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葉姝和莊飛倆人俱是驚訝, 湊到窗邊去瞧,果然看見封禮禾手提着一根大火腿笑着在朝屋子這邊走來。
待莊飛接了封禮禾的禮物之後, 葉姝問他何時抵達華山。
“前腳剛着地, 後腳就來你這了。”封禮禾上下打量一番葉姝, 問她可受驚沒有。
封禮禾在抵達華山之前,在路上就已然聽說了華山派論劍大會出了意外。他們一群人快馬加鞭好容易連夜趕路, 好容易才在今日趕到了華山。
葉姝搖頭表示一點事兒都沒有,也反過來打量封禮禾的狀态。
“封大哥臉上并無倦色, 很精神呢。”
“對,可不是麽,因為想明白一些事,心情忽然暢快了, 便不覺得累。”封禮禾笑着看看四周, 問葉姝宋清辭人在哪兒,“剛才我好像聽見莊飛說他拖你後腿了?”
“別聽她胡說。”葉姝讪笑一聲。
“姑娘想求劍譜,宋公子卻不讓姑娘上擂臺比試, 只讓我和趙淩上,我倆武功不行,自然就輸了。”莊飛見自家姑娘不說,主動跟封禮禾解釋道。
莊飛不忘跟封禮禾抱怨, 她早就料到這結果了。其實她一直挺不理解宋公子為何要攔着她家姑娘上臺,只靠她和趙淩的武功水平肯定不行。奈何自家姑娘為何一開始沒意識到這問題, 等到比試輸了才反應過來,卻為時已晚。
“宋公子堅持不讓我去比武, 我就以為以侯府的實力,趙淩會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就用不着我出馬,誰知是我想多了。”葉姝解釋她之所以會同意的原因。
封禮禾馬上點點頭,附和葉姝:“原來你也這麽想,其實我也覺得那趙淩似乎功夫不錯,有那麽點兒深藏不露的意思。”
莊飛聽他們二人都這麽瞧得起趙淩,憋着嘴,把嘴拉得很長,一副非常嫌棄樣。
她就沒看出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她慧眼如炬了。常言道‘不管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這一次趙淩徹底顯擺出他的‘能耐’了,她家姑娘應該再不回高看趙淩了。姑娘只會寵着她,莊飛想到這心裏挺美滋滋的。
以後他家姑娘如果跟宋公子結為夫妻,那在下人們之中,她就是最強者了。這當管家,做家仆們的老大,肯定非她莫屬了。到時候趙淩也得聽她的,她非好好‘關照’他一番不可,把髒活累活都給他幹。
葉姝發現莊飛一個人站在那裏傻笑,也不招待客人,便懶得用她了。
她招呼封禮禾進屋喝茶,順便問他金萬兩妻兒被滅口一事查得如何。
“正要和你說這事兒,許對你有用處。此事為揚州城外一夥土匪所為,有一蒙面男子主動上門的提議,讓他們喬裝百姓入城,扮成淩雲堡的刺客去殺人搶銀。
那蒙面男子不僅給了賊匪刻有四安堂标志的劍,引誘他們搶奪金萬兩的家財,且還另外給了他們一筆銀子做獎賞。
這些賊匪不僅拿錢辦事,辦事之時還有更多值錢寶貝可搶,又有現成的計謀誣陷別人,可令他們全身而退,自然非常願意幹這差事。”
封禮禾告訴葉姝,這蒙面男子到底是誰暫且卻查不出來,只有一個特征比較明顯,雙腳走路不太自在。
“走路不自在?他雙腿有殘疾?”葉姝好好奇地問。
封禮禾搖頭,“據那匪頭描述,只是走路不自在,腿并沒有問題。”
葉姝再問那人有多高,聲音如何。
“和我差不多高,不論眉眼和聲音都像是中年男子。”
封禮禾回答完,見葉姝對此事若有所思,似乎很好奇兇手是誰,便馬上給她交代更多的細節。
“我們随後查了金萬兩的賬本,發現他幾年前朝廷在揚州赈災的時候,金萬兩曾與官府有過勾結。金萬兩高價出售糧食,官府購買,如此往來就坑騙了邊聽撥給百姓的赈災糧款。金萬兩再私下裏與府衙官員瓜分這筆錢。當時金萬兩所賺的那份大約有三十萬兩,賬面上只有其中七萬兩的去向,剩下的二十三萬兩不知所蹤。”
“莫非金萬兩妻兒的死,跟這筆錢有關系?”葉姝問。
