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擂臺下的陸墨帶着華山派子弟立刻上去查看。赤腳雙俠互相依偎着坐在地上, 仍然咳血不止。
二人的臉已經扭曲,皮膚下面似有什麽東西在來回游動。
突然, 胡風手背上的皮膚裂開一個口子, 一只大概有半個指甲大的黑藍色硬殼蟲子從裏面爬了出來。
“這是什麽?”有一名華山派的弟子率先看見。
陸墨看到蟲子之後, 臉色大變,他雖然不識得這蟲子是什麽東西, 但這蟲子竟然能從身體裏鑽出來,必然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立刻呵斥那名弟子遠離。但為時已晚,蟲子忽然張開翅膀,飛到該弟子的脖頸上,眨眼間就鑽進了他的皮膚裏。
弟子捂着脖子, 驚恐地看着陸墨, 慌張焦急地問該怎麽辦。
這時候,淩空傳來的簫聲越來越急促,胡風和李秀珠的皮膚下似有越來越多的東西在湧動着, 令皮膚像水流一樣在波動。
眨眼間,有十幾只蟲子沖破胡風和李秀珠的皮膚,飛了出來。
擂臺下的陸志遠認清狀況,立刻大喊:“是蠱蠹!大家快跑!千萬別讓這東西鑽到身子裏!”
場面更加混亂了, 大家開始四處奔逃躲避蟲子。陸志遠飛身跳至擂臺,揮劍打掉了幾個飛蟲, 護着陸墨和其他幾名華山派子弟。
但還是晚了,跟着陸墨的幾名華山派弟子都已經中招, 被飛蟲鑽入皮膚之中。陸志遠拉着陸墨就飛下擂臺,張羅大家朝着最近的一處房子躲避。
像陸志遠和陸墨這等輕功好的人,跑起來速度快,倒還可以躲過。但絕大多數來參會的武林後輩們被并沒有那麽快的輕功,蟲子飛得比他們快,落在最後頭的一撥人都已經被飛蟲成功襲擊。
擂臺上的胡風和李秀珠這時候已經氣絕了,卻是有越來越多的蟲子從屍體上飛出來,源源不斷,似有成百上千之數。
蠱蠹這種蠱,蟲卵會在人體內孵化,之後母成蟲便破開皮膚,尋找新的人體寄宿,靠吸食人體的血肉和內髒繼續孵化下一代。這東西仿如瘟疫一樣會傳染,如果不徹底隔絕傳染源,受感染者只會越來越多。
随着飛蟲數量的增加,越來越多的人中招,驚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身體大叫。
“快準備木柴和火油。”陸志遠喊道。
多數華山派子弟都在慌亂和驚恐中
失去了理智,沒有注意到陸志遠的喊話。
葉姝迅速跟了過去,讓莊飛和宋清辭他們一起先去房子那邊躲避。
不一會兒葉姝就拿了兩個火把出來。陸墨緊随其後,手捧着一壇火油。葉姝用火把驅蟲,護着陸墨,二人一起飛上了擂臺。
陸墨将一整壇火油摔在了赤腳雙霞的屍體上,葉姝随即就丢了一個火把,豔紅的火焰迅速蹿起,吞沒了赤腳雙俠的屍體,連那些正往外爬出的蟲子一并被焚毀了。
陸志遠親自帶了幾十名華山派弟子,全副武裝,帶着紗帽,手和腳踝纏緊了布,以活豬為誘餌,馭火驅蟲,将大部分的蠱蠹都滅掉了。
蟲子亂飛,一定會有漏網之魚,不過這些蟲子只要在人體之外停留一個時辰還找不到宿主就會死亡。
“既然這些蟲子一個時辰後就會死,何必特意去冒險驅蟲?”
