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走過去,看都沒看我,我也沒說話,只是在團團扭臉回看我的時候,對着她笑了笑。
團團突然就掙開了曾念的手,跑回到我面前,她仰起臉看着我,“阿姨你認識我媽媽吧,你也是警察?”
我看了一眼曾念,他慢慢轉過身,目光只看着自己的女兒。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正想着,那個小男孩又過來拉起團團的手,團團這回很順從的跟着他走了,再也沒回頭。
等他們走了有一陣後,我和白洋重新走回到邊鎮的巷子裏,七拐八繞的我被她領到了一個門口挂個大紅燈籠的院門口,白洋說這就是今晚大餐的地方,滇越最地道的本地菜館子。
進了院子裏,老板笑呵呵的迎了過來,顯然是認識白洋的,我聽他說今晚店裏被在這裏拍戲的一個劇組包場吃殺青宴,不過他早就按着白洋的預定給我們準備好了,只是得委屈我們到後院他們自家的屋子裏去吃了。
我和白洋都無所謂,跟着老板往後面走,這才發現這院子還真不小,進進出出的那些客人應該都是那個什麽劇組的,聽上去那頭很是熱鬧。
坐下等着老板上菜的時候,白洋跟我說要不是今天在這兒遇上,她都忘了有劇組在滇越拍戲的事兒了。
我向來對電視明星什麽的不感興趣,就心不在焉的聽白洋在旁邊興跟我八卦,我的心思還被團團牽扯着,聽着聽着就有點走神了。
我不知道孩子是怎麽知道了自己媽媽出事的消息,我怨恨的在心裏念叨着曾念不是個合格的爸爸,然後又心疼孩子小小年紀就要面對媽媽被人捅死的慘劇,還有那個小男孩的臉也一直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腦子裏亂透了,正東想一下西想一下的時候,白洋接聽了一個電話,她啪的一下把筷子放下,扭頭朝吃殺青宴的餐廳那邊瞅着。
我剛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就聽白洋對那頭很嚴肅的說了句知道了,說完挂了電話對我說,來案子了。
同為警察,我對這種随時突發的來案子早就習慣,随口問了句什麽事啊,繼續吃菜。
“有人卧軌自殺,被壓死了,你猜是誰!”白洋已經站起身,喊了老板來結賬。
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大仙能掐會算,猜不出來。”
白洋突然低頭湊近我,很小聲的跟我說,“就是這個劇組的女一號,那個華夏金嗓子唱歌節目的冠軍,沈保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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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反應上來,那個什麽唱歌節目我沒看過,對不上號。
這時有人大聲在院子裏喊老板,老板一出屋,白洋就瞪着我說別吃了趕緊走吧,鎮上的法醫不在,出了非正常死亡案件,屍檢還得我來。
我知道自己說不去也沒用,就跟着白洋往外走,那邊包場吃殺青宴的劇組也有人三三兩兩的往外走,我想他們應該也得到了出事的消息。
坐進來接我們去案發現場的警車裏,白洋把我介紹給親自出現場的鎮派出所所長,我們都沒廢話,打過招呼後就開始聽所長介紹已經知道的初步情況。
所長說,有人報案說在鐵軌上發現一具被火車碾壓過的屍體,因為屍體臉部基本完好沒事,加上身邊包裏的一封遺書,所以初步判斷死者是一個叫沈保妮的女演員,最近很紅的新人。
她和劇組在滇越拍連續劇已經呆了幾個月了,沒想到戲剛一拍完,主角卻卧軌自殺了。
“沒見過屍體,沒進行初步的屍表檢驗,還不能确定是自殺。”我聽完所長的話,冷淡的糾正起來。
所長被我說的有些尴尬,白洋趕緊跟他繼續問事情替我打了個圓場。
大約十五分鐘後,現場到了。
“報案人呢?”開車門下去的時候,我聽到白洋問所長。
“就是那小子,老婆剛被人亂刀捅死那個,他帶着孩子回家的時候看到的。”所長回答。
“……那個叫曾念的?”白洋有點意外的問,所長嗯了一聲給予肯定。
白洋走過來用力拍了我肩膀一下,“你是不是應該改名叫左柯南啊,我的美女法醫,你看看,你到哪兒哪就出人命……哎,看來還得跟他打交道,你沒事吧?”
