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挖牆腳
她就像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優等生。
在展艾萍小的時候, 周圍人都對她說,她會像她媽媽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女軍人, 她自己也是這麽以為的, 為了不讓母親失望,她一直朝着這個目标奮進。
到了中途還是出現了叛逆和差錯,她成了一名女軍醫,遇見了老師,為了不辜負老師的期待,她努力地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 繼承老師的衣缽。
很多時候,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究竟喜不喜歡做這件事, 她只是絲毫不松懈地逼着自己前進, 逼着自己努力, 若是有一刻的放松,她就會用最嚴厲的詞語來批評自己, 腦海中會出現無數來自母親的責罵, 那些一直镌刻在她心裏的話語, 全都噴湧而出……
她不斷地鞭策自己, 她成了一個優秀的人, 但她心裏有時候又會對這些事情産生迷茫。
就好比,她為什麽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為什麽要這麽馬不停蹄地向前跑?她經常會羨慕站在橋下安安靜靜看湖水的人, 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看着風景, 腦袋不用運轉,身體沒有疲憊和忙碌, 靜靜地享受最閑适的一刻。
她這麽忙忙碌碌地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人是真正的金剛鐵人, 無數次積攢下來的厭倦和疲憊讓她産生了失敗和逃避的念頭, 她真的好累好累啊,但她又不能辜負母親的願望,不能辜負老師的期許,可內心又空洞又疲累。
只需要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曾經意志消沉過一段時間,逃避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消沉,逃避,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人,同樣遭受着內心的痛苦和折磨。
清閑久了,也會想找點事做,會想念曾經忙得像個陀螺的日子,想念那樣充實的時光。
後來撿起學中醫,她原本只是随意翻翻,并沒有要求自己有何建樹,要取得什麽樣的成就,沒有鞭子在背後趕着她,也沒有人期待她成為一名好中醫,更沒有人誇她有這方面的天賦……
中醫的各種理論和道理宛如雲裏霧裏,讓她一開始就備受挫折,看不懂,但她偏偏就這麽死磕在上面了,每回想明白一個道理,攻克掉一個難題,就會帶給她無窮的喜悅,這樣的開心是發自內心的,她把自己當成一個默默無聞天資笨拙的初學者,沒有曾經天之嬌女的驕傲,四處拜訪名醫,與人交流,就這麽跌跌撞撞的學着……等到有一天,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然在不經意間成為了一名厲害的大夫。
一切都是那樣的水到渠成。
回想整個過程,仍然是開開心心的,她沒有給自己樹立一個遠大的目标,也沒有時時刻刻地鞭策自己,但她還是走到了平常人難以企及的位置。
“萍萍,你偶爾可以懶下來,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別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不是鐵人,你看你,又帶着兩個孩子,又要當副院長,又要幹中醫,你還想上臺做手術……你一個人有那麽多分身嗎?你從來都沒跟我抱怨過,媳婦兒,我很心疼你。”
展艾萍微微一笑,她看着眼前的顧晟,看着那一張英俊如往昔的臉,對方從小到大的樣子,她都記得,她擡手觸碰他的俊臉,“要是別人對我說這些話,我還有點安慰,可你是顧晟啊。”
顧晟:“?”
展艾萍:“果然是死對頭,你就是想騙我去懶惰,然後你自己背後偷偷努力超過我是不是。”
顧晟:“……這都被你發現了?”
“等你以後混成個團長師長的,我還是個鄉下醫院的副院長,你肯定要嘲笑我。”展艾萍心想你自己都那麽卷,憑什麽勸別人不卷。
顧晟笑着無奈道:“我真不嘲笑你。”
展艾萍:“反正你放松,我會嘲笑你的,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野心很大的,我要當團長夫人我要當師長夫人我要當将軍夫人。”
顧晟:“……你就無情地鞭策我吧,我們是鐵人夫妻。”
展艾萍忍俊不禁:“那我們還是當一對彈簧夫妻好了,張弛有度,有緊有松,我知道啦,你不用擔心,雖然我選擇留在了中醫科,但也不會放棄別的,能有機會我都會把握住的。”
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無論是外科還是內科,那不統稱是醫生麽?
