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目标
目标?
顧相宜被這話給問住了, 她有什麽目标?她其實并沒有一個明确的目标,她只想離開父母身邊,到一個“充滿自由氣息”的地方, 不用被人事事照顧, 她想變成一個大人,而不是樣樣靠別人的孩子。
“嫂子,我也想進手術室!”顧相宜眼睛亮了,對于任何一個學醫的人來說,手術室都是神聖的,外科醫生想要拿起手術刀, 顧相宜是個護士,她也想進手術室, 成為主刀醫生身邊的左臂右膀。
展艾萍笑:“那你就以此為目标吧, 或許将來有一天, 咱們能一起上手術臺。”
顧相宜點點頭,她握住展艾萍的手激動不已,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激動, 但是一想到這件事就很激動, 很奇怪的, 我之前想當護士, 起因是因為他——”
“是那個吳醫生。”
顧相宜點點頭:“他是外科醫生,他對病人進行手術, 我以前就幻想能成為他身邊的護士, 能為他穿手術服,為吳醫生擦眼睛, 為他在手術中遞上需要的器械……”
“我在夢裏這樣幻想過很多回。”
“不過——”顧相宜皺了皺眉:“雖然我是因為他而想當護士, 但是, 我好想不單單只想為他一個醫生服務,就好比嫂子你剛才說,說想跟我一起上手術臺,我就想當嫂子身邊的護士。”
“對,我就是想當一個能配合主刀醫生的好護士,無論那個醫生是誰都行……要能是院長就更好了。”顧相宜叉着腰,她越想越覺得自己還是很有野心的。
她野心勃勃。
展艾萍莞爾:“我當初也是因為你哥而想學醫,不過也是,你哥只是起因之一,我真正能學下去,是因為我喜歡學醫。”
“給誰治病都行。”
“總不能只給一只豬治病吧。”
顧相宜:“……你把我親哥形容成豬,不怕我告狀嗎?”
展艾萍揉了揉她的頭:“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不是說要跟嫂子結同盟嗎?怎麽還想兩頭吃啊?還想跟你哥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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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相宜哼了一聲:“明明現在你倆才是同盟,我現在是牆頭草,随風倒,誰給的好處多,我就倒向那一頭。”
展艾萍:“……小妹,牆頭草要不得。”
顧相宜開始在軍醫院上班,經過那天的事情,她心裏仍是很難過的,不過她也沒跟別人說,她心想自己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應該默默地舔舐傷口擦眼淚。
不過,可能因為年紀太小,雖然很難過,但也沒多難過,再加上來到了一個新環境,心中的激動和雀躍蓋過了那一丁點小小的悲傷。
張護士長待她很好,顧相宜很快融入進了小護士裏,還認識了兩朋友,每天約着一起吃食堂,閑着瞎唠嗑,顧相宜适應的很快。
因為她哥嫂子都是個名人,人家都來找她打聽她哥嫂顧晟和展艾萍的情況,顧相宜就說他倆小時候感情就特別好,結婚之後感情更加深厚了,“我還想着來做我嫂子的同盟,結果人家夫妻倆排外的很,根本不要我,我就只好當一根牆頭草了。”
她的同伴小護士孫穎說:“好羨慕這種青梅竹馬的愛情。”
“就像是那種蘇國小說裏所描寫的浪漫愛情。”
“噓噓噓,現在可不興聊這個。”
“好多人家裏都藏着幾本呢,偷偷看就是了。”孫穎用一種“你很少見多怪”的眼神看向顧相宜。
顧相宜:“……”
顧澤岸是個老古板,雖然他跟妻子感情要好,卻總是怕自己的小女兒學壞,從來不給她看什麽愛情小說,外國電影上情侶親昵,老古板顧澤岸總要說幾句“傷風敗俗”。
在顧相宜眼中看來,愛情是一種十分禁忌的東西,她也不怎麽好意思聊男女感情。
哪怕曾經喜歡一個人,她也不知道跟誰說。
“真的,我們女兵好多都喜歡看小說,我們還偷偷換着看,下次給你看兩本。”
“是嗎?下次借給我看看。”顧相宜十分好奇。
