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貴女獨步天下
出乎車夫的意料,這一路上刁蠻任性且得理不饒人的小郡主都十分安靜且配合。不知小郡主已經被換了個芯子的車夫只當小郡主這是知道自己已被安城王府抛棄,今後只能夾着尾巴做人,不由得心生輕視。
顧淩霄倒是不嫌棄這怠慢自己的車夫。車夫讓她用幹巴巴的粗粝胡餅就冷水吃,她就吃,也不去眼饞車夫手裏的肉幹。夜裏車夫自己找店家投宿,把她扔在青蓋小車中不許她出來,她也就睡在青蓋小車裏不出聲不動彈。
車夫如此磋磨一個小孩子,還自诩這是在為以前受小郡主懲罰的下人們出氣。他心裏的小算盤很簡單,無非就是要讓這個驕縱妄為的小郡主明白她現在的身份還不如一只掉毛野雞。要是顧淩霄氣病了,死在了路上,他就是為王爺與王妃出了大氣,回去禀報了王爺王妃指不定還能拿一筆賞錢。要是氣跑了顧淩霄,那安置顧淩霄的銀錢財物他便能盡數貪墨,再栽贓到顧淩霄的頭上,說是偷跑的小郡主自己帶走了所有的細軟。
車夫想得雖好,可他決計想不到顧淩霄修仙三百年,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苦修。只有又幹又冷又塞脖子的胡餅吃對用慣了山珍海味的小安樂來說确實是一種羞辱折磨,但對顧淩霄來說不痛不癢。
小安樂的身體嬌弱歸嬌弱,底子卻是不差的。安城王妃懷她的時候除了憂思過重之外并無大礙,衣食住行又是無一不精。加之保胎安胎藥物的精心調養,小安樂的身體素質能差到哪裏去?
之所以小安樂出生時那般孱弱還是因為安城王妃一懷孕就不走不動,成日床上躺着,又是憂思過重、情緒郁結導致了胎相不穩。為了穩住胎相,禦醫就為王妃開了巨量的保胎安胎藥。
所謂物極必反,王妃喝多了保胎安胎的藥,肚子裏的小安樂反倒深受其害。她呱呱落地後就遠離了那些個藥物,身體這才自行調養逐漸好了起來。但小安樂身體孱弱的印象已經根植在安城王妃與安城王的心裏,兩人怕女兒磕着碰着,簡直把小安樂當瓷娃娃在養,便把小安樂養成了這麽個豌豆公主。
小安樂性格暴躁沒耐心除了是教養的問題以外,和她在娘胎裏被大補過頭也有關系。可惜這一點安城王妃與安城王并不知道。
根據小安樂的身體狀況還有造成她這種身體狀況的理由來推斷,顧淩霄能确定小安樂确确實實是安城王與安城王妃的親生女——如果小安樂真的是那丫鬟讓接生婆子偷換出“太子”的“貍貓”,她壓根兒不會有這樣一具根骨極佳的身子。
那丫鬟不受寵愛,心氣之郁結較之安城王妃只會更甚。她又是早産,早産的嬰孩很容易出現胸悶心慌氣短等病症。即便早産的嬰孩非常幸運的沒有這些毛病,那生了早産兒後很快就死去的丫鬟哪裏能照拂到自己的孩子?
一個沒有人看管照拂的早産兒真的能活下來嗎?一個連孩子都沒法足月生下來的丫鬟真的有足夠巨大的能量,能夠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指使一個接生的穩婆用自己的孩子換出安城王妃的孩子嗎?穩婆又不是傻子,哪裏會不知道得罪王府、得罪王爺王妃是什麽下場。即便一個不受寵的丫鬟能拿出買命錢,穩婆敢拿冒掉腦袋的風險去偷換孩子嗎?