學無止境。
展艾萍靠在顧晟的懷裏,抱怨道:“學醫真的好累好苦,你看看那些掉頭發的,大多是醫生,那些主任醫師,頭發都禿了。”
頭發越禿越白越蒼老,硬生生地長成了讓患者越發信任的模樣。
顧晟:“當兵也好累好苦,當年進軍校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踏入這個校門,我為什麽不去話劇團?”
展艾萍颔首:“是啊,你為什麽不去話劇團?”
顧晟:“這不是你沒去嗎?你說你要當一名優秀的女軍人,那我必然比你更加優秀。”
展艾萍:“!你果然說實話了,我不會給你這種得逞的機會。”
“前進路上受挫折的時候,沒有人不會後悔,甚至想放棄,但是展大萍萍你就是我前進的動力,我就要超過你,下次見面碾壓你,嘲笑你,在你面前炫耀,我呢,會走到你曾經的目标,等我站在目标終點時,讓你仰望羨慕。”
展艾萍:“現在我換了另一個賽道,我才不羨慕你,你羨慕我吧,我會成為一個優秀受人敬仰的大夫,你看看,這附近鄉鎮裏,是認識我的人多還是認識你的人多?”
“我以後還會得到很多很多的感謝錦旗,屋子裏挂都挂不滿。”
顧晟抱胸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展艾萍道:“我要奮進向上!我要比你更厲害!”
顧晟笑着道:“我等着。”
展艾萍笑着用手肘打了下他:“跟你放狠話的滋味真舒服。”
顧晟唏噓道:“跟你放完狠話我要去帶小孩了。”
展艾萍笑道:“去吧,兩個奶娃娃就拜托你了。”
顧晟去照顧兩個孩子,展艾萍離開了辦公室,去中醫診療室接待病人,等臨近中午的時候,醫院裏鬧出了一件事。
那動靜是從小食堂後廚裏傳來的。
“急救急救急救!”
“出那麽多血?”
“怎麽弄的?”
“我的媽呀,徒手接菜刀?”
秦蘭芳生産坐月子後,現在還沒回來,醫院廚房裏是另一個幫廚師父老李炒大鍋菜,他今天切菜的時候,菜刀從砧板上跌落下來,險些要砸中他的腳,于是他下意識來了個“徒手接菜刀”,正好接在了刀刃上,剎那間鮮血流淌。
他腳背是保護住了,但是這個手……
整個手掌幾乎被劈成兩截,深可見骨,醫院裏的走廊上流淌了一地的鮮血,還有人痛苦的嚎叫聲。
外面的人議論紛紛:“怎麽就被菜刀割到手了?”
“我剛才吓壞了,好多血。”
“菜刀掉下來,那得是砸到腳啊?”
“這下好了,腳沒事,手有事。”
展艾萍過去處理傷口,緊急清創縫合,劉社良兩個人在一旁給她打下手,她忙活了幾個小時,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等到處理結束了,老李師傅還在哀嚎:“我這手能恢複嗎?還能動嗎?”
展艾萍道:“縫合很成功,放心。”
“我……我怎麽就那麽傻,我還不如讓它砸到腳上了,當時真沒想到——”
老李師傅并不是專門的廚子,他是附近的村裏人,只是來幫做兩頓飯的,炒點家常菜,以前配合着秦蘭芳打個下手,兩人一起維持食堂小竈。
現在醫院職工人員增多,加上又增加了住院部,不少病人家屬也來購買飯菜,這個小竈也變成大竈了,老李師傅慌忙之下出了差錯。
展艾萍勸慰了他幾句,一轉身便是端着飯菜的顧晟。
展艾萍和顧晟回了辦公室,衣袖上沾到的血跡已經幹透發黑,她去消毒換了身白大褂,顧晟推着嬰兒車,飯菜還是熱的,展艾萍問:“是食堂的?今天食堂誰做的菜?”
顧晟舉手:“我。”
展艾萍:“……”
她笑道:“不想當廚子的士兵不是好将軍,聽說過最強戰鬥力是炊事班嗎?”
顧晟:“你們院長讓我晚上再去食堂幫忙。”
展艾萍扒拉了兩口飯,十分贊同:“去吧,你炒的大鍋飯很好吃。”
等到傍晚去食堂,發現食堂人滿為患,一大群人拿着碗來湊熱鬧,顧晟拿着個大勺,挨個發飯菜,展艾萍也拿着碗去排隊。
周圍人聊道:“咱們醫院新來廚子了?”