“你倒是安全,山下還有百姓,陸盟主這樣做是為了盡量減少人員傷亡。”
這會兒又有人傳消息,陸志遠命人準備艾草,給山下每家每戶百姓送去驅蟲,并親自賠罪。
躲在屋內的衆人紛紛贊嘆陸盟主的俠義之心。盟主真不愧是盟主,格局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
“其實是最厲害的,是陸少俠能及時把赤腳雙俠的屍體燒了,不然那些蟲子只會越來越多,沒盡頭了。”
“正是,虎父無犬子啊,陸少俠頗有陸盟主當年的風範。”
因為陸墨人就在屋內,大家就更多地去贊嘆陸墨,向他表達敬佩之情。
陸墨卻被誇得心虧,“此事也多虧葉姑娘及時幫忙,不然我無法順利地将那壇火油丢到擂臺上。”
衆人起先附和,反應過來陸墨口中的‘葉姑娘’指的就是淩雲堡的妖女葉姝,大家頓時都安靜下來,沒話可說。
站在角落裏的葉姝,再一次成為大家目光的焦點。
“她會那麽好心?”
人群中不知是誰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但是因為場面太靜,所以這話分外的清晰。
本來大家還處在疑惑不解中,有此話開頭後,絕大數人都開始明顯的表露出懷疑葉姝的神色。雖然沒人張口說,但大家都在心裏暗暗懷疑這件事情可能是葉姝策劃。
“聽說她想要三春劍譜。”又有人小聲議論。
大家都恍然明白過來,葉姝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了。
“原來她是為了算計劍譜啊。”
所有人都有一種看妖魔鬼怪的眼神,懼怕又憎恨地看着葉姝。
葉姝本來不打算理會這些人,但是瞧他們這些人的眼神,便忍不住了。
“脖子上的玩意兒是個好東西,別讓它白長了,該動的時候就應該動一動。我用蟲子殺你們這些沒用的喽啰,就能得到劍譜?那劍譜在哪兒呢?”
“你可能是故意賣好,讓華山派拿劍譜感謝你。”峨眉派的大師姐莫雨竹膽子大,敢直接對葉姝說。
“那現在有人感謝我麽?”葉姝反問。
莫雨竹蹙眉,其餘衆人都不吭聲了。
“這件事情和葉姑娘沒有關系。半年前我與赤腳雙俠斬殺了唐門大公子,是唐門的人來報仇了。”陸墨解釋道。
大家一聽這話,全場嘩然,異樣的眼神都轉到陸墨身上,原來讓大家遭此劫難的原因在陸墨這裏。
莫雨竹見狀,忙開口幫忙說情:“唐門人歹毒,陸大哥鏟除毒惡,乃狹義之舉。”
這時候有華山派弟子來報,經過他們統計,被蟲子攻擊的人數共計有一百四十二名。目前暫時還沒有任何症狀。
陸墨欲立刻帶人去查看他們的情況,莫雨竹急忙擔心地攔住他。
“要小心,一旦那些人也像赤腳雙俠那樣……”
“受傷的人中有我的同門,事情出在你們華山,總要有人負責,想辦法找解藥。”
其他傷者的親人朋友都紛紛詢問陸墨,能否找到辦法能夠解救他們的親人和朋友。
“蟲子都鑽進身體裏了怎麽救,他們随時都能像赤腳雙俠那樣,會有蟲子從他們身體裏爬出來,到時豈不是又害了我們一遍。”
“你什麽意思?難不成讓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同門去死?”