孫穎好奇地問她:“你哥嫂感情真的很好嗎?他們一個長得英俊,一個長得漂亮,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之前我們醫院那個朱冬夏醫生,她說她是你嫂子的大學校友,說你嫂子讀大學的時候沒跟你哥聯系過。”
“她懂什麽啊,她只是我嫂子的同學,而我是我親哥的妹妹,我打小跟他倆一起長大的,他倆就當着我眼皮子底下打情罵俏。”
“我哥會畫畫,他畫了我嫂子好多畫……以前他參軍的時候,一直把我嫂子的照片帶在身邊。”
孫穎愣住了:“真的啊。”
“我很羨慕我哥嫂,我怎麽就沒攤上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呢?”顧相宜捧着臉,其實大院裏同齡的男孩很多,但她沒有嫂子展艾萍的身手,不怎麽跟那群男孩混。
她就跟着大姐頭展艾萍手底下混。
另外,她頭上五個親哥,可沒人敢輕易招惹她。
顧晟以前是軍醫院的大名人,他突然結婚這件事已經讓醫院的人津津樂道,聽說是突然改嫁,夫妻倆沒感情,軍醫院很多人還盼着顧晟離婚。
結果現在人家親妹妹來了,這小妹親口認定的,她哥嫂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情誼,顧相宜人單純,看起來又傻又好騙,她說出來的話,大概率是真的。
孫穎其實不相信現實裏真有那種天作之合的愛情,但是聽了顧相宜無懈可擊的話,也不得不感嘆了一聲:“你哥哥比小說裏的男主角還要深情。”
在孫穎孫護士的眼裏,曾經那個冷面閻羅不近女色的年輕男軍官顧晟,在她的腦海裏漸漸形成了一個“癡情種”的形象。
朱冬夏也聽到了這些風聲,她的臉色不大好看,朱冬夏根本不信這些,作為展艾萍的大學同學,眼見這個天之嬌女墜落,她以為自己過得比展艾萍好,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痛不癢。
展艾萍嫁了個家世好的男人,還是青梅竹馬的感情,聽說人家公公婆婆可喜歡她了。
哪怕她再怎麽樣,都有個優秀的癡情竹馬在一旁守着。
“我不信,這世上哪有長年累月的感情,哪怕……”朱冬夏想到了自己身上,她丈夫對她很好,只是,談對象這麽些日子了,當初的激情漸漸消失,剩下的是對平靜生活的知足和彼此之間的陪伴。
朱冬夏根本不信二十年的感情還能在一起。
除了認識幾個護士朋友,顧相宜還認識幾個醫生,其中就有一個叫做張軍的,顧相宜跟他聊了好幾次,張軍親眼見過展艾萍做手術,他把整個過程描繪的神乎其技。
張軍是有點說書的天賦:“當時那個病人出血嚴重,我吓得魂飛魄散,我想完了,真的完了,這個人要死在我手底下了……”
顧相宜:“……”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出現了,她帶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唯獨一雙眼睛,就跟那天上的月亮一樣。”
顧相宜:“我嫂子的眼睛很漂亮。”
“确實很漂亮,讓人一眼難忘。”
顧相宜重申道:“她已經是我嫂子了,你可別亂肖想。”
張軍道:“我是崇拜,我覺得一個女醫生能做到這麽不急不慢,我很佩服她,聽說你嫂子當初可是軍醫大學裏最優秀的一批學生。”
“那是——”
顧相宜跟張軍湊在一起聊天,聊得十分熱絡,張軍是個新人醫生,也沒什麽架子,進醫院是犯了不少錯誤,當笑話似的說給顧相宜聽,顧相宜聽了很高興,就覺得這種小廢柴很适合做朋友。
她聽過太多優秀人的故事,跟他們相處太有壓力了,跟張軍聊天很輕松,顧相宜把他當個普通朋友。
因為每天的生活過得十分充實,雖然在同一家醫院,顧相宜也不怎麽想起吳隽這個人,偶爾碰上的時候,也當做沒看見。
只因為她哥顧晟的嘴太毒:“你真信她的?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說不定人家給個好臉,她又屁颠屁颠湊上去了。”
……
她親哥顧晟那張臉,真是又俊又欠揍,想想就覺得拳頭都要硬了,他一個人能吸引全部火力,怪不得小嫂子以前出手跟他打架。
顧相宜已經來軍醫院五六天了,吳隽原本以為自己會聽到顧相宜和自己的風言風語,而實際上并沒有,有的只是顧相宜兄長“顧晟”的風言風語。
