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傍晚，牛萌萌和文琪正在廚房裏吃飯，老遠有個男人大聲問道：
“文老師在嗎？”
文琪應了一聲，趕緊走到門外。
牛萌萌拿着半邊鹹鴨蛋，慢騰騰地跟着出去，想知道有什麽事情。
她一出門，立馬目瞪口呆，腦袋似乎一下停止了運轉，連手上的鹹鴨蛋掉了，她也渾然不覺。
學校門口，一個村裏的男人，帶着一個年輕人，正快步向這邊走來。那個年輕人背着一個大背包，估計走了很遠的路，風塵仆仆的樣子。他頭發被風吹亂了，但淩亂的發型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羁的味道，他跟在那個矮小的村人後面，越發顯得修長高大，身如玉樹。他的白襯衣微微有些濕，薄薄的汗水透過襯衣滲出來，将原本絕好的身材凸顯得挺拔俊俏。
文琪迎了上去，那村人站住了，笑道：
“我剛從外面回來，這個年輕人在村道上轉悠，問我學校在哪裏，我就帶他過來了。”
“謝謝您啊，進來喝口茶再走吧。”文琪熱情地招呼着。
“不了，謝謝，家裏人還等着我回去吃飯呢，回去了啊。”村人說完，轉身走出了學校。
文琪笑看着年輕人，問道：
“您是？——”
她突然住了口，因為，她看到年輕人的目光已經越過她，凝神看着廚房門口，順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呆若木雞的牛萌萌傻站在門口，他們二人的目光膠着在一起，竟再也無法移開。文琪立刻明白了，她輕輕咳了一聲，兩個人似乎驚醒過來。
年輕人很有禮貌地伸出手，笑道：
“阿姨您好！我是牛萌萌的同學，我叫郭宇涵。”
牛萌萌把郭宇涵帶到房間裏稍事休息，他把背包打開，把給文琪帶的禮物拿出來，牛萌萌看着他，問道：
“你不用上班嗎？大老遠的，跑這來幹啥？”
“我離職了。”郭宇涵淡淡說道。
“為什麽離職，你不幹得好好的嗎？”
“你離開了，我呆在那裏還有什麽意思？”郭宇涵看着牛萌萌，極其認真地說道。
她趕緊避開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你是什麽意思？一聲不吭就逃走了，還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都不理會，害我千裏迢迢跑這麽遠。要不是我威脅杜峰，讓他從魏碧慧那兒套問出你的消息，還真不知道去哪裏找你。沒有直達你們村裏的車，我只好步行，你們那盤山路，真心不好走，我一路問着路走過來的，可把我累壞了。”
郭宇涵用手揉了揉腿，牛萌萌看着有些心疼，她很想走過去，幫他揉揉，但想了想，又狠下心來，站在原地不動。
“不管那麽多了，我這次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你帶回C市，你等會跟阿姨說清楚，再陪阿姨兩天，然後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去！”牛萌萌小聲但堅決地說道。
“為什麽？你究竟想怎樣？”郭宇涵有些惱怒，壓低聲音，氣惱至極。
“不為什麽，你是你，我是我，憑什麽我的生活要你來安排？”
郭宇涵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他站起來，緩緩走近她，他的臉上極是認真與關注，他看着她，聲音極是溫柔：
“萌萌，我沒有強行要主宰你的生活，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可以嗎？”
牛萌萌心中極為震動，整個人微微顫抖，她覺得身體有些搖晃，她慢慢靠着牆，深吸了幾口氣，極力平緩一下自己的情緒，緩緩開口道：
“我們是兩個世界裏的人，我不可能能走進你的世界、你的生活圈子，也不想耽誤你的前程。你的身邊，應該站着黃依依這樣的女孩，而不是我，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只是希望，住後餘生，身邊有你。萌萌，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曾經，我參與了你的舊時光，未來，我不想缺席你的地久天長。
他慢慢靠近她，眼神痛苦而期待。
是啊，我是喜歡你的，我當然是喜歡你的！可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喜歡就能解決的啊，你明白嗎？我不想讓你為難，不想讓你的家庭為難，請原諒我的不勇敢。
“我根本不喜歡你！你知道嗎？從讀書起，你就只知道取笑我、捉弄我，我最不喜歡你這種吊兒郎當的纨绔子弟，說白了，我讨厭你們這些有錢人！”牛萌萌冷冷地說道。
郭宇涵渾身一震，頭無力地垂了下去，一會兒，他擡起了頭，看着她，眼睛裏竟有淚光點點，他沙啞着聲音，低沉而顫抖：
“我可以……抱抱你嗎？”
牛萌萌心碎成了若幹片，一片一片地，零落滿地。
她強忍着內心極為沸騰的情緒，慢慢靠近他。
他一把把她摟住，緊緊地摟住，生怕一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她在他的懷抱裏，微微地顫抖。明明他的懷抱是溫熱的、暖暖的，可是，為何，她的心裏卻是涼涼的？
他失望到了極點，他一直以為她是喜歡他的，可是，她為什麽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他心裏涼涼的，自己費盡了心思，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他感覺到了她身子的顫抖，感覺到了胸前的冰涼，他想多給她一些溫暖，可是，他自己也需要溫暖啊。