顧淩霄覺得安城王妃與安城王挺可笑的。究竟是什麽讓他們一葉障目,蒙蔽了他們身為父母的眼睛?是對兒子的渴望,還是下意識裏認為自己不可能會生出小安樂這樣恣肆妄為、任性可怕的孩子,他們的孩子應當是儒雅溫和、高貴聰慧的……對,就像那個上門兒子一般。
不過是因為小安樂出生時較為孱弱,而安城王妃養胎養得很好,不應生出孱弱的孩子。那自稱是世子的男孩兒上門後安城王下令徹查兩個孩子身世時又“正巧”抓到了當年給王妃接生的穩婆,穩婆受不住刑“招了”當年的事情。安城王與安城王妃就信了自己放在身邊養了九年的女兒不是親生女。
不過這些也不關顧淩霄的事。小安樂并沒有想過要重新奪回父母的愛,也沒想過要奪回她郡主的身份。她甚至沒有“報仇”這種概念。
顧淩霄接管了小安樂的身體,只管吃好睡好,慢慢地增強體質。至于今後要怎麽做,那是今後的事。
幸運的是小安樂雖然沒有田桂花能看見福禍運道的眼睛、能定人吉兇命運的嘴巴,她的身體卻很适合修習無量宗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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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想修仙,錘煉肉.體是必須的。因為修仙的最終目标是挑戰九重天劫,并在天劫中不死。無量宗的功法一進門就是增強體質、錘煉肉.體的內容,這正好就是顧淩霄現在的需要,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撿起了無量宗的功法。
重頭修習自己已經無比純熟的功法,顧淩霄的進境自然十分迅速。青蓋小車一路往西南方向走,走到第六天時顧淩霄已經突破第一重小境界,身上的淤青漸消。第十一天時顧淩霄突破第二重小境界,力氣有所增長,整個人完全擺脫了豌豆公主瓷娃娃的狀态。
第十二日顧淩霄發覺車夫帶着她拐進了一個小村子裏。她們一路上都在往西南走,這個村子卻不在西南方向,又因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看起來十分封閉。
顧淩霄看了鬼鬼祟祟的車夫一眼就明白了——看來是她這些天太乖巧太配合,以至于養大了這車夫的膽子,準備當她是軟柿子。
車夫見一身布衣的顧淩霄自己跳下了車,忍不住打量顧淩霄幾眼吞了口唾沫。
雖然只是個貍貓,但不愧是被千嬌百寵着長大的貴女啊。不過九歲就已經顯露出花苞一般的稚嫩風情。別的九歲孩子還頂着一頭亂草似的黃毛,她的一頭長發已經是又黑又亮,就跟緞子似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嫩生生的面龐白皙無暇,還從中透出些健康豐潤的粉來。就跟桃花粉白的花瓣兒似的,你只要一看就會忍不住去猜她的臉頰皮膚該有多柔軟,摸起來該會有多好的手感……
即便頭上已經沒有了繁複奢華的金釵步搖,身上亦無珠寶镯子,就是衣服都不過是粗布麻衣,小姑娘依舊跟雲端上的仙女兒似的,每一步都像是會踏在人的心上。
想到自己前些天以“換幹淨衣服”的.名義讓顧淩霄脫了那身錦緞襦裙給他,車夫忍不住想那套裙子他在上個鎮就賣了十兩銀子,等把這貍貓給賣出去了——
絲毫不知道自己只賣了十兩銀子的裙裳其實光料子都不止三百兩,沒見過什麽世面的車夫咕嚕嚕地轉動着眼球,心想自己這一趟賺大發了。只可惜這貍貓性子不好,帶她回自己家恐怕家宅難安,否則他還真想嘗嘗金尊玉貴的貴女的滋味兒。不過也沒差,貍貓性子不好外貌好啊。把她高價賣給不知道她性子不好的人家,他拿上錢就能回去娶媳婦兒了。
想罷車夫嘿嘿一笑,在村子中心那顆大榕樹下翹腿一躺就等着村子裏的富戶來“取貨”。
這富戶在鎮上就看中了跟着車夫的顧淩霄,也是他塞錢給車夫,說服了車夫讓他把顧淩霄當貨物賣掉。
——一個九歲大的女孩兒哪裏跑得出一個都是同姓人的村子?進了村子也就和死無對證差不多了。只要車夫嘴巴夠緊,那他們之間的交易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人知道。
顧淩霄這個小郡主每天就吃鳥食那麽大一點兒東西,人也是細胳膊細腿兒看起來風一吹就會飛到天上去,車夫對她放心得很。他靠着榕樹打起盹兒來,看都懶得去看着顧淩霄。
