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攻與守
次日清晨。
雲海廣場上早早地便站滿了人頭。
淡淡雲氣虛無缥缈,迎着初升的朝陽,照得人滿心愉悅。
小竹峰一衆女弟子的姿色哪怕放在塵世間也是絕色,這時候衆人俏生生地站立在一處,引得其餘各脈的弟子不由多看了好幾眼。
換了一張床,換了一個枕頭,雖然長門西廂的布置比起小竹峰的雅致來說粗糙得多,但因是和小詩還有芳菲師姐住在一屋,鄭之湄倒也休息得自在和暢快。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她把山藥和荔枝一起收拾過來了。
原因簡單,無非就是擔心這幾天沒人顧得上它們,沒人給它們喂食,也沒人給它們換水,等到回去的時候估計它們白色的小鱗片都要長青苔了。
可兩個小家夥從小詩嘴裏聽說,自己是要把它們送給水麒麟吞入肚腹的,嚷嚷地叫了昨個兒一個下午。
她早已不對它們設防,魚音細喏,吵得她頭疼極了。
還真有沖動立馬把它們丢進碧潭裏。。
最後百般跟它們保證,怎麽把它們帶來就怎麽把它們送回去,這才罷休。
這樣的結果就是,昨天都沒來得及過一遍道法,心中總有些沒底。
“之湄之湄!”
被點到名,鄭之湄循着聲音看去,原來是曾書書,還和大竹峰的人站在一起。
等到走進幾步,她就被張小凡身邊一小猴一大狗吸引了目光。
那大黃狗她是“聽”過的,想來就是田不易師叔養的那只“大黃”,可趴在人肩上的小猴,莫非就是曾書書說的三眼靈猴?可怎麽看,都是一只平常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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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湄師妹。”曾書書手中又打上了折扇,紫輝的軒轅卻被扔棄在一邊,兀自在離地面幾寸的上方緩緩轉動着,“你上次說要幫我向小灰說好話,可還算數?”
“自然。”她看着那只猴子,對方也眨着轱辘圓的眼睛看着它。
如果說之前“鄭之湄”這三個字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話,那麽碧火天冰湖火麒麟一事和昨日碧潭邊一事,可謂讓她出盡了風頭。
已經有好些男弟子也挪步到這邊來,靈尊他們不敢靠近,一只猴子還不敢嗎?他們也想知道這個小竹峰的師妹,到底有怎樣通靈的本事。
“你叫小灰是嗎?”她笑盈盈地開口:“書書師兄好像很喜歡你,可你怎麽就不待見他呢?”
小猴子從張小凡的左肩跳到了頭頂,又跳到了右肩,嘴裏“咯吱咯吱”的。
鄭之湄一愣,随即掩着嘴清笑了起來,如同山間流淌而過的泉水叮咚。
見到她這般作态,曾書書好奇了,“小灰說什麽?”
“小灰說……小灰說你金玉其外而敗絮其中,油嘴滑舌活像個神棍子,別帶壞了小凡。”
“什麽!”曾書書垮下了臉,下一刻以扇敲額,做出了傷心的狀态,“小灰啊小灰,我這麽喜歡你,你居然就這麽看我……實在是傷心吶!”
“唧唧——吱——”小灰以手搔首,又跳到了大黃身上,絲毫不理會那矯揉做作的人。
鄭之湄安慰他,“小灰喜歡老實本分的人,大概是師兄你聰慧過人,讓它嫉妒了。”
曾書書英眉一挑,“師妹這話,我喜歡聽。”
“哼!你就喜歡聽人奉承!”