“為今之計只能先把他們關在一個封閉的地方,再想辦法。”李立明這時候帶人抵達,跟大家提議道。
大部分人都贊同先将傷者放到封閉的地方隔離,以免再出現赤腳雙俠那樣的情況,不可控制,然後再去想解救辦法。
“至少三天內這些人是安全的。”陸墨推測道,“赤腳雙俠一定是在來華山派之前就已經中了蠱蠹。我也是在回華山派之前,受了唐門的人暗算。”
赤腳雙俠一定早就被唐門的人暗中下毒而不自知。他父親曾因赤腳雙俠沒有受過唐門暗算,而對他有所暗示。如今再回憶這點,就頗為諷刺了。
赤腳雙俠的那種死法,任何人見了都會覺得可怖,陸墨也不例外。
想到自己能僥幸逃脫這個下場,全然是因為葉姝的幫助,陸墨在心中對葉姝的感激之情不禁又增加了幾分。
陸墨便去求問葉姝的想法,他覺得葉姝以機敏睿智或許會有辦法。
葉姝這次真沒有辦法了,因為書中沒有介紹過這種蠱蠹。赤腳雙俠在書中原本的結局就是在路上被唐門的人直接毒死。所以先前她看他們活着來到華山派,葉姝還以為他們沒有事了。
他們在開封時,用化屍粉弄死了唐門十二毒怪不少毒蟲,或許因此徹底惹怒了唐門的人,如今就開始出狠招了。
葉姝跟着李陸墨去看了那些被毒蟲襲擊的傷者,目前看來這些人都生龍活虎,并沒有什麽問題。其中有幾個傷者,只是十一二歲的男孩,是昆侖派特意帶的小徒弟來參會長見識,如今卻沒有想到遭了這樣的罪。
慰問之後,陸墨等人離開。李立明就立刻命華山派弟子放了迷煙進屋,之後就将門窗封嚴,木板定死。屋裏有一部分人還處于半昏半醒之間,見這情況就掙紮喊起來,喊聲很絕望,沒多久聲音就消停了。
李立明悄悄囑咐華山派弟子,在附近準備好火油放着,以備不時之需。
旁邊的陸墨聽到這話,用詫異的眼神看着李立明。
“師叔,你這是——”
“以防萬一,總不好讓傷亡更多。”李立明陸墨解釋罷了,背着手匆匆離開,不給陸墨多提問的機會。
陸墨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讓這麽多人死,可他有沒有別的辦法。陸墨只能有心無力地暗暗握拳,咬緊後槽牙。
莫雨竹等人前來安慰陸墨,陸墨卻一點都聽不進去這些話。現在只想找到解除蠱蠹的辦法,而不是聽安慰。
陸墨心煩地看向別處,剛好看見葉姝正站在廊下和宋清辭講什麽。
陸墨便走了過去,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是隐隐感覺,如果真有什麽解決辦法解蠱的話,葉姝這邊應該有希望。
“若有解法,下蠱之人必定知曉。”葉姝看見陸墨走過來,似乎早已經明白他的心思,立刻對他說道。
陸墨皺眉遺憾:“我師叔已經命人去追過那吹簫的人,沒能抓到。”
“唐門的人要麽在附近躲藏,要麽已經混在參會的武林人之中。”
葉姝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事發之後,華山派弟子就開始搜山尋找兇手,在山裏安全躲藏的可能性比較低。最重要的是這個吹簫的人,躲在人群中反而最不容易被人注意到,若有此便捷,她應該不會費力冒險在山裏躲藏。
葉姝問陸墨要了參會人士的名單,她翻閱一遍之後,将攜子的武林人士都挑出來。
葉姝讓陸墨尋個合理的借口,将這些人都找來,切忌打草驚蛇。
待陸墨吩咐下去後,宋清辭忽然跟陸墨說話。
“雖說安撫山下那些百姓也沒有錯,但你爹偏偏在這種時候選擇下山,是否有些舍本逐末了。”
陸墨愣住,其實他也覺得父親這件事兒做得奇怪,安撫百姓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屬下來做,華山派而今有一百四十二條人命急需解救,他卻沒能在此主持大局。
陸墨疑惑間,攜子參會的武林人士陸續都被領了進來。
待人數清點齊全之後,葉姝命人端了水盆上來,關窗閉門。
在場人都愣住了,質問陸墨到底要做什麽。
陸墨拱手,禮貌地跟大家解釋他懷疑大家之中有奸細,“所以請諸位配合,用水洗一下臉。”
“你們華山派害得我三名小師弟都中了蟲蠹,不去快快想辦法解決,反而還來找我們的麻煩,懷疑我們!”
