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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朵爛桃花? (3)

緩長出一口氣,移開了話題。

接下來,二人所說皆是詩文,連寧姽婳都聽不太懂,更遑論泛菱。寧姽婳悄悄撥開簾子看了一眼,欣慰而悵然地發覺,寧娉婷面上,正洋溢着純粹的歡悅欣然。

……如此,也該盡快安排姐姐和離了。

眼看一個時辰便要過了,寧姽婳悄悄給寧娉婷打了暗號。見狀,寧娉婷三言兩語與施莫道了別。目送施莫走遠,她折身進了轎。泛菱乖覺,立刻出了轎,将空間留給姐妹二人。

寧娉婷落座後,面上遮掩不住的幸福漸漸淡去。姐妹二人面面相觑,一時竟無話可說。

最後,還是寧姽婳先開的口:“有關我勾/引韓王世子的流言,并非你傳出去的,對嗎?”

寧娉婷深吸一口氣,道:“我是在那日你走後,才在丫鬟那裏聽到了這個流言。”

寧姽婳沉默。

寧娉婷等了片刻,見她低了頭不言不語,不由有些擔憂。她輕聲喚道:“婳兒?”

——而後,她的懷裏便撲進了一團名叫寧姽婳的物體。

帶着哭音的聲音傳入耳中:“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寧娉婷微微一怔,沒有回應。

“姐姐對不起,我本該更相信你的……”

寧娉婷微微仰起頭,滿面茫然漸漸斂去。她露出一個帶着些許勉強的笑容,而後一點點将其拉大:“傻婳兒,連姐姐都不相信。”

只是,那雙柳葉眼中的愁色,已如墨點般渲染開來。

寧娉婷有點想哭。但她知道,婳兒會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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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地位敏感的庶出長女,她從小便學會了各種各樣發自真心的假笑。邱氏終究沒當過母親,雖然待她也算親和,但也就止步于此。金氏野心勃勃,只想用她和弟弟博取正妻地位,對她的關愛甚至不如邱氏。她是長女,需要教導弟弟妹妹,需要早早成熟,需要先一步考慮旁人。她的懂事換來了“賢良淑德”之美譽,亦為她換來了長時間堪稱幸福的生活。只是……

于女子而言,什麽“賢良”、“才華”,都不過是為了嫁人的點綴。

她成功嫁給了一個尊貴的人,卻在出嫁的那一刻起,由幸運陷入了不幸。而她寵愛了十餘年的妹妹,就是這不幸的重要原因。

她不是聖人。她是怨過自己的妹妹的。只是,她的妹妹什麽都不知道。這終究是自己丈夫的錯,不關婳兒的事。

這個丈夫是靠不住的。但她是寧娉婷,她還有家人可以依靠。

而後,她遇到了施莫。

這次遇見,令她徹徹底底成了個悲劇。

他們是在京郊遇見的。嫁入韓王府,她心中煩悶,前去南山禮佛。下山途中,她遇到了受傷的他。彼時,他還未一舉成名,寧娉婷自然不可能認識他。男女授受不親,她命人将他送入佛寺便打算離開。只是天色已然晚了下來,她只得暫且在寺中歇下,改日下山。

只是不想,當夜她閑逛時迷了路,無意中遇見了他。

等回過神時,她驚覺,她已然淪陷。

幸好,淪陷的不只是她一個人。

韓王世子依然沉湎與煙花之地。除了那個瑚藍,他又養起了另一個妓/女。韓王妃對寧娉婷愈發不滿,已收回了她的管家權力。寧姽婳似乎與她有了嫌隙,終日不肯回信。加之,她以已嫁之身,愛上了旁人。

施莫如今二十二歲。因父母相繼去世,他守孝了五年,未曾娶妻。這樣的才華橫溢的男子,配得上更好的妻子。

寧娉婷微有些苦澀地開口:“我……不該如此不守婦道。我不會再與徐行……不,施莫見面了。”

前些日子,她身旁的南月打算告發她另有所愛的事,被她下令處理了。如今,身邊可信之人只剩了北月,寧娉婷更覺蒼涼。

然而此時,寧姽婳所想,卻與寧娉婷截然不同。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這個表字,取得倒是有趣。

寧姽婳擡起頭,正打算說些什麽,卻聽到了泛菱驚恐到變了調的聲音:“小姐!小姐!!!外面有人!!!”