封禮禾點頭,和葉姝細講這其中的緣故。
金萬兩死後,其妻因要操辦他的喪事,就暫且把所有生意全權交給鋪子的管事打理,誰知這管事竟卷錢跑了。許多人上門來讨債,金萬兩的妻子周氏将錢還了七七八八之後,賬上便沒剩多少銀子了。
本來這剩下的鋪子田産,足夠他妻兒花幾輩子都花不完,但周氏并不甘心,想要繼續金萬兩生前的繁榮,把鋪子的生意再重新做起來,又摳門不想變賣田産,因此有些日子心情不痛快。
在金宅出事前六天,曾有家仆目擊,周氏曾交代管家送一封信出去。不過是送信人始終沒回來過。如今知情者周氏和管家,都已經被殺死,終究還是沒有人知道那封信送給誰了。
葉姝不住地點了點頭:“這收信之人确實很關鍵。”
“奈何我們留在那裏許多日,不曾查到這收信人的半點線索,便只能暫且擱置,趕回華山派,沒想到卻還是晚了一步。”
封禮禾不禁唏噓感慨,遺憾自己竟然沒有見到赤腳雙俠的最後一面,他和胡風也算是認識六七年老朋友了。
“當初還是在揚州赈災那會兒,陸盟主介紹我們相識,我倆一起幫着陸盟主我們去撫恤百姓。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他們卻身先朝露,把我給撇下了。”封禮禾感慨道。
“封大哥節哀。”葉姝勸道。
封禮禾點了點頭,有葉姝的安慰,他舒心很多,也安慰葉姝不必為三春劍譜的事憂慮。
“虎毒不食子,你這次就算沒能完成你父親的要求,你父親應該也不會拿你怎麽樣。我倒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該讓他老人家知道,你不會事事依着他。讓他知道你長大了,你只做你認為對的事情。”
在封禮禾眼裏,葉姝還是一個愚孝的孩子,總是依從父親的命令去辦事。
葉姝知道封禮禾這番勸教用心良苦,不好拂了封禮禾的好意,虛心地點頭表示明白,感謝他。
“你若真感謝我,做好吃的的時候給我留兩口就行了。”
封禮禾特意問葉姝自己是不是瘦了,他這一路就因為沒有吃到一樣合心意的飯菜,才會餓瘦了。他倒黴,碰巧遇到的飯菜都難吃。
葉姝忙把桌上的花生酥推給封禮禾,讓他嘗嘗。
這花生酥有兩樣做法,一種肉眼見得到花生仁;另一種見不到,用自制的花生醬做成。前者吃起來,除了口感酥松外,還有大顆粒的花生仁夾在其中,吃在嘴裏實實在在的香脆感。後者因為是磨碎的花生醬所制,花生的味道更為醇厚些,口味更重一點,吃起來完全是酥松的口感,也很适合牙口不好的人食用。兩種花生酥各有千秋,迎合不同人的口感要求。
葉姝問封禮禾喜歡哪一種。
封禮禾聽完葉姝的問話後,把剛才嘗過的兩種花生酥又重新嘗了一遍,蹙眉想了會兒,似乎又把味道給忘了,再次嘗了一遍。
莊飛在旁看得直樂:“封大俠肯定是覺得兩種都好吃,難分伯仲。”
“知己也,深知我心!”封禮禾邊嚼着塞滿嘴的花生酥,邊對莊飛豎大拇指。
葉姝:“還有很多呢,一會兒你回房的時候,我讓莊飛給你帶點回去。”
“那敢情好!”
封禮禾謝過之後,也沒有放過眼前這盤花生酥的意思,再快速來幾口,一盤花生酥就見底了。
但他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把一盤子都給吃光了,顯得不太禮貌,封禮禾使了大勁兒忍耐,才勉強一樣留兩塊,一共留了四塊在盤底。
葉姝見封禮禾擦嘴喝茶了,看眼盤子裏剩下的花生酥,其實很想問他要不要都吃完。不過轉念想這剩下的四塊,剛好是宋清辭的量,就随他剩下了。
……
比武大會結束後,宋清辭在後山的樹林裏見過陸墨,便折返準備回去。
走了沒多遠,身後忽有一女聲叫住了他。
宋清辭淡漠回頭,看見戚問蝶朝自己走了過來。
“宋公子可否借步聊兩句?”戚問蝶禮貌地給宋清辭行禮後,征詢問道。
“不便。”宋清辭繼續往回走。
戚問蝶愣了下,不甘心要說的話說不出口,而且為了她家姑娘,她要拼一把。
戚問蝶對着宋清辭的背影喊道:“不知宋公子對葉姑娘可否真心?”
