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靠譜
屋外寒風凜冽,雖然關了窗戶,卻仍然有寒氣順着絲絲縫縫間鑽進來,王有理只覺得後脊梁骨一股涼氣往上冒,讓人打心底覺得荒謬和詭異:“你怕是瘋了吧。”
“真要結婚?當真結婚?就跟你那個,小時候經常打架的姑娘?”
如果說他和小沈是有緣千裏來相會,他們是天賜姻緣,那麽顧晟這個,純粹是天降孽緣,互相折磨,一時意氣草率決定結婚。
“到底是多大的人情?你要這麽還?”
“她背着我走了十公裏。”顧晟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他似乎覺得有點熱,拉了下衣領,喉結微微滾動。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又點了一支煙:“那時我發高燒,燒糊塗了,又餓又困,讓她把我扔路邊,等着人來撿屍……本來那個項目分我就不打算要。”
誰知道她連拖帶拽竟然真把他帶到了終點。
被一個女人背在背上,現在回想還是覺得沒面子,實在無法将她當成女人看待。
“那的确是個大人情。”王有理雙眼無光,他傻愣愣地瞥了眼顧晟那“高大”的身形,心想背着他走了十公裏,這姑娘她究竟得有多魁梧。
此時在王有理的心裏已經勾勒出那個姑娘的畫像,長得五大三粗,暴脾氣,短頭發,至于模樣五官嘛,大概就是男兵隊伍裏相對矮小清秀的那幾個,把“他”想象成是個女的,那就大差不差了。
“有沒有照片?”男人嘛,大抵是視覺動物,喜歡長得漂亮的,他家小沈,雖然不是大美人,那也是個清秀可愛的小家碧玉,站在他身邊可小鳥依人了。
顧晟:“有……”
他還真帶了張照片在身上,王有理好奇心旺盛,催促他拿照片出來看看,“我們家小沈的你見過了,你也該讓我見見吧,看看,哥們,看看。”
顧晟把照片掏出來,王有理一看傻眼了。
黑白照片上幾個小毛孩,上面有個看起來六七歲的顧晟,八九個孩子,全是一樣的小鬼頭。
王有理撓撓後腦勺:“怎麽感覺都是男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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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孩子,一個賽一個頭發短,看起來都很“皮”的樣子。
要在上面挑一個顧晟的“老婆”,怎麽挑都覺得不對勁。
“你猜猜是誰?”
“是這個吧。”王有理糾結再三,選了個照片上比較像女孩的那個,相對圓潤清秀的五官,大概是個姑娘家。
顧晟搖頭:“不是。”
“這個不是?”王有理皺眉,這個不是,其他的更不像了,“那我猜不出來了,反正我只能猜得出,肯定不是這小光頭。”
照片上角落裏站着個小光頭,看起來傻愣愣的,一臉苦相,五官都被拍得扭曲了。
這家夥長大了,肯定是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
顧晟忍不住笑:“噗……”
首先排除了正确答案。
這照片,他每看一次笑一次,作為從小到大的死對頭,這家夥的醜照他都好好保存着,參軍入伍後,除了家人的照片,他随身就帶她的醜照,時不時翻出來看看,回味一番。
“就是這小光頭,我以後的媳婦兒。”顧晟眯着眼睛小,懶洋洋地說出答案。
王有理:“……”
說句實在話,他不信,打死他都不信。
可顧晟說得有模有樣的。
“你別看她那會兒頭大身子小,小學時長得可壯實了,有段時間比我高一點,天天來挑釁我,讓人恨得牙癢癢,純欠揍的。”女孩比男孩先發育,展艾萍有段時間瘋狂長個,超過了比大她兩歲的顧晟,她可算是逮着了機會,瘋狂嘲笑他是顧家的小矮子。
他頭上四個哥哥,個個都不矮,偏生展艾萍一直嘴炮他基因突變,說他是一輩子的小矮子,比女人還矮,還說他長得漂亮,比他幾個親哥好看,像個姑娘家,肯定是因為在娘胎裏本來是個不帶把的,他就應該跟他的小妹做姐妹,他們顧家是兩小姐妹,還撺掇他小妹喊他姐姐……
“有本事你也讓我弟喊我哥啊,略略略。”
展艾萍的滿嘴胡扯讓少年時期的顧晟連連做噩夢,生怕自己真成了個小矮子,是個漂亮的“假女人”,娘娘腔,這輩子展艾萍比他還高。
那會顧晟心情焦灼,私底下想盡一切增高的辦法,每天蹦來跳去的,後來顧晟得償所願,猛地蹿個兒,一舉成為兄弟裏長得最高的那位,人也越活越糙,格外有男人味,總算是一雪前恥。
而展艾萍呢?她的身高差不多就停在了她最輝煌的時候,後來沒長多少。
十九歲那會見到她,顧晟居高臨下看着她,這下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逮着機會使勁兒嘲笑她。
還沒等他得意幾天,被她背着走了十公裏,展艾萍又說他——白長個,身子虛,銀樣镴槍頭。
“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
人情,啊呸。
不是要他還人情麽?還給她看!