寧娉婷心中一驚,寧姽婳卻回以一笑,伸手從暗格中取出刀刃:“終究還是來了,我還以為他們怕了呢。泛菱,進轎。”

泛菱連忙進了轎子。寧娉婷道:“婳兒你……知道他們要來?”

寧姽婳笑道:“是呀。姐姐小心,千萬別出轎子,婳兒去去就回,不必擔心。”

語畢,拔了刀鞘,随手一扔,沖了出去。寧娉婷本想攔她,終究還是收回了手。

是婳兒的話……定是有了把握。

呼喊聲、痛嚎聲、悲泣聲一一傳入耳中,某種如鐵鏽一般的味道蔓延開來。懷着對妹妹幾近盲目的信任,寧娉婷悄悄掀開簾子,向外看去。

腥風血雨。

寧娉婷心驚肉跳,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連忙丢了簾子。泛菱也是驚恐萬分,雙眼了含淚,顫聲道:“大小姐,你說……小姐她……”

寧娉婷勉力保持鎮定,道:“婳兒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

不知過了多久,轎外的聲音漸漸平息。寧娉婷與泛菱面面相觑,正待掀開簾子,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嗤笑聲:

“聲勢浩大,卻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腳步聲漸漸靠近,而後停住。一只手掀開了車簾。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雖有些過于小巧,卻白皙修長,指甲修理得十分精巧。只是此刻,這只手上沾了些血色。

紅與白的對比,絢麗驚人。

寧姽婳迅速合上簾子,不讓二人看到外面的景象。然而,這一瞬間,濃郁的血腥味已在轎內彌漫開來。寧姽婳匆匆拿起刀鞘,迅速将刀插/進其中。泛菱無意間一瞥,看到了刀刃上的碎肉塊,不由一陣反胃。

寧姽婳身上還算幹淨,只有左手和衣角沾了些鮮血。三人在轎中面面相觑,還是泛菱忍不住開了口:“我們……怎麽回去?”

寧姽婳笑了:“你忘了那些轎夫了?”

泛菱愣了愣,這才回了神:“對啊,說好一個半時辰的,怎麽還沒回來……”

回來以後不會吓跑吧?

“二小姐?屬下來遲。”

正在思慮,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

“嗯。你們來了?來了多少人?”

“回禀二小姐,來了五個人,兩個人送您回去,剩餘三個人打掃。”

“打掃用得着三個人?直接丢河裏不行?”

“回禀二小姐,這幾個人身上可能有有用的物件,得搜一搜再丢進河裏。”

“好的,走罷。”

寧娉婷已然明白了,泛菱則一臉震驚:“那兩個轎夫……莫非是當兵的?”

寧姽婳颔首。泛菱忙向轎門移動,道:“那奴婢該下轎了。”

寧姽婳伸手拉住她,道:“不急,等出了這一帶你再下轎。女孩子少見血。”

泛菱:“……”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上了榜但并不是個好榜……第N次壓抑住減更控制字數的念頭。哪怕只有一個評論的小天使(好吧基本事實如此),竹子也要堅持日更!!!

(又是一本撲街文,嘤嘤嘤)

☆、花蕊七號

寧娉婷眼見着泛菱下了轎,躊躇片刻,還是問道:“婳兒……你覺着,我與施莫,是不是錯了?”

她忐忑不安地緊盯着妹妹側臉。而後,她便見妹妹滿面訝異地轉過頭來,道:“錯?有什麽錯?雖說與外人不太好聽,但你與姬啓恩早晚便要和離。正好,和離後風風光光嫁給狀元郎,多好。”

寧娉婷并未感到輕松。她苦笑道:“和離乃是醜事,韓王府如何肯放我。便是得以和離,二嫁之身又何談風光。”

況且……他又怎會不在意。

寧姽婳自然知曉寧娉婷心思。她并不勸導,只等姐姐自己想通。若是不和離,寧娉婷便當真只能留在韓王府中,前途未蔔了。韓王府內向來亂得很,寧娉婷多半過不上什麽好日子。若是和離,雖會有些閑言碎語,但寧娉婷可以再嫁給兩情相悅之人。再不濟,陳國公府養她一輩子就是了。