宋清辭駐足。
戚問蝶見狀馬上追了過來,“封大俠在廬州的時候,跟我師姐承認了,他喜歡葉姑娘。因為知道葉姑娘和宋公子在一起,他決定從今以後他真把葉姑娘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但若有人負心,不肯娶她,傷了她,他願意做葉姑娘最後的靠山,一輩子都不負她。宋公子該不會是封大俠口中那個負心漢吧?”
戚問蝶深知自家姑娘喜歡封禮禾,如今封禮禾竟全然鐘情于那個妖女,還說出那等癡情的話,弄得她家姑娘這一路,非常的傷心難過,她看着也十分難受。
如今回到華山,她一定要幫她家姑娘确認,宋清辭和妖女絕對不會分開。最好能讓這對男女早日離開華山,別在此礙眼了。
宋清辭聞言後沒有任何回應,只繼續踱步往前走。
戚問蝶看着宋清辭的背影,弄不清楚他想什麽,決定再補充一句:“宋公子若喜歡葉姑娘,還是早日娶了她好,小心夜長夢多,被別人捷足登先。我看還真有不少人喜歡葉姑娘呢!”
宋清辭很清楚,戚問蝶這番話裏有八成編造的謊言。
明知是假,怪了,他卻很在意。
不多時,影衛前來回禀。
宋清辭順嘴問了葉姝的情況,得知封禮禾來訪。他沉下眼眸,加快了腳步。
屋內。
封禮禾正勸葉姝別為比武的事情跟宋清辭生氣,“他也是關心你,怕你有危險才不讓你上。你在江湖上的仇敵頗多,難保比武的時候對方會忍不住對你下狠手,你不上去反而是好事。”
“封大哥覺得我的劍法比不過那些人?”葉姝問。
“自然比得過,但凡事不可絕對而論。”封禮禾看眼葉姝,“名門正派裏有小人,歪門邪派裏也有君子。誰知對方會不會耍什麽暗招,畢竟那些人早就知道你要來搶劍譜,很可能早有準備。謹慎些,總沒錯的。”
葉姝點點頭,多謝封禮禾勸自己
葉姝送封禮禾走的時候,特意将剩下的小半個竹筐的花生酥都拿給封禮禾。封禮禾也不客氣,笑哈哈多謝葉姝的贈禮。
葉姝也笑着讓封禮禾不用客氣,這點花生酥根本不算什麽,他送來的那個火腿才是正經的好貨。
“回頭我拿它做好吃的,請封大哥嘗。”
“就等你這句話了。”
兩人相視對笑的時候,聽到有人來,同時轉頭過去看。
宋清辭帶着趙淩緩步走進院。
葉姝看見宋清辭後,要帶封禮禾一起與他打招呼。
宋清辭漠然平視前方,徐徐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間,連看都沒看葉姝和封禮禾,更不要說打招呼了。
封禮禾和葉姝見宋清辭此狀,都略覺得尴尬,彼此互看了一眼。
“他生氣了?因為我來,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封禮禾先檢讨自己,他剛才他可沒有任何越矩的地方。而且話都是敞開門,當着葉姝的屬下莊飛面前。
“跟封大哥沒關系,他應該是看我跟他怄氣,也跟我生氣了。封大哥連夜趕路肯定疲乏,早點回去休息。”葉姝送走封禮禾之後,回院看了眼宋清辭的房間。趙淩從裏面走出來,抱着劍依舊面無表情地守在門口。
莊飛:“我問問趙淩去。”
葉姝一把拉住莊飛,讓她別多事。大魔頭正在氣頭上,何必往槍口上撞,等一等再說。
葉姝打發莊飛去外頭打一下論劍大會的結果,最後是誰得了三春劍譜,看看他們有沒有希望從別人手裏讨要過來。
“峨眉派的莫雨竹打到了最後,和陸墨對峙,聽說打得很精彩,最後陸墨贏了。所以他們華山派的劍譜還在華山派,未曾外流。”
莊飛聳了聳肩膀,對這個結果表示很無奈。她嚴重懷疑這場論劍大會,根本就是華山派在逗整個武林玩兒。
“也不能這樣說,陸墨劍法高于他們,憑實力贏下來,無可厚非。”現場評估這種事情做不了假,就是憑實力說話。
“嗯。”莊飛附和一聲葉姝,問她,“那接下來咱們怎麽辦?劍譜落在別人手上,或許還有戲弄過來。在華山派,就只能癡心妄想了。那群人每次見着咱們,都恨不得一口把我們給吞了。”
莊飛不忘和葉姝叨叨,這次任務失敗,回淩雲堡肯定會在葉虎那裏受罰。上次還摻着別的事兒沒受罰比較幸運,這次什麽理由都沒有了。
“不急,或許有轉機。”
葉姝覺得宋清辭那邊應該還會有辦法。如果他真想收購淩雲堡的話,那這次勢必要拿到三春劍譜才能取得葉虎的信任。
不過她想不明白,大魔頭會以什麽手段拿劍譜。劍譜最終還在華山派,他用正當手段拿,怕是不太可能了。難不成華山派會主動送他劍譜不成?