我抿了下嘴唇,已經看到不遠處和警察站在一起的,那個人。
006 帶她離開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可我還是憑一眼就能認出曾念,他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始終牢牢刻在我的記憶裏,十幾年裏一點都沒淡化。
“他租住的房子就在這段鐵道邊上,所以回家的時候才發現了死者,據說是孩子先看到的呢,這片住的人可是越來越少了……”所長在繼續跟白洋說着案情。
我仰頭看看繁星滿空,這麽美好的夜色下實在是應該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可我卻馬上要去面對一具屍體。
大煞風景。
夜色映襯下,鐵軌上半側卧的死者臉色顯得更加慘白,即便一眼就能看出她生前擁有着相當出衆标致的面容,可此時看上去都不過帶着更多陰森的詭異感覺。
我對屍表先進行了常規檢驗,死者女性,身高一米六八,體重約五十公斤……
“想知道明确的死因必須要解剖,但是不能像上次那樣在露天做了。”我從屍體旁站起身,一邊摘膠皮手套一邊對白洋和所長說着,目光再次從被警戒帶隔離在外的圍觀人群裏,發現了曾念的身影。
以前他總笑話我,說以我這種不願受一點點束縛的性子,将來只能做那些單幹不被人管的事情,不然要麽就是我瘋了,要麽就是我的領導和同事被我逼瘋了。
我嘴角抖了抖,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見我工作時的樣子,不知他作何感受,還會不會像我一樣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這個已經安排了,省廳有新建好的解剖室,去那邊可以。”所長對我說。
等待殡儀館來車拉屍體趕往省城時,我和白洋打了招呼後直奔曾念站的地方走過去。
周圍圍觀的一些老百姓看着我小聲議論紛紛,大概從來沒見過法醫在案發現場工作的樣子,更何況還是個女法醫,都好奇壞了。
曾念看我的眼神倒是很淡定,甚至在我理解來看,說是冷漠更準确一些。
“你和苗語住在這附近?”依舊是我先開口。
“嗯,這裏的房子便宜,那個就是我家。”曾念說着,擡手朝身後一處亮着昏黃燈光的平房指了指。
雖然看不清楚,可我也能想見住在那種房子裏絕對不會怎麽舒服,他們的生活條件一定算不上好。
“團團呢,孩子沒事吧,怎麽知道媽媽的事情了,我以為你會瞞着孩子,先不說的。”
曾念輕咳了一聲,“不是我說的,我女兒沒事,我讓她在房東家裏待着呢,謝謝關心。”
從他嘴裏聽到“我女兒”三個字,我的心髒隐隐作疼起來,一直暗示自己不要去想的那些陳年舊事,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再也壓不下去。
我想跟你生個漂亮的女兒,我女兒,我們的女兒……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被男孩子表白時聽到的話,說這些的那個人就是曾念。
那時我剛剛十八歲,他十九。
現在的我,二十八歲……十年之後,他真的有了一個女兒,他和別的女人生的女兒,不是我們的。
我突然就再也不想繼續看着曾念的臉,不想再跟他說話,我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身後傳來曾念喊我的聲音,“左法醫,我有事要你幫忙!”
身前也有人叫我,“左法醫,車子來了可以出發了。”
我咬咬嘴唇,最後還是快速轉身又走回到了曾念面前,冷冷看着他,“什麽事,我要走了沒時間聽,直截了當說。”
曾念的眼眸裏閃着比夜色還要幽深的黑暗,暗得完全看不透。
警車的鳴笛聲裏,我聽到曾念對我說:“年子,離開這裏的時候,能把團團也帶走嗎,幫我把她帶回奉天,交給我爸爸……”
007 夜間山路不太平
去省廳的路上,我一直不說話,默默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山間夜色。
白洋沒跟我一起,她要留在鎮上處理後續的一堆事情,我也在出發前知道自己這回也可以不去,因為省廳那邊打了招呼,大概因為死者明星身份的敏感性,省廳的法醫已經待命等着了。
可我沒多想就提出自己還是想去省廳,倒不是我有多熱愛屍檢工作,我只是眼下非常想離開滇越這個地方,想要離曾念越遠越好。
車子在山路上突然一陣颠簸,我和車裏的人,和車後廂裏的屍體一同晃來晃去好半天,心情更加糟糕了,眼前晃過曾念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我不會把團團帶走的,這是我給曾念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