昆侖派的七弟子齊林牽着自己五歲的兒子,憤憤地瞪着陸墨。
“說到底得罪唐門的人是你,招惹麻煩的人也是你,反倒你沒事,別人來受罪。到頭來,我們還要被你懷疑。”
這兩句話說出來後,在場的其他人都不幹了,紛紛一起反抗,吵着陸墨過分,讓他快點放他們出去。
陸墨本就有愧疚之心,如今被大家如此譴責,低頭蹙眉,竟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閉嘴!誰家沒點意外,現在不就在找解決的辦法麽。讓你們洗臉又不是讓你們上刀山下火海,用得着叫死叫活?看來赤腳雙俠的死法,大家都很喜歡,想試試。身邊有個唐門易容的奸細,随時能給你們下蠱,你們很開心,不怕了,是不是?”
葉姝不是正派,她不需要顧及形象跟這些人‘好言相勸’。她只管直接呵斥,挑最難聽的話講,然後便盯着領頭起哄的齊林。
“洗臉都不敢,還挑唆大家一起反抗,真叫人懷疑你就是唐門的人易容而成的奸細。”
赤腳雙俠慘死的樣子大家都歷歷在目,只想一下其死法,大家心中都覺得惡寒不已。他們都萬萬不想被唐門的人下蠱。所有人都老實了,而且聽說齊林有嫌疑,都下意識地躲他遠一點。
“大家別聽他挑唆!”齊林慌了,和大家喊話,奈何這回沒人聽他的話了。
“你先洗。”葉姝緊盯着齊林。
齊林依舊不肯,而這時候,葉姝注意到他牽着的五歲的‘兒子’,正用戒備的眼光看着她們,确實是‘戒備’,而非‘害怕’或者‘恐懼’。這可不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兩廂對視,氣氛劍拔弩張。大家都感覺到這齊林可能真有問題,紛紛躲得更遠。
齊林擡手就飛出暗器,轉身就拉着兒子往外跑。
葉姝站在原地沒動,揮劍便從容精準地打掉了飛過來的三枚毒箭。
陸墨和趙淩這時候已經上前,用腳踹倒了齊林及其兒子,并用劍抵住了這兩人的脖頸。鑒于唐門的人過于擅長使毒,先将二人用粗麻繩困得緊了,再行檢查這二人是否易容,并搜身。
當二人面具被揭開時,在場的其他人都唏噓不已,真沒想到原來他們父子真的被易容了。那個‘兒子’居然還不是男孩,是個女孩,且瞧樣貌,好似有點年紀了,并非純粹五歲孩子的年輕面容。
這女孩正是唐門十二毒怪之一的‘小女娃’賈紅,擅長吹簫馭毒蟲。之前在開封,就是葉姝的化屍粉弄死了她大部分的毒蟲。而與賈紅一起易容的成年男子叫朱二狗,也是唐門十二毒怪之一。
陸墨急于追問二人蠱蠹的解法,但倆人都冷笑告訴陸墨別做夢了,根本無解。
葉姝沒着急搭理這倆人,命餘下的六位攜子武林人士也都洗臉。
“這不是抓到奸細了麽,為什麽我們還要洗?”
“既是清白,又有什麽不敢洗,讓臉再幹淨點是一件挺好的事兒。”
葉姝說話的時候看人的眼神,充滿了霸道。
大家都知道這位淩雲堡的妖女不好惹。大家都老實地用水洗臉,也帶着他們的孩子一起洗。
葉姝特別注意其中一個年紀十歲左右,身材看起來有些胖乎的小男孩。他父親洗臉之後,他便有些抗拒去洗。縮骨功雖然能讓人的身體變小,但肉不會變少。十二人之中,只有賈紅是真正的小孩身,如果是成年人鎖骨僞裝成孩子,那勢必體型要胖一些。
葉姝立刻示意莊飛,不及那胖男孩反應,莊飛便立刻套了繩子在他身上,使勁兒勒緊。胖男孩突然受力,身體失衡跌倒在地,嗷嗷叫着掙紮。
其父見狀,忙喊着要救他,靠近他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他的身體變長了,眨兩眼後再看,他的‘兒子’忽然變成了一具成年人的身體。待莊飛揭下這人的面具之後,做父親的徹底傻眼了,這根本就不是他兒子。
“我的茂兒呢,你把我的茂兒怎麽了?”