一道雄渾的話響起,原本還喧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主動讓開了一條大道。
原來,是各脈首座及長老們到了,方才說的人正是曾叔常。
鄭之湄腳底生風,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到師姐們身邊,也顧不得在這中間撞到了人,匆匆甩下一句“抱歉”後,快速縮在文敏之後不敢去看那邊的情況。
她可不會忘了師父最讨厭大竹峰的人了,這樣堂而皇之地跟他們站在一起,即便有靈兒師姐在,師父也會是不喜的吧。
直看到師長們盡數落座在上首的觀武臺,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鄭之湄才注意到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等等。
讓她想想。
剛才撞到的那個人……
通身白衣,腰間是藍色緞綢,繡着淺色的松針葉圖樣。
這不是——
她慢慢地扭動着脖子,果然看到一行挺拔如松的年輕男子中,看着她的人赫然就是林驚羽。那目光,波瀾不驚,清峻似秋水,一如他手中的碧劍。
倏地,低下了頭。
雙頰上燒起的溫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子。
怎麽就——又是他啊!
鄭之湄繼續挪動着腳步,往師姐們之中又挪進了幾分。
她在心裏重重地嘆氣。
沒有什麽太大的上進心,功法也不出挑,抛開那天生與動物相諧的能力,細細數下來鄭之湄的各方面表現,唯有表面上端莊的內斂自持是她做得最好的一樣了,那還是文敏師姐長年言傳身教的影響之下才有的。
小竹峰的姐妹混得熟了,有什麽外人不知的缺點暴露得一幹二淨尚且不提,可是眼下,在別人眼裏,她好像成了毛躁又不莊重之人。
第一次可是說是無心。
第二次也可以說是無意。
可第三次,她真的不好意思張那個開口,說自己沒有看路。即便,她是真的沒有看路,她也真的不是故意的。
空曠的廣場之上,擺了八處擂臺。
鄭之湄原以為,八處擂臺,六十三人,自然是要分四批進行比賽的,如此,也可以适當地分散人流。
卻聽得蕭逸才站在正北坤位的武場之上宣布,第一輪會武是分四批沒錯,每天一批,一批十六人,為八組。而今界七脈會武,卻只開一處擂臺。原來,各位首座及長老都想要好生瞧瞧門中弟子的實力,欲一場不剩地看完所有比賽。
于是,離該位最近的四方擂臺,盡數被弟子門占領,都想尋個開闊的視野好生看待七脈比武。
鄭之湄的心情一點都不好。
人流這樣集中,就意味着,她要在這麽多人面前……
哎,不提也罷。
于是接下來的比武,任憑田靈兒和申天鬥打得如何激烈,曾書書與自己通脈師兄對戰如何一邊倒,落霞峰一新晉弟子如何與長門的師兄膠着不下,鄭之湄一直處在一股緊張的情緒狀态中,全然不顧周邊的喝彩與唏噓。
“還好嗎?”就站在她身邊的陸雪琪看着師妹神态古怪,開口詢問。
“沒事沒事……”她擺了擺手,“比賽快開始了,我有點緊張。”
陸雪琪沒什麽表情,也想到了師妹第一場要比試的對手,看了一眼龍首峰那邊,“我倒是想和斬龍劍交交手……之湄你,做好自己就好。”
“嗯,我知道……”她支吾着,“我知道,輸給林師兄不丢人……但是我好久都沒有在師父面前與人對戰過了。”
這話是真。
青雲道法注重自身的錘煉與參悟,對抗對戰這樣的事情大多每隔個半年一年的才會在各脈進行一次,當然也有師尊自己指定徒弟來比試這樣的狀況。
上一次,上一次鑄犁劍跟人交手還是去年的事了。
她敗給了落英師姐。
“你是小竹峰的第一場是吧?”小詩将頭湊了過來。
鄭之湄沉着臉色點了點頭,“我覺得……師父要不高興……”
縱然她萬般忐忑,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
聽見蕭逸才口中報名,她呼了一口氣,定了心神,邁步往臺上走去。
相比于之前幾人飛行而至,鄭之湄和林驚羽倒是不約而同選擇了步行而上。
