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共謀
程子陽的話一出,桌上安靜的吓人,好在他們用飯的時候并不習慣有下人在場,所以此刻屋裏只有他們一家三口。
李秀娥慌亂的将筷子拿起來,手都微微的抖了,“子陽說什麽呢。”
“兒子想問娘的想法。”程子陽看着他娘有些于心不忍。當年他娘不過十五歲,先是被姨娘上位的繼母算計,又被家族抛棄,獨身一人挺着大肚子跑到鄉下去将他生下來,何等的勇氣也何等的悲哀。如今兒子高中狀元,本以為可以安度往後的日子,卻不料當年那人又跑出來了。
程子陽知道母親心裏慌亂也沒打算今日就要個結果,他平靜的給母親重新拿了筷子,遞到母親手裏,溫聲道,“娘,這不急着回答,但兒子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他看了眼遲梅寧,見遲梅寧眼中滿是擔憂,還是往下說道,“不管蘭泰信這些年是如何過的,也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兒子只希望母親能夠認清自己的真心。您若喜歡他,那咱們就試試看,若是不喜歡那兒子幫您推掉,不管如何,兒子都希望您能快樂。”
遲梅寧點頭,握着李秀娥的手道,“娘,不管您做什麽樣的決定,我和子陽都支持你的。”
李秀娥聽着兒子和兒媳的話眼淚簌簌就落了下來,淚眼朦胧間,她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兒子過了二十年,說她沒肖想過情愛那可能嗎?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尤其被人欺負的時候,她就在想,若是她娘還活着,興許會為她尋一門尋常的親事找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嫁了,過一輩子平平淡淡的日子。
日子或許不富貴,但外頭有男人給她遮風擋雨。哪成想在她将要及笄的時候被繼母算計失了貞潔。
若非萬般無奈,舅舅如何會冒着被李家厭棄的風險将她帶離李家又将她偷偷藏起來。若非無奈,誰又願意年紀輕輕便當個寡婦帶個孩子過一輩子。
如今蘭泰信出來了,誤會的确也說開了,可讓她安心接受他,她真的做不到。
看到蘭泰信的時候,李秀娥就不免想到二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慌亂又羞恥的夜晚。那個夜晚毀了她的一生啊。
可也是那一晚讓她有了程子陽這個兒子,兒子孝順,兒媳體貼,驟然讓她面對蘭泰信,傷疤被揭開,羞恥的衣物被撕開,讓她又如何釋懷。
晚上的時候遲梅寧陪着李秀娥坐在院中納涼,程子陽獨自一人在書房裏呆呆的坐着。
本該是美好的一個夜晚卻因為種種原因變得平靜起來。
而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宣威侯府,蘭泰信自昨日回府便獨坐書房之中,今日更是連大朝會都沒去,永安帝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特意找了蘭泰寧問話。蘭泰寧能說什麽,自然說兄長身體不适,得了風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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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永安帝信不信,蘭泰寧也沒管,左右下了值回來的時候大哥還是那副模樣。
宣威侯府老太太不知就裏詢問
蘭泰寧,蘭泰寧倒是想說實話,可想起兄長的眼神只能無奈嘆息說不清楚。
老太太擔心兒子便親自去問蘭泰信,蘭泰信看着母親擔憂的眼神忍不住流淚。
可這事畢竟還沒有定論,如今跟母親說了反倒讓老人家徒增煩惱,只能糊弄過去。
待第二日一早,蘭泰信騎馬到了槐花胡同蹲守,不多時程子陽開門出來瞧見他明顯一愣,接着眉頭一皺,冷聲道,“蘭大人為何在此?”
蘭泰信雙目因為兩個日夜未眠通紅,胡子似乎也沒清理,見了程子陽抖動臉部肌肉笑了笑,“等你一起去上衙。”
聞言程子陽挑眉,接着道,“我記得我與蘭大人并不順路。”
蘭泰信笑,“無礙,時辰尚早正好溜達溜達。”
他如此說程子陽也不好推拒,轉頭朝前頭去了,蘭泰信也不騎馬,牽着缰繩走在他身側。此時路上走的多是上衙的官吏,對程子陽和蘭泰信自然認識,但這麽兩個人單獨走在一起着實驚呆了一幹人的眼睛。到了翰林院門口的時候好些翰林官瞧見這一幕不禁暗暗咋舌,這程子陽什麽時候抱上蘭泰信的大腿了?而且瞧着蘭泰信的樣子是親自來送他上衙門?是要為他撐腰來的?
翰林院徐侍講瞧着這一幕微微蹙眉,心中難免猜測,程子陽是不滿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冷落才如此作為?
程子陽到了翰林院朝蘭泰信拱手示意,“下官到了,蘭大人留步。”
蘭泰信卻将馬遞給門房信步進去,“不急,正巧找林大人有事相商。”
程子陽直接黑了臉,根本不懂蘭泰信到底要做什麽,難道是想通過他讓他說服母親?