“那是副院長的丈夫。”
“是嗎?!”
秦豔芳和趙京夫妻倆也不在家開火了,端着飯碗帶着糧票來,展艾萍道:“你們也懶了。”
秦豔芳道:“副院長愛人炒的菜,咱們必須得嘗嘗啊。”
趙京道:“聞起來真香!”
展艾萍排着隊,輪到她了,她把碗遞過去,某位“大廚”給她舀了兩大勺,一點都沒手抖,展艾萍很開心啊,沖着大廚笑了笑。
顧晟把飯菜發配完了,坐到她身邊來,“多吃點,你看你瘦的。”
展艾萍:“我這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顧晟:“……閉嘴吧你,說話小聲點,這話只能我來聽。”
“好吧。”展艾萍老老實實吃了飯,跟他一起帶着孩子回“家裏”,他們沒有回營區,而是留在醫院裏,展艾萍所分的那件平房裏。
白天顧晟曬了被子,現在他去把床鋪鋪好,再把兩個肉乎乎的小胖崽子放在床上,展艾萍坐了一會兒,寫了些病例材料,之後也跟着躺在床上不動彈了。
顧晟忙裏忙外給她收拾家裏。
顧晟:“你還真有不少藏污納垢之所。”
展艾萍道:“有些不用的地方沒必要打掃地那麽勤快。”
“說的也是。”顧晟拿起雞毛撣子:“我幫你打掃一遍,免得你下次受累。”
展艾萍毫不心虛:“這也是你家裏,怎麽就是幫我打掃了。”
“是,我說錯了。”
顧晟幫她快速收拾好家裏,展艾萍抱起孩子,調整了姿勢,給他倆喂了一會兒奶,她家的兩個傻崽算得上是乖巧,哭鬧少,還懂得自娛自樂。
“顧晟,我發現你好像跟醫院八字犯沖,每次來醫院都被抓壯丁。”
之前去軍醫院,被臨時抓壯丁,這一回又是被抓壯丁去充當廚子。
展艾萍輕輕撫摸着孩子的後腦勺:“今天小秦跟我說,你不當軍人,當個廚子,肯定也是前途無量。”
“說真的,比起嫁個軍人,我真想嫁個廚子,就讓你天天在家給我做一日三餐帶小孩。”
顧晟扔掉抹布:“你在想屁吃,我是有理想有目标的新時代好軍人,天天在家給你燒菜做飯,等着你來嘲笑我嗎?”
展艾萍:“等你混上了國營飯店第一大廚,我和孩子肯定以你為榮。”
“你現在也可以以我為榮,我家裏的功勳獎章,你找出來慢慢數。”
展艾萍:“不要以為只有你有,我也有!”
“我還有我媽的,我從小玩我媽的獎章長大。”
顧晟笑道:“那你可真是厲害了,你不僅有你自己的,有你媽的,還有你丈夫我的。”
展艾萍:“可惜了就我的最少,我不愛看這個,咱們将來比錦旗吧。”
顧晟:“我們團裏的錦旗很多。”
展艾萍:“要個人的,前天我治好的一個鄉鎮幹部說要給我送錦旗。”
顧晟:“你這是形式主義。”
夫妻倆說了一會兒話,顧晟把家裏打掃幹淨了,角落裏的蜘蛛網清除了,他去洗了個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展艾萍的身旁,看着她和兩個孩子。
展艾萍跟他道:“今天孩子咬我,你趕緊教訓教訓這兩傻崽。”
顧晟溫柔寵溺道:“別叫傻崽了,萬一真傻了怎麽辦。”
展艾萍:“好吧,你幫我教訓他們。”
顧晟跟孩子講道理:“兩傻崽,以後別咬媽媽,等你們長大了敢欺負媽媽,爸爸就讓你們寫檢讨書。”
鍋包肉和小湯圓兩人大大咧咧坐着,聽了爸爸的話,試圖手撐在床上往前爬,他們要爬到媽媽身邊去。
展艾萍:“……”
“你還真是教育有方啊,顧同志。”
顧晟笑:“謬贊謬贊。”
展艾萍笑着在他身上打了下,“寫什麽檢讨書?以後你親自教孩子寫檢讨書,就寫尊敬的媽媽和爸爸,此時我懷着無比沉痛的心情寫下了這份檢讨書……”
顧晟挑眉:“看來你很有寫檢讨書的經驗。”
展艾萍:“你才很有寫檢讨書的經驗,我從來都是聽別人念檢讨書,我才不寫檢讨書。”
“好,優秀的萍萍。”
展艾萍躺着,把兩孩子送給他,“趕緊把他們哄睡了,爸爸唱個搖籃歌。”
顧晟道:“媽媽怎麽不唱?”