也就是說……

寧姽婳摸摸下巴。

或許,她該抽空去試試那個施莫。

施莫近日心情很好。

人生有兩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如今,他已然有了心儀女子,只待尚且羞澀的她不願告知他姓名家世;殿試在即,他自信能博得狀元,從而連下三元。至于六年前驚鴻一瞥的少女,雖然美貌,但終究無緣無分。他性子素來剛直,既已傾心于若婉,便會全心全意,誓死不會變心。

殿試開榜之日,他尚未出門,便有人飛奔前來道喜。果然是狀元。連下三元,他這還是史上頭一份,更何況他還只有二十二歲。聖上龍顏大悅,賞賜了他珍寶無數。而後,新科進士紛紛乘了高頭大馬游街,街邊無數百姓争相圍看,一派喜氣洋洋之态。

寧姽婳坐在高樓之上,居高臨下,平靜地看着這片熱鬧景象。這樣忙亂的景象,施莫接下來還要應付幾日,而後便進翰林院,也不知何時能真正派上官職。不過如他這等才華品貌,一旦為官便不會是小的。等過了這幾日,他空閑下來,她再前去拜訪罷。

思量定了,寧姽婳起身,裹了面紗,趁着人多回了寧府。屏退下人,她進了書房,打開暗格。

空的。

她心中清楚,方才那太平之相要數年以後才能瞧見了。心中正悵然,一封信忽然從暗道滑進了暗格。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她拆開信,粗略浏覽了一遍,心中暗驚。

她原本以為北豿只是暗中使力,不會真正出兵。然而這封密信表明,北豿已有動兵跡象!

究竟是真要發兵還是疑兵之計,如今還不好判斷。只是爹爹先前調離邊境的兵士為數不小,若是北豿當真發難……

如今入府密信,都是寧靖河、寧姽婳一式兩份。寧靖河身為武将,頭顱向來是拴在馬上的。他萬一出事,寧禹明年齡尚幼,撐不起寧府一家老小,寧族又多有牽涉,不便出手相助。邱氏與寧靖河伉俪情深,多半受不住打擊,寧老太太又身體不适。到那時,也只能由寧姽婳暫且撐起寧家。

只是此事終究太大,她不知爹爹會作何判斷。忐忑不安地等了片刻,暗格又來了一封密信。寧姽婳迫不及待地拆開,父親熟悉的字跡映入眼中:

“兩手皆備,靜觀其變。”

……一句廢話。

不過,除此之外,也确實無話可說。

她盯着父親雄渾豪壯的字跡看了許久,伸手拿了紙筆,寫了句“靜觀其變”,放回暗格,而後關閉。

這個機關做得極為精巧,密信皆由寧靖河在府中巡邏的心腹侍衛傳遞,過程隐秘安全。寧靖河與寧姽婳雖是父女,但時常聚在一起商量軍機要事還是容易惹人猜疑,寧靖河這才安排了這個方式。不得不說,這确實是個好手段,連邱氏、泛菱、映葭都未覺出異常。

至于機關究竟如何運行……

太複雜了,寧姽婳沒聽懂。

她猶豫片刻,正打算出門走走,便見泛菱匆匆忙忙進了屋,道:“小姐,快去青蘿院!老夫人突發急病,府裏已經亂作一團了!”

寧姽婳心中一驚,急速走了兩步,忽然一滞,沉聲道:“泛菱,你先去看望祖母,我随後便來。”

泛菱急切地道:“還等什麽呀小姐!老太太本就不喜歡您,您要是再……”

寧姽婳嘆了口氣,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道:“安心去吧,我另有打算。”

泛菱又氣又急,只得轉身離了澧蘭院。寧姽婳目送她遠去,立即套了件外衣,喚道:“映葭!”

映葭忙進了屋,應道:“是,小姐!”

“你守在澧蘭院中,不許任何陌生仆從進來,可明白?”