“顧營長跟他妻子感情很要好。”
“聽說小顧護士來這裏,有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來看看哥嫂的情況。”
“她想支邊當個好護士,爸媽不答應,這會知道她哥嫂在這裏,尤其是知道她嫂子在這裏,這才放心了,願意讓她過來。”
“顧護士挺認真的。”
顧相宜那天跟他吃飯,兩人只坐了一會兒,沒幾個人看見,後來他倆也沒打過招呼,別人還當他們不認識。
所以——沒有人以為“顧相宜是為了他來的”。
顧相宜嘴裏也沒有提過他,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吳隽的臉色十分難看。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顧相宜跟張軍幾個男醫生聊得十分投緣。
張軍打着“展艾萍”的名頭,天天跟顧相宜聊她的嫂子,“你嫂子當初做手術,我只能在一旁給她打下手。”
“院長都誇她呢。”
顧相宜也在一旁笑:“張軍,你說話真風趣。”
……
吳隽私底下還偷偷聽到了有些人的對話:
“你們知道新來的顧護士家是什麽背景嗎?”
“人家可是顧營長的親妹妹。”
“那個張軍好像跟她走得近,沒想到他醫術平平,他還挺會逗女孩子開心,要是能把小顧護士拿下了,他可不就成了……”
“誰讓咱們沒那個福氣呢,你又不會哄女孩子。”
……
以前顧相宜像個跟屁蟲一樣纏着他,旁邊的人聊得都是他跟顧相宜的閑話,讓吳隽煩不勝煩,現在跟顧相宜配對的變成了另一個男人。
那個叫做張軍的年輕小醫生還妄想成為司令的女婿?
顧相宜的家世好,她的爸爸是司令,她的媽媽,她的兄長……她哥哥是幹什麽的,吳隽比顧相宜都更清楚。
顧相宜天真單純又愚蠢,萬一張軍真的把顧相宜弄倒了手……吳隽的臉色刷的變白了。
——就像是有誰偷走了屬于他的東西。
吳隽尋了個時間,當着許多護士的面,把顧相宜叫了出去,“顧相宜,我有話跟你說。”
診療房裏餘下幾個年輕的護士面面相觑。
“小顧還認識吳醫生嗎?”
“可能認識吧,興許是老鄉。”
“小顧來的時候問過,應該是普通的老同學。”
他們來到了病房樓底下的草坪邊上,顧相宜不太想跟吳隽說話,因為他哥顧晟說話太有毒了,憑什麽說她“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人家随便一招招手,她就過去了。
她有那麽輕賤嗎?
現在顧相宜對吳隽的感情也很複雜,畢竟是很多年的念想,一時放下也不是那麽容易放下的,但是吳隽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已經直線下跌。
她在軍醫院裏交往到了很多新朋友。
在這裏,已經跟在父母那邊不一樣了。
跟父母待在一起,工作有熟悉的叔叔阿姨關照着,顧相宜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在監視着,現在天高皇帝遠,就算她的家世聽起來再厲害,這邊的人聽了就聽了,照樣把她當成普通的朋友。
——她在工作上所獲得的誇獎也是真實的。
顧相宜感受到了自己一天天的進步,比起男女之間感情的事,顧相宜目前更想要學着做一個獨立優秀的人,認識更多的朋友。
吳隽對她道:“對于那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不用了,吳醫生。”顧相宜搖搖頭:“我真不是對你死纏難打,就是覺得一個熟悉的老鄉在這裏,見面挺好的。”
吳隽:“……晚上一起吃個飯吧,算是我對你的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這邊的人嘴跟漏勺一樣漏的要命,年輕的小護士和衛生員最喜歡聊八卦,她要是跟吳隽一起吃飯,萬一傳出去風言風語,她哥顧晟又要笑話她。
她小哥那張嘴厲害的要命:“是吧,我沒說錯吧,我這個妹妹跟個蒼蠅一樣,在人家身邊趕都趕不走。”
顧相宜已經跟嫂子說了,說自己要認真工作,要當一個優秀的護士,這會又被人家勾勾手指招過去。
她就丢臉丢大發了!
