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爺爺【微修】
房門被敲響了。
林杉打開門，只見葉歸鶴站在門外：“你還有要準備的事情麽？該去見林老先生了。”
“好。”林杉點頭。
見她神色平靜自然，葉歸鶴心裏不禁有些驚訝。
他了解過林杉的家世背景，她母親早逝，父親雖說是個略有名氣的導演，但也稱不上大富大貴，沒想到現在驟然多了個首富親爺爺，她也沒有絲毫怯色。
這倒是讓他高看了一眼。
林恒嚴的卧室在林家的最頂層，與其說是卧室，倒不如說是私人療養院，整個林家的三層四層都已經被打通，改造為了一個濃縮型的私人醫院。也就是這樣私人訂制的大手筆，才能讓一個重病近乎去世的老人敢于住在自己家吧。
葉歸鶴對這裏很熟，他先是同林老爺子的主治醫生簡單了解一下老爺子的近況，然後便帶着林杉快步走向林老爺子的卧室。
篤篤篤。
有護士打開門，但葉歸鶴卻沒有跟着她一起進去，而是表示老爺子只想見她，自己不便進去。
首富的卧室即便是改造成療養院，那也不可能是醫院病房。事實上，整個房間不同于別墅的歐式，整體呈中國風，但不同的風格下是一樣的奢華，地板上鋪就的金絲柚木地板一看就價值不菲，若是沒有牆角擺放的醫療器械，這會是個非常經典的中國風裝修設計。
比奢華的病房更加吸引人的是床上的老人。他的存在感強到整個奢華的房間都只是他的背景板。
老人兩鬓斑白，五官輪廓鮮明，盡管歲月在他的面龐上留下痕跡，但卻沒有影響那不怒自威的氣勢。他穿着寬松的灰色長袖，精神狀态看起來不錯，盯着她的眼神銳利如鷹隼。
不像是看二十年來第一次見的小孫女，倒像是在打量一個對手。
只是林杉要是連這點場面都應付不了，她也白活那麽多年了。
林杉看着威嚴的老人，乖巧地說道：“爺爺晚上好。”
說完，她的目光看向坐在林恒嚴身旁的女孩，大概也是二十出頭，穿着白色薄裙，容貌不錯，算得上是清秀佳人。
來的時候，葉歸鶴并沒有給她說，林恒嚴的病房裏還有另一個人。
見林杉看向她，女孩輕聲說道：“我叫林悅，堂姐好。”
林杉便也向她微笑：“你好，我是林杉。”
兩個女孩問好時，林恒嚴只在病床上靜靜地看着。
他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孫女，在今晚之前，他們的交流只限于社交軟件過年時的拜年。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個軟軟的小團子，已經出落為了一個美麗動人的小姑娘了。
他心中思緒複雜，表現出來的便是久久的沉默。
而在這漫長的沉默裏，林杉只是乖乖地站在他面前，面上沒有絲毫的不安惶惑，也不見一點煩躁。
林悅不禁好奇又佩服地看着她，心想自己只是多和爺爺待一會兒，就度日如年，現在的氣氛就連她也噤若寒蟬，堂姐卻看上去很淡定。
也不對。
說不定是吓呆了呢。
他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片刻後，方才沉聲道：“你叫我爺爺？”
林恒嚴聲音不大，但長久的積威下，他的問話難免帶了些責問的氣勢。
林杉狀似小心地試探道：“那……林先生？”
林恒嚴卻嗤笑了一聲：“小孩子就不要擺弄這麽多心機。”
換做其他人，聽了林恒嚴這樣似乎厭惡的話，只怕早就汗流浃背了。
然而聽了他的話，林杉不說話，只是笑。
林恒嚴挑眉：“你笑什麽？”
“我笑爺爺其實沒有表現得那麽兇呀。”
“嗯？”
“如果爺爺不喜歡我的話，怎麽會對我這麽好？”
“好？”林恒嚴冷冷道，“我第一次見你，好從何來？”
“要是爺爺不喜歡我的話，之後不認我就是了，哪裏又會拍那麽多保镖接我。”林杉振振有詞。
“淨是些小聰明！”林恒嚴斥道。
聞言，林杉倒是收了笑容，乖乖站在那裏，然而林恒嚴卻清楚，這丫頭根本不怕他。
古靈精怪、膽大敢言。
是他老林家的種。
見到爺爺之後，林杉其實也很驚訝。
她原以為，太上皇既然八百裏加急叫三皇叔回京，那多半是病的要翹辮子了，沒想到見面才發現，太上皇不僅沒有翹辮子，反而還活蹦亂跳。
——能有餘力跟孫女鬥嘴，問題估計真不大。
想到這裏，她嘴角微翹。
林恒嚴自然不會放過這點小細節，問道：“你又笑什麽？”
“我說了的話，爺爺不能兇我。”