展艾萍:“媽媽唱歌走調,不能帶壞孩子。”
顧晟無奈,低頭唱歌,哄這兩孩子睡覺,誰知道兩孩子沒哄睡,展艾萍聽着他的低音嗓先睡着了,鍋包肉和小湯圓卻是越聽越精神。
他們還“叭叭叭嗯嗯哼叭叭”地揮動着手腳,學着爸爸的腔調嗓音,想要跟着唱。
雖然他倆已經走調走到東南西北去了,但他倆自我感覺良好。
媽媽卻早已經閉上眼睛,倒頭睡得香甜。
顧晟:“……你倆到底睡不睡?”
這不是他要的結局。
兩娃還“叭嗯哼”的唱得開心,就跟展艾萍小時候一樣,唱得則難聽還愛唱。
顧晟皺眉:“兩孩子總得有一個是像我的吧?”
總不可能全都像他媽一樣跑調。
等到第二天展艾萍起來,她神清氣爽,十分開心地對顧晟道:“下次爸爸再唱搖籃曲吧,睡得很香。”
顧晟拒絕:“不唱了。”
“不唱也讓你唱。”
顧晟去做早飯,展艾萍給兩孩子喂了十幾分鐘奶,現在這兩孩子夠大了,她也就是早晚各喂一次奶,早上起來一次,晚上睡覺前一次,別的喂點米粥蔬菜泥肉泥蛋羹,讓他們吃些磨牙小餅幹。
“吃飽了喊幾聲媽媽。”
“叭叭叭爸爸爸——”鍋包肉嘴巴叭叭叭地發出這個令他開心的爆破音,爸爸回來後,學了好多聲叭叭,現在滿嘴都是叭叭叭。
展艾萍跟顧晟道:“你兒子真是有點煩,好吵。”
顧晟笑道:“他叫媽媽就不吵了是不是?”
“你昨天是不是又偷着叫孩子喊爸爸了。”
顧晟:“近水樓臺先得月,我總得多教教,難得一天都跟孩子相處。”
展艾萍道:“讓你多撈幾個月亮,顧同志今天的任務還是看孩子,孩子的磨牙小餅幹記得做一下,昨天吃完了。”
“好。”顧晟嘆了一口氣:“我就是來你們醫院當廚子的。”
“好廚子,辛苦你了。”
秦蘭芳還在家休息調養,老李師傅受了傷,他們這醫院小竈要繼續下去,還得去找個廚子來,要不然就得讓醫院職工頂上去了。
展艾萍想起了姜美惠,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來醫院幫忙,展艾萍把事跟郝院長一說,郝院長十分支持:“做菜好吃吧?希望是個燒菜好吃的,自打小秦她姐姐生孩子去了,食堂這飯菜就燒的不咋地,民以食為天,菜不香了,吃得不得勁兒。”
“你丈夫燒菜好吃,你是個有福氣的。”
展艾萍道:“我去問問姜小妹她願不願意。”
郝院長道:“給咱們醫院招賢納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這天下班早,展艾萍跟顧晟帶着孩子提前回去,顧晟跟展艾萍道:“晚上一個老戰友過來吃飯,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展艾萍問他:“什麽老戰友,我認識嗎?”
“算認識?你見過。”顧晟道:“當初一起參加過比賽。”
“是嗎?叫什麽名字?”
