尤田導演怎麽會突然……”
“我看你倒是已經想明白了。”周紙硯笑。
不然胥苗也不會打這個電話問他。
胥苗聽到他這話,徘徊了一下午的疑惑也算是得到了印證:“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誰讓我偏偏看上你了呢。”
他的臉頰微紅,努力不把他的話想歪,笑了笑又說:“其實,我也是替潘哥謝你。”
周紙硯其實還有很多簡單粗暴的辦法,能夠搞垮新公司,逼潘文殷對自己放手,可他還是選擇了對所有人最好、但不一定是最省力的那一種。
這個少年的內心,遠比他外面看起來要更加溫柔善良。
周紙硯輕笑了一聲,“既然你那麽想謝我,不如先叫聲老板?”
胥苗喉結默默滑動了,醞釀了一下,害羞地喊了一聲“老板”。
這種心情還是挺神奇的,有一天小硯爬到了自己上頭,成為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喊着這聲“老板”,其實覺得有點羞恥……
周紙硯不甚滿意:“不,老板太俗氣了,要不你還是叫我,周總?”
“周總……”
反正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麽乖啊。”
周紙硯感嘆了句,突然起了壞心思:“那叫聲老公來聽聽呢?”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