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醋世子
最終, 韓淼換了一身在她眼睛還看不見時, 公語蕊着人給她送來的衣服中的一套, 淺黃色的襦裙,裙擺是一幅完整的蝶戀花繡圖。
少女走動時, 那圖中的蝴蝶在她的小腿附近若隐若現,乍一看竟有種蝴蝶在圍繞她飛舞的感覺,雲熠愣了下, 直到少女走到他跟前輕喚了一聲“世子”, 他才忽然回過神來。
“走吧。”世子爺立刻又恢複高冷神色, 轉身上了馬車, 韓淼站在馬車外愣了下,猶豫着爬上馬車坐在外沿,對一臉疑惑的車夫淺淺笑了笑。
“胡大哥, 您辛苦了。”
攝政王府除了星月和交輝兩個小主子是共用馬車外, 其餘每個主子都有自己出行的馬車,也有各自配備的車夫。雲熠的這個車夫是雲熠剛回京城時就跟着他的了,名叫胡順, 今年三十多歲, 是個爽朗大方的漢子, 随雲熠外出歸來時經常會帶一些特産或小吃給府中的仆役們,因此在下人中很受歡迎。
雲熠不用馬車的時候, 胡順也都待在府裏的,自是也認識過韓淼了。雖然攝政王說了韓淼是世子的妾,但府中下人都知道世子并不喜歡這個妾, 韓淼與其說是個妾,倒不如說像個貼身丫鬟,而且韓淼自己也沒有那種做了妾以後高人一等的高傲,又懂得做很多好吃的,府中的姑娘嫂子們都挺喜歡和她打交道,胡順的夫人也是其中一個。
“哪裏哪裏,給世子爺駕車那是我的榮幸!淼兒,你抓住這邊,坐穩了!”胡順指了指馬車的護欄示意小姑娘抓緊,韓淼聞言正要伸手去抓,卻不及防被馬車裏伸出來的手給抓住了。
“在外面做什麽?進來!”
世子爺黑着臉,一手拉着韓淼的手,另一手嫌棄車簾,不悅地等着她,韓淼雖不明所以,但看了看他的臉色,她只好沉默着爬進了馬車裏。
世子這才哼了一聲松開了她的手腕,韓淼靠在馬車的邊角,不自覺伸手撫了撫剛被他握住的手腕,似乎還殘留着少年掌心炙熱的溫度,她眨眨眼,嘴角也跟着無意識地揚了起來。
“你是爺的妾,”馬車裏的另一人見她一直沉默,忍不住開口了,“妾也是半個主子,哪有讓主子坐在馬車外的道理?”
韓淼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看向雲熠道:“可妾也同時是半個奴婢,奴婢坐在外面也是理所當然。”
雲熠一窒,正要再說什麽,韓秒卻忽然笑了起來:“不過到底怎麽樣,還是主子說了算,世子爺心善,所以不忍心奴婢坐在外面,奴婢很感動也很開心。”
看得出她是真的覺得開心,雲熠本來松了口氣的,卻不知為何,覺得更郁悶了。
好像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在關鍵的地方,出了差錯……
雲熠皺起眉陷入了沉思,韓淼倒是已經開始習慣他老愛擺着臭臉了,便轉着腦袋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馬車,心中對昭雲世子的奢侈及愛享受又更了解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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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離王府本就不遠,沒多久,外面就傳來胡順說到地方了的聲音,韓淼急忙下了車,在車外恭敬地等雲熠下車,完全沒注意到她下馬車的瞬間,車內的昭雲世子恰好朝她伸出了手……
果然還是哪裏搞錯了……雲熠疑惑地想,他小時候每次要麽是父王抱着母妃下車,要麽父王下了馬車牽住母妃的手,為什麽韓淼就這麽自己下去了?
“世子?”