想到這程子陽臉色不禁陰沉下來,就此朝他拱手往自己辦公的地方去了。
蘭泰信在翰林院停留不久便離去了,但翰林院關于他的傳說卻經久不衰,而衆人談論的更多的便是程子陽傍上大山了。
程子陽氣的要命卻又無計可施,畢竟對方什麽都沒說都是旁人猜測,任憑他一張口怎麽能夠說得清楚。而且不管是徐侍講還是林學
士,自這日起果真給他實在的差使而非每日枯坐了。
蘭泰信畢竟在官場混了多年,去衙門處理完公務趁着中午用午膳的時候去京城最大的酒樓點了幾個菜色令人送去了程家,又去多寶閣親自挑選了一根碧玉簪子然後信步去了程家。
到了程家的時候酒樓的人剛将飯菜送過來,遲梅寧母女摸不着頭腦,還以為酒樓的送錯了,可酒樓的人只報了名字将飯菜放下便匆匆離開了。
遲梅寧皺眉與李秀娥道,“娘,那這飯菜咱們吃還是不吃?”
李秀娥皺眉微微搖頭,“娘也不知道。”
“要不咱們都倒了?”遲梅寧腦補了一下,“萬一是夫君哪個同僚嫉妒夫君本事想害咱們,或者哪個姑娘看上夫君了又覺得我礙眼想将我除去呢?”
聽了她的話李秀娥頓時忍俊不禁,“不至于吧?”
遲梅寧皺眉,“那會不會是王嫣然?”
李秀
娥一頓,接着道,“那就倒了吧,免得吃了有麻煩。送人也不好,萬一真有問題咱們就罪過大了。”
婆媳倆就站在門口說的,說完就想提着去倒了。外頭的蘭泰信聽的額頭上冷汗連連,他趕緊敲門道,“別倒!”
遲梅寧吓了一跳,看向婆婆,“娘,您聽見說話聲了?”
李秀娥眉頭一皺,顯然聽出了聲音來,“你聽茬了,咱們去倒了吧。”對方都開口了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只是她沒想到蘭泰信居然還不死心,竟又出這些主意。
只不過他難道不覺得這做法實在太過幼稚嗎?真當她還是小姑娘嗎,一點好東西好吃的就能對他死心塌地的了?
李秀娥提了食盒進去,遲梅寧驚訝道,“娘,外頭好像真的有人。”
李秀娥還沒開口,遲梅寧已然将門拉開了,蘭泰信站在門口瞧見是程子陽的妻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你娘在嗎?”
遲梅寧看了他一眼扭頭往裏瞧,李秀娥背對着大門聞言匆匆的往裏頭去了。
蘭泰信嘴唇緊抿,“秀娥……”
“蘭大人,我娘不在,您抽空再來吧。”遲梅寧說完臉不紅心不跳的跟他颔首然後将門關上了。
蘭泰信:“……”他大概是瞎了?
轉而他又莞爾,覺得程子陽娶這妻子有趣又懂得護着長輩,是個不錯的孩子。
看着緊閉的大門,在瞧一眼懷裏揣着的簪子,蘭泰信不甘心的又敲了門,不過這次不是遲梅寧開門了,卻是張叔,張叔朝對方見了禮,重複着遲梅寧的話,“大人,夫人不在家,您改日再來。”
蘭泰信嗯了一聲,将手中盒子遞過去,“麻煩替我轉交你家夫人。”
不等張叔考慮清楚蘭泰信已然塞了過來,然後轉身離去。
張叔驚訝的看着盒子不解的搖搖頭然後關上門拿着盒子去給李秀娥了。
李秀娥瞧着盒子皺眉道,“這盒子本不該收。”
“可蘭大人塞給小的就走了,小的不敢追啊。”張叔無奈道。
李秀娥讓他下去對着盒子皺眉,難道讓子陽将東西送回去?
遲梅寧笑道,“娘不打開瞧瞧?”
李秀娥氣惱的瞅了眼盒子搖頭道,“不看。”說完兀自将盒子扔那自己走人了。
見此遲梅寧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等程子陽回來商量一下再行處置了。
家裏受到蘭泰信的攻擊,外頭程子陽也是郁悶的不行,因為蘭泰信的事,之前對他不怎麽友好的同僚對他熱情了,整天給他冷板凳的上司給他安排活了。工作雖然充實了,但想到原因他就怄的不行,偏偏旁人還一副豔羨的樣子。
簡直……氣死他了。
好不容易下了衙,又推了幾個同僚友好邀請,回到家又聽遲梅寧說蘭泰信不僅給家裏送飯菜還送來一個禮盒。
程子陽瞧着桌上的盒子氣的拿起來走到門口直接想扔了,可瞧着母親坐在椅子上瞧過來他又洩了氣放了回去,“既然是送給母親的,還是請母親做主比較好。”
李秀娥吶吶的臉色有些紅,底氣不足道,“我、我哪知道……”
于是最後盒子被遲梅寧做主暫時收了起來,晚上睡覺的時候程子陽倒是沒說蘭泰信與他一起去上衙的事情,反倒是從遲梅寧口中得知母親這兩日來的變化。
程子陽嘆了口氣,覺得這事恐怕有的磨。但願明日蘭泰信不要再來了吧。
好在蘭泰信的确如他所願并沒有來,反而讓人送了一些東西給程子陽。程子陽打開一看,頓時愣住。
裏頭竟是李家當初放火燒客棧的證據!
在證據的最上頭,還放了一個紙條,“可願與我一同收拾李家為民除害還大周安定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