惡意偷取人家東西,就是品性問題。而且她早答應過封禮禾,會用正當的手段來華山派贏取劍譜。
雖然原主早就做了很多惡貫滿盈的事情,但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如果做事都一個德行,那她和原主又有什麽分別。即便回到淩雲堡會受罰,葉姝也不想以偷人家東西為代價來抵消自己該受的罪。
人活着如果只是一味地被別人支配,完全沒有自己的主張,那跟行屍走肉就沒什麽分別了,底線還是要守住。
葉姝決定去找宋清辭說清楚,實在不行就不要劍譜了。她相信以大魔頭的實力,也會有別的辦法得到葉虎的信任。
她走到宋清辭的房門前,輕聲問趙淩他人是否休息了。
趙淩立刻推開門,示意葉姝入內,似乎早就準備好等她來。
葉姝疑惑地看一眼趙淩,就走進屋內。
屋子裏很靜,甚至像沒有人一般,完全感覺不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葉姝環顧左右搜尋宋清辭,發現宋清辭正負手立于北窗前,看着北窗外一棵掉了半樹枯葉的梧桐。他背影幹淨修長,不知為何,略顯寂寥。
“你來了。”宋清辭話雖出口,但整個人紋絲不動,并沒有看向她的意思。
“嗯,我有話對你說。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葉姝稍微走近了一點,看着宋清辭的側臉,冰冷如玉,雖精致好看,卻很涼薄。
“說事。”宋清辭聲音極為輕淡,還是看着窗外,半張開的鳳目中有無情也有落寞。
“剛才和你生氣是我不對,劍譜的事情既然過了就算了。得不到就得不到,不用強求,我回去好生和我爹解釋就是。”葉姝道。
宋清辭聞言,低眸從袖子裏掏出一本書來,遞給葉姝。
“這劍譜如何得來?”葉姝伸手翻了兩頁,确定這是三春劍譜後,忍不住好奇問宋清辭。
“何意?”宋清辭終于側身,轉眸看着葉姝,他嘴角帶着溫笑,但一雙眼冷漠地沒有任何溫度,連空洞都談不上。
葉姝愣了下,她看得出來,宋清辭此時此刻的情緒不是很好。
葉姝猶豫要不要選擇在這種時候跟宋清辭說實話,但看宋清辭一直盯着自己,她不說點什麽也不合适
“這劍譜若是偷來或搶來的,我們不能要。”
對面傳來幾不可聞的笑聲,葉姝覺得這像是冷笑,至于到底是不是冷笑她也不知道。
大魔頭今天的情緒太反常了,不然剛才在院內,以他原本的修養,如果不是因為什麽大事,絕對不至于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屋了。
“這劍譜是陸墨所贈。”宋清辭忽然解釋道。
葉姝詫異不已,詢問宋清辭緣故。
“三天前的夜裏,得空和他談了談。他出于對你的感謝,主動表示願意贈送劍譜。”宋清辭簡單解釋道。
這其中費了多少心思,只有當事者清楚,宋清辭已然不願意多說了。
陸墨性格端直,屬于有恩必報那種人。如果宋清辭巧用措辭,将她無意間救陸墨,并幫陸墨解決唐門麻煩的事情,說得動人一些,陸墨倒是很有可能會答應宋清辭的要求,願意主動贈劍譜。不過能把大華山派的大師兄說動,願意冒險主動送劍譜,一定要有非常好的口才和極為巧妙的籌謀才可以做到,甚至連說話的時機都要挑選好。
大魔頭這招看似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劍譜拿到手了,實則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葉姝萬般佩服宋清辭,不禁誇贊他厲害。
“那既然這樣,怎麽不早點告訴我,還要莊飛和趙淩去比武?”