顧晟咬牙切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看我結婚之後怎麽收拾她。”
王有理:“……你們是結婚還是結仇?”
“婚姻即戰場,結婚就是結仇。”
王有理:“不,顧同志,你這也太不靠譜了,結婚哪是兒戲啊,要鄭重考慮。”
“你好意思說我。”顧晟覺得他的更不靠譜:“我起碼比你靠譜。”
“一個筆友,你們才見面多久?你就草率結婚了,我和她起碼是二十年的感情。”
王有理目瞪口呆:“……”
還有這樣強詞奪理的,二十年的感情?二十年的仇家吧。
你他媽的顧晟才二十五歲啊。
王有理:“你跟你媳婦兒吵架,我和小沈是不會去勸架的,那純粹是你自找的。”
沒有愛情的婚姻,顧晟他這是明顯自讨苦吃,找個仇家結婚,未來可想而知,那都是水深火熱的日子。
顧晟理了下自己的衣袖,嗤笑一聲:“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來操心我。“
“王同志,你才需要腦子清醒想清楚,人一個滬城姑娘,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因為愛情跟你去滇省,瞧着挺美的,什麽都能适應,你就等着焦頭爛額吧。”
“我也不說別的,就說那蛇吧,你家小沈見了蛇啥反應?”
王有理:“正常姑娘都得害怕。”
“我那媳婦是毒蛇克星,這麽大一條蛇,她直接上手抓。”
王有理:“……”
“以前我跟她比過抓蛇,她這人雖然方向感不大好,但是動态視力賊好,她……”
王有理聽得頭皮發麻:“……”
“信不信把我那媳婦兒往滇省山裏一扔,她自己都能有滋有味活個幾十年。”
“她還是個學醫的,自己有病自己治。”
……
王有理已經無法想象顧晟這未來媳婦長啥樣了,不用多說了,肯定長得不好看,但是身體壯實,好生養,能幹,不需要男人多操心。
一定是信了那邊嫂子們的話,結婚就要找壯實屁股大的。
“你這是找媳婦還是找戰友呢?”
顧晟這純粹是圖省事。
“不是都說了,婚姻就是戰場,找個媳婦跟找個戰友有區別嗎?”顧晟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吃着一邊道:“雖然我跟她平日裏不太對付,可她也的确是我能放心把背後交給她的人。”
王有理搖搖頭,心想這人真固執:“你就等着後悔吧,你啊,就等着以後羨慕我和小沈恩愛幸福的夫妻日子。”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賀家。
“展家那邊有電話打過來沒?這日子也快到了。”
賀明章想起展艾萍那張明豔漂亮的臉,便是心頭一動,冷戰了幾天,今天遠遠偷着看她一眼,沒想到她變得更漂亮了。
冬日裏,她就是傲雪的紅梅。
“我今天就去哄哄她,跟她說和了。”
他母親周佳翠道:“別去,誰先去誰認輸,要讓那邊主動低頭。”
跟她們家聯系的時候,朱嬌容在電話裏姿态太低了,她透出來的焦急讓周佳翠覺得賀家已經拿捏住了,就差展艾萍的一個低頭。
他們賀家成分有點問題,賀家一個遠方姻親是大資本家,曾經賀家跟着蹭了點湯喝,後來劃分成分的時候,他們家卻是成功摘了出去。
賀家人最是八面玲珑長袖當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賀明章左右逢源,現在混得風生水起,若是再娶個家庭好成分好的姑娘,那才是高枕無憂了。
他們賀家對展艾萍的身份背景非常滿意,但他們深知“上趕着不是買賣”,做生意的玩弄心術,很簡單的道理,年輕的小姑娘就是好騙,就是要婆家人唱白臉,男人唱紅臉,這姑娘才能死心塌地。
哪怕被婆家磋磨了,她還覺得是男人向着她,對她好。
很多人家裏都是這麽聯合起來拿捏兒媳的。
“女人就是這樣,比男人道德是非感強,等她先低頭了,你表示不計前嫌,再放低姿态拼命去哄她,保準她感動,愧疚,自責,覺得是自己不近人情,咱們聯合起來,就這麽一步步降低她的底線,壓了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