“梁海青。”
展艾萍搖搖頭,“不太認識,沒什麽印象了。”
“見過面或許你能想起來,也沒過去多少年啊。”
展艾萍:“……希望吧。”
兩人回到了家裏,負責任的廚子顧晟左右開弓,準備在家裏燒菜了,展艾萍則去了一趟姜家,找到了姜美惠,姜美惠這會兒做了些毛豆腐,已經長出了毛絨絨的菌絲,姜美惠見到她,就說要送她一些,“展醫生,你等等,我去給你裝好。”
“謝謝啊,美惠,你這手藝真不錯。”展艾萍不怎麽愛吃毛豆腐,但她還是感謝姜美惠的好意,她比較喜歡吃臭豆腐和豆腐花,最喜歡吃五香豆幹。
“美惠,你下次做點五香豆幹?”
姜美惠應了一聲:“好,下次我試試,哎呦,我這毛豆腐做的有點多,我得都送出去。”
“美惠,我跟你說件事。”展艾萍接過她遞來的毛豆腐,繼續道:“我們衛生院小食堂缺個廚子,你想不想去幹?”
“食堂?廚子這活我熟啊,不過我還真沒在單位裏幹過。”姜美惠拿出一包豆子嚼了嚼,她身邊總有很多吃的。
展艾萍笑道:“那你想不想去幹,你可以幹一段時間試試。”
姜美惠:“我挺想去試試的。”
展艾萍颔首:“正好了,那就明兒去試試,讓大家都嘗嘗你的手藝。”
“好。”姜美惠答應了,而後她又小小聲問展艾萍:“你們醫院有沒有年輕的男醫生,沒結婚的那種,不要年紀大的赤腳大夫。”
展艾萍道:“你來的還挺巧,正好來了幾個年輕男大夫,不知道有沒有對象,但是都沒結婚呢。”
姜美惠道:“那我得去瞧瞧了,要是有看對眼的,副院長你給我做媒。”
展艾萍道:“你先去瞧瞧有沒有看對眼的,”
“好,我現在就想找個醫生當對象呢。”姜美惠開心壞了。
展艾萍笑笑,她回到了家裏,顧晟問她:“怎麽樣,答應了嗎?”
展艾萍:“對,你的廚子崗位光榮沒了。”
顧晟:“還得在家給你當廚子,等會兒人來了,你幫忙招呼下。”
“嗯。”
梁海青是個瘦高個,他也分在滇省這邊的部隊,這回來出差,聽說顧晟和展艾萍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特意要上門來瞧瞧。
梁海青唏噓:“你倆當初吵得多厲害啊,這也能結婚?”
當初這兩人在他面前就差打架了。
“你倆還一起寫過檢讨書,我還記得呢。”
顧晟:“……”
展艾萍:“……”
他們倆不僅有一起打架的情誼,還有一起寫檢讨書的情誼。
梁海青的到來讓展艾萍想起了些許以前的記憶,他還帶了一張合照,是一張集體照,上面有他們三,展艾萍好奇道:“還有這張照片啊?我給忘了。”
“對,就我和老陳有,你倆那會兒倔強着,沒要。”
顧晟放下鍋鏟,趕緊擠過來看看,他疑惑道:“照得還不錯,我當初為什麽不要?”
展艾萍道:“誰知道你為什麽不要。”
梁海青道:“因為你倆當時在吵架啊,所以都沒要。”
展艾萍和顧晟:“……”
“對,後來就我跟老陳收着,現在你倆結婚了,我想想還是把這兩張照片還給你倆,這也是個緣分嘛。”
“你倆現在還吵架不?”
梁海青的目光放在顧晟和展艾萍的身上,看見顧晟身上的圍裙時,他沉默了,目光轉向展艾萍,她現在沒穿軍裝,皮膚白了,一頭烏黑的長發,面容姣好,比那電影明星還好看。
看到這裏的時候,他更沉默了。
顧晟道:“現在她是我領導,我還敢跟領導吵架?”
梁海青道:“顧晟,你還挺賊的啊,你賺大便宜了,娶個這麽漂亮的老婆,還是個文化人。”
“要知道吵架能有這種好處,我也逮個女兵來吵架,寫多少檢讨書我也願意。”
顧晟:“我這是從小家養的,你逮不到。”
梁海青嘆一口氣:“當初你家展醫生被你氣到了的時候,我去安慰安慰她就好了,指不定結局都不一樣。”
這種組織分配的對象,他也很想要。
顧晟:“你是想讓我把你轟出去嗎?”