“所有人都知道你來論劍大會是為了求劍譜。如果你不急不緩,在旁悠哉,連個人都不派上去,定然會招人懷疑。之所以沒有提早告訴你,是想讓你表現真實些,不讓那些人看到破綻。”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想給葉姝一個驚喜,但這話此刻已然說不出口了。
“公子想得太周到了!太厲害了!”葉姝又不吝誇贊一番宋清辭,忙認真給他賠罪,之前是她誤會了才耍小脾氣,請他不要見怪。
“不見怪的。”宋清辭慢慢垂下眼眸,神色越來越淡漠,沒什麽感情。
葉姝觀察宋清辭的反常,開始自我檢讨,回想她今天和宋清辭相處的整個過程:早上一起吃飯,然後一起去看論劍大會,開始他們倆一直很好,後來趙淩比試失敗,她就鬧情緒半路走了,然後就是剛才封禮禾來過,剛好被宋清辭撞見。
既然宋清辭剛才說了,他不計較她半路生氣離開,那就只剩下後一個可能了,他看見她和封禮禾一起,吃醋了?
葉姝決定問清楚,戀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問問就好了。
葉姝問宋清辭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宋清辭轉眸看着葉姝,眸深似潭水,聲音冰涼,“既然劍譜已經拿到了,下山後,我們便分道揚镳。”
分道揚镳?
葉姝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腦袋轟的一下。“好端端的為何要和我分道揚镳,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你不跟我回淩雲堡了?”
葉姝滿腦子問號,不明白宋清辭鬧哪門子的情緒。即便再鬧情緒,他連淩雲堡這麽大的項目都不收購了麽,多好的機會。
宋清辭告訴葉姝他累了,想早點休息,轉身進了內間。
葉姝明白,宋清辭這是有趕人的意思。
葉姝今天吃了他好幾次臉色,便決定不慣着他了,反正該問的都已經問了,是他自己不想說。葉姝轉身就走。
傍晚的時候,葉姝還是照例給宋清辭做了晚飯,蟹黃豆腐、雜小菜和松菌筍幹,主食還是做了宋清辭最近說喜歡吃的花生餅。
葉姝眼看着莊飛把菜端到門口,趙淩接下來送進屋內,不久後他把飯菜端出來的時候,已經吃剩一半了。
吃得不多,胃口沒有往日好,但他還吃她做的飯,應該沒什麽事兒。
葉姝讓莊飛端着飯過去的時候,特意去觀察宋清辭在屋裏幹什麽。
“他在幹什麽?”
“看書。”
葉姝聽這話嗤笑兩聲,“他倒挺悠閑的麽,虧我還擔心他。”
莊飛撿碗筷的時候,葉姝就自己端着水盆去外頭舀水。
在門口守衛的趙淩看見葉姝,眼珠兒動了一下,目光跟随葉姝。
葉姝回頭望了一眼趙淩,覺得他有話說。趙淩這時候朝他走了過來。
葉姝放下盆,擦了擦手。
“公子看了一下午的書了,不過一直盯着那一頁,不翻篇。”趙淩壓低聲音道,然後就對葉姝微微躬身,轉身迅速離開了。
趙淩身為昇陽宮宮主身邊的暗衛,嘴嚴必第一。
出于職業道德,趙淩應該不會随便說宋清辭的私事,所以只隐晦地跟他透露這一句。
葉姝想到宋清辭那句‘分道揚镳’的話,他說話言而有信,應該真有跟她分道揚镳的打算。這麽說來他因為跟她生氣,決定放棄收購淩雲堡了。
大魔頭終于能夠離開,這可一直是她所求。早日分開,恢複自由,她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只等着明天下山,高高興興就好了。
葉姝端着水盆回屋,心越加沉重,感覺這一盆水好像壓在自己身上了。
夜裏,葉姝躺在榻上,輾轉反側,本來一向沾枕頭就着的她,失眠了,每每閉上眼,但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和送宋清辭曾經相處的畫面,宋清辭對她笑的時候,宋清辭送她禮物的時候……
一夜失眠之後,天剛蒙蒙亮,葉姝聽到隔壁有聲響,葉姝起身走到床邊看,趙淩正背着一個行李從屋子裏出去。
葉姝驚了,馬上跑出去問他宋清辭在哪兒,趙淩默然看了一眼屋內。
葉姝便三兩步沖進屋裏,卻在外間沒見宋清辭的身影,就進了內間。宋清辭正坐在榻上,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身邊還放着一本書,書頁一直保持着展開的狀态。葉姝看了眼那書,看起來确實已經很久有翻過了,只停留在這一頁,所以握痕嚴重。
宋清辭聽到葉姝進門,修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但并未擡眼。
“你真要走?”