馬車外傳來他的“小妾”平淡中透着疑惑的聲音,雲熠悻悻地掀開車簾下了馬車,擡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一笑茶樓”牌匾。
這地方原是仁王蕭禛的産業,鄭家倒臺以後,這一帶的産業都被朝廷回首,之後又重新拍賣出去的。
說起拍賣朝廷回收的産業這主意,其實還是公語蕊給出的,她覺得朝廷若是不想一直被貴族牽制,不僅要削弱貴族權勢,也要發展一些平民的勢力,雖然不可能做到“共同致富”,但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貴族在大慶的影響。
昭明帝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于是朝中辦過幾次拍賣會了,賣的都是被回收的貴族或者皇室的産業,不僅讓平民商人有了在京城站穩腳步的基礎,也充盈了國庫,昭明帝很欣喜,甚至還給了公語蕊一個一品夫人的诰命。
就是這樣,京城中原本屬于貴族的産業逐漸被瓜分了許多,一笑茶樓便是富豪拍了這塊地以後重新建造的。雖然富豪三年前終于有了兒子,但他依然覺得安仲言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心栽培這少年,今年年初就已經将一笑茶樓交給安仲言了,不過并未對外公布,因此目前很少有人知道安仲言就是一笑茶樓的當家人。
京城人愛喝茶,喝茶的時候聽說書,也愛閑聊,茶樓是最适合打探消息的地方,也是京城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起初安仲言也沒想用這茶樓做什麽,後來還是雲熠本着為朝廷招募人才的宗旨想出了詩友會的主意。
詩友會不僅可以用來檢驗學子才華,事實上雲熠在二樓縱覽全局時能将每個人的神态舉止觀察得清清楚楚,因此這裏同時也是一個檢驗學子人品的好地方。
當然,這些都是對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實原因是這又是雲熠新找的一個樂子罷了。不過詩友會如今才第一屆,所以雲熠也不知道實際開展了會怎樣,先前他變成了一只貓,當然不喜歡看別人出風頭而自己只能幹看着,如今他已經恢複了,自然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現了,至于教訓韓淼的那個表姐嘛……嗯,順便了。
爺的女人,可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這樣想着,雲熠竟被自己給安撫到了。因為他忽然想通了,無論為奴為婢還是為妾,韓淼這個人如今已經劃分為他的所有物了,只要他不放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
走在後面的韓淼完全體會不到世子爺高深的想法,自顧跟着雲熠往前走。雲熠是茶樓的貴客,掌櫃領着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二樓,走在安靜的走廊上,少女的目光逐漸被茶樓一樓的陳設吸引了注意。
茶樓的一樓專門為了詩友會重新調整了擺設,如今那一排排的桌子上各自鋪上了筆墨紙硯,而每個座位上也寫好了參與詩友會的學子的名字。韓淼一邊走一邊不自覺開始找雲熠的名字,沒發現走在她前面的人已經停了下來,直到她的腦袋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世子……”她不自覺伸手捂住腦袋,仰頭看着雲熠,“對不起,奴婢不小心……”
“你在看什麽?”不喜看她低聲下氣的樣子,雲熠眯起眼似乎很随意地問道。
“奴婢是在找世子和其他三位君子的座位。”韓淼偏頭想了想,最終還是誠懇道,“奴婢還想看看那天的人到底是誰。”
她說這話,雲熠才想起來,按照韓淼的說法,那日她是看到了蕭祤的,那天蕭祤還特意去放火想殺她滅口。
“你過來。”想到這裏,雲熠頓時臉色凝重了些,一把抓過韓淼的手腕推開眼前的包廂門,包廂的大窗正對着樓下的詩友會大廳,是雲熠他們一早預留好的地方。
此時安仲言已經在包廂裏坐了好一會兒了,見雲熠進來,他立刻合上手中折扇站起來,一句“你總算來了”還沒說出口,就瞥見了雲熠手裏牽着的人,安仲言愣了下,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刻收好扇子湊過來。
“小嫂子也來了?這邊請坐!”
安仲言做生意做久了,身上難免沾染了一些商人的性子,比如看到“財主”就忍不住表現得十分殷勤,盡管韓淼此時并沒有錢,但憑借安仲言對雲熠的了解……不久的将來,他定會見着這位世子爺帶着“愛妾”逛街然後買一堆東西回家的場景。
似乎光是想着這樣的場景都覺得很想笑,安仲言自從見到韓淼後嘴角的笑容就沒下來過,一時要給她倒水,一會兒又要給她準備點心,殷勤到近乎谄媚的模樣讓韓淼忍不住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朝雲熠旁邊挪了挪,原本黑着臉的雲熠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安仲言卻在此時朝雲熠得意地眨了眨眼,顯然剛才這一出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讓韓淼離雲熠近點……雲熠的嘴角抽了抽。
“人來了嗎?”