“能怎麽,無非就是死呗。誰叫你一人參加論劍大會,把你可憐的兒子留在房中,便活該他受死喽。”恢複成年人身體的名叫毛路,也是唐門十二毒怪之一。他被抓了竟然也無所謂,嘻嘻哈哈地笑着。
和另外兩個人一樣,莊飛緊接着把毛路捆在了屋內的柱子上。
茂兒父親激動地想殺人,其餘人等也不想放過這三人。後在陸墨的勸慰下,這幾人才被送了出去,并且答應暫時保密。
陸墨真沒料到除了賈紅和朱二狗之外,還會有奸細混在其中。剛才如果他稍不留神,指不定又會被算計。所以這一次,又是葉姝救了她的性命。
陸墨目色複雜地看着葉姝。葉姝發現陸墨的眼神之後,馬上示意他快來審訊。
陸墨再度厲聲質問這三人,蠱蠹的解藥到底是什麽。
毛路還是嘻嘻笑着,賈紅和朱二狗都用憎恨和譏諷眼神看着陸墨,感慨中蠱的人為何不是陸墨,這樣他們的大公子在九泉之下就可以瞑目了。
陸墨氣得欲命屬下鞭刑拷打,一定要讓他們交代出解除蠱蠹的方法。
“輕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好。”宋清辭突然開口建議。
陸墨恍然明白過來,立刻命人去捉三只母蠱蠹來,一人喂一只。被成千上萬蠱蠹在體內撕咬而死的痛苦的程度,甚過淩遲,區區鞭刑拷打與之相比,簡直就像撓癢癢一般了。
三人立刻都變了臉色。
緊接着,陸墨就聽從宋清辭的建議,将這三人分開關押審問。
半柱香後,被單獨關在柴房的賈紅,忽然看見葉姝這時候用筷子夾着一只母蠹蟲從外頭進來,欲喂給她吃。
賈紅驚恐地瞪圓眼,喊着招供,實則她只想說一個暫且壓制蠱不發作的方子罷了。
“晚了,隔壁的毛路已經把方子招供出來了,你這只蟲吃定了。”葉姝說罷,就用手狠狠地捏開賈紅的嘴。
賈紅噘嘴掙紮喊:“不可能,他的方子肯定是假的,只有我一人知道徹底清除蠱蠹的方子!”
“巧了,朱二狗也這麽說,那我真不知道該信誰的了。”葉姝冷笑,“就喂你吃掉這蟲兒,然後你們各自都吃各自給出的方子,看你們誰能活到最後,就放誰離開華山。”
“我怎麽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賈紅不信華山派真的能放過他。
“我的話是不可信,不過華山派可是名門正派,說話一言九鼎。陸墨是堂堂武林盟主的兒子,他為了救活那一百四十二條無辜的性命,願意給你們這個承諾。”
葉姝嗤笑着告訴賈紅,如果是她,她才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只會更期待蟲子從她身體裏爬出來的那一刻,然後再用火燒她。
賈紅對葉姝的威脅深信不疑,因為他知道淩雲堡妖女是能幹得出這種事兒的人。
她被迫吞下蟲子後,感覺蟲子從她的食道一只爬向她的胃,似乎幾只爪子在動她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賈紅驚恐不已地流着眼淚,道出解蠱的秘方:“班蝥三錢,大戟五錢,端陽節的桃白皮十二錢……”
葉姝剛才給賈紅吃的其實是死掉的蠱蠹,一時間找不到活得,就挑了一只屍體比較完整的蠱蠹,并用筷子遮擋部分殘缺的部分,把蟲子放在了秋葵的粘液裏滾了一圈,這樣有潤滑作用。
當蟲子被塞進了賈紅的嗓子眼時,借着粘液的助力就會自動下滑,便像是在主動爬行。人在驚恐的時候,其實是很難分辨出口中的東西是否活的,只會越感覺什麽越像什麽。