“別肖想我老婆。”
“啧。”梁海青連着啧啧好幾聲:“氣性那麽大,你當年就是故意跟她吵的吧,賊還是你賊,為了讨個老婆不擇手段。”
顧晟道:“那是,這可是我打小惦記着的肉。”
展艾萍道:“老梁,你甭聽他亂說,不過——你聲音怎麽成這樣了?”
梁海青的嗓音很啞,比公鴨嗓還要別扭。
梁海青咳嗽一聲,他清了清嗓子:“訓過幾次新兵後就這樣了,反反複複的咽炎,多喝點茶水就好了,我現在是茶不離口。”
梁海青很愛喝茶,就連這次來拜訪顧晟家,帶的禮物也是一套紫陶茶壺茶杯,“我來這邊後,就愛上了喝茶,這茶壺送給你倆,來泡壺普洱茶吧。”
展艾萍接過了那套茶壺,“老梁,你明天才走吧?我去醫院給你抓點藥,治治你這嗓子。”
梁海青擺擺手:“沒用,甭費那功夫,多喝點水就行了。”
展艾萍:“我給你開幾幅中藥。”
梁海青看着顧晟笑:“你這媳婦兒怎麽還會中醫了?”
顧晟道:“中醫科大夫,如假包換的。”
“真的呀?”梁海青看向展艾萍:“我怎麽記得你以前說你不信中醫。”
“說那是些鬼名堂,騙人的。”
展艾萍眨了眨眼睛:“我有說過嗎?你記錯了吧。”
她撓了撓頭,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可能是我那會兒剛開始學,真看不懂,就覺得雲裏霧裏。”
梁海青笑:“可不是,我也看不懂那玩意。”
顧晟道:“我媳婦兒她現在什麽醫書都看,妥妥的中醫大夫,行醫證也有,不信你去看看,書房裏全是她的醫書。”
“是嗎?我還真沒見過大夫的書房呢。”梁海青去他倆的書房參觀了一下,發現那一排排的醫書,看得他頭都大了,“這,這,頭疼,我一看就頭疼。”
“你們家這展醫生,真是漂亮又聰明,你讓我去看這些書,打死我都看不完。”
梁海青在他們家吃了飯,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展艾萍讓他帶了幾包藥走,叮囑道:“謹遵醫囑。”
梁海青笑着道:“顧晟,你瞧瞧你這媳婦兒,以後有病她給你治,不吃藥都不行了。”
顧晟道:“那不是,我現在煙都沒得抽。”
梁海青笑嘻嘻道:“還是沒媳婦兒管着好。”
顧晟:“我就愛我媳婦兒管着。”
“你得意就得意,可別說出來讓人嫉妒啊。”
展艾萍去醫院上班,姜美惠跟着到崗去做菜,做大鍋飯這事她熟,姜美惠燒了一頓飯,惹得醫院裏衆人誇贊。
“香,非常香。”
周醫生道:“以後沒事,咱們家裏不開火了,就在食堂吃算了。”
他妻子孟小雲不大樂意:“怎麽,你還嫌棄我做的?”
周醫生道:“這不是讓你輕松輕松。”
衛生院裏多了個做菜好吃的廚子,所有人都輕松,姜美惠也很高興,她覺得醫院的環境很不錯,姜美惠跟展艾萍道:“我喜歡這邊的氣候,找個本地人嫁了算了,山也青水也綠,我一路過來,看見好多山啊。”
展艾萍:“你別想一出是一出的。”
展艾萍猜測姜美惠可能要瞧上外科的那位大腦袋,也就這個符合她的審美喜好,不過姜美惠來醫院裏颠鍋拿勺,她并不着急找對象。
她也是個愛吃的,來這邊熟悉了一段日子,又加上姜團長回來親自照顧媳婦兒了,姜美惠有更多空閑時間,她跟秦豔芳夫妻倆約好一起上山采菌子,挖山筍。
“吃這件事情,可比男人重要多了。”姜美惠很有覺悟,她雖然想找對象,但她又不急着找對象,反正沒對象的日子那麽多年都過來了。
秦豔芳支持道:“那是,吃比男人重要。”
趙京道:“你這個吃了幾年南瓜湯的人有資格說話嗎?”