相比泛菱,映葭對主子更為信服。又出了先前那幾件事,她幾乎有些草木皆兵,看誰都像北豿人,差點跑去問爹娘自己是不是領養的。她當即應道:“是,映葭明白。”

寧姽婳立刻快步離開了澧蘭院,卻不是前往青蘿院,而是前往蔓草院。寧靖河與邱氏居住在此,其中更有寧靖河的書房,藏有無數軍機大事。寧老太太病得蹊跷,母親一時亂了手腳,父親又不在府中。若是有人趁機潛入蔓草院,那就麻煩了。

寧姽婳并未從正門進入蔓草院。她悄悄走至某個僻靜處,啓動機關,側身閃入密門之中,而後迅速關閉。這處密室之外便是書房,她從縫隙中向外窺探,并未看見人影。

蔓草院乃是寧府中戒備最森嚴的地界。只是,陳國公府中的侍衛一半是按人分配。如今,邱氏和寧靖河都不在此處,蔓草閣外的戒備人員便少了許多。加之最近父親在府中時間少,侍衛頗有懈怠。若有心之人想做些什麽,此刻便是最好的機會。寧姽婳等了片刻,果然發現,一個嬌小的人影出現在了書房之中。

寧姽婳心中一驚,立即屏住了呼吸。

少女見自己得以成功潛入蔓草院,不由松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靠近書桌,在上面急促而有序地翻找着,動作極其謹慎。這個書房極其機密,便是邱氏都極少進來,而金氏根本就沒進來過,又何況是這個少女。

翻找了片刻,見并未找見想要的東西,少女也就不再去找。她轉了轉,很快發現了一個較為明顯的暗格。她立刻從懷中逃出一堆信件,将一半放在了其中,剩餘的部分則零散地放在書房各處。而後,她轉身離開。

她走後許久,寧姽婳沉着臉打開機關,走進書房,将少女放在各處的信件取出。粗略一看,無非是些“私/通北豿”的內容,僞造得像模像樣。

還好她多了個心眼。

她認識這個少女。她是金氏身邊的心腹丫鬟沐梓,進府不到一年半。說不準金氏先前找寧老太太挑出寧姽婳遭流言中傷一事,就是她指使的。金氏沒那個腦子。

又是金氏。

寧姽婳微微皺眉。

這個丫鬟也在府中待了些日子了,沒被查出來,不會是被金氏包庇了吧?

寧靖河與邱氏忍耐她十餘年,不過是因為擔憂傷了一雙兒女感情罷了。她先前做的事雖然令人不悅,卻還不足以令邱氏下定決心除掉她。只是,若她和沐梓确乎是連了心,要置寧府于死地……那就不同了。

只是……

畢竟是姐姐和弟弟的生身母親,究竟是否下手除掉金氏這個定/時/炸/彈,她還未下定決心。至于決定後,要如何安排一番,那又是另外的事了。

她将信件放進一個暗格,覺得不妥,又取了出來。信件太多,衣領不夠塞。她擔心外面有人盯梢,只得将信件放進密室,而後快步向青蘿院走去。

蔓草院與青蘿院隔得并不遠。她剛走近,便發覺了門前丫鬟複雜的神情。寧姽婳心中微驚,立刻放緩急促的腳步,無聲地進了屋。而後,她便聽見了金氏的聲音:

“那小浪蹄子根本就是為了自個兒的榮華富貴,根本就不顧廉恥啊!居然私下裏勾搭狀元郎!老太太,您也別氣了,為這事兒生氣不值,二小姐自小就這樣也改不了了,我看您以後別理她了……”

這時,邱氏打斷了她的話。她的聲音低沉冷硬,寧姽婳知曉,她只有在極端憤怒的時候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金敏兒,你說夠了沒有?!”

“讓她說!”寧老太太的聲音有幾分沙啞低弱,顯然剛蘇醒不久,依然有些虛弱。這時,寧姽婳已然走到門外。在外侍立的大夫和丫鬟見了她,心中一驚,剛要行禮,便被她伸手阻攔了。而後,他們便看見,這位素來溫柔親和的小姐緩緩揚唇,露出了一個笑容。

冷漠,而嘲諷。

再然後,他們看見,寧二小姐停在門外,一手扶着手肘,另一只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聽着金氏的言語,唇角笑意未見絲毫褪色。他們面面相觑,皆感受到了從骨頭縫間透出的陰寒。