瞧賈紅這副驚恐的樣子,葉姝可以确定她确實被自己忽悠住了。
陸墨随後就命人按照方子抓藥,先給賈紅吃過之後,确定無毒了,就給那些中蠱的一百四十二人服下。未免意外,還是要他們暫且住在華山,等邀請神醫林楓來給大家診脈之後,再行離開才比較安全。
傍晚的時候,陸志遠才帶着人回到華山,得知蠱蠹一事暫且解決,陸志遠不禁誇贊陸墨長大了,可以理事了。
陸墨跟着陸志遠回房後,便忍不住詢問陸志遠為何不在華山主持大局,反而去了山下安撫百姓。
陸志遠正在更衣,聽陸墨這話愣了下,然後笑着轉頭看着陸墨:“恰恰是我離開了,才有機會見到我兒代我主持大局,解決大事,為父甚感欣慰啊。怎麽,你不願意父親見到這些?”
陸墨蹙眉,“父親難道是為了歷練我,才這樣做?”
“山上自有你師叔和諸位華山派長老主持,個個都是能人,能出什麽大亂子?反倒是山下那些百姓,在這種時候很容易恐慌,鬧出事兒來,為父親親自去一趟,才好安撫人心。”陸志遠随和地解釋道。
陸墨聽完之後點點頭,覺得父親說的也有道理,或許大家只是考慮不同,也難講孰輕孰重。總不能說山下的百姓們就不重要了,恰恰相反,他們才是最無辜。
陸墨拱手跟父親道歉之後,就欲告辭。陸志遠叫住了陸墨,告訴他三日後繼續舉行論劍大會。
“出了這種事情,誰還有心情比武?”陸墨非常不解。
“既已昭告天下,就沒有不舉行的道理。如果只是被區區唐門攪和一下,論劍大會便不開了,那華山派以後在江湖上只會淪為笑柄。可以去通知大家,去留随意,但不管剩幾個人,這論劍大會一定要開!”
陸墨見陸志遠态度堅決,不敢反駁什麽,領命應承,出門便把此事照辦了。
夜裏睡不着,陸墨便拿着三炷香去了比武場,想在赤腳雙俠身亡之地上炷香。
他剛到地方,竟見一蒙面女子在練武場內習武,武場四周亮着幾盞燈籠,倒叫他可以依稀瞧清楚這蒙面女子的樣子。翠紗裙,蒙着面,身姿輕盈,陸墨立刻想到了那名在揚州賣切糕的那名蒙面女子。
“可是葉子點心鋪的老板?”陸墨出聲詢問。
正練劍的葉姝停下來,默然看了會兒陸墨後,方做出決定,扯掉臉上的面紗,對陸墨笑了笑。
陸墨愣神兒,将葉姝蒙面時的眉眼與那點心鋪老板的樣子重疊,終于反應過來,兩者其實是同一人。再思及葉姝在做飯上的能耐,陸墨倒是覺得自己蠢笨,竟然沒認出來。
“你——”
“诶,這可不是我有意瞞你,當時我确實不便以真面目示人。我可好心給你指路了,沒我你可沒有那麽快找到你妹妹。”葉姝先解釋為強。
陸墨聽完葉姝的一大通解釋之後,忍不住笑了下,“我知道,葉姑娘并無惡意。”
“知道就好,這件事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說,對你妹妹也是。那我不耽誤你上香了。”葉姝收了劍就要告辭。
陸墨應承之後,扭頭目送葉姝走了幾步,突然對其背影輕聲道了一句:“謝謝。”
葉姝愣了下,倒沒停腳步,只是挑起嘴角笑着,繼續往前走。
回房後,葉姝發現宋清辭在看書,就暫且不打擾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等她把茶喝完了,坐下來,宋清辭才放下書,問葉姝因何這樣高興。
“在練武場碰見陸墨,他跟我道謝。”
“哦?”