秦豔芳嘆氣道:“得虧是碰上個好廚子,以後咱倆的孩子就在醫院食堂吃飯吧。”
趙京笑道:“得虧我去年沒調走。”
秦豔芳道:“美慧,你吃菌子得小心點,別亂吃,你不是本地人,還是讓趙京幫你瞧瞧,掌掌眼再吃,千萬別亂吃,尤其是那些長得好看的,離遠點。”
姜美惠道:“行,放心,我惜命着呢。”
姜美惠跑去跟展艾萍道:“還是跟你們醫生當親戚好,你看,要是吃菌子中毒了,趙醫生直接給我治了。”
“以後吃壞肚子也不怕了。”
展艾萍笑道:“還是別吃壞肚子的好。”
姜美惠美滋滋地來上班,她還想着做豆腐來醫院裏吃,醫院裏人多,做一次豆腐,正好吃得完。
梁海青走了三天後,打電話給顧晟來感謝展艾萍:“你們家展醫生的中藥很有用,我喝了三劑,這嗓子就好了,真是神了。”
“下回再給你寄些特産。”
顧晟回到家裏,把這件事跟展艾萍說了,“媳婦兒,他還讓你給個藥方,拿去給別人治治。”
展艾萍道:“這藥方可不能亂給,藥也不能亂吃,那是專門給老梁配的劑量,別人吃不一定有這效果。”
中醫本來就是千人千方,辨證施治,同一劑藥在不同體質的人中所産生的藥效也是不一樣的。
顧晟道:“那些神醫不是個個都有包治百病的藥方,你怎麽沒有?”
展艾萍好笑道:“所以那才是騙人的‘神醫’。”
“吹得那麽神的只有騙子。”
展艾萍用梁海青送的紫陶壺泡了一壺普洱茶,他們家茶葉多,但展艾萍和顧晟都不怎麽愛喝茶,她弟弟之前還送了不少老寨古樹的頭春料子,她也沒怎麽舍得喝,等放個十年八年的,存成古董茶再說。
說到茶的話,展艾萍想到今年這邊新成立了茶葉出口分公司,馬上要恢複生産七子餅茶,這邊離茶廠也不算遠,他們夫妻倆雖然不怎麽愛喝茶,但是可以考慮每年買幾個七子餅茶回家放着,無論是用來走親訪友還是留着收藏都不錯。
茶餅上有年份,這樣一年年地保存下去,總有點集郵的快樂。
等孩子長大了,還可以跟孩子說:“崽啊,這是你出生那年産的茶。”
這個時候好茶價格都不貴,像之後的八八青,八十年代的出廠價格也不過四塊錢一餅,後來能賣到十幾萬。
“顧晟,來喝茶!”展艾萍把顧晟叫過來喝茶,她只淺淺地喝了一小杯,她對茶的味道不喜歡也不厭惡,只喜歡泡茶這種附庸風雅的感覺。
大多數時候她懶得泡茶,只願意喝牛奶。
顧晟牛嚼牡丹一口給她喝完了,全當解渴。
展艾萍:“……”
他們夫妻倆喝茶真是煞風景。
這邊産茶又産咖啡,偏偏他們都不愛喝。
姜美惠開始在衛生院食堂上班了,姜團長上門來找到了顧晟,他最近休假在家照顧媳婦,也只能上門來尋他,姜團長把顧晟喊到院子角落裏。
顧晟:“團長,你找我什麽事?”
姜團長小聲道:“你這媳婦兒,很擅長挖牆腳啊。”
“這挖牆腳的功夫,不得不服氣,一挖一個準,羅團長之前那媳婦兒,被她弄到醫院去了,我媳婦兒,我妹,全被她挖走了,現在她們一心都向着你媳婦兒。”
“以前我妹天天誇她哥我,現在嘴裏都是展醫生長展醫生短,你說說這是什麽事啊?”
顧晟笑道:“我媳婦兒出生帶把鋤頭,就擅長挖牆腳。”
姜團長:“……”
顧晟好笑道:“你總不會吃我媳婦兒的醋吧?”
“你管好你媳婦兒吧,別去勾搭別人家媳婦兒和小妹。”
顧晟無言以對:“你自己管好你的媳婦兒和小妹,別來招惹我媳婦兒。”
“開個玩笑,我是打心底感謝你媳婦兒。”
姜團長看着他笑:“來來來,有個好差事交給你做。”
顧晟一看他這模樣,就覺得沒啥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