顧淩霄也挺自在的。她和所有手閑腳癢的小孩子一樣這裏摸摸大榕樹的枝幹,那裏折一折大榕樹的氣根。她很快就找到一根趁手的氣根輕輕地折了下來,像拿馬鞭一樣把那根氣根放在手裏拍拍。
村裏人從來沒有見過車夫和顧淩霄,顧淩霄和車夫也不像是父女兄妹,加之顧淩霄那令人驚豔的外表,來來往往的村人都忍不住多看顧淩霄與車夫幾眼。顧淩霄就在村人們的注視下走向車夫。
空氣中忽然傳來“噼啪”一聲脆響。這聲脆響聽得村人們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被顧淩霄當頭一氣根打在臉上的車夫更是捂着臉戰戰兢兢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小安樂在安城王府可沒少拿鞭子打人。她不高興了要打人,無聊了要打人,府中下人不管是誰做了什麽她只要雞蛋裏挑骨頭一樣能打人。只是她力氣小、身子又纖細,打人也不疼,府中下人就故意裝得特別疼,像是被打的很嚴重,每次一挨小安樂的打就哆哆嗦嗦地跪下高呼饒命了。
小安樂脾氣暴躁,但也不是不辨是非。她當然知道下人們就是在演戲糊弄她,可她每次一聽下人們大驚小怪地山呼饒命她就開心了,因為下人們向她高聲求饒的時候是她感覺自己最有能力、最有威嚴的時候。
小安樂非常沉溺于這種支配感。
顧淩霄一氣根下去就知道自己受了小安樂的影響,因為聽見車夫那一聲慘嚎,看見車夫捂着臉對着她哆哆嗦嗦眼中全是驚恐的模樣,她居然感到很享受。這是對事物鮮少有執着的她第一次産生這樣的感覺。
固然顧淩霄有些不适應這種感覺,但不得不說這種“享受”帶來的快樂确實能夠讓顧淩霄感到心靈上的慰藉與安寧。
她從上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發覺自己某些記憶丢失了,且丢失的記憶大部分是上個世界裏的記憶。顧淩霄想這應該是她穿越不同的世界還更換了不同身體的後遺症。
究竟自己丢了哪部分的記憶顧淩霄并不清楚,不過她并不是很在意。畢竟會被她遺忘就說明那些記憶不是很重要的記憶——你看她無量宗的功法不就記得一清二楚?因為這是她認為重要的東西。
“明人不說暗話,這一鞭我只是小懲大誡。若你繼續執迷不悟,我今日便把你活生生打死在這裏,也方便你死不悔改。”
顧淩霄笑得陰狠毒辣,渾不似個九歲孩子。可配上天仙般的外表,她這幅模樣反而令人神魂傾倒。可見人對漂亮的人真的沒有底線,有的人還就喜歡被漂亮的人殘忍的對待。
那車夫一下子軟了膝蓋,他沒法思考顧淩霄是怎麽發現他起了歪心思的,他也不知道顧淩霄纖細瘦弱的身體哪裏來的這麽大力氣,能把他打得這麽疼。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居然被顧淩霄強大的氣場給震住了,本能地就發揮出奴才的本色跪到了地上,乖乖聽着顧淩霄發號施令。
輕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車夫,顧淩霄用榕樹氣根拍了拍自己左手掌心:“如何?你是想死在這兒,還是現在就願意帶着我離開?”
“我、我……不,小人、奴才……奴才願意帶郡、帶小姐離開!”
臉上那一條被氣根抽出來的痕跡火.辣辣的,就跟被烙鐵燙了一般。車夫的汗水從額上、脖子上、背上往下流淌,竟是硬生生将他的衣裳濡濕。
顧淩霄點點頭,這次卻不自己上馬車。她一個眼神過去,車夫立刻跪到了車前,腦袋朝下看膝蓋,雙手掌心朝上舉過頭。
顧淩霄踩着車夫的手,腳步沉穩姿态優美地上了馬車,以前的小安樂就是這麽上車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顧淩霄挺佩服這車夫的能屈能伸。這樣也省了她抽他第二下。受到小安樂的影響,她理解了施虐的快樂,但她本質上依舊不是個嗜虐的人,能不抽人她自然會選擇省點力氣。
青蓋小車風馳電掣地出了村子,等不在村中的富商從鎮上趕回,顧淩霄與車夫早就已經走遠了。
從這天開始,顧淩霄的三餐不再是冷硬如石頭的胡餅與不知道幹不幹淨的冷水。晚上過夜的地方也不再是青蓋小車之中。青蓋小車的車底開始墊上了厚厚的棉布,青蓋小車上路時也不再颠簸得像是要把人的胃從身體裏震出來。
又走了大半個月,青蓋小車停在了一處莊子門外,顧淩霄知道,目的地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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