顧相宜也是要面子的人。
“吳醫生,還是算了,咱倆別單獨相處,免得引起別人誤會。”說罷,顧相宜轉身就走了,她覺得自己目前生活的十分不錯,不想再節外生枝。
吳隽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只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如果顧相宜想用這種辦法來招惹他的注意,他絕不會上鈎。
吳隽不信顧相宜會這麽簡簡單單放棄他。
也怪他自己,每次到了這種時候,他都會忍不住給她一點希望。
休了兩天假,展艾萍又要回鄉鎮醫院連上三天班,這天她剛到醫院接班,一對夫妻倆急匆匆抱着一個孩子來求醫,後面還跟着一個短頭發的中年婦女。
那孩子是個早産兒,還是個小姑娘,才出生沒多久,整個嬰兒還不到兩公斤,小小的一個,男人一直說讓她救救孩子。
他身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臉色看起來極為蒼白,同樣神色慌張地看着展艾萍。
後面跟着的婦女是男人的大姐,嘴裏還在嚷嚷:“活不了了活不了了,這麽丁點大個孩子,還是個女孩,留着有什麽用?”
這個年代的嬰兒死亡率極高,超過百分之五十,幾乎一半夭折,死掉一個嬰兒,對于普通人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叫你別娶她,你偏要娶她,瘦巴巴的,一看就不好生養,好不容易揣個蛋,還是個瘟的。”
女人一臉嫌棄的看着那個剛剛生産過的瘦弱女人,在鄉下人眼中,還是胯大肩寬的女人好。
“誰家女人生孩子跟她一樣矯情,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生了半天都生不下來,現在生了個瘟種,連奶水都沒有……我之前生了四個孩子,臨産前還下地幹活,見紅了,肩上還挑着擔子呢,到了樹底下,一撇腿就是一個男娃。”男人的姐姐趾高氣昂,顯然是非常不滿意這個弟媳婦。
瘦弱女人的臉色十分難看,嘴唇慘白,手在發抖。
展艾萍接過男人手中的孩子,她把秦豔芳叫過來,兩人用紙箱和幹淨的衣服棉被給孩子做了個小小的保溫箱,輸液瓶裏裝上熱水,給孩子保溫。
展艾萍前幾天才給鎮上一婦女接生過,知道她家乳汁多,打發男人去那人家裏要點母乳來,男人遲疑着走了。
男人的姐姐見狀,在一旁拉開了嗓子:“別費那個事了,這孩子我家不要了,死在你們醫院算你們醫院的——”
“我知道你們就想騙錢,老婆子都說活不了了,我跟你說,他倆一分錢都沒有。”
面色慘白的女人這時候拉住展艾萍的的手,顫顫巍巍掏出一把零散的錢票和硬幣:“醫生,我這裏還有幾塊錢。”
一邊那個中年婦女眼睛都直了,暴跳如雷:“就知道你還藏着錢——”
她正要伸手來奪,展艾萍抓住她的手,那婦女發現自己竟然一動都不能動,她一臉驚悚地看着眼前這位年輕漂亮的女醫生。
她原本以為這位女醫生年輕,膽子小,好欺負,卻沒想到她力氣這麽大。
展艾萍面無表情道:“讓開,別耽誤我治病,我脾氣不好,以前是個女兵,知道我現在為什麽不在軍醫院嗎?”