☆、花蕊八號

金氏的編排持續了半個多時辰。邱氏幾度氣急開口,都未能打斷她的言語。寧姽婳換了幾次站姿,唇角笑意愈來愈深。侍立的大夫與丫鬟如墜寒冰,心中不自覺地對這位二小姐多了份敬畏。泛菱也在其中,心中憤懑不已,恨不能沖進屋為小姐辯白。

她與小姐相識多年,雖是主仆,卻勝似姐妹。金氏如此編排,她自是憤恨。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若不是小姐拉了她一把,她說不準真就沖進屋了。

又等了許久,金氏終于停下喘了口氣。寧姽婳沒有再等,徑自伸出手,平靜地推開了門。

一瞬間,屋內外一片寂靜。

寧姽婳沒有進門。她立在衆人視線的焦點之中,收回手,擺回原本的姿勢,維持着原本的笑容,靜靜地看着屋內的幾人。與旁人的惴惴不安相比,她顯得極其悠然,唇角的弧度甚至有幾分帶着揶揄的愉悅。

寂靜。還是寂靜。

終究是邱氏先開的口。她顫着聲、愧疚萬分地道:“婳兒……你在門外多久了?”

寧姽婳的笑容令人心中發寒:“倒也沒多久,半個多時辰罷。”

半個多時辰……也就是說,一大半都聽到了。金氏心中莫名一緊。她連忙安慰自己——聽了又如何,這個小丫頭是翻不出風浪的,況且老太太明顯是信了。

想到這,她下意識地看向寧老太太。只見寧老太太沉着臉,一開口便是單刀直入:“婳兒,告訴祖母,方才金姨娘所說的那些事,你做過嗎?”

寧姽婳笑道:“回禀祖母,婳兒沒有做過。”

金氏拼命忍住笑意。她滿心期待,只等寧老太太發怒,甚至直接提起拐杖把這個罔顧廉恥的丫頭打個昏天黑地,看她還笑不笑得出來。卻聽見,她緩緩長出了一口氣,道:“好,我相信你。”

……什麽?

金氏立刻傻了眼。

這就……過去了?

邱氏也是驚訝非常。她注視着寧老太太,遲疑道:“母親……?”

寧姽婳則有點懵。她已經做好一拳揍翻金氏然後刑訊逼供的準備了。事實上,她已經握好拳頭暗暗打量金氏半天了。結果?

難道是緩兵之計?

那麽……她還需不需要揍翻金氏?

見母女二人一臉茫然,寧老太太倒是笑了:“你們呀。我是老,可我一點都不糊塗。”

您老人家還不糊塗?

寧姽婳默默收回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句吐槽。

寧老太太凝神看着面前三個晚輩,笑得意味深長:“你們可別忘了,我,還有我的一雙兒女,可是先陳國公府內争鬥的唯一勝者。”

提及此事,三人不由一怔。

先陳國公,也就是寧姽婳的祖父,在世時風流非常,妻妾成群、子嗣衆多。只是最後,留在國公府的,只有寧老太太和她的一雙子女。事實上,除了如今的陳國公寧靖河和趙王妃寧靜蘭,寧老太太還有個名叫寧靜姝的女兒。這是她第一個孩子,一個乖巧懂事、漂亮知禮的孩子。只是,這個孩子終究還是夭折了。

寧老太太仍是笑着,眸光卻微微泛冷:“在我查明姝兒死因後,我便下了決心。無論是誰,也不能動我的孩子。”

于是她做到了。

雖然後來,族長因為她的狠辣對他們一家心有不滿,不過河兒确實強勁,硬生生用實力改變了族長的态度。也沒辜負了她的悉心教導。

只是,失去了長姐的寧靖河終究還是受了影響,對男子三妻四妾那一套十分反感,只求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寧老太太是盼着兒孫成群的,只是兒子一心只願與邱氏比翼雙飛,連金氏都是她好說歹說勉強留下的。若不是就現在看來,明兒還算争氣,她逼也要逼得兒子再納一妾——陳國公府哪怕是毀了,也不能交入纨绔子弟之手!