“嗯。”
“我要知道原因。”葉姝見宋清辭道在這種時候還很溫和,語氣便強勢起來。
“何必呢。”宋清辭輕言道,聲音冷而清晰。
“好歹把問題說清楚,很有必要。”葉姝追問宋清辭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忽然有情緒了,什麽都不管不顧就要跑。
見宋清辭還是沉默不說話,葉姝就先解釋她和封禮禾的事。
“我早跟你解釋過了,我跟封大哥沒什麽,他把我當成他死去的親妹妹。昨天他剛到華山就來找我了,還問起你來,聽說我和你鬧了小別扭,他還幫忙說了你的好話勸我。”
宋清辭坐在榻上,神色冷漠,目光空洞,絲毫不為葉姝所講的事情所動容。
葉姝心中一凜,恍然感覺這樣的宋清辭距離自己好遠。大概是她已經習慣于宋清辭侯門公子的溫潤人設了。葉姝忽然隐隐有種微妙的預感,她感覺她今天和宋清辭之間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要麽好,那麽壞,沒有中間地帶。
“那你這是要和我情斷麽?說分就分了,沒有原因,雖然我們之前一直好好的。”葉姝有點兒生氣,宋清辭這是在跟他冷暴力。
她很清楚以宋清辭高傲的性子,如果這次放他走了,她就再沒可能把人找回來。
一想到他不可能再回來了,他們之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相處了,葉姝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很難受。
“我們好過麽?”宋清辭方擡眼看着葉姝,問話的聲音很輕很輕,讓人聽起來感覺似有一絲絲嘲諷。
“怎麽沒好過?”葉姝不解地回看宋清辭,“我們什麽事都幹了,親都親了,睡都睡了,你還說不好,鬧哪樣啊?”
“沒睡。”
“你說……什麽?”葉姝愣愣地看着宋清辭。
“你中縱春散那晚,我們沒睡。我用內力幫你護住了心脈,讓你熬過去了。”宋清辭淡淡地解釋道,平淡的目光裏透着幾分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你不想,我豈能強迫于你。”
葉姝再一次愣住,感覺有一個巨大的霹靂正打在自己頭頂啪啪作響。她剛剛清清楚楚的聽到,宋清辭親口說他有內力。他這是不是打算亮身份,要和她坦白承認他就是昇陽宮宮主了?