“終于沒碰見一個白眼狼,挺高興。”葉姝解釋道。
宋清辭笑,“他品性确實端直。”
“嗯。”葉姝十分贊同。
“我呢?”宋清辭問,“你眼裏我的是什麽樣的品性?”
“各種好。”葉姝嘿嘿笑,低眸繼續給自己續一杯茶。
宋清辭見她躲避自己的眼神回答問題,便不再多言,默默低頭繼續看書。
葉姝就把早前炒好的一大盤花生端過來,認真地剝花生,剝完之後,又把花生仁兒表面的皮給搓掉。但在搓皮的過程中,有的花生仁皮難免就會夾在花生仁縫隙之間,葉姝就撥弄花生仁,吹走皮。結果有一口氣一下吹大了,把好些稀碎的花生仁皮都吹到了宋清辭的書上和身上。
葉姝忙掏出帕子在宋清辭的書上掃兩下,又在他胸口掃兩下。
葉姝卻不知她這樣甩着手帕的樣子很滑稽。宋清辭起初安靜沒動,當帕子掃過他上衣衣領處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拉葉姝坐在了自己腿上。
宋清辭墨眸深邃,聲音低沉壓抑着一種莫名的情緒,“當我柳下惠?”
葉姝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行為好像有點‘騷擾’到他了。
“我在幫你清理皮。”葉姝無辜地眨了眨眼,盯着宋清辭的衣領,強迫症犯了,禁不住伸手摘掉他衣領處最後一片花生仁皮。
宋清辭立刻捉住葉姝的手,半垂着眼眸看她。
彼此的臉距離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氣息。
葉姝對宋清辭眯眼,嘿嘿笑起來,不及她把笑容擴大到臉頰,嘴就突然被堵上了。一種酥酥麻麻的觸電感遍及全身,令葉姝感覺支撐自己身體的整個精神力好像都被吸空了,她瞬間化成了一灘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但詭異的是她心髒卻很有精神,像被打了雞血一樣,咚咚跳個不停,特別有勁兒。
一吻下來,葉姝要乖乖地貼在宋清辭身上,緩幾口勁兒才會恢複精神。
宋清辭似乎很喜歡這樣被她靠着,會不時地默默她的臉蛋,很溫柔。
恢複精神的葉姝坐直身體,用控訴的眼神兒瞄一眼宋清辭,就趕緊起身,回去整理她的花生。這回她不吹了,把盤子裏的花生都倒出來,一顆一顆放回去。
不過當花生倒在桌上的時候,就開始到處滾,葉姝馬上用胳膊護住了三個方向。宋清辭見狀,用書擋住了他這邊的方向。
“明天給做餅用的。”葉姝趕忙把花生收拾了,完事兒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宋清辭見狀,就跟她道別,讓她早點休息。
宋清辭出門後,從趙淩口中得知陸墨的所在,便一人挑着燈籠,徐徐地邁着步伐走向比武場。
三日後,清晨。
今天的早飯葉姝又做了花生餅。因為宋清辭說上次沒吃夠,還想吃一次,所以葉姝又做了一遍。
先把新鮮炒好的花生仁用擀面杖擀碎,炒花生的香氣立刻撲鼻兒來。将醒發好的面擀成餅,餅上均勻刷一層油再撒上白糖,均勻鋪滿花生碎,卷起來切段擀成圓餅,煎至兩面金黃就行了。
然後再配一盤涼拌豆芽,菠菜蛋花湯,一頓清爽的早飯就算做成了。
外表金黃花生餅,掰開之後,裏面松軟,咬一口吃的時候,不僅餅子煎得金黃的外皮口感酥脆,裏面的花生碎也又甜又脆,越嚼越香。