那女人愣住了,一旁的瘦弱女人也愣住了。
“因為我暴脾氣,打斷了病人家屬的腿。”
中年女人往後縮了下:“你蒙誰啊。”
“要不你試試,我從小跟人打到大的。”展艾萍撸起袖子,她抓住中年女人的胳膊,女人一下子就發現自己的手麻了。
展艾萍把她推出去,中年女人臉色不好看,覺得她有妖法。
此時又圍了幾個人來看戲,中年女人不好再鬧事,跺跺腳走了,她怕要付醫藥費。
“謝謝你醫生。”瘦弱的女人遲疑地看着她。
“你先坐下來,我看看你情況。”展艾萍早就發現這個産婦的不對勁,她在發熱,情況很糟糕。
展艾萍和秦豔芳之前一起清出來了一間空瓦房,裏面放了個簡陋的木板床,打算充當病房,她把女人扶到那裏去,叫藥房的人抓藥,又給她輸液。
這個女人叫做王小月,她丈夫姓鄭,叫鄭銅,鄭銅把母乳端回來了,展艾萍給孩子喂上,他嘴裏念念叨叨着:“醫生,能活嗎?能活嗎?”
接生的那個人說,他妻子以後生不了了,就這麽一個唯一的女兒,要是沒了,妻子該多傷心。
“細心照顧,能活。”孩子早産,還有點黃疸偏高,展艾萍讓男人守着,教他怎麽消毒,怎麽照顧嬰兒。
這個時候的醫療條件不好,人們的衛生知識也堪憂,嬰兒夭折率高,也與此相關,産婦生産環境不好,給孩子剪臍帶不講究,嬰兒的臍帶破口也容易感染病菌。
展艾萍又給孩子處理過,檢查她的情況,等過了一天,這孩子能吃奶,好好的,就這麽吊着命,像一株有韌勁的草一樣,活了下去。
王小月的情況也恢複得不錯,展艾萍把孩子抱到她面前,王小月又是高興又是難過,“要是沒活下來也好,免得以後遭這種罪。”
很多姑娘生孩子前不知道,以為最痛苦的時候是生孩子的時候,其實最難熬的是給孩子喂奶,日夜睡不好覺,就跟痛經一樣,有些人天生體質好,有些人就是鑽心的痛,反反複複發炎,偏偏還會有同樣性別的人在旁邊說風涼話,說你矯情。
說自己從來不痛經,說自己生孩子有多簡單,說你是孩子親生母親,竟然這麽狠心,不親自給孩子喂母乳,将來孩子身體差怎麽怎麽的,很多産後抑郁症就是這麽來的。
展艾萍跟她道:“她能活下來,福大命大,以後是個有福氣的。”
“你們夫妻這麽看重她,這也是她的福氣,以後好好養她,叮囑她多讀書,将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王小月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嬰兒,怔怔道:“我也讓她去當一名醫生。”
“讓她去讀大學。”
鄭銅和王小月夫妻倆給孩子取名雪梅,鄭雪梅,寓意梅花香自苦寒來,他們沒什麽文化,只是聽人嘴裏念叨過這句話,經歷嚴寒,梅香四溢。
展艾萍教王小月辨認草藥,也教她回去後怎麽養身體,怎麽照顧小嬰兒。
小雪梅在醫院裏養了好幾天,越養越壯實了,鄭銅帶着王小月出院了,出院前對展艾萍千恩萬謝的。
醫院裏的小嬰兒離開了,秦豔芳還有點遺憾,她覺得逗孩子還挺好玩的。
秦豔芳跟展艾萍道:“等以後将來我結婚生孩子,一定找你接生。”
“就你剪臍帶最好看。”
“我覺得她們的手藝都不如你,孩子的臍帶還是剪好看點的好。”
展艾萍:“……合着你就為了讓我剪臍帶,那你生吧,生完了再叫我進去剪臍帶。”
“別呀萍萍,需要你在身邊護我小命,女人生孩子,還真是一趟鬼門關,那麽可愛的孩子,也怕養不活。”
“真的,她們都說你剪得臍帶好,孩子養的也壯實。”
“你看你才來幾天啊,鎮上好多人就找你去看着生孩子,哎呦呦,再等個一兩年,等以後這附近出生的小孩,全是你剪的臍帶。”
“到時候鎮上一群孩子打鬧,我就跑去喊一聲,展醫生剪臍帶的站這邊,非展醫生剪臍帶的站那邊,你瞧瞧那邊站的是誰?就是你萍萍自己的孩子。”
展艾萍斜了她一眼。
孟小雲這時候也跑過來,打趣道:“小秦你都沒結婚,就想着生孩子了?”