雲熠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不過安仲言與他多年默契,一下就知道他問的誰。
“來得比我還早,放心吧,我給她準備的可是特等席!正對着蕭祤那小子!”安仲言還特意安排了兩個人在韓靜雅隔壁,待會兒就使勁誇蕭祤好,保準韓靜雅會心動。
聽到蕭祤的名字,韓淼本還以為他倆在說如何對付蕭祤的事,忍不住打起精神認真地聽了起來。
雲熠道:“別在茶樓鬧起來,安排在離開茶樓以後。”
安仲言略帶驚訝地挑眉:“你猜到我打算怎麽對付她了?”
雲熠賞了他一對白眼,正要在說什麽,那邊掌櫃的過來敲門說詩友會要開始了,于是兩人對視了一眼,便結伴下去了,臨行前雲熠還特意板着臉強調韓淼千萬不要走出屋子。
韓淼雖然不明所以,卻很聽話地待在屋裏,為了避免遇到三急意外,她連一口茶都沒喝,就一直趴在窗口那兒看樓下的詩友會。
當初公先生留下的書籍裏沒有詩詞方面的,因此韓淼對詩詞知道的不多。她看不出那些侃侃而談的學子到底是有真才實學還是沽名釣譽誇誇其談,因此聽了幾首詩之後就不由盯着雲熠的方向發着呆。
她好似此時才看到真正的“昭雲世子”,不是那個王府裏經常被父母和弟弟妹妹們口頭上欺負着看似有點可憐的少年,也不是每每面對她時都莫名板着臉的高冷主子,在詩友會中間,惬意地以手撐着額頭,對周圍的吵鬧無動于衷,更對二樓那些此起彼伏地叫着“世子看我”的聲音毫無反應。
他就只是在那随意地坐着,看着是副懶洋洋的模樣,卻因為與生俱來的氣質,整個人透出一種別具一格的華貴優雅,再加上少年俊美的容貌,無端給一種似乎無論他做什麽都能被原諒的感覺。
這樣想的時候,韓淼本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詩友會逐漸接近尾聲,衆學子都意猶未盡準備散席了,而昭雲世子從頭到尾連一首詩都沒寫過,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異議。
韓淼這時才服氣了,有權有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當然,讓她服氣的還是書友會散會之後,世子爺回到包廂又開始拉着她往外走。此時韓淼已經習慣這位爺時不時的一出了,倒也沒有多驚訝,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然後……忽然被抱住腰飛上了一處屋頂。
“啊……”韓淼吓了一跳,險些要叫出來,卻忽然被雲熠捂住了嘴,她呆了下,明亮的大眼眨了眨,黑夜讓她看不清雲熠此刻的表情,卻清楚地感覺到雲熠的唇湊到了她的耳邊。
“噓,帶你看一出好戲。”
黑燈瞎火的,能看什麽……韓淼正納悶着,卻忽然聽到一旁的小巷子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瑜王殿下……”
瑜王是蕭祤的封號,那說話的女子……是表姐!
韓淼一下被吸引了心思,沒發現一旁的世子爺悄悄把手環在了她的腰上,她自顧凝起精神,然後聽到韓靜雅用十分矯揉造作的聲音和蕭祤介紹了自己,蕭祤似乎說了什麽,聲音太低,韓淼沒能聽清,然後似乎……表姐上了瑜王的馬車走了?
“呃……”韓淼疑惑地轉過頭,正要問雲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卻猛地發現此時兩人已經靠得很近,她這一轉頭,腦袋恰好就擱在了他的胸前,她一驚,立刻就想往後退。
“別動。”雲熠攬住她的腰防止她掙開,卻也沒有再進一步動作,只是伸出另一手指了指蕭祤的馬車離開的方向。
“安仲言剛才讓人以蕭祤的名義寫了信給你的表姐讓她來這裏的,你覺得她會怎麽做?”