只是,她終究還是看邱氏不太順眼。寧姽婳終究是兒子的血脈,寧老太太雖面上不顯,心裏還是疼的。

然而沒想到,如此苦心孤詣地算計,最後,她反而在陰溝裏翻了船。

她看了眼金氏,從心底,發出了一聲蒼涼的冷笑。

她心裏清楚,寧靖河早已不想留着金氏這條命了。邱氏為人仁善,并不想傷及人命,但一向唯夫命是從。寧娉婷舉手投足像極了寧靜姝,寧禹明又是寧靖河唯一的兒子,寧老太太多少會偏愛他們一些。因為這份偏愛,先前,她下定決心要護住他們的親生母親。不過也只是護住罷了,不死就行,寵妻滅妾是不可能的。畢竟,究根結底,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然而她終究還是錯了。金氏并不是個懂得知足的女子。

至于金氏這些日子告知她的那些所謂的婳兒的所作所為,她已經全然不相信了。原本還是有些懷疑的,但她到底老謀深算。她手上還有些東西,原本是想留給婳兒的。況且,她手段也遠比金氏老辣。于是很快,寧老太太得知了幾乎所有真相,金氏徹底成了她眼中的跳梁小醜。

這個女人,已經不必留了。

先前,她順便細細查了查婳兒這些年的活動。竟是超乎她想象的優秀。先前她扣下手中這些東西,也是因為金氏編排得太過。在金氏口中,婳兒簡直就是蠢笨無比,除了相貌一無是處。她擔心婳兒出嫁後受委屈,特地留下了這些,打算給她做個陪嫁。如今再看,她也是老糊塗了,居然相信了金氏的一面之詞。

婷兒已經出嫁,明兒也懂事了。寧老太太雖不喜邱氏,但對她的能力是放心的。有邱氏在,相信明兒很快便會走出來。

她的孩子,沒有人能動;她孩子的孩子,也是同樣。

她這條老命,勉強還值幾個錢。

金氏愣愣地看着寧老太太,心中隐隐有了些許不安。寧姽婳雖略有些驚訝,到底還是松了口氣,道:“所以祖母,您方才到底是怎麽了?沒事了嗎?”

寧老太太身邊的胡嬷嬷笑道:“大夫說不是大問題,只是一時心悸,稍稍用些補湯就好了。”

寧姽婳這下徹底放心了,笑道:“祖母沒事就好。用的什麽補湯?”

而後,祖孫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氣氛和諧異常,偏偏金氏怎麽也插不上話。過了片刻,寧姽婳心中有事,含笑道了別離開。門外的泛菱見小姐平安無事地出來,大松了一口氣,義憤填膺地說起金氏的無恥,又誇起老太太的睿智。寧姽婳漫不經心地聽着,心情稍有好轉。

——至少不必自己出手了。看寧老太太的樣子,金氏一定會死得悄無聲息。

麻煩的是沐梓。名義上,她并未犯錯。不過也好,留着當個鑰匙,慢慢把她身後的人挖出來。

“明兒回來了嗎?”她問。寧禹明一早便出去了,還不寧老太太忽然病重的事。好在他出去了。若是看見方才那一幕,她還真不知怎麽辦才好。金氏蠢笨、目光短淺,一心只想與邱氏争權奪勢,卻忽視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泛菱道:“少爺先前派人送了口信,說要在夫子家留宿,今天不回來了。”

寧姽婳微微皺眉。這幾日,寧禹明對進士所作的詩文有了興趣,簡直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整日纏着夫子。今日,他心中惦記着昨日未講完的詩文,早早起了。見夫子還有許久才會到,他索性帶了書童直接去了夫子家中。如此用功,簡直令以“能混過去就混過去”為學習宗旨的寧姽婳汗顏。

長嘆了口氣,寧姽婳孤身一人進了書房,自行磨墨寫了信。将信放進暗格後,她想了想,又将其取出,在自己那封信的末尾添了句:“見字速遣人取信,盡快焚毀,切莫拖延。”

而後,她将一沓信件小心收起,重新将那封信放入暗格。

她沒想到,當日深夜,寧靖河就找上了門。被映葭喚醒後,她連忙起身,随意裹了件衣物,立刻進了書房。寧靖河正俯身欣賞她書桌上未完成的畫作。聽到女兒略帶困意的一聲“爹爹”,他連忙直起身子,溫和一笑:“婳兒。”

寧姽婳回以一笑。

“我已命人盯着那個沐梓。稍後,我将那些人手給你,這個人便由你來負責。”

寧姽婳有些驚訝。她應了聲是,而後忍不住問道:“父親,是出了什麽事嗎?”