“我明天清早就回去了，你……你自己好好的。”聲音嘶啞、低沉、頹廢。
“嗯……”簡單的一個嗯字，代表了太多太多說不出來的話語。
郭宇涵緩緩放開牛萌萌，倏然發現，胸前已然濕了一大片，牛萌萌眼睛紅腫，臉上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清早，牛萌萌大睜着眼睛，看着屋頂發着呆，昨晚一夜未眠，為了不讓同床的母親發現，她強忍着沒發出任何聲響，此刻，她還是毫無睡意。
門外傳來母親和郭宇涵的對話：
“小郭，你這就回去了？”
“嗯，阿姨，謝謝您的款待，請幫我跟萌萌說一聲，我就不等她了。”
“她應該醒了，要不，我去叫她出來吧？”
“不……不必了……”郭宇涵聲音小了下去：
“她不願意見我，算了，這樣也好，您自己注意身體，我……我可能再不會來了……”
牛萌萌心裏一陣絞痛，呼吸也急促起來，忍不住一陣咳嗽。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大顆大顆的淚水湧出了眼眶，牛萌萌使勁咬住被子，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孩子，你等會兒，我打電話，幫你叫個車，把你送到鎮上，鎮上有到市裏的班車，不然，這盤山公路，可有你走的。”
“那……真是謝謝您了，阿姨。”
門外響起了母親打電話的聲音，不一會兒，傳來了村裏貨車熟悉的發動機聲音，只聽得郭宇涵對文琪說道：
“阿姨，再見。”
汽車聲音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牛萌萌的心也一點一點空下去。
牛萌萌整天沒吃東西，也沒有去上課，成天躺在床上發着呆，文琪看在眼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牛萌萌都不太開心，給孩子們上完課，回到房間，她就一個人發呆，有時候，還情不自禁地掉眼淚，人也消瘦了不少。
這天晚上，吃過飯，她早早的回到自己房間，看着手上的藍布錢包發呆，上次郭宇涵來的時候，把這個東西還給她了。
門被輕輕推開，文琪走了進來，她卻沒有發覺。
文琪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一驚，擡起頭來，發現是自己的母親。
文琪在床上坐下，看着女兒：
“你愛他，對吧？”
見女兒沒作聲，文琪繼續說道：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小郭這孩子，我覺得不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就要勇敢地抓住，不要在生命中留下遺憾。”
“媽媽，您不懂的，他們家，根本接受不了我這樣的女孩。像我這樣，出身鄉下，沒背景，自身也不是特別優秀的女孩，不是他們家理想的兒媳婦對象。我如果和他在一起，注定得不到他家人的祝福，得不到祝福的感情，又何必開始呢？”
“傻孩子，你想得太多了。你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不可以？你可以與相愛的人一起，努力變得更優秀。你還年輕，應該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生活。幸福是靠自己努力争取來的，你不試一下，怎麽知道不行？孩子，離開這兒吧，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媽媽還年輕呢，還用不着你守着，給我養老。”
牛萌萌用手捧着文琪的臉，認真地看了看，笑道：
“媽媽我不是拍您馬屁，您長得真好看，還是那麽年輕漂亮，如果，您再稍稍打扮打扮，別人絕對想不到您會是我媽媽，最多，是我姐姐。”
文琪疼愛地輕輕拍了拍女兒：
“油腔滑舌，溜須拍馬。過幾天，你把手上的工作和楊芳，還有我交接一下，你離開這兒吧，想我了，就随時回來看看，反正現在交通方便，聯絡也方便。”
“媽媽，我還是想繼續呆在H省，這樣離您近些，而且，我在省會呆過一段時間，對那地方熟，有利于我的工作開展。”
“你不回C市了？”
“暫時不想回去，在H省多好，可以經常回來陪陪您。”
過了幾天，牛萌萌還沒有動身的跡象，文琪開始催促起來：
“萌萌，你手上的工作交接好了沒有？交接好了就早點去辦你自己的事情。”
“媽媽，您要不要這樣趕我走嘛！我還想和小朋友們好好道別呢，您不知道啊，聽說我要離開，他們都舍不得我呢！”牛萌萌又開始撒起嬌來。
“那倒是，你看看你，自從你來之後，那些小娃兒們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萌萌老師，萌萌老師’叫個不停，只有你才能找出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游戲和他們一起玩，現在這些娃兒們都不怎麽理我和楊芳了，這些白眼狼，白帶了他們那麽久。”文琪假裝生氣地說道。
“喲，媽媽，您吃醋了嗎？”
“可不是，你再不走，眼着着我經營這些年的地盤，都快被你霸占了，我都快沒立身之所了。”
“喂，有這麽趕女兒的媽嗎？我現在嚴重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
一個多月後，牛萌萌成為H省省會環宇公司的業務專員，她又滿血複活，信心滿滿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三年後，牛萌萌憑借個人的不懈努力，成為了環宇公司的業務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