“你說吧。”林恒嚴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我笑是因為開心，爺爺可以跟我說這些話，說明爺爺心情好。爺爺心情好，我就心情好。”這裏的心情好其實是身體健康的意思，畢竟要是病歪歪的誰還能心情好？
“油嘴滑舌，和你爹一個樣！”林恒嚴斥道。
林杉委屈道：“你看，我明明都說了我要是說實話你不能兇我。”
老爺子不禁瞪眼，這感情還和他抱怨了？
但氣着氣着，林恒嚴又啞然失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和一個小輩較真了。
但想起曾經自己也是這樣和某人鬥嘴的，又是一時默然。
老爺子這一笑一沉默，林杉心知這次見面已經成功了一半。
她前世能牢牢霸占第一影後的位置，并且怎麽作都丢不掉，可不僅僅是憑借一張臉。
當時有個姐妹嫁入豪門之後深陷于婆媳問題，無奈之下向林杉求助，而在林杉出手後，不到一個月 ，她那刻薄婆婆便直抱着她姐妹喊心肝兒。
所以想要哄老爺子開心，真心不算難事。
要是知道她爹那裏到底和老爺子什麽問題就好了，林杉有些遺憾地想到，不然說不準她便讓便宜老爹當上了太子，自己也混個皇太孫當當。
林恒嚴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爸呢？沒和你一起來？”
林杉頓時憂愁道：“我爸爸也是歸心似箭啊，然而劇組那邊實在離不開他，最快的機票也要兩天後，他擔心您，就讓我先來看您。”
“得了，在我面前就別擺弄你那些小聰明了。”林恒嚴嗤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做什麽？”
林杉讪讪一笑，閉嘴不語。
在林恒嚴這樣的大佬面前，一味的賣弄聰明并不可取，不令人讨厭的适時賣蠢，有時反而有奇效。
果然，此時林恒嚴看她的眼神已經柔和了許多，總算像是爺爺看孫女了。
一番對話下來，直看得一旁的林悅目瞪口呆。
原來爺爺還能和人這麽說話？
這是神仙姐姐麽？
平時她和爺爺說不了幾句話就相顧無言，只差淚千行，今天被抓上來陪床她原本也是萬般不情願，在老人面前又不敢玩手機。
她覺得自己完全是忍辱負重、茍且偷生。
不過在敬佩的同時，她又有些豔羨，這個堂姐據她所知幾乎沒和爺爺見過面，現在卻能交談的這樣親昵……而自己從小在爺爺身邊長大，見到他卻還是像老鼠見了貓。
可她也只敢心裏羨慕，行動上仍然不敢參與，所以只能扮演啞巴雕塑，保持微笑地旁聽。
爺爺給她的要求是正好和堂姐熟識，要是聽漏了那句話之後回答不上來，事後肯定要被罵的。
氣氛緩和，兩人說話便也不需要打那些機鋒，林恒嚴轉而問到了她最近的生活。
祖孫許久未見，寒暄這些也是理所應當的。
“大學生活？就是學專業課，畢業時盡量和好一點的公司簽約，再學習一些生活技能吧。”
林杉已經許久沒有過大學生活，現在說起來自然也是含糊得多，只從新聞裏撿了幾條來說。
林杉笑道：“我去年才考下來駕照，本來看新聞還以為考駕照會特別難，不過拿到之後就覺得其實也沒那麽難。”
“想自己開車？”
“嗯。”
“也不是不行，先搞輛便宜車練練手吧。”林恒嚴瞟了她一眼，“年輕人心氣浮躁，開太好的車只會惹禍。”
林杉自然順着他的話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她覺得林恒嚴或許會對車的相關話題感興趣，便做出求教的表情：“不過我對車沒什麽了解，網上查了半天，還是很猶豫該買哪個，爺爺你有建議麽？”
“比方說法拉利。”林恒嚴随口道，“小姑娘家家也不需要開太好的車，紅色的好看，也讨你們喜歡。”
？？？爺爺你是認真的麽？
林杉覺得大佬可能對“便宜”這個詞有什麽誤解。
為了确認不是自己誤會，她問道：“法拉利國內最低價應該是二百多萬？”
“應該是二百九十萬左右吧，我記得悅悅買了一輛。”林恒嚴看向林悅。
林悅一個激靈：“啊是的！不過那也花了我幾個月的零花錢。”
她癟癟嘴：“你們都不給我買……”
林杉只能無言以對。
看她表情微妙，林恒嚴反倒意識到了什麽：“三百萬很貴麽？”
三百萬不貴麽？
林杉很想這麽問，但是她忍住了。
對不起，我并不配和大佬同臺競技。
“竟然連三百萬都出不起？”林恒嚴皺眉，“你原本預算多少？”
林杉猶豫了一下，悄悄給原本的數字加了一點：“一百萬以內……大概。”