兩人對着師長們行禮而畢,她抽出軟劍,銀白的仙芒映得她肌膚勝雪,宛若出綠波的芙蓉,滢滢涴涴,帶動着還有些清清的山谷風都溫柔了起來。
盡力就是,沒什麽的。
她這樣告訴自己。
“請林師兄指教。”
“請。”林驚羽将手中的斬龍劍橫在身前,上好的模樣芝蘭玉樹,眉宇之間極盡清雅逸毅之色。
頃刻之間,兩身白衣已經錯身交織在一起。
觀武臺上,衆人緘默不言,這一次,倒是道玄率先慈聲開了口:“我就是喜歡鄭師侄不卑不亢又不溫不火的性子。”
“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水月開口,語氣淡漠,眼底卻有絲絲柔光,“私下裏小女兒心性,哪有她們師姐半分秀麗端莊……剛才上臺前,還指不定慌亂害怕成什麽樣子。”
“她第一次參加七脈會武,慎重對待也是應該的。”
曾叔常靠在木檀椅背之上,肯定說:“之湄的抵守之術倒是修煉得極好。”
蘇茹坐在田不易身邊,也附和着師兄的話,“難怪掌門師兄喜歡,之湄的抵守之術倒比常箭師侄還要好上幾分,正合她的性子。”
“只一味防禦而不進攻,也是無用。”蒼松說道,“鄭師侄離以守為攻的境界,還差的遠啊。”
商正梁笑說:“以守為攻,師兄倒說得輕巧,試問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夠做到以守為攻……何況,這還是在以攻為守的斬龍面前。”
水月淡淡地開口,聲音很輕:“可惜了,今日看不到斬龍出鞘了……”
鄭之湄堪堪避過斬龍的攻擊,反手一劍纏上了碧色的劍身,或者說,是劍鞘。
低沉的龍吟輕揚,好似碧劍之中真的藏了一真龍,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只是她從一開始就有些疑惑,它在猶豫些什麽,明明想要破勢而出,脫了這劍鞘,卻依然被縛住,威力大打折扣。
銀白的軟劍纏了三圈,她只覺得握住劍柄的手掌被震得發麻,一直麻了半個肩膀。
“叮——”
鑄犁劍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好看的弧度,鄭之湄順着劍影看去,陸雪琪擡手接住了軟劍。
再轉頭,斬龍劍指咽喉,青光乍然消失。
“鄭師妹,承讓了。”林驚羽收回長劍。
“是師兄承讓了。”她垂眼看了一眼斬龍劍,“若不是林師兄讓着我,我撐不到現在的,不過——”她話鋒一轉,淺笑莞爾,“下次對敵,師兄還是不要讓了,只怕這樣謙讓的事情做多了,斬龍也要生氣的。”可能是交手的緣故吧,好像是能感受到斬龍的心意,她這樣解釋對招過程中的疑惑。
林驚羽一愣,沒想到她會看出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話,只是下颚微點,算是回應。
而真正讓鄭之湄覺得徹底松了一口氣的,還是比賽之後水月的那一下下颚微點。
算不算,是認可?
是吧,是吧。
于是小詩十分不解地看着輸了比賽的人反倒喜滋滋地從雪琪師姐手裏接下法寶,半點沒有輸掉比賽之後的沮喪。
“有什麽好沮喪的。”鄭之湄坦然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詩立馬“哼唧”:“也不知道是誰上前緊張成那樣……”
她挽上姐妹的手臂,“第一次見這麽大場面,緊張是正常的,你也放輕松,真沒那麽恐怖,站在臺上,你就當下面的人都不存在好了……你不是想在七脈會武上驚豔四座麽,功法是不行了,但是其他的還是可以的,你帶了那件藕荷色的衣裳吧,明天起個大早,我幫你梳妝。”
“嗚……”小詩将頭靠在她肩上,“之湄,你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取南疆極苦之地萬載綠晶所鑄……”
南疆綠晶,該怎麽用斬龍劍這個梗呢,果然還是用感應這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