秦豔芳道:“我這是高瞻遠矚。”
展艾萍:“你啊,是滿嘴空話。”
軍醫院許院長這天抽空來了一趟岩心衛生院,他心裏癢得很,他就很好奇,展艾萍能有那樣的本事,她怎麽就心甘情願留在了鄉鎮衛生院。
許院長一直等着她後悔,他們醫院說實在的也缺人,展艾萍是個好苗子,若是能帶出個好醫生,他簡直求之不得。
見這展艾萍還真坐得住,她就在鄉鎮醫院待着,每天老老實實上下班,她還沒有怨言,她難道就不饞手術刀嗎?
許院長站在岩心衛生院門口,他咳嗽了一兩聲,還帶了帽子,就是為了來打聽打聽展艾萍的情況。
先不要打草驚蛇,萬一這展艾萍在鄉鎮醫院裏過得不好,他再“略施小計”,把人“招安”了。
許院長假裝是病人,找了個醫院的人打聽情況,他找的人恰好是在屋門口吃面條的周醫生,周忠華。
“我想問問你們醫院的情況,你們這邊西藥房條件怎麽樣?”
周忠華:“我是中藥房的。”
許院長:“那你們醫院西藥房來了個新醫生?姓展?”
周醫生詫異道:“你聽誰說的,展醫生明明是我們中藥房的。”
“什、什麽?”許院長愣住了,他能猜到或許展艾萍還會中醫,可她以前不是想學外科手術,現在怎麽又混成了中醫大夫?
周醫生誇贊道:“你別看我們展醫生是從大城市來的,這中醫水平真不弱,她那針灸手法也好,治了好幾個疑難雜症了,我懷疑她天生就是學中醫的料!”
許院長:“……”放、放屁!
她怎麽可能是學中醫的好料子。
她明明是當他徒弟的好料子。
“真的,你看你這張臉,你不信了吧?你別看展醫生她年輕,她看了很多書,經驗很老道的,上次給人正骨,我都還要跟她學兩手。”
許院長黑着臉:“那是你醫術不精。”
周醫生倒抽一口氣,什麽叫做他醫術不精,他呵呵道:“這位老哥,我看你最近就很着急上火,你可以去找小展開開藥。”
“真的,你很上火。”
許院長:“……”
他确實很上火。
見到展艾萍的時候,許院長的臉色不大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着展艾萍。
展艾萍:“許院長,您怎麽過來了。”
許院長涼涼道:“你要是後悔了,現在就跟我走。”
別在這鄉鎮醫院裏蹉跎光陰。
展艾萍道:“等我後悔的時候,自然會去找您。”
許院長:“……”
許院長心想他都這麽放下身段了,她還一點面子都不給,“真不走?”
“許院長啊,有始有終,來都來了,起碼待個兩三年,您還不知道吧,郝院長打電話回來,說這鄉鎮醫院,最近也要組建手術室了。”政府那邊也特別重視鄉鎮醫院的發展,至于現在是鄉鎮醫院,以後說不定就能發展成縣醫院,市醫院呢。
這是從無到有的過程,展艾萍打算留下來見證一番,她還計劃編寫一套《鄉鎮(縣)醫院外科手術操作技巧》叢書。
好歹來都來了,總要留下點什麽東西,展艾萍覺得自己還有點編書的小愛好。
等以後恢複高考,她要讓将來的醫學生用上她編的書。
她還有編教材的野望。
讓醫學生看到她名字就顫抖。
如果混不成名醫,那就祝她桃李滿天下吧。
許院長:“……”他心想這臭石頭可真不識好歹。
“你要是後悔,你還可以上軍醫院找我。”
郝院長在外學習回來了,他一回到岩心衛生院,就把展艾萍單獨叫到辦公室裏,跟她談了很久。
郝院長是個幹瘦的中年人,皮膚黝黑,看起來不像個院長,跟鄉下種田的差不多,說話的時候卻很客氣,很有禮貌。
“展同志,雖然很不應該,但是醫院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你是個寶貝。”這一次郝院長敢向上面申請擴建手術室和住院部,也是展艾萍的到來,給了他些許希望的勇氣。
他們鄉鎮醫院要發展,需要人才,需要有見過更多世面的人才。
展艾萍道:“我會在這裏留幾年。”她自己也拿不準。
得了她這句話,郝院長心裏激動不已:“你放心,以後這副院長的位置是你的。”
展艾萍:“……”這是畫餅嗎?