寧靖河沉默。寧家人多相貌出衆。他如今只有三十七歲,相貌俊逸、膚色白皙,堪稱眉目如畫,更像個書生而非将領。事實上,雖自幼習武,他确實更喜讀書,為人也是溫和而不失果決,在軍中素有“儒将”美譽。只是,“儒将”雖“儒”,終究是“将”。他雖大多時候儒雅悠然,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殺伐之氣。

譬如此時。

寧姽婳知道,有大事發生了。

☆、花蕊九號

“北豿出兵。”沉默片刻,寧靖河吐出四個字。

寧姽婳心中一驚,忍不住問道:“您要出征嗎?”

寧靖河眸色愈冷:“還有人……動了。”

語焉不詳,寧姽婳卻立刻明白了過來。

寧靖河沉默片刻,道:“府中之事交給你了。先前打草驚蛇,沒能把府中心懷莫測的人剔除幹淨。除了沐梓,府中應該還有其他的人。你要小心。”

寧姽婳道:“婳兒明白。”

“朝廷已做好了調兵準備,我随時待命。如今,北豿還只是小打小鬧,并未出動大軍,不知是否是聲東擊西之計。”寧靖河道。寧姽婳微微眯起雙眸,點了點頭:“明白了。”

而後,她咬了咬嘴唇,道:“爹爹……千萬當心。”

寧靖河低笑道:“放心吧婳兒,我還未看到你和明兒長大成人,哪敢出事。”

寧姽婳笑出了聲:“說好的,不許出事!”

寧靖河頓了頓。他似乎有很多話要叮囑女兒。關于母親,關于夫人,關于婷兒,關于她自己,關于明兒……只是,一切到了嘴邊,只剩了一句:

“婳兒,萬事小心。”

他相信,這個他引以為傲的女兒能夠處理好這一切。

韓王府。

寧娉婷覺着有些怪異。

自從那日後,姬啓恩來她這裏的日子多了許多。她雖肯定他不可能發覺施莫的事,卻還是感到了惶惑。

為了回避姬啓恩的沒話找話,她找了個借口,回了書房,随手拿了支筆作畫。姬啓恩在一旁看她以往的作品,不時發出些驚嘆擾亂她思路。

寧娉婷不傻。她很快從姬啓恩言行中察覺出了真相。為此,她差點沒笑出聲。原因她也能猜到,看看韓王府這副亂象便懂了。

北月與寧府安插來的歲寒在一旁侍立。寧娉婷時不時看她們一眼,确認她們在。她嫁入韓王府前,并未想到韓王府會如此混亂,也就只帶了身邊信得過的兩個普通丫鬟。不料韓王府如此險惡,她入府不久便在各處發覺了毒物。若不是她使錢買通了府中一個嬷嬷,她說不準已經中了毒。因此,這次到她身邊的這個歲寒是個懂醫的,拳腳功夫也不錯。

姬啓恩絮叨了半晌,見寧娉婷始終不答,索性放輕了手腳,緩慢向她靠近。北月與歲寒對視一眼,歲寒搖了搖頭。

姬啓恩走到寧娉婷身後,第一眼看見的是她瑩白的耳垂。其上點綴着一只祖母綠,沉靜平和一如她本人。而後,他注意到了那只精巧異常的白玉鼠鎮紙。再然後,他看見了綻放在宣紙之上的一叢蘭花。

他剛剛的驚嘆并非虛情假意。寧娉婷這個“才女”的稱號,分量遠比他想象的要足。

心念一動,他忍不住伸手攬住了寧娉婷。而後,他在她耳邊輕喚道:“婷兒……”

寧娉婷手一抖,蘭花毀了個徹底。

姬啓恩伸手前,寧娉婷正畫得入神。

她确乎是熱愛書畫的。這一點,也是她與寧姽婳少有的相似處。她二人的居處,別的要求不多,書房一定要有,而且配置要足夠好。筆要好筆,墨要好墨,紙要好紙。不一定要名貴,但品質一定要高。對于硯、鎮紙之類,二人的要求倒不高。只是其餘的都備了好的,往往也就一并送了好的,反正寧府也不缺這些錢。那只白玉鼠鎮紙和一只白玉兔鎮紙、一只白玉犬鎮紙是一塊美玉雕成的,是寧靖河征戰歸來帶給子女的禮物,正是姐弟三人的生肖。