“才一百萬？”林悅終于找到發揮餘地了。
她倒不像是林恒嚴，因為數十年身居高位，已經形成了慣性思維，她姑且也算是知道，三百萬對于一般人來說并不是個小數目。
她之所以故意表現出驚訝，只是因為心裏小小的不服氣。
在林杉進來之前，她對林杉是具有心理優勢的，在她眼裏，林杉就像是個鄉下的窮親戚，比她差得遠了。
然而林杉出現後，無論是外表，還是情商，都輕松超過了她……
因為女孩心裏小小的較勁，她不由自主地，半帶炫耀的說道：“我去年就用零花錢買了法拉利了。”
林杉看出了林悅的心思，倒是沒和她計較：“沒辦法，我爸爸就給我這麽多。”
老爺子看來是真的生氣，對這個兒子恨鐵不成鋼：“就非要去當什麽導演，浪蕩這麽多年，給女兒連個法拉利都買不起。”
聽他的意思，不知是真不懂物價，還是氣她爸忤逆了。
林悅也能隐隐聽出爺爺的意思，想起對自己奉若掌上明珠的爸爸，心裏總算找回了優勢，看林杉也順眼多了。
然而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爺爺接下來的話。
老爺子深吸口氣“你喜歡什麽樣的？好看的？實用的？還是有喜歡的牌子？”
不等林杉回答，林恒嚴便果斷的一揮手：“算了，現在估計你也說不上來。我記得我那剛買了輛蘭博基尼，本來是要送人，就先給你吧。等回去了你把你喜歡的品牌車型都發給小李，他會給你辦好的。”
這大手筆令林杉目瞪口呆。
接着便見林悅叫起來抗議：“爺爺，你不是答應好那個蘭博基尼是送給我的麽？”
林杉這才知道，原來這蘭博基尼原本是要給林悅的。
“你姐姐受了這麽多苦，讓她一輛車怎麽了？平時送你那麽多了。”林恒嚴沉聲道，“想要叫你爸給你買去。”
“但是……”林悅不敢反駁，眼前卻蒙上了一層霧氣。
她爸爸給她買的東西多了去了，這樣的車她多得是，她稀罕這個麽？
只是林杉方才的表現讓她感覺到了危機感，她想從林杉手裏搶到這個，證明爺爺還是最喜歡她的。
林悅憋着眼淚，眼圈微紅，已然是委屈極了。
林杉也說道：“其實我平時也用不上這麽好的車，沒事，就送給妹妹吧。”
“她有她爸！不用管。”
林恒嚴可不止是因為林杉老爹不靠譜才會補償，更是為了給林杉立威。
——他對林悅，以及她所代表的的很多人，可是了解的很。
林悅或許也是因為隐隐察覺到這個，才會愈發難以忍受的。
偏偏做完這番操作後，老爺子還是餘怒未消，沉聲道：“你爸平時管你麽？”
回想起老爹大江南北亂飛的工作狀态，林杉遲疑了一秒，微信上經常說多喝熱水應該算是對她關懷吧？
但老爺子卻因此更氣了：“那他每個月給你多少生活費？”
“您肯定是看不上這點小數目的……”她試圖挽救老爹的形象。
“多少？！”
“八萬……”
老爺子厲聲道：“混賬！”
他痛心地說道：“我把孫女交給他，他就是這樣養的？你媽媽早早就去了，他居然還這樣苛刻對你？”
“看看別人家的姑娘，看看悅悅，哪個不是一身名牌，每天過的開開心心，就他不把自己的閨女當寶貝！”
老爺子再看向她時，眼神已是十分複雜：“這些年苦了你了。”
林杉試圖糾正老人家的金錢觀：“不，其實我覺得，我生活沒您想象的那麽艱苦。”
“二十年見不到親人，父母又不在身邊，最後連一點物質補償都沒有……”
林恒嚴頓了頓，從自己的床頭櫃裏摸出了一個小禮盒，遞給了她：“拿着。”
“這是？”
“我的副卡，信用額度沒有上限。”林恒嚴低聲道，“這麽多年苦了你了，拿去給自己買點小東西吧。”
“不不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說着她就想還給林恒嚴。
“不要還給我！”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睛地說道，“花不了一千萬，就不要再來見我了！”
心理素質強如林杉，此時也不禁為之嘆服。
只有兩個字能表達她的心情。
牛逼！
而看在一旁的林悅眼裏，便是可恨了。
她好不容易才讓爺爺送自己禮物，結果就這麽被輕易搶去了。
還有爺爺的喜歡，她也輕易得到了。
而原因僅僅是因為她以前沒有一起生活！
爺爺還說要她對姐姐好一點……她才不要！
林悅忍着眼淚，憤憤想到。
她讨厭林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