郝院長帶回來的消息,讓整個衛生院的人都激動不已,要是以後建了手術室,增加了住院病房,他們醫院要擴建,還會有很多新來的醫生。
更讓秦豔芳激動的是:“咱們以後是不是能蓋樓房,把家屬房蓋成樓房,咱們能住上樓房?!”
展艾萍點頭:“能。”
周醫生打趣秦豔芳:“你還不趕緊結婚。”
“我等住上樓房再結婚。”
郝院長帶回來了好消息,整個醫院的人中午聚餐,好幾家人一起煮飯菜,湊成一大桌子,當然,本身醫院的人就不多,也就十個人,再加上家屬,也湊不夠二十人。
“等以後咱們醫院何止十個人,二十,三十,五十六十都有可能!”
“再加上家屬,上百個都有可能!”
“熱熱鬧鬧的,到時候把這邊這一圈,全都建成家屬房,這裏再建一排平房,兩排房子相對,以後圍成個大院子。”
秦豔芳傻眼了:“啊?還建平房啊。”
“誰能一口氣吃撐胖子?”郝院長給秦豔芳畫餅:“你看,這兩排平房……你想象一下長方形,長就是兩排平房,這個寬,這裏,咱們留着這裏,以後蓋樓房。”
“小秦啊,你好好幹幾年,等咱們醫院能分樓房的時候,你們這些老資歷肯定是第一批。”
“讓你先抓阄。”
秦豔芳:“……”
展艾萍拍拍她的肩膀:“慢慢等。”遲早住上樓房。
周醫生笑:“小秦,你要等住上樓房再結婚,那可就熬成老姑娘喽。”
“手術室建個小兩層,就在藥房隔壁,也圍個院子,還有個小兩層的病房樓……從這裏隔斷,把醫院和家屬房分開,就從這裏分開。”
“這裏也建個平房,挂個鐘,到了上班時間,找個人負責當當當敲鐘,免得你們這些人偷懶。”
整個醫院的人熱熱鬧鬧的坐在一起,也不講究,聊着有關醫院的将來,現在雖然條件艱苦,總歸是一切向好的。
展艾萍看着滿桌子的飯菜,她吃了一會兒,有點犯惡心,吃完了後,她給自己紮了兩針。
展艾萍肯定自己是懷孕了,她算了下日子,确定顧晟第二天有空閑能抽出一個半天,讓他陪着去一趟醫院,告訴他你可能要當爸爸了。
雖然她已經确定了,但還是讓現代機器再确認一下吧。
顧晟晚上回來的比較晚,還沒等展艾萍跟他說事,顧晟先跟她說起一件事:“王有理那家夥要過來了,你還記得他不?”
這家夥結婚就羅裏吧嗦的,他先把出差的事情辦完,休了探親假和婚假,直到這會兒才把婚結了,把人小沈帶過來。
展艾萍道:“他啊,記得,咱們結婚那天見過。”
“是啊。”顧晟燦爛一笑,一提起結婚那天,他很高興。
“明天他帶人過來,你要是好奇,也可以去見見人,我應該也有空閑去湊個熱鬧。”出于某種原因,顧晟其實也并不想去湊熱鬧,奈何趕上了,不去看看也找不出理由。
展艾萍道:“你沒空閑,我還打算找你一起去趟軍醫院。”
去軍醫院檢查看病不要錢,不看白不看。
顧晟:“你要去找我妹?”
展艾萍:“你就不能聰明點嗎?”
顧晟:“……?”
“你自己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