因此,被人從背後擁住後,她第一反應是打開這登徒子,第二反應便是心疼這幅畫兒。至于姬啓恩語氣如何、叫了她什麽,都被她一概忽略了過去。因此,姬啓恩被推得一個踉跄後,便看見北月與歲寒奔了過去。北月貼在寧娉婷身邊,二人自顧自讨論起了如何挽救這幅畫,歲寒則不着痕跡地隔開了姬啓恩。姬啓恩氣急,忍不住喚道:“寧娉婷!”

寧娉婷微怔,稍稍回神,轉頭問道:“怎麽了,世子殿下?”

她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家暴了丈夫,不由有些歉意地道:“抱歉了,世子,妾身作起畫來由不得旁人打擾,便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停了筆。方才驚擾世子了,妾身來日定當致歉。只是此時,妾身需要挽救這幅畫兒,還請世子稍事休息。”

姬啓恩一怔,莫名有些憤怒:“難道本世子還不如一幅畫重要嗎?”

寧娉婷沒有回答。

只是,她平靜地注視着他,漂亮的柳葉眼中毫無波瀾,仿佛他是個毫不相幹的人。

而後,他看見,她平靜地露出微笑:“世子殿下身份尊貴,何須與紙墨相較。”

姬啓恩想,他知道答案了。

他轉身,丢下一句“我今夜回來”,而後倉皇離開。

寧娉婷面色微變。見此,歲寒忙道:“小姐不必擔心,奴婢可以用藥讓世子睡去……”

“一次可以混過去,但他既然有了這個心思,混,是混不過去的。”寧娉婷注視着桌上的畫,惋惜道,“可惜這幅畫了,改不好了,難得我有了靈感……”

歲寒有點懵。北月朝她一笑,輕松異常地搖了搖頭。

當夜,世子與世子夫人激烈争吵,世子摔門而去。

天色漸亮。寧姽婳注視着窗外,露出了一個微笑。

“小姐,您為何不直接邀請狀元郎來寧府做客,反而要隐姓埋名前去拜訪?”映葭有些困惑。

泛菱敲了一下她的頭,道:“說你傻,你還真傻?邀請狀元郎來府中,不是明着勾結朋黨麽?皇上最忌諱這個。”

映葭不通政事,依然沒能聽懂。弄不懂就不懂,她依然認真做好了準備,扶着小姐上了轎。

先前,寧娉婷是求寺中耳目幫忙遞的信,并未透露身份。寧姽婳借用了寧娉婷的人,與施莫約好了時間。

已是農歷四月中旬。按理,此時早該有些夏日之感了,然而這幾年的夏季都是姍姍來遲,極其短促,倒是冬日愈發長了。寧姽婳已得了消息,以游牧為生的北豿所放牧的牲畜多有死傷,北豿諸人已連續幾年生活艱苦,不得不南下掠奪。這倒也符合她在現代史書中讀到過的游牧民族活動規律。

走了幾步,清風拂過,竟還有幾分涼意。寧姽婳習武之身,并不怕冷,也就沒有什麽反應。倒是兩個丫鬟抖了抖,腳步變得細碎而快速,以求驅走寒意。

三人走得低調。此時天色尚早,街上沒什麽人,她們又刻意走了偏路。然而寧姽婳并未料到,到達約定的酒樓時,施莫已經在了。

送出的信中,她只說“談談閣下與若婉之事”,并未細說。因此,觸及施莫緊張的眼神時,寧姽婳險些笑出了聲。

他以為她是誰?“若婉”的長輩?

施莫一愣。顯然,他并未料到,與自己相約的竟只是一位富家小姐。驚訝之餘,他隐隐提高了警惕。

這位小姐……似乎還有些面熟?

寧姽婳不動聲色地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而後,她平靜地露出了一個微笑:“仰慕已久,施公子。妾身姓寧,排行第二,京中人多喚妾身寧二小姐。”說話間,她舉止優雅地落了座。

施莫微驚,道:“莫非是……寧将軍府上的那位寧二小姐?”

寧姽婳颔首,道:“正是。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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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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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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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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