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空桑山
空桑山的奇特之處,大概只有身臨其境才能夠感知出來。
明明外表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大山,一進入到山裏,越是往深處行走,那種陰森詭谲之感愈發濃厚。
碧火天冰湖與之比起來,果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鄭之湄嘗試着去尋找這山中的生靈,借此探探情況,可未曾想,方圓好幾裏之內,幾乎沒有半點活物。
腳踏之地每一寸土壤都是肥沃難得的黑土,可周圍的樹木盡數都是沒有葉子的,光禿禿立在那裏,黑得跟張小凡手中那燒火棍一個色調,一派冬日的蕭瑟之意。
這時候她買下的面紗起了大用,在上面禦上水系法決,還能破開那有些難聞的瘴氣。
“等一下!”
“怎麽了?”衆人停下腳步,回頭看突然出聲的鄭之湄。
她捂着耳朵,眉頭緊鎖,“前面有蝙蝠。”
“蝙蝠?”曾書書看了前頭一片迷茫的茂林深處,“不會吧,古卷有記,萬蝠古窟的蝙蝠都是晚上才出來活動,雖然這裏沒有陽光照射進來,但現在是實打實的白天。”
“是真的。”鄭之湄肯定說,“跟年老大豢養的那些血鴉是一樣……”
“來了。”林驚羽看向前方。
鳥類撲騰翅膀的聲音越來越近,不稍一會兒,烏壓壓一片黑霧朝他們襲來,卷有濃重的血腥之氣和惡臭。
衆人悉數祭起法寶,抗擊着朝他們攻擊的血蝙蝠。
“書書,你不是說它們是晚上才活動的嗎?”燒火棍一頭被幾只蝙蝠銜着,欲将主人帶離地面,卻被林驚羽一劍破開。
“我哪裏知道!”曾書書一邊回答張小凡的話,一邊顧自說着,“可就算是晚上血蝠也是不會出萬蝠古窟的,它們就是守護在那兒的……怎麽還越來越多了!”說着,軒轅出鞘,紫色的光輝頓時将五個人籠罩在一起,形成獨立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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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之湄看着無數黑色的小東西撲騰着翅膀撞擊在這半球型的外方,碰到軒轅劍氣的剎那絞做一團黑煙飄散。可仍有前赴後繼的血蝙蝠撞上來,一雙雙血紅的小眼睛密密集集地閃着,看得她渾身一個激靈,惡心作嘔的感覺直直從胃裏翻湧上來,只能把面紗拿下來擦拭之前滴上來的污液。
難受的不止鄭之湄一個。
陸雪琪蹙起美麗的秀眉,扯下臉上的白紗去清理白裙下擺的污漬,恨不得要把那些髒東西盡數弄走。
“這得有多少蝙蝠啊?我們不是還沒到萬蝠古窟嗎?”張小凡愣愣地仰頭看着上方,“之湄,你有什麽辦法?能跟它們說說話嗎?”
她嫌惡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連連擺手,“太多了……”
太多了。
她要怎麽用通靈之術,蝙蝠的聲音本就尖銳刺耳,這麽多,還不得把她轟炸死?
就在衆人準備強破之際,有一方向的蝙蝠剎那間消散,軒轅的紫芒之上又加了萬道金光,無數蝙蝠轟然變成一灘血水,滑着結障落下。
“幾位施主可是青雲門的師兄弟?”