一口花生餅,配上一口爽口清淡的菠菜蛋花湯,味道剛剛好,正是一個美好早上的開始。
大家吃晚飯後,就等着比武大會開始,繼續去湊熱鬧。
走之前,葉姝發現宋清辭還是三天前的老樣子,先抓住她的手腕,才牽住她的手。還不忘囑咐她不準上臺比武,只管讓趙淩和莊飛去。
莊飛有幾把刷子葉姝非常清楚,肯定打不過三局。趙淩是個功夫深的,既然這次大魔頭打算讓他出馬,趙淩怕是要露功底了。
今天的論劍大會,遠不及三日前熱鬧,人數大概只有二三百人,而且大家的臉色也都不是很好看。雖然擂臺重新修整了,比武場上也見不到蟲蠹和赤腳雙俠屍體被燒的痕跡,但三天前發生的事情猶在眼前,這種氛圍下,沒人笑得出來。
這次來參加比武的子弟們都是平常與華山派十分交好的門派,如峨眉、武當等等,他們之所以繼續留下來參與,都是為了給老朋友面子,表示一下支持。
這次的大會由陸志遠親自主持,他上臺之後,先就三天前的事跟大家道歉,再為赤腳雙俠的死而深感愧疚,又說了很多鼓勵大家的話,也保證會鏟除唐門為死者報仇。一番講述之後,臺下的人都意氣奮發,受到了鼓舞,紛紛應和陸志遠,高呼盟主千秋。
李立明接着上臺,宣告論劍大會開始,宣講論劍規則。
比武以切磋為主,不可傷人過重。每位比武者的手腕上都會拴着一個兩寸長的鈴铛,只要被對方把鈴铛打掉,就算輸。
敲鑼一聲響,論劍大會就正式開始了。
葉姝沒指望莊飛,莊飛果然也不辜負她的‘期望’,打到第二局就輸了,乖乖的回到葉姝身邊,啃着點心看熱鬧。
趙淩的武功葉姝自然不懷疑。等趙淩上臺的時候,葉姝高興地眼睛都不敢眨,他對打的是峨眉派的大師姐莫雨竹。
對方也算是個高手了,葉姝正興奮可以好生見識一番趙淩的身手,卻沒想到比試開始之後不久,也就是莊飛吃三個點心的功夫,趙淩手腕上的鈴铛就被莫雨竹一劍割斷了。
葉姝:“……”
莊飛樂得蹦跳兩下,差點被自己嘴裏的點心嗆着自己,“我就說麽,他功夫不行,還讓他上!”
趙淩打敗之後,就呆滞着一張臉下臺,面無表情地繼續守在宋清辭身邊。
葉姝緩了會兒神後,就慢慢地扭頭看向宋清辭。
宋清辭意識到葉姝的目光後,也扭頭看她。
“沒人了。”葉姝抱怨這句話的時候,尾音帶着一絲絲絕望的音調。
“嗯。”宋清辭淡淡應承。
葉姝見他如此淡定,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氣得想一棒槌打在宋清辭腦袋上。
你不讓我上,你的人上了,還不好好打!
這比武要提前報名,按場比試,不能臨時加入。葉姝現在就算想參加,人家也不會讓她參加了。
葉姝意識到他們這邊已經沒資格繼續贏劍譜了,有點焦急,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被宋清辭耍了。
她扭頭看一眼宋清辭,生氣地轉身就走了。
莊飛見狀,馬上跟上自家姑娘。
往回走這一路,葉姝氣得沒講話,莊飛倒是話一套又一套,把該罵宋清辭主仆的話都給罵了一遍。以至于到最後葉姝想罵點不一樣的,發現都罵不出來了。
葉姝回房氣鼓鼓地等了會兒,發現宋清辭竟然沒來找她解釋一下,更生氣。看見桌上還有一盤她早上炒好的花生,葉姝就想起她早上還以給宋清辭做花生餅的事。她抓起花生就往地上丢。
莊飛吓了一跳,馬上跟着葉姝的情緒走,