葉姝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問,也不知該怎樣開口問。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麽,何必故作驚訝。”宋清辭瞧着葉姝這副懵呆的樣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轉而又垂下眼眸。
明明情緒不好,周身都在散發着仄人的危險氣息,卻又能讓人感覺到他在隐忍,很節制。
葉姝心跳戛然而止,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凝固了。宋清辭早就知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葉姝已經驚得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表情,表現什麽的情緒了。她憋了半天,先試圖吸一口氣讓自己恢複呼吸。
葉姝微微地張開嘴,卻發不出聲。
“那晚你說了很多實話。”宋清辭見葉姝表情豐富,說不出話,就把她疑惑地答案補充完全。
又是一道雷劈在了葉姝的頭頂,這次的雷直接貫穿了她的身體,導致她過于麻木,以至于意識仿佛出現了恍惚狀态,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但逃避是沒用了,現在坐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徹底暴露身份的昇陽宮宮主。
葉姝迅速找回理智,壓住自己受驚的心跳,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琢磨着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辦。現在事情已經完全脫離她的設想,來得太突然。她以前是曾想過宋清辭主動道出身份,但完全沒有料到是現在。
縱春散是吐真劑無疑了,那晚她居然把什麽話都和宋清辭說了,和盤托出!太可怕了,想想自己這些天,在大魔頭的眼皮子底下,各種裝假,各種小算計,各種演戲……他全部都一清二楚。
不過大魔頭既然早就知道真相了,那天他沒有當場揮劍殺了她,事後也沒有戳穿她。他反而耗費了內力幫她驅毒。
縱春散的毒在書中無解,但有發作時效,如果宋清辭幫她竭力護住心脈,熬過毒物的發作時間,令毒最終在體內循環至從汗水中排出,也不是不可能。但這種情況對內力的損耗非常巨大,試想一整個晚上,他要源源不斷的輸送內力給她,恐怕除了宋清辭這種內力深厚高手,別人根本無法做到。
怪不得大魔頭那晚之後他才開始嗜睡,肯定跟給她驅毒有關。
此後,大魔頭還是還沒有戳破真相,一直陪她演戲這麽久,甚至陪着她一路舟車勞頓的來到了華山,期間還送了她不少小禮物,如今又幫她搞定了三春劍譜……
這番總結下來,連葉姝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大魔頭為她付出了這麽多,用心良苦,的确可以堪稱為:用、情、至、深。
葉姝被這四個字激得心頭一震,她緊張地咽了口吐沫,暗中瞄兩眼宋清辭。眼前的男人安靜地坐在床邊,臉色失,目光落寞。仿佛是落難的仙君被雞啄了,受了很大的傷,完全不适應人世間的塵俗,鬧脾氣想回天上了。
葉姝心情一邊激蕩一邊害怕糾結,她兀自蔫了片刻,又偷偷瞄了幾眼宋清辭的臉色。原來她魅力這麽大的麽?竟可以昇陽宮宮主這樣感傷?真有點難以相信。
看一個男人喜不喜歡自己,就要看他都對自己做了什麽,宋清辭對他的付出,确實很多了。
“謝謝你救了我。”葉姝對宋清辭用內力救他這件事非常感激,給宋清正經鞠躬道謝。但該追究的事情她也問了,
便是宋清辭事後為何要撒謊騙她,說他們睡過了。
“以騙治騙。”宋清辭慢慢地擡眸,語調平靜地道歉,“此事是我不對。”
“不不不,是我不對,是我騙你在先。”大魔頭突然對他道歉了,令葉姝有些惶恐。
她曾幻想過大魔頭無數次對她道歉的情景,當時臆想的時候覺得非常爽,然而現在真的發生了,她并不覺得開心,反而在檢讨自己做的過分。而且這次她并非出自于被脅迫,而是自願地在檢讨自己。
“為何突然決定不跟我回淩雲堡了?為何突然說分道揚镳?能告訴我緣由麽?”葉姝再一次問宋清辭,“到底是我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讓你難過?”
“你走吧。”宋清辭把眼睛垂得更低,顯得更加落寞,“是我不夠好,一直在強迫你,我放你自由。”
宋清辭和葉姝坦白承認,他是因不甘心,他才一再籌謀,步步為營,想讓她深陷。他以為這樣終有一日會讓她漸漸對他動了真心。
直到他今天聽到了暗衛的回禀。得知她在私下裏對莊飛說‘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昇陽宮宮主’,回來時,又見她在封禮禾跟前笑得如鳥兒一樣自在。
葉姝聽到這話慌忙解釋:“我當時和莊飛是說氣話,我——”
“你不必解釋,感情不能強求,我已經知道了。”
“便假的,也開心,但終究不是我所要,更不是我想給予你的。”
宋清辭告訴葉姝,他只是希望她以後一切都好,可以自由自在。
葉姝聽宋清辭這番話,心怦怦地跳到了嗓子眼,臉也熱了,真心有點感動。
葉姝确定不想他走,盡管她以前很想宋清辭早點滾,但現在不想了。特別是聽他說了這一番話之後,她就更舍不得了。現在葉姝來不及深究自己的想法怎樣,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一定要跟着自己現在感覺走,不舍得就要把大魔頭留下來,不然她以後肯定會後悔。
她幹脆走到宋清辭身邊坐下來,去拉他的手。
宋清辭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抵觸。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你不用繼續和我演戲,出去。”
“我沒演戲,我不出去。”葉姝眼神把宋清辭的左手拉過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