幾丈之外出現了四人,三男一女,其中兩人都是身着□□,和尚打扮,而那對男女均是香紅色服飾。
眼見這圍攻消除,曾書書收回佩劍。
可他這一收,結障消失,堆積的蝙蝠屍體齊齊湧到了他們站立之處,鄭之湄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一輕,就被陸雪琪帶到了幹淨完好的空地之上。
以曾書書打頭,與天音閣和焚香谷衆人寒暄一番後,才弄明白事情始末。
原來的吸血蝙蝠确是夜間活動無疑。
然昨夜兩路人率先進入到古窟打探,仙家功法高深,抗擊之下無意中解開了在洞口之上專門給血蝙蝠下的封印,讓一貫守護栖息地的百年蝙蝠逃了出去。
四人追趕了一整夜,到這時,方才用輪回珠絞殺了最後一批。
“……阿彌陀佛。”年輕白淨的和尚打一佛禮,“慚愧,實在是慚愧。”
“哪裏哪裏。”曾書書嘴角噙着笑,“還未謝過法相師兄出手相救。”
法相一一掃過青雲門的幾人,目光清澈明亮,“軒轅劍不愧是正道至高無上的法寶,在這瘴氣之中,光芒萬丈,貧僧尚在幾裏之外就遠遠地看見。”
曾書書終于有一點珍視這神劍的意思,不再是胡亂将其扔在一邊,手中也沒了他常拿手中的描金畫扇,而是抱劍立在一邊,謙虛說:“說到光芒萬丈,哪裏比得上師兄你的輪回珠。”
法相繼續道:“上一次見到天琊神劍,還是幾十年前水月大師親上天音寺的時候,想必這位師妹定是門中翹楚……”他又把目光落在未置一詞的林驚羽身上,“倒是這斬龍,已經有數百年未出世了,沒想到今日有幸能讓貧僧見到。”
林驚羽拱手一禮,并沒有多話。
法相嘆道:“師兄們所持都是正道至寶,修為高深,是在下獻醜了。”
“法相師兄何出此言。”李洵開口道,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說出來的話有些逼人,“這麽多人手持至寶,連區區蝙蝠都對付不了,談何高深。”
此話一出,連向來和善的曾書書都不禁沉下了臉色。
陸雪琪走上前來,手中藍劍橫在身前,“那我便讨教一下李師兄的九陽尺。”
正教三大門派——
青雲居首,正道領袖;天音寺是禮佛之地,難管人間世俗;焚香谷長處南疆十萬大山,最是神秘缥缈。
且不說師輩們之間曾有什麽樣的交情,眼下這九個人,均是第一次相見。
在自己的門派中,誰不是受盡師尊青睐,有點傲氣是難免,可像李洵這般心高氣傲之人,鄭之湄還未曾見過。
自家的首座們都是說錯了的吧,說起目中無人,雪琪師姐和林師兄是萬萬不比不上對方的。
她是知道自家師姐的性子,原本就被那些沾滿妖邪之氣的蝙蝠弄得一肚子火窩在心頭,眼下又當中被人挑釁,甚至辱及了師門,師姐哪裏肯讓。
再說了,他們又不是破不開那血蝠,總要先看看情況,還未來得及出手就有天音寺的法相出手相幫了。
書書師兄一個“救”字,實乃客套話罷了。
“師兄。”燕虹在李洵身側出聲道:“如今血蝠已除,大家身上各有污穢,還是先稍作清理和休息。”
李洵看着陸雪琪,不知道在想什麽,收起手中的九陽尺,說:“是我妄言了。”
法善大笑一聲,原本就濃眉巨目、身材魁梧的他,此刻更添一份江湖人的豪爽,“這空桑山裏空氣是瘴氣,水卻是清水,東南方向一裏處有一彎小溪,大家休整一番再商議如何進那古窟。”
“阿彌陀佛。”法相又打一佛禮,“貧僧也想跟青雲的師兄們暢談功法。”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仿似多看了兩眼林驚羽和張小凡。
小溪溪流淙淙,清澈的水流如鈴铛叮咚。
鄭之湄解開衣帶的時候才發現腰間別着風回峰的乾坤袋,這才想起來曾師伯交給她的任務是什麽,看了一眼在幾步之外洗發的燕虹。
三個女兒家因為不方便,所以幹脆走到了上游,這裏樹木茂密,下游又有同道的男弟子們守着,也無妨。
鄭之湄和陸雪琪同門師姐妹,一起洗浴的情況也是有,此刻也不覺得難堪。反倒是那燕虹,內斂自持地避着她們,看上去有些腼腆。
“燕師姐。”
“何事?”