怎麽做……韓淼趴在他胸前眨眨眼:“表姐她肯定不會錯過這種……結識瑜王的機會的。”
具體這個“結識”的過程是怎樣展開的,就不适合詳說了。
“你既然知道蕭祤有謀反之心,就該知道,你表姐以後不會有好下場……”雲熠忽然低下頭來,夜色漸濃,黑暗中他們彼此看不見對方的臉,卻逐漸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在靠近,韓淼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然後聽到雲熠近在咫尺的聲音,“如何?要去阻攔她嗎?”
韓淼呆了好大一會才反應過來雲熠在說什麽。
“表姐将來會死嗎?”
“你不想她死嗎?”雲熠忽然輕飄飄地打斷她的話,聲音依舊很近,像是來自心魔的低語,“她那般欺負你,搶走你積攢的錢,搶走你娘給你留的嫁妝的時候,你難道從來就沒想過要她死?”
雲熠自诩對人心把控得很準确,雖然這會兒問韓淼這話純屬臨時起意,但他卻很自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她骨子裏那麽想要自由獨立,一定憎恨這世上一切阻攔她的人……
“沒有。”韓淼搖了搖頭,“但我也并不是那麽好心的,只是覺得她如果真的很早死了,或者被我害死了,反而便宜了她,還讓我自己擔了人命。表姐那樣的人,若是低嫁還好,可她一心攀高枝,她這種性子,真的嫁了高門,想必一定過得生不如死……”
說到這裏,韓淼緩緩從雲熠懷中擡起頭,黑夜中分明彼此該瞧不清的,但雲熠卻仿佛看到她的雙眸一瞬間亮了起來。
“世子難道不覺得,看着自己讨厭的人從她最自滿的高處忽然墜落,那種感覺才最痛快嗎?”
雲熠愣了下,随即忽然爆發出一陣笑聲。
“你很好……”再好不過。
他以為她是一只被馴服被圈養的兔子,如今卻知她才是隐藏在兔子裏最聰慧也最心狠的狐貍。
“所以呢?你原本打算怎麽對付她?”他聲音還帶着笑意。
“有的人,不需要別人怎麽對付她,自己就可以把自己害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韓淼說到這,忽然察覺到自己忘記自稱“奴婢”了,急忙又道,“奴婢只是覺得舅舅其實沒做錯什麽,他當初和舅母的親事也是家中長輩定下的,盲婚啞嫁,娶回來才知道是這樣的人。舅舅是韓家最心善的人,我娘當年因為無子才與我爹和離,舅舅心疼我娘,也約莫是能體會到女子不易,所以即便舅母只生了表姐這個女兒他也沒想過休妻,他對妻子女兒都很好,可惜……對別人太好似乎也成了錯,舅舅的心軟反而更縱容了她們的跋扈和自私。我……奴婢之所以不動手,也不過是不想舅舅活着的時候喪妻喪女罷了。”
難得她一口氣對他說這麽多話,雲熠沉默地聽着,直到她說到最後一句生硬地改了自稱,他才皺眉看,伸手摸索着揉了揉她的發。
“你是王府的半個主子,以後不要說什麽‘奴婢奴婢的’了。”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一件事,驀地低頭壓過來,湊在她耳邊道,“你乳名叫什麽?”
她不知不覺已經被他的氣息包裹,如今又忽然被貼着耳朵問話,大腦忽然一團混亂,等回過神時的時候,只聽到自己很小聲地說了聲“水兒”。
“水兒,”雲熠心滿意足地抱住她往懷裏摟了摟,一手拍了拍她的肩,還不忘威脅道,“這個名字只許我一個人叫,嗯?”
韓淼呆呆地點了點頭,黑夜中,她沒能看到雲熠唇角上揚的樣子,卻似乎感覺到臉頰貼着的心髒,跳動聲忽然加快了,讓她的臉也無端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呀呀呀談戀愛了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擅長寫撕x大戲,所以給表姐安排了個釜底抽薪式報複,把她和蕭祤綁在一起處理掉【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