鄭之湄看着對方幾乎是瞬間就幹了的頭發,有些歆羨,“聽聞焚香谷擅炎陽之力,青雲曾在碧火天冰湖收服了一頭火麒麟,師門命我将它交到焚香谷手裏。”
燕虹不知道該怎麽去看那盈盈一水間的貌美女子,只好把目光移開,說:“此事我與師兄出谷前,師父也有示下,妖獸橫行,必要将它封印在十萬大山。”
十萬大山。
鄭之湄默默縮了回去。
其實,也只是一只走錯了道路的動物而已,像靈尊那樣鎮守青雲,為焚香谷所用不好嗎?非要把它投到那種多兇獸猛禽、多惡瘴毒物的蠻荒之地。
也怪可憐的。
當然,這些話也只能夠想想,她可不會說出來跟焚香谷的人争執。
“之湄。”
聽見陸雪琪叫她,鄭之湄回過神來,“怎麽了,師姐?”
“這是什麽?”
她定睛一瞧,浣洗衣裙的動作瞬間僵住。
糟了。
那個是……
陸雪琪掃了一眼那一角白色布料,似是想到什麽,“是上次在碧火天冰湖林師弟給你用來包紮傷口的?”
她點了點頭,上面的龍紋青松圖案本就是龍首峰的象征,就算她否認,也是不行的吧。臉頰忽然有些發燙,燒得脖子間都有了淡淡的粉紅色,映得她衣衫半褪、青絲打濕下的容顏有了嬌媚的昳麗。
陸雪琪看着她,想到了多年來師姐文敏一直都不敢開口跟師父說宋大仁師兄的事情,欺霜勝雪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師父不喜歡田師伯,可也不見得有多喜歡蒼松師伯,這件事,你好自為之。”
“師姐,你誤會了……”
好自為之。
怎麽就好自為之呢?
鄭之湄在心裏狡辯着,看到師姐背過身去繼續洗浴,趕忙把整理好衣裙,把衣角塞進懷裏,又把鑄犁軟劍放至腰間圍好。
又沒有怎麽樣,她不過,不過是留了一方布料在身邊而已,能說明什麽呢?
等到她們重新回到下游跟其他人會和之後,鄭之湄居然都不敢去看林驚羽的臉,處處避着跟他目光對視。
豈料她的态度古怪又心虛,自有旁人看在眼裏,反而惹得林驚羽朝她多看了兩眼。
真是沒出息啊,她想,不行,找個機會一定要跟師姐好好解釋清楚。
金綠色的乾坤袋還是到了曾書書手上。
畢竟,也只有他熟悉要怎麽操作。
鄭之湄心裏想,既然書書師兄喜歡,幹脆就放在他那裏算了,省得她一個不在意還弄丢了。
乾坤袋口一道火光乍現,瞬間就到了李洵的九陽尺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洵收好了自己的法寶,回過頭去看鄭之湄,貌似無意地問:“聽聞鄭師妹懂得獸語?”
想到這人剛才倨傲的态度,她作謙道:“只是我平日裏照顧山上的靈尊,掌門師伯為了方便故而将通靈之術傳給我,可我學藝不精,實在羞于出手。”
李洵點了點頭,轉而對法相繼續說着他們剛才的話題:“無論鬼王宗是否時隔百年想要再度收複各支派,但是魔教天書,萬萬不可落入鬼王宗的手裏。”
法善附和說:“也不知道萬蝠古窟裏如今還有哪些魔道妖人,黑心老人創下的地方,切不可讓它現世。”
李洵看向青雲衆人,“青雲既是正道領袖,不如由各位打頭陣,也好讓我們看看青雲道法。”
林驚羽執劍迎上對方的目光,長身玉立,周身泛起青綠光芒,以碧劍的龍吟來回應李洵的話。
于此同時,陸雪琪、曾書書均是仗劍挺立,包括鄭之湄和張小凡,五人并肩而立,統一的青雲裝束,山中越來越濃的瘴氣到了他們跟前,都有了消散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拔河回來~
厲害了我們隊伍,前兩年第一場就淘汰,今年居然有前四,拿了三等獎!
不容